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可以给我一个拥抱吗?”
长琴瞪着这具木乃伊,像见着了鬼……也真的是见鬼了。
“我的死期快到了,这个要求应该不算过分。”
的确不算。那边吴荣已经在喊了,长琴匆忙拥抱卡罗伊,然后急步走开。边走着,还偷偷往后睐了几眼,见到那木乃伊也信步跟过来。
“过一会我就会打开门,然后长琴就跑进去。”夜昕指着图阵中央解说:“这一次你并不能依靠诅咒的力量回到古埃及,因为那样做就会抹去纪绿,重新开始。所以只能凭借我的力量打开空间连接。但是这样做,在很难精确选定时间,还好你在那里留下一小片灵魂碎片,所以时间偏差不会太大。”
“灵魂碎片……赛里斯的左眼。”想不到那个今天竟然有用,长琴不觉想起伊希斯,说不定那时候女神是有所打算。
“是的,只要凭外力回归,你就不算失格。”
“哦,对哦,这算是打擦边球吧。但是夜昕,你可以吗?要不找风夜希来办,他看起来比较强。”
长琴担心,夜昕当初分出一半灵魂给他,现在只剩下一半力量,还是用人类的身体。
夜昕露出近乎圣洁的微笑:“与长琴相比,我是安全多了。”
“……”长琴睐向吴荣,总感觉夜昕这孩子有点变了。
吴荣眺望天际,仿佛对万里无云的天空很感兴趣。
长琴鄙视了这大叔一把,眼角余光不经意扫到卡罗伊,立即掠过去,匆忙说:“开始吧。”
夜昕轻点头,开始颂唱咒语。古老的语言就像一首圣歌,仿佛能够洗涤心灵。随着颂唱进行,先前布置的图阵也出现变异,竟然泛起光彩,一道光在图阵中央聚集,然后大家就看到立体影像——病恹恹的法老,被缚在祭坛上的祭品,还有全身疮疤的恶心女祭司。他们正在演绎血腥的祭祀。
大家都看呆了。
“两个我?!”卡罗伊禁不提高音量,表达惊讶。
长琴认得他们,便嗤笑一声:“你是祭坛上缚着的那个。而病恹恹的那个是赛里斯的孪生兄长,就是他用神器把我送回来的。”擅用诡计,擅于隐藏的蛇蝎毒男。
至于那个祭司,他是不认识,至少他所知的祭司里面没有丑得这般惊心动魄的。是谁呀?
终于,祭司将利刃刺进祭品的胸膛,紧接着大门被冲破,年轻的将士领人杀进。未等一切结束,法老竟然先一步吐血身亡,祭司也乘乱逃跑了。
“怎么这样?!结束了?!”长琴以为要跳进去救人的。
“不,现在才开始改变……进去吧。”
景象全数消失,阵中只落下一枚光圈,但光圈的另一片是水色。
长琴没有犹豫,立即冲过去,一头扎进水里。
噗一声,水面荡起一片波纹,光圈迅速收缩,消失了。
第六十四章 再相逢
深夜,尼罗河倒映天上星河,潺潺流水不息。凉风拂抚河边长长水生野草,声响犹如屡屡爬上沙滩的海浪,一浪接一浪。河边有一艘小船停泊,岸上也扎着小小营帐,一堆篝火映亮营地,火舌狷狂舞动。
突然,河水中一阵扑腾声响,引起岸边驻营人关注。当他们听到水声往岸上接近以后,还以为是鳄鱼或者河马之类的野兽,立即打起精神准备对付。
然而一双手拨开草丛,走出来的是人类……不是埃及人。
坐在篝火旁边的主人立即起身,迎了上去:“李长琴?!我和你还真不是一般的有缘,你果然保持着不老童颜呐。”
长琴刚被水泡过,一边拭着脸上的水,他的唇角一阵抽搐:“真是孽缘。”
烈日当空,有人在树荫下觅得一丝凉意,摆上一张榻椅,放些新鲜蔬果,树下乘凉阅读,也别有一番味道。榻下有两头猛兽盘踞,看似险象环生,其实它们睡得正香,偶尔弹弹耳朵甩掉烦人的蚊蝇。
这番闲散景象看在某人眼里,都快急疯了。
“赛里斯!你给我认真考虑!”
