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诜来找萧白时,看门的男子吱呜着不语,待到门开之后,二人皆是一惊。
萧白蜷在床角,地上横躺着脱得只剩下内衣,被绑得像个粽子,满头青紫的男人。
王诜看了病恹恹的萧白一眼,心中大惊,以为抓来的是只小白兔,现在看来是会咬人的狗!
萧白看了他一眼,估计着是找苏狐狸霉头的,自己撞在他手上,少不得会吃些苦头,挨打什么的就算了──想起男子那手和脸,萧白就是一阵恶寒──最好别弄什么骚扰!
王诜上打量着萧白,怎么也看不出来眼前的少年有什么动人的地方,心中鄙夷苏锦城时,脸上却是带了笑:“小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萧白瞅了他一眼,王诜今日穿的袍子隐约看起来有些旧,想起苏锦城曾和自己提过的,估计这他近来很不好受……
死狐狸,你踩了蛇尾巴,现在害我被咬了啊混蛋!
萧白咳了一下,心中暗暗叫苦,王诜看他的眼神里没有其他,赤裸裸的算计倒是很多,他究竟……想干什么呢?
王诜见萧白死盯着自己,貌似温和的笑笑:“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说起来,你应该多谢我,要不是我,你现在应该被人贩子卖了──这可是主人的兄长出的主意啊……”
萧白将自己又抱得紧了点,低着头一声不吭。
王诜倒也再多说,自顾自发了会呆,又看了一眼萧白:“我向你的主人约了明天城西边见,正好是年尾,你说,团圆……多好啊是吧……”
萧白不吭声,身子却明显的颤了一下。
他见过这样的人,看起来冷静,实际上已经疯了!
不知道明天自己真正遭遇的,将会是什么……
萧白努力将自己蜷成一团,身上冰冷,头像要炸开一般,很饿很想吃东西,最好是热呼呼的热汤……
王诜自认为自己很努力,好不容易到自己掌握了家族大权,一场洪水却让他顿失所有,他不能没有钱,所以他不愿意轻易与苏锦城交换地约,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多争取一些筹码,结果反到连饵料都
失了去,现在,沦落到什么都没有的地步,他也就什么都不怕了,想办法抓了据说是苏锦城很放在心上的人来,也只想看看他那张总是写满了得意的脸上露出痛苦和屈辱的表情。
可是……
那人怎会会看上一个男人?还是那样的一个小鬼?
王诜想不明白,却是知道,真想知道答案,只要等见到苏锦城就明了。
他想过还有一夜的等待时间,曾觉得漫长,可半夜时,突然响起的人声和横在自己脖子上冰冷的刀刃,让他发现,自己这一举动,确是徒劳,自己心中的那点疑惑,怕是问不到答案了。
“不好意思,我这个雇主脾气不好,舍不得拿他的小狗来陪你玩危险游戏,所以即使我很期待你的垂死一击,但也不得不在今夜叫你梦碎……”
执刀的男子一脸正色道,两颗虎牙在黑暗中笑到反光,隐约可见他清秀切面带张狂的脸,王诜默默闭上了眼。
“你告诉苏锦城,他得意不了多久的!”
黑衣男子一笑:“我会转告他,请吧!”
苏锦城一脚踢开门板,里头睡着的萧白一下跳起,红着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他,仿佛随时都能扑上来咬他一口。
“小白,是我。”
苏锦城张开手,边出声边向前走,他听得萧白呼吸声较重,不若往常,便知不好,心里一揪一揪的疼。
萧白意识正模糊,突然听得有人叫自己小白,声音很是熟悉,像是苏锦城,目光所及,视野里渐渐清晰的人影,那身白,那张脸。
萧白笑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扑进苏锦城怀里:“我好饿,又好冷……我还有话……和你说……”
苏锦城觉得手上一沈,怀里人没了声音,一时之间几乎停了心跳,整个人腿一软,几乎跌在一边,好在他还算冷静,颤着手将怀里人打横抱起来,听着他重重的呼吸声,感受着过高的温度──这一
次,我会抓紧你,到哪里都不放手……
萧白只知道自己已经安全了,可以不用担心,便放心大胆的睡,直睡得天昏地暗,手脚发软,他闭着眼睛以为自己会饿死时,感觉到身边有人,慢慢靠近的气息,温热的手帕擦了脸,能让他睁开眼
来,扶着自己手的力道和位置刚好,又没有碰到自己还隐隐作痛的脑子。
白衣长发,带点笑和担忧的脸,不是苏锦城,又是谁?
萧白张口喝了茶水漱了口,吐了,坐直身来,直瞪瞪看着苏锦城,拉过他的手抚在自己脸上,蹭了两蹭,又伸手抱了他,深呼吸一口气,一副幸福满足的样子。
苏锦城心疼不已的轻轻用手摸着萧白后脑上的包,才要开口,萧白却咯咯的笑了。
“我发现了,老子喜欢你,换成别人乱摸我,我就废了他!”
苏锦城手一紧,正按在萧白头上的包上,疼得他哎呀叫起来,抬头就是一拳打在苏锦城胸口上:“疼死了!你想干嘛呢!”
