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再想什么,就这么一动不动,思想也停滞。只剩呼吸在空气中蔓延,夜晚的风不似白天的酷热,直吹地人犯困,该睡觉了。
于是我在无比硕大的月亮下吹着晚风抱着隋墨开始做梦,梦里有他,我们一起打球,一起吃饭,一起看漂亮女生。然后他请客我付钱。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睁开眼。张开眼我还在隋墨怀里,平常醒来就已经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场边,而隋墨则骄傲地站在我面前收回刚踹我的脚。然而今天我仍然拥着他,是否因为今天这种不同寻常的姿势,如果是这样我以后一定保持这种姿态,那样就可以睡得舒服一些,更加不用遭踹,被人踹的滋味并不是那么好受。
风还在吹,我的头有点疼,这让我不经意间想起刚才那个梦。我几乎都没有跟他吃过饭,我的意思是,光是他跟着我混饭。想也知道——又换裤子了,好几次我都看到他上下午都穿一样的裤子,可是我没有揭发他,老是让别人请客我也有点不好意思,不如就选择他来还那些以前欠人的饭债,于我的心都是一种安慰。
可是,如果连梦中都不放过我的话,确实有些过分。
我跟他说了这些,要在平时他早就叫嚣起来说我是哪根葱,敢欺负我大爷他。今天他比较内敛,只说了句你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十足不耐烦的表情。我怀疑他是不真的没有带钱,又料想我不会把他押在餐厅,所以才那么肯定的同意了我的要求。不管怎样,今天我可以免费用餐。
“李锐。”
这么晚都能认出我,看来帅哥的光芒到了晚上依然闪闪亮啊。
×_×???
我转过头,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奇怪,不认识。
“怎么,不认识了?”嘴角一抹坏笑。
“邱冰?”不会吧。
“只不过剪了个头发不用这么惊讶吧。是不是很帅啊?”
“帅你个头。”
“谢谢你的夸奖,我的头是挺帅的,哎,不承认都没办法。”看着邱冰一脸自豪的样子,我真想一拳挥上去打扁她的脸。
她的头发可是留了五年的,就这么剪掉实在可惜。她的脸被长发遮盖时非常女性化,即使身上散发的气质是中性的,可那张脸再怎么看都是女的。但为什么一个人换了发型竟可以差这么多,刚我还以为是个男的在叫我。
世界真是大,什么怪事都有,明明昨天见到的是女的,今天一睁眼说不定你身边的某个人就消失不见改换性别做为另外的存在了。如果隋墨有那样的长发的话会是什么模样啊?
我不禁失笑,因为隋墨长头发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在笑什么?”
“你长头发的样子。”
“你去死。”我感到小腿一阵抽搐,这家伙也太狠了点。
“这是谁呀?”
“隋墨,跟我一个学校的。”
“偶,”她仔细地把隋墨瞧了一遍,“好好看啊。”
说出这种话,不止我,就连她自己也惊讶了一下。而隋墨依旧是那张扑克脸,好象已经默认了自己的好看。恬不知耻。
“一起吃饭吧。他请客。”
白眼,接收到。
隋墨去上厕所,邱冰对我说,“你说的就是这样的短发吧。看来我这次的头失败了。”
我本来想说他的头发摸上去更好,但我怕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伸出魔爪去摸他的头,而他又知道是我告诉她的话,我难免会遭到一顿毒打,所以,还是免了。
“切~~(拉长音)哪里有我好看,我才是这个世界上举世无双的大帅哥啊,不要把你们宝贵的视线都停留在他这种庸俗之辈上,很掉价的。”
“你好看就鬼了,太阳都不发光了。”
地球不转也就得了,连太阳都不发光那不是没天理,这么说太恶毒了。所谓最毒妇人心。
自从上次隋墨在我家住下之后就三天两头往我家跑,他倒是不亦乐乎。在我的皮质长沙发上悠闲地躺着,耳边是如同楼上那家伙的聒噪音乐;表情诡异地吃着我特制给自己的爱心晚餐;最可恶的是他竟然跟我抢遥控器,***,今天我一定要教训他一下,要知道看电视是我最喜欢的户内活动之一,如果我的世界连最起码的娱乐水准都达不到那我就不要混了。
“我说,隋墨啊,墨墨,墨,你他妈倒是说话呀。”我急了,猛地推他,没想到他竟然倒了,不是吧,又睡着了,拜托,我们还没有进行正式的谈判你就这么倒了我晾在这里算哪棵葱啊。
虽然看电视的主动权又回到了我这边,可毕竟这是没有竞争得来的胜利,有点窃取别人的劳动果实的嫌疑,所以自然没有心思看什么电视,转而看他。
邱冰说的没错,隋墨长得确实能让我认同,那种近乎圣洁的——美丽,不知为何,沉睡的他可以用美丽来形容。
那么安详的睡颜真的是只有我能看到吗?