一声暴吼震天,树上飘落几片叶子,意境十分到位,听众都不赏脸。只见豹子懒洋洋地歪过脑袋,而狮子回以一声低吼,接着就无视他这学兽类咆吼的人类了。榻上的人终于放下书卷,年青俊逸的脸上带笑,看似温和可亲。
“诺布叔,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然而他越是这样,诺布就越生气:“臭小子,我是不会让你去送死的!敲昏你也要拖回去!”
听着这豪言壮语,赛里斯失笑:“叔叔,我们不是已经决斗过了吗?你并没有赢。”
是啊,决斗了,还不只一回。正因为这样,诺布才会怄气。他可是看着赛里斯长大的,而且武术方面完全由他传授,他和赛里斯之间亦师亦友之余,甚至亲如父子。现在这个儿子要去送死?!叫他怎么样冷静?。
“赛里斯,你该清醒了!李长琴已经死了,即使他还在,要让他知道你这个笨决定,他会把你骂成一专坨屎!绝对会。”
提及长琴,赛里斯笑容微黯,只是回忆当初种种,微笑不禁变得更柔和:“的确是他会做的事,应该说……他已经骂过了。”
“既然如此,你还要去跟那个二世合作?!”
“我是为了埃及,拉美西斯·二世才是正统继承人,不能让它落入我邪恶的兄长手上。”
“你忽悠谁?!”诺布真的生气了。
自从七前年那一夜,他和赛里斯就退隐在暗处发展,一直未再与埃及王室有任何牵扯。
埃及在经历巴顿的一次政变后,忠于法老的贵族将领都几乎被杀光,皇后也在那一次不幸身亡,政治上满目疮痍,王室也元气大伤。而菲尼尔就在此时乘虚而入,逐步渗透政权。今年法老出征,殊不知左右都是菲尼尔的心腹,结果法老遭到信任的部下暗杀,死于非命。当时二世在培尔新都的工地监察,也遭到迫害。
而一直保持低调的赛里斯却突然出手帮助,甚至允诺要帮忙战胜菲尼尔。
对于这个决定,诺布十分不赞成,毕竟当年的悲剧就因为多管闲事而起,现在不是要重蹈覆辙么?赛里斯不只要帮忙,还自愿前去诱敌。
那么愚蠢的决定,叫诺布怎能够不恼。
“埃及早就不妙了,既然你一开始没有帮忙,现在就别操心。”止不住的怒忿,诺布开始唠叨个没完。
赛里斯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像诺布这样的‘亲人’生气。这种时候,他也只能无耐地听着说教,由得这位叔叔先把嘴巴说累。
过了好半晌,诺布诲人也倦了,但眼前这小子别说要忏悔或者反省了,那张笑脸竟然没有丝毫变动,就像戴着面具一般完美,也虚伪。诺布气炸了,恨不得把赛里斯狠揍一顿,那个叫郁闷。
“诺布叔,要来点葡萄酒吗?”赛里斯递出一杯酒,神清气爽的模样,一点也不像被人唠叨了半天。
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诺布沮丧地接过酒杯,改用怀柔政策:“喂,小鬼,你就不能改变主意吗?即使你这样做,长琴也不会回来,这都七年过去了,你应该重新开始生活了吧?跟我走,我们家还缺个儿子。”
“那就快点回家生个儿子吧。”赛里斯笑着回了一句。
“你!”
“说真的,回去吧,你已经跟她们分开七年了。想想,哈娜现在已经十一岁,都可以定婚约了。”
这一句真是刺中诺布的痛处了,痛得他差点泪流满面:“还不是因为你不愿意跟我回去!你要是答应,现在我们不就一起过了吗?”
