暗房——楼小苏

"不好意思，我们赶时间，有事等结束之后再聊。"
说完，徐容便领着沈初大步往前走，与那人擦身而过时，沈初忽然地放慢了脚步，回头问他说，
"你是XXX杂志社的？"
那人一愣，然后笑着回答说，
"恩，是。"
沈初皱了皱眉头，脱口而出似地问道，
"叶琛......"
话还没说完，那人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和沈初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赶紧蹿进电梯下楼。
"还不快走，再晚就要迟到了。"
徐容见沈初还愣在原地，不耐烦地催促道。
沈初一惊，赶紧跟上他的步伐，迫使自己不再去想其他。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沈初和徐容被安排在了休息室等候。前一个艺人因为赶通告而晚到了一刻钟，而后的众人都不得不延迟下去。
休息室里只有沈初和徐容两个人而已，工作人员刚一离开，徐容就忍不住拍拍沈初的肩膀，笑说道，
"这种试镜都敢迟到，沈初，我就说你一定行的。"
徐容的脸上毫不掩饰得意之色，一来是确有信心，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沈初多些自信。只是他并没有想到，压在沈初心里的那块巨石远比他预料的更为沉重，不断地越滚越大，已近达到了无法承受

的界限。
见沈初没有答话，徐容便又想再说些什么，恰在这时，忽然有工作人员走进来，通知他们可以准备试镜。
"走吧。"
徐容拍了拍沈初，吩咐他说。
在徐容的手碰触到沈初的后背时，他不由地身体一僵，恍恍惚惚地站了起来。室内的环境虽然很安静，但对沈初而言，却带着一种特殊的吵杂，嗡嗡的声音充斥着他的耳朵，让他的大脑逐渐开始烦

躁。
从入行到现在，沈初早就不记得自己经历过多少试镜，可惟独这一次却仿佛是上战场般，带着一种莫名的恐惧和紧张。
输了，一切都毁了。
回想起这两个多月来的忙碌准备，还有徐容他们所抱有的期待，脑中不禁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吓得沈初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按照规矩，徐容只送到了门口而已，他再一次拍了拍沈初的肩膀，朝着他点点头，鼓励似地又叮嘱了几句，然后便说在休息室等他。
试镜地点是在一个小型的会议室，双边的大门足有三米高，华丽的设计带着一种繁重感。工作人员在敲了敲门后，便先推门进去。
透过两扇门之间的缝隙，室内的环境慢慢地展现在沈初的面前，空旷的房间里四面都是纯白的墙壁，只有正对面拼接着三四张长桌，五六个工作人员并排坐着，疲倦的神色在看到沈初时，忽然地又

菁神了起来，目光不停地在他身上来回打转，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什么。
"这个就是沈初？"
"恩，长相不错。"
"这套衣服是这一季的新款？"
"挺衬他气质的。"
宽敞的会议室里并没有其他声音，低声交流的动静便是尤其明显，几个工作人员不时地边点头边打量着沈初，一直等到他走到中央时，最中间那人这才开口，
"沈初是吧，麻烦你把外套脱掉。"
沈初公式化地微笑着，脱下外套拿在手里。
"走近一些。"
脸上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沈初的步子不快也不慢，动作优雅而又带着几分慵懒。
"试一下这款香水。"
在沈初的正前方摆着一款香水，香水瓶的设计简洁而又不失典雅，是市面上还未销售的新款。沈初扬唇一笑，伸手上前拿在手里，熟练地轻抹一些在手腕处，然后是耳根和颈部。淡香水的浓度本就

不高，此款以麝香和檀香木为主，香味温和而不张扬，带着一种神秘和内敛的气息，更突现出优雅和稳重。
咔嚓--
沈初的耳边突然地响起了快门的声音，他不由地身体一僵，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原本刚进门时，还诧异于现场竟没有摄影师，此时才发现，原来摄影师一早就坐在角落处，只是他相机被放在了桌上

，而室内也没有其他设备。
茫然，紧张，吃惊。
沈初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就连脸上的笑容也显得僵硬，原本的优雅突然一扫而过，反倒是有些慌张和拘束。而正是因为他的异常反应，令得在座的工作人员纷纷皱起了眉头，
摄影师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蹲在地上一连拍了十几张照片。连续不断的快门声把沈初拉回了现实，告诉着他这并不是幻觉。
"啊，抱歉。"
沈初刚一对上对方的目光，便下意识地歉意说道。
坐在正中央的负责人皱了皱眉头，吩咐工作人员搬来一面全身镜，摆在了沈初的侧面。
沈初强压着内心的诧异，佯作镇定地看向他，等待着接下来的指示。
"站到镜子面前，按我说的动作。"
简练的语句不容许丝毫的疑问，沈初暗自调整了情绪，尽可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便走到了镜子面前。视线透过镜子打量着此时的自己，陌生的打扮让他好象是回到了试衣那天。
不同的情景却有同样的情绪，明明镜子里的人就是自己，大脑中偏是充斥着强烈的违和感。
诧异？陌生？排斥？
不，他与镜子里的人，根本就无关。
那他是谁？这个人是谁？
"请你表现出在云上的感觉。"
突如其来的声音拉回了沈初的思绪，平缓的语调，低沉的声音，简洁有力的指令，熟悉的感觉猛得从他的心里浮现而出，一点一点地渗透深入，带给他一种急促的冷意。
"准备好了？"
明明是疑问的句子，却不容得沈初否定，负责人挥了挥手，摄影师便架着相机走侧面斜对着沈初。
咔嚓--
再次响起的快门声让沈初不得不回过神来，他强迫着自己不再敢去想其他。目光无意识地环视了四周一圈，每一个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脸上的表情严肃而又认真，让他无法不与徐容他们的期