他说他是从国外回来的,一个人住,却从来没有带我到他家去,我也不是很在意这点,所以没问,毕竟无所谓。可是如果在我家赖了这么长时间我却连他住在哪里都不清楚,确实有些凄惨。
我能不能霸占这份美丽,我能不能霸占这美丽的双唇。我轻轻的将唇覆盖在其上,汲取香甜,男生的唇可以如此温柔,那么女生的呢,也许从来就不屑跟交往的女生呼吸同样空气的我应该试着给予她们我的吻。或者男生也可以,只是吻而已,并不是什么心灵上的寄托,所以我应该是正常的。
我想到郭明宇,这一个月有隋墨陪,我竟然忘了他。
一想起来就有如洪水不可阻挡,好想见他,见到那张让人平静的脸。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见到了郭明宇,不过心情却没想象中那么欢呼雀跃,因为——西远竟又露脸,我还以为他再也不会出现。要不是看他的眼泪就要飞奔而出,我才不会那么心软带他来见世界第一大帅哥。
原来那个瘦弱的话没几句的小屁孩,现在已经长成一个中文说的比我还溜长相甜美不男不女的家伙,他兴高采烈地跟郭明宇东拉西扯的,我真的很感慨造物主赋予时间的转变能力。原本设想好的二人世界没有变,只是我成了个局外人,不爽,真的很不爽。
“喂,你们能不能停下来听我说几句话。”
我只是随口说说,他们两就都停下来看我。我嘴角一片抽动,“没事,你们继续,我先走了。”抓起外套走出门。
我没想到他还会追过来,大概是不懂我为什么会生这种无名气,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是好想拥抱一个人,需要得到一丝温暖,在这初春,绿色才开始泛滥的季节。
风吹得我有点头晕,我抱住郭明宇,在时间静止的时候我说,我喜欢你。
郭明宇笑笑说,傻瓜,我也喜欢你。
我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仿佛那声音是从遥远的外层空间传过来的。
我又抱紧他,像要证实他的存在,就这样伫立在风中。感觉到四面八方传递过来的注视,特别的炽热。
“你们抱够了没有,还我钱来。”
原来,我们忘记了一个人。
就这样,我们三个吃完饭,送西远回家之后,郭明宇陪我在江堤散步。
轮船的鸣笛声不断响起,这条路原本就很空旷,即使旁边有人也显得孤单,我们一直走,像是要走向路的尽头。
很多路都不会走到尽头,更加不会见到。沿途的风景再漂亮,不知要走向哪里的茫然还是让人心里不舒畅。感官上的清凉刺激以及耳边的话语让人暂时忘却这一切,只将那些话在脑里细细咀嚼。
有时我在想,心灵上的寄托是不是应该在现实生活中找一个确定的承载体,我以为郭明宇是,没想到依然没什么感觉,就跟那些叫不出什么名字的女生一样,停留在我身旁,却不能让我忘却我遥远的思念。
天台上的风总是很大,把墨扬前额的发吹到了后面。这个时候我想起了隋墨,想起了他在风中伫立的样子。仿佛不堪一击却又稳稳地站在那里。
现在的我一个人站在这里,站在墨扬刚刚站过的地方,那里好象还有他的体温和淡淡的香烟的味道。他说,他要去美国,没有什么原因。他做事从来没有原因。
我没有留他,不知为什么。有些东西你留也留不住,有些东西就算你留住了也不能意味着什么。我只是觉得,我本来就空虚的心灵又被掏空了一点,空虚的要人命。
黑兰色的天空是那么的深邃,伸出手,怎么也摸不到它。我想,无论我飞的有多么远,还是飞不到吧。
那些漂浮在空气中碍人的尘屑基本上已经被快要入夏的风吹得差不多,这时人的心情才会被吹拂得干净些,一切仿佛都开始明了,我要等的人在遥远的我看不见的远方等着我。