他们已经不知第几回为了这个问题而争吵,每一次都不了了之。赛里斯算算时间,这般和平相处的时间大概还只有七天,他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含糊带过了。
“诺布叔,你还记得当年我已经将菲尼尔和希泰美拉杀死了,对吧。”
“那……”
“我可没有忘记,一个被利刃穿胸而过,另一个被烧死。可是呢?如今他们仍旧活着。肯定有神明救他们,就跟我死而复生一事同理,恐怕我们都有着不可抗拒的命运,谁也逃不掉。”
“这……”
“所以我是不可能按照你的期待去过平凡生活,而且这一回你真的不用参与,回去吧,回家人身边去。娜纱和哈娜一定非常挂念你。”
“怎么成,我要是不看着,你又得乱来。”
“怎么会,我不是已经振作了吗?”
“听着吧,你小子爱说谎。”诺布哪能放心,他这一辈子也忘不了长琴刚刚离开的那一阵子,赛里斯的消沉。原本就不是开朗的人,更是变成行尸走肉般,别说14岁的年轻活力了,简直就像一具丢失了灵魂的人偶。有一段时间,大家都心惊胆震,怕赛里斯会干傻事。幸好后来渐渐恢复,除了有一只手留下了烧伤的疤痕,倒没有发生更不幸的事情。
“我没有问题。”
“你会死!”
“那样你就不用再担心了,不是很好吗?”
诺布直接将酒杯砸过去,虽然没有命中,却也消了点气:“别想赶我,你不会成功。”
原以为要为这个问题起争执,哪想赛里斯只是点点头,就不劝了,让诺布很郁闷。
围在榻下的两头猛兽突然抬头,警惕地注意着同一个方向,摆开备战姿态。赛里斯和诺布同时循着那方向望去,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原来是二世来了。
二世已经二十五,比起当年更加高大健硕,俊朗的外表更添几分成熟魅力,连那股盛气凌人的气魄也稍微沉稳内敛,张扬却不嚣张。
诺布见到二世,一张脸顿时变黑,就像出门踩到了狗屎一样。他只向墨特扬颔致意,压根儿不鸟王子。
赛里斯虽然很礼貌地起立迎接,却也仅止于此:“有什么事?”
二世注视着赛里斯,这位失踪了几年,突然出手相助的死对头。
“你的提案……你没有必要用自己做饵。”二世说罢,又傲慢地补充一句:“我不要欠你太多。”
赛里斯失笑:“呵,你欠我的早就赔不完。而且这一次是我自己下的决定,并不准备改变主意。更何况菲尼尔与巴顿那时的情况不同,他更狡猾,而且势力更加稳健,以我们现在有的兵力要赢过他,除了出奇制胜,就没有别的办法。”
的确是想得周到,但二世还是挑出问题:“你的计划漏洞很大,兵力分配不当。你所带的队伍只是一小支,怎么看也不是主力,即使你冒充成我,叛军也不会轻易中计。如果他们不会全心追逐‘我’,计划不就毫无意义吗?”
“怪不得,你们的情报网也太弱了,开始是养虎为患,现在连情况都搞不清楚吗?”赛里斯嗤笑一声,嘲弄意味十足。
二世眉头一蹙,怒火似乎燃起了,可是顿了顿,又忍回去。
赛里斯扬眉轻笑:“王子变得可靠了呢。”
听罢,二世冷笑:“你的嘴也越来越毒。”
赛里斯只是笑笑,领上二世等人往室内走,准备详谈。
二世是第一次踏足赛里斯的住处,他环顾房间,只见到处都摆放着文献资料,简直就是一个小小资料库,连薰香都掩不住泥板与草纸的味道。这样的屋内环境显得刻板,生活气息淡溥,比起住所,更像是议事工作的场所。
“你的生活还真乏味。”二世一边入座,一边给予评价。
赛里斯淡笑:“当然不及王子夜夜笙歌来得多姿多彩。但玩乐过度会劳神伤身,建议王子也稍微陶冶性情,多读几卷书。”
听了这句话,二世感觉就像从荆棘丛里打滚过来,被刺得伤痕累累。眉头一阵狂跳,他深呼吸了好一会才忍下来。
期间诺布已经摆弄了一些酒水招呼,见二世吃鳖,暗爽在心里。
赛里斯举杯致意,然后抿了一口香醇酒液,开始话题。
“难道你真的不清楚菲尼尔为什么要留你活口?”