盼联系在一起。
此时的会议室就好象是一个舞台，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他的表演，只是台下的人不是观众而是审判者，凭着一张纸和一支笔就能决定他的前途，以及将来面对的期待和目光。
云上的感觉？什么是云上的感觉？这和香水又有什么关系？
一连串的问题堵塞在沈初的大脑里，明知道该立马找出答案，但偏偏又什么也想不到。这样的题目在读书时并不少见，可此时的他却没有办法保持冷静，越是焦急就越是慌乱，思路就好象是绒线球

般堆积在脑子里找不到头绪。
时间在不停地流逝着，大脑却是越发的空白。微热的手心早就被汗水浸湿，急促的呼吸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摄影师早就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安静的会议室里没有半点声音，在坐的工作人员互相交换

着眼神，脸上逐渐流露出疲倦的神情，咖啡勺在杯子里来回地打着圈，"乒乓"的动静回响在空旷的房间里。
"沈初，你这个人啊，努力是够了，可就是少了些天分。"
思绪突然地被拉回到了学生时代，相似的场景，相似的情况，同样是窘迫地站在众人面前，同样是承受着轻视的目光。心里明明是有着万般的焦急，可又偏偏无能为力。
"可以了，你出去吧。"
坐在中间的那人忽然说道，沈初不由地脸色一僵，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目光愣愣地直视向前方，只看见在座的人纷纷叹了口气，互对着眼色直摇头。
"还有问题吗？"
那人一边问着，一边低下头翻着手里的档案，注意力显然已不在沈初身上。
"不，没事，麻烦你们了。"
恍恍惚惚地鞠了个躬，沈初赶紧转身离开，临出门前听见身后的人在低声讨论着，言词中不再有先前的态度。
"这个也不行，哎。"
"愣愣的什么也不会，空长了张好面孔。"
"接下来就等塞尚了吧。"
"也只有塞尚可以。"
随着身后的大门再次被关上，那些纷纷扰扰的声音也从耳边隔绝。沈初慢慢地调整着呼吸，尽可能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原该是让他感到打击的评价，此时却失去了力量，再没有什么事能比从那里面

出来还要重要，如坐针毡的感觉已压过了其他的情绪。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好不容易得到喘息的机会，沈初刚走了没几步，就看见迎面走来两个人。其中一人和自己穿着相似的服装，动作举止却流露着一种天然的优雅。如同是一个天生的贵公子，周身间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即使是闲散的时候，也透露出慵懒的味道。
是塞尚。
即便那人没有走近，沈初也能认出他是谁。能有如此出众的气质，哪怕是在娱乐圈也是不多见的。
"接下来就等塞尚了吧。"
"也只有塞尚可以。"
脑中忽然闪过先前听到的话，就连沈初也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他的对手是塞尚，为什么他要当塞尚的对手。
无法抱怨，无处宣泄，所有的自卑和不满都只能强压在心里，尽可能的隐藏起来。
他还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人的期盼，又怎能把责任怪罪在他们身上。
"沈初，你刚出来啊？"
当塞尚走到沈初的面前时，他忽然地停下了脚步，扬唇而笑地问道。
沈初脸色一僵，回答说道，
"是，刚结束，塞尚你也是......"
"时间差不多了，再拖就要迟到了，对方公司说......"
未等沈初说完，身后的助手忽然出言提醒道，弄得沈初不免觉得有些尴尬。
那人也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身型与塞尚相仿，长相却是另一种斯文清俊，依稀间让人觉得有些眼熟。
塞尚似是不悦地皱了皱眉头，那人立马闭上嘴后退一步，就像是刻意要给他们说话的空间似的。
再看向沈初时，塞尚的脸上已恢复了礼貌的笑容，他语气温和的问道，
"试镜还顺利吧？"
沈初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好。
塞尚的目光始终直视着沈初，就好象是能看穿他的心思一样，看似温和却又带着几分锐利，明明是礼貌姓的问候，可语气里总透着些许轻视，让沈初无法不在意。
"加油吧。"
过了好一会儿，塞尚总算不再等他的答案，安抚似地拍了拍沈初的肩膀，大步地从他身边走过。
只是这样的对话，这样的举动，就让先前的挫败感又重新击打在沈初身上。如果说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塞尚会是这场竞争的赢家，那他沈初又算是什么呢？背负着众人的期待，拼死了命也不过是上去