郭明宇果然是长我几岁的大哥,一句我喜欢你把界限拉的明明白白,以前搞不明白的事情现在已经清晰,郭明宇的存在对我来说是那样一种存在,类似——父亲。这样的话绝对不能当面跟他说,即使不是暴走族估计也会被我气个半死,那种把年龄夸大无数倍的刺激不是普通人能够接受的,我只能在见他时偷笑,那个世界第一大帅哥竟然成了叔叔辈的人物,值得见报。
糟,竟然睡过头。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可以忘记。
飞快地冲了把脸,冲向电梯,一路飙到最底层,跑出,却被一股力量给拉住。熟悉的脸贴近。
“你要干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拉着他的手一起跑。
窗外车水马龙,我在心里不断催促着快一点快一点,隋墨坐在另一端也望着窗外。我开始思考为什么我会把他拉来。
“几点了?”
“三点半。不上课了吗?”
侯机厅不断响起催促旅客登机的声音,我拉着不情愿也搞不清状况的隋墨穿梭于行李箱和人流之中,想找寻那抹很快就不会再见的身影。越想要找到的东西越躲的远远的,我几乎都要绝望,这可是最后的一次机会。
我真的要这么轻易放弃吗,这个不完美的结局,不舒服的分开。
“锐。”
转过身,飞扑过去搂住比自己略窄的肩膀。感觉到后背也被一双胳膊给收紧。
“你真是傻孩子。”
墨扬放开了我,笑着对我说。
“墨扬,这个是隋墨,我朋友。”
“隋墨,我听过你的名字。”
“我没听过你的。”
虽然话语不怎么客气,但没有察觉到太过强烈的情绪波动。
是时候了。墨扬转过头,一直向前走,没有留恋。
我还清楚地记得他转身前说的话,“你一定要长大。”
没什么遗憾了吧,即使心还是有点痛,有点不舍,我看到墨扬脸上的悲伤,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那种表情,那是我不敢相信的深深掩藏着的眷恋。
“走吧。”
最近周围的人太多,多到几乎记不住他们的名字,短信有如天上的大雨没有间隙地下个不停,却没有让我阅览其内容就已经灰飞湮灭,我需要更多的空间来储存有价值的东西,我甚至还幻想着那个女孩会发短信给我,说,我们结婚吧。
真可笑,十年,十年了那个记忆都没有删除掉。只要独自一个人她便会从脑海的深处轻跑出来对着自己笑,这么难以摆脱过去的话,是否应该把握住现在,让时间把记忆冲的再淡一些。不行,万一她在远方依旧等着我怎么办,我不能抛弃她,即使她抛弃了我,在某天我一定会找到她的,找到我的幸福。
然而现在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故意错的那几道题被发现,有那么多秘密果然不是一件能让人安心的事。生活永远没有宁静。
这只是我的一相情愿,老师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通往办公室的那条过道是那么阴暗,连声称不在乎的我都有点胆颤。不过总体来说我的心情还不错,不会受外面狂刮着的风的影响,随时要保持自己应有的风度,趾高气扬地踱上白色的铺得整齐的大瓷砖上。我们已经渐见衰老的老王女士现在正扶着她那架不知哪个年代的银框眼镜,眼镜后面的小眼睛显得越发聚光,乌黑略卷的发丝中掺杂着几根黄不黄白不白的“败类”——刚从美国回来的“小英”的话。怎么看怎么一老古板,可是——
“你们节目排的怎么样了?”