“你清楚?”收拾了心情,二世急着问。他也很好奇,像菲尼尔那么精明的人不会轻易出错,竟然妄想活捉他?这是一个低级错误。
“七年前,我刺了他一剑,自那以后,他一直在生病,对吗?”赛里斯想起自己的兄长,笑容才真正消去。
“的确。”二世点头,就因为菲尼尔那副病弱的模样,大家才会忽略他。
“恐怕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所以听信希泰美拉的馋言,以为只要将你送上祭坛就可以换来新生,所以他们一定要活捉你。而我的计划就是要迎合他们的企图,我会尽量拖延,而你就做自己该做的事吧。”
“希泰美拉不是死了?”
“死?还没有。”赛里斯微笑:“她还要帮我一个大忙。”
“什么?”
“二世,比起你,她更想将我送上祭坛。”赛里斯十分清楚希泰美拉的仇恨心,他对希泰美拉夺‘爱’在先,毁容在后,那个女人恐怕对他恨之入骨,每天都在诅咒他。
二世听了,凝视赛里斯片刻,把一切重复想了一遍,也就认同计划:“反正七天后就要开始行动,你都安排好了吗?”
“或许你应该首先回答?”
“哼,我这边都准备好了。”
“我也是。”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打断二人的谈话。诺布去应门,得来一个意外信息,竟然是尼撒来访。
“那个先知?”二世还记得尼撒,自从尼罗河上一别,已经几年没有再见。
赛里斯也感到意外,这几年他们通信的次数掰着手指头就能数完,他相信尼撒不会是专程前来探访的。那位拥有先知能力的旧识可能带来了一些重要信息。
“那就请他进来吧。”
二世并不想见那先知,便起身告辞:“先走。”
赛里斯也不拦他,轻点头应了。
二世临出门前突然驻足,凝视赛里斯片刻,目光停驻在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具上头,感叹道:“我对你依旧没有改观。”
目光巡过那高大健硕的身躯,赛里斯淡淡地回道:“彼此。”
恐怕今生今世也不会喜欢对方,也成不了朋友。
这头二世嗤笑着推门而出,尼撒恰巧进来,打了个照面。
“咦?!”
首先发出惊叹的不尼撒或者二世,而是跟在尼撒身后的一名随从。那人包得十分严实,十分可疑。
二世原想就这样离开,听这一声,便止步,凝神注视这名奇怪的随从。
“哦!这不是二王子。”尼撒不着痕迹地轻移步挡在二人中央,他将随从往房间里带了一下。为了绊着二世,尼撒发挥中年绅士魅力,笑露一口白牙:“别来无恙吧?哦,看来你正面临重大抉择,努力吧。”
听了批语,二世稍一分神,赛里斯已经上前迎接尼撒。
“真是很久……”赛里斯脸带微笑,客套话的话自然而然就出口,只是说到一半的却胶住,他瞠目瞪紧那名随从,虽然那人实在包得严实。他缓缓将手伸向那蒙面的人,声音竟然有点颤抖:“可以摘下这块布吗?”
然而对方比他更快,精准地握住他缠满绷带的左手,立即就问:“怎么弄的?受伤了吗?”
这下子除了尼撒还能保持淡定,其他人都一副被噎到的模样,眼睛几乎要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