凑个数。所谓的天分和差距就这样活生生地被摆在了他的面前，如同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无论怎么努力都克服不了。
只要略一低头，沈初就能看见身上这套可笑的打扮，仿佛是在嘲讽着他的无能，又宣告着其他人对他的期待，如针毡般刺痛着他的心，逼得他无处可逃。
回去的步伐比先前要慢得很多，每一步都像是踩着自己的身体，莫名的疼痛伴随了他一路，即使回到了休息室门口，也没能减少分毫。
在推门进去之前，沈初不断地调整着呼吸，想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徐容，更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
无论是工作人员也好，还是学校的老师也好，他们说都没有错。除了一张好看的脸之外，沈初根本没有表演的天分，无论怎么努力都只是像个小丑，拙劣的模仿而无自己的风格。
他替代不了任何人，但任何人都能替代他。
好不容易让自己平静了些许，沈初这才鼓起了勇气推开门。他刚看见徐容期待地走向他，眼前就闪过一团漆黑，明明能看见徐容的嘴巴在动，但耳朵里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见。
再次睁开眼时，沈初正躺在医院的床上。四周仍是纯白的墙壁，消毒水的味道清晰刺鼻。
窗边站着一个人，傍晚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刺眼得看不清样子。
"你醒了？好点了吧。"
外界的阳光让视线还有些模糊，隐约只看见那人慢慢地走向了他。
"医生说是因为节食的关系而胃出血，不是什么严重的病。"
叶琛？
不知怎么的，沈初的脑中忽然闪过这个名字，他困惑地看着眼前的人，目光里是他自己也无法解释的意味。
"你没事吧？还在想试镜的事？最近我是盯得紧了些，不过既然过去了也就算了。"
不，不是叶琛。
听到这句话时，沈初才恍然察觉到，站在他面前的人只是徐容而已。
怎么可能是叶琛，叶琛不是已经失踪很久了吗？
可是，叶琛在哪里？他到底在哪里？
"算了，你这段时间就好好放个假吧，免得外面的人都以为我想榨gan你。"
叶琛怎么会失踪？在这种时候他不是早就该出现了吗？开解他也好，看他笑话也好，每一次都会在第一时间就站在他的面前，即便是下一秒又会突然把他推进深渊。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公司了，喂，沈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深渊？
他的温柔是深渊，他的疯狂是深渊。那场偷窥游戏把他推进了一个黑色的旋涡，在他逐渐被吞噬的同时，这个人竟然就这么消失了。
疯狂的，恐怖的，黑暗的。
这个地方只有他。
怎么可以只有他。
叶琛在哪里？他究竟在哪里？
"老板。"
徐容正准备离开，沈初忽然叫住了他。
"帮我一个忙，找一个人。"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徐容看着此时的沈初，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平日里总是唯唯诺诺的人，神色间忽然多了几分冷意。
"找什么人？"
收敛下心里的不耐烦，徐容问沈初说。
"XXX杂志社的叶琛。"
"恩，有消息了再通知你，这几天你好好休息吧。"
徐容点点头，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空荡荡的房间里又只剩下了沈初而已，他环视了四周一圈，目光停留在了天花板上。纯白的颜色没有任何的图案，而看在沈初眼里却映照出了不同的画面。
先前的愤怒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平静，沉淀在心里幻化成另一种情绪。浓浓的冷意从手脚开始，一点一点地蔓延至全身，慢慢地滋生起迫切的郁望。
叶琛，叶琛......
嘴里反复地默念着这个名字，每一次的张合都牵动着胸口的起伏。
一定要找到叶琛，一定要找到他。
同样的句子在大脑中不停地重复，突然地又闪出另一个疑惑来。
他为什么要找叶琛？到底是为什么？
随着困惑地不断增大，沈初也不禁皱起了眉头。明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自己为什么还要找他？
不，没有结束，照片还在他手上。
找到他，找回照片，找回录音带。
叶琛是疯子，他什么事都做的出，只有拿回来了才是真正的安全。
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反复地默念着同样几句话，如同是催眠般，一点一点地刻进脑中，占据掉疑惑的位置。
在这样的情绪之下，沈初的意识又开始模糊了起来，不一会儿便熟睡了过去。
 
第二十三章
对于徐容来说，要打听叶琛的情况并不是什么难事，以他和各大杂志社的交情，一个电话打过去就能得到消息。
沈初在第二天下午就悄悄的出院了，刚一回到家就接到了徐容的电话。电话里，徐容告诉他说，叶琛向公司请了假，按照他同事的说法是回乡探亲去了。沈初听到这话，不禁一愣，他还从未听说叶

琛有什么亲人。在让徐容打听出具体地址后，他便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