就是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老女人在离此学校夏季艺术节一个月的时候开始三天两头问我类似的问题。开始还可以嘟囔两句蒙混过关,现在却必须得搬出一系列具体的谎话。比如说我和隋墨已经排练很久,至于详细的情况等统一彩排时自然会知晓;比如说我们一定会得到奖之类不会发生的事。
本来我只想说我们已经选好节目,谁知道是什么鬼附我身让我撒下如此弥天大谎,估计是听到她说还没跟隋墨谈于是一时有点被得意的火花包围忘了自己是谁。
谣言已经散播出去,当务之急是怎么把它变为现实。实现此计划的困难程度不亚于肉包子打狗还能回来,跟隋墨那家伙处的时间越长就越了解他的火暴脾气,那绝对比沈飞发起火来还要像火山爆发,让我平静地把这件事告诉他,绝对没有可能。
但是不告诉又不行,节目又不是我一个人演,点子也不可能我一个人出,这事少了他不行,多了他又麻烦,真麻烦,真是太麻烦了。
窗外一个闷雷,一场初夏的雨开始肆虐整个校园,这雨来的很是时候,我又可以痛快地洗个泡泡浴来放松一下睡到疲倦的身体。
每次下雨我都会想起隋墨和他那张与往常不同的憔悴容颜,好象要把人所有的快乐都吸收走,心脏都会急剧收缩。
已经很久没有品尝他的唇,感觉有点寂寞。可是现在面对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算了,让大雨冲刷一下烦躁。
雨势果然很猛烈,大到几乎看不见眼前的景象,也许隋墨是认为在雨中找不到自己。的确,从前的我也只是想念之后的热水覆盖身体的强烈感觉而已,并没有仔细想过在雨天会得到什么,又希望着什么。
这样的雨往往持续不了多久,很快就没了声息。
树叶被冲得干干净净,在反射着耀眼白光的大楼前显得格外清醒。我好象还没有在雨后仔细观察过这个世界,这时候的世界其实是最美丽的,虽然跟雨前一样的漫无目的,但却带给人一种灵魂被清洗的感觉,每个细胞都在自由的呼吸,全身都沉浸在大自然的鲜活中。
似乎听见有人在叫我,我知道那不是隋墨,隋墨在雨天很少会主动叫我,经常都是一副痴呆样。被雨水打的脑子也跟那家伙一样迟钝,还是重听,感觉自己好象一下子就苍老了五十多岁。
“李锐。”
看来我病得不轻,我思忖找个时间去讨厌的医院看看。医院那种地方我几乎只在出生时待过,其它时候基本少有光顾。我曾跟林雨结说过想去医院逛逛,他说,那种地方还是少去为妙,又不是跟球场一样想去就去,于是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他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
“李锐你怎么不理我。”我感觉到自己的胳膊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说自己得了幻听还情有可原,若是连身体都出现幻觉那可不属于“幻听”所能解释的范畴。我继续往前走,那股力量始终在跟着我,而且好象还加重了力道,我终于不耐烦地回过头。
及肩的短发,浓密的眉毛,大大的单凤眼,小巧的鼻子和尖尖的瓜子脸,这个人我在哪里见过。
“我是张玳塬,你不记得我了吗?”
“青蛙教教主!”
“亏你还想的起来。跟原来一样喜欢神游。”脸上带过一丝埋怨的神情,不过仍然夹着甜甜的笑容。
我当然想的起来,初中时她眼睛可不是一般的大,眼珠简直就像要突出来一样,因此成立了青蛙教,我当时还是其中的一名会员——纯粹的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