苏锦城笑笑,轻轻摸着萧白的头,手指慢慢向下,停在他的脖上。
“小白,我很没用,才离开了一下,你就不见了──我以后在你脖子上栓个东西,你就……不会掉了,对不对……”
萧白一头黑线:“你真以为我是狗啊!”
说完抬头看看苏锦城,本该笑得像狐狸一样的人,眼里闪着光。
“喂喂!”
萧白手足无措起来,只能慌张着伸手去擦了苏锦城流下的泪,拼命想着要开导眼前人:“我说,你是觉得郁闷吧?我也是,这么大个人了,居然说被人打昏就打昏──不过你不是也很厉害嘛!像一
般故事里,我这个被抓的,至少要被抓我的虐个半死,然后拖到像悬崖或者湖边什么的地方,待你和大反派讨论一番正义与邪恶之后我再被小虐一番然后你再来个英雄救美──啊呸呸呸!”
萧白涨红了脸:“我才不是那啥美呢!知道吧?”
苏锦城笑着点头,手却带着颤轻轻搭在萧白肩上。
萧白瞄了他一眼,继续道:“说起来你真的厉害,完全不落俗套,找着地了就直接先来救我了,嘿嘿……”
他笑了笑,末了想起一事来,看看苏锦城,低头绞绞被角,话说怎么有点热呢?明明是冬天啊这是!
萧白一张脸憋得通红,心里挣扎了半天,扭捏道:“还有啊……我问你件事……很重要的事……”
苏锦城听了半天萧白的吱喳声,从前天他将人抱回来后,几乎就没松开过手,现在,人在眼前,手上能感受着他的温度,耳朵里听得他的安慰,还有什么……是比现在更加珍贵的?
“说吧,你想问什么……”
苏锦城边说边拉起被子,裹在萧白身上,眼睛里,口气中,温柔像水一般,戳一下就会滴出来。
“我──”
“少爷,小王爷来了!”
萧白的话被带了点惊慌的刘伯的声音打断,苏锦城的笑凝固在脸上,萧白疑惑的看着他,苏锦城拧紧了眉头。
来者不善,怕是……有变了!
苏家正厅里,紫衣盘云龙纹金玉冠,面容俊朗的小王爷上官良!背着手,慢慢走着,茶碗搁在一边,他像是对这宅子很有兴趣,如果……忽略他经常性瞄向苏丞相的眼光的话……
“小王爷驾临,真是让不才惶恐啊!”
苏锦城推门进屋,笑得咬牙切齿,身后跟着硬被他拉来,一脸窘相的萧白。
上官良!笑嘻嘻一拱手:“冒昧打扰,还望苏小公子与丞相大人见谅!”
“大年初三,小王爷您不在王府里看美人,跑来我这做什么?”
苏锦城当着他二人的面将萧白带到主位上坐了,顺便拿了盘糕点递给他,没好气道。
上官良!眼珠一转,目光扫过静静站在一边的苏钰城,笑道:“苏小公子,其实……我是来做媒的!”
“咳──”
苏锦城尚未开口,萧白已被点心呛得大咳不止,几乎流下泪来,苏钰城也差点泼了手中的茶。
“谢了,小王爷抬爱,不才怎敢高攀!”
苏锦城皮笑肉不笑,替萧白拍着背心,苏钰城有些担心的站起身来,上官良!一声大喝:“苏锦城啊!皇兄是惜你为才,才有意想替你寻一门好亲事,也让你能更好的为朝廷效力,你现在……是什
么意思?”
苏锦城转头看着上官良!,瞄见苏钰城脸色发白身子有些摇晃,转过头看着瞪圆了眼睛的萧白,手上轻轻用力,一笑:“我苏锦城喜欢男人,你觉得如何?”
“哈?”
上官良!大惊,眼角余光迅速扫过已然站立不稳单手扶椅的苏钰城,嘴角抽搐道:“你你你,你这是──”
“我意已决,还请王爷与皇上成全,莫要逼我去死便是。”
苏锦城话才落音,苏钰城晃了两下,向一边倒去,急得上官良!一扑过去将人抱了,萧白几乎惊掉下巴,苏锦城摇头道:“一群蠢货!”
上官良!将苏钰城扶着放在椅上坐了,转头看着苏锦城:“你是要气死他吗?”
苏锦城一声哼。
上官良!伸手一指躲着偷看的萧白:“就为了那么个小鬼?”
“他在你心里算什么?”
苏锦城横在上官良!与萧白之间,紧紧盯着上官良!。
上官良!想了一下,咧嘴道:“怎么?”
“这苏家的近半产业是我一人努力而得,以后也会累积得更多,王爷是个聪明人,皇上也是,所谓联姻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你们威胁于我不如恩惠于我,苏锦城记仇更重恩,此生所念,唯一人而已
。”
上官良!静静看着苏锦城,两人对视良久,上官良!却是一笑。
“好一个记仇更重恩!好一个唯一人而已,苏锦城,本王不佩服你其他,却是最服你这一点!”上官良!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苏钰城,苦笑起来:“他心里还是惦念着你的……”
“我虽是不稀罕,却也不会不明白。”
苏锦城转过身去,伸手将一脸担心的萧白抱进自己怀中。
“小王爷,问您一句,您此来的目的。”
上官良!伸手将苏钰城脸边的发夹到耳后,轻轻一叹:“皇兄叫我来的,确是属实,苏家的权势都太重了……”
“钱财不过身外物……”
苏锦城大笑起来:“小王爷,您想要他,我想要自在,不如,我们来做笔交易?”
“怎么?”
“我会奉上苏家大半家产,甚至是再不出现,你许我一路无忧,可去到海边。”
上官良!哑然,看了苏锦城背影半天,咋舌道:“你竟然──你可是早就想好了?”
“自然!”
苏锦城笑笑,将怀中人抱得更紧:“苏锦城一生有一足已!其他不过是浮云。”
上官良!看看怀中之人,又看看苏锦城,眉心间的愁苦一散,笑得狡黠:“我说……我们换个交易吧!”
苏锦城一挑眉头:“愿闻其详。”
上官良!看看左右,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苏锦城一笑不语,只将手伸进萧白衣内,成功的叫他不敢再乱挣扎。
上官良!头一仰翻了个白眼,将苏钰城小心的靠在椅子上,走到苏锦城身边,小声嘀咕一阵,萧白一动也不敢动,苏钰城昏迷着,二人看不见也听不到,两只狐狸咬耳朵,尾巴轻轻晃来又晃去。
十日后,小王爷带着很没有精神的丞相,在苏家宅前大大的发了一顿脾气,骂苏锦城不识好歹只好男风难成大器,末了带着人马大肆离开,远在千里的京城,皇帝喝口茶,听着暗卫的报告,很是哀
怨的道:“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末了,皇帝一个人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哀戚道:“唉!难道朕看起来就是个坏人样子?丞相啊丞相,朕只是喜欢女子而已,接受不了你的心──皇弟啊皇弟,你就这么信不过你兄长?巴巴的找人来
算计着怎么和我交换?”
皇帝大人摸摸自己鼻子,想了半天,想到苏锦城,末了,一声长叹:“要说欠,朕的父皇倒确实欠了你母亲一命……你既然这么客气了,朕就收下你的诚意好了──恩……朕确实是个明君啊!”
皇帝的嘀咕一字不落进了身边暗卫的耳,好在再无旁人听见,不然被他人知道了东爻国看起来很有魄力很有能力的现任君主其实是个话唠──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望着车马渐渐远去,下了好几日雪的天空放了晴,阳光照射在白雪地上,反射着光,耀得人眼睁不开,萧白坐在门边,眯着眼静静望着。
昨天苏锦城与那个什么小王爷说的话都压低了声音,自己是半句也听不到,本以为会像书本上说的,来个轰轰烈烈的反抗,或者是皇帝为真情所感动而放自己和狐狸一马,或者二人就一齐凄美的吐
着鲜血约定来生……
只是,就这么结束了?
一夜之后,人就都拍着屁股走掉,剩下自己在这发傻……
苏锦城走回院子里才发现萧白不见了,惊出一身冷汗奔到门口,一眼便看见萧白坐在门边,呆呆望着,听见了声音,转过头来,黑亮的眼里写满疑惑,带着点天真的无辜,叫他一下没了怒火。
“在想什么?”
苏锦城走近萧白,慢慢蹲在他身边。
上官良!离开时骂得痛快,引得不少人来围观,有甚者不敢对苏锦城如何,便向萧白横吹胡子竖瞪眼,苏锦城只怕他一个人受了委屈,好声问道。
萧白看着他,笑笑:“感觉有点不真实?”
“恩?”
萧白轻轻将手搭在苏锦城肩上,慢慢向下:“我以为,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拷问,或者有怎样的离别纠缠──”
“这是我求来的,小白。”
苏锦城伸手摸着萧白的脸,手向下握着萧白的肩膀将人拉了起来,慢慢走进屋子里去,朱红的大门慢慢关上,隔绝了外人窥探的目光。
“我一切的努力,只是为了让自己有足够的条件让我的对手无法轻易放开我,他们可以觊觎我,可以想要打击我,但是却不能没有我的存在!只有这样,我才可以站在他们的对面,谈条件。”
“不是太危险了吗?”
萧白抬头望着苏锦城,望进眼中的是一张笑脸。
“我唯一在乎的东西很少,所以我要是得不到,就会毁掉他!”
苏锦城边说边将萧白抱进自己怀里,一脚踢开房门,反手关上门,笑眯眯看着状况不明的萧白。
“等等等等!”
被压倒在床上扒得只剩下小短裤了,萧白连推带踹,神情坚定的捍卫着自己最后的发言权。
苏锦城松手敞开怀抱,笑道:“怎么?”
萧白憋红了脸,扭捏道:“我知道这样很女气──可是我就是不安心!对了──我上次的话还没说完的……”
苏锦城将手伸过他身后,拉了被子,将他整个人都裹得暖暖的:“你想说什么?无论是什么,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