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打入心梗。
痛。
「你当我是什麽?来和亲的公主少爷?」风显扬勾起嘴角嘲笑道。
搜寻著雷桂的视线。
雷桂,他的好兄弟。
「我只是提议。」
雷桂仍是没看他。
「……哈哈……哈哈哈哈……兄弟…这是兄弟吗?叫我去娶我不喜欢的女人,这就是兄弟?」风显扬狂笑著,甩袖离去。
席间的丁寒禅,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首席上的雷桂,紧闭的眼里,有著痛苦的颜色。
「将进酒,君莫停……」风显扬哼著走调的诗词。
忽然撞上一副温热的躯体。
「………」
风显扬抬头,看见抿著唇,模模糊糊的脸。
倔强,却时刻诱惑自己的脸。
风显扬伸手向前探去……摸到一片腻滑的玉面。
「呵呵,美人,我们来尽兴吧!」
流炎猛的抬起头。
风显扬?……
就要挣扎,却被风显扬一下子点了穴,不能作声,不能动,看著自己,被抱起,一步步的靠近风显扬的房间。
流炎的眼里,是浓浓的惊恐。
我醉了。
彻底的醉了。
把那僵硬的躯体压在底下,强势的吻住,风显扬浑浑噩噩的想著。
高浓度的酒精,让脑袋像放在烤炉上加热般糊成一团,无法思考。
混乱。
欲望上的混乱,肢体上的混乱,情感上的混乱。
乱七八糟的吻著那娇艳的脸上的唇,反覆啜咬著,手也不受控制的探进对方衣服的下摆去。
酒得迷糊间,风显扬看到流炎惊惶得睁圆的眼。
恍如小孩的童真,清净的,单纯的害怕。
风显扬轻轻的笑起来。
「你怕我麽?」酒气喷在耳廓中。
底下的身躯瑟缩一下。
风显扬像是调戏良家妇女的坏蛋般哈哈一笑,继续他手上的探索。
看著流炎那失望绝望到了顶透的眼神,风显扬又再次哼起走调的歌。
「君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用醒………」
风显扬勾起嘴角邪邪一笑。
流炎双眼大睁。
时间恍惚停顿了。
「……啊……」微弱的叫声。
痛彻心扉。
流炎痛到了极点,可被点哑穴後,那极痛的表现,却只能是微乎其微,难以被闻的一声嘶哑低呼。
流炎想落泪,於是哑著口,泪怔怔的流。
流啊流…流到,心房上。
心房暖暖的,抽痛著,抽痛著。
之後,折磨身下人大半夜,风显扬满足过後终於翻身睡去,顺手替已经昏睡的对方解了穴。
——但愿长醉不用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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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炎醒来。
那一刹那,有回到韩府的错觉。
交媾後的遗韵,黏腻的肢体,酸软的腰间,湿滑的液体。
流炎呵呵的笑了起来,怀疑自己这刻多少有点像疯子。
想及此,他甜甜一笑。
这疯子,自己不是打从在韩府就已做定了?
笑著,一如往常在韩府的,流炎翻身落床,随手拿了衣物拭擦身体。
套上自尚书府来时穿著的大红绢衣,流炎拨出发丝,束好腰带,就这样步出房门。
迎上灿烂的日头,流炎眯起了眼。
背著日光,有一个身影。
「你走吧。」
雷桂。
流炎笑笑。
「我正打算走呢。」
反正已经没什麽好留恋的了。
原来,男人,则是当了朋友,还是男人。
还是会把自己压在上面的男人。
了解到这点,流炎彻底的想开了。
男人是不可相信的,女人则是想将他置诸死地的。
流炎想起对他不错的雷伽。
要是有天雷伽成了别人的妻子,就会讨厌自己了。讨厌自己这个狐媚的男人。
风显扬是男人,雷伽是女人。
两者都不可信。
所以,走吧。
走到,什麽人都没有的地方。
流炎笑著向往。
雷桂的声音把他蓦地拉回现实。
「这给你。衣服,盘川。到马房去牵我那匹黑马走。」
流炎玩味的笑,「你不是讨厌我吗?难道也被我吸引了?」
「……像你这样的长相,会出事的。我一看就知道。」雷桂盯著他的脸道,「所以我一直不想留你。可结果还是出事了。」
流炎呵呵笑了。
「对啊,你的兄弟出事了。」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对吗?呵。
雷桂摇摇头。
「是你出事了。我不想看见你遭受那麽惨痛的事。结果还是发生了。」
流炎冷笑著,「你又知道惨痛?我是个魅惑男人的男人啊,说不定我很喜欢啊?」
雷桂垂首,似是无言以对。
流炎正要转身去马房,雷桂开口了。
「我这张脸是假的。」
流炎回头,看见雷桂在拉扯自己的脸皮,然後奇异也诡异的,一扯皮被脱下。
露出不输自己的美貌。
流炎呆住。
雷桂微眯起眼看向庭园中。
回忆渐渐浮起。
「小时候,有一天农村家里来了两个人,说是赶路路经那儿,但入夜了附近却没有店可以住下,问可不可以借宿一宵。我父母好人,答应了。
怎知那两人狠心狗肺,我第二天醒来,只见母亲躺在地上,下体泊泊的流著血。父亲躺在不远处,肠子流了一地。」雷桂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他们是人口贩子,早就看中我的样貌,有预谋的到我家。後来他们把我卖给有钱人,有钱人又将我卖给另一个有钱人。有次一个戏团来了我所在的府里,我认出了其中一个耍飞刀的,是当初杀我父母的二人之一。那晚我假意侍奉那人,然後第二天偷偷随著他们走。
那耍飞刀的那时没认出我来,每天都把我玩弄一番。我缠他教我飞刀,他答应了,没想到後来成为我杀他的杀著。有一天表演完,我就乘他没有防备时把飞刀扎进他心窝里去。他那时眼瞪得大大的,说『居然是你!…』,然後便死了。我烧了戏团住的棚子,在路边躲避时看见表演时直盯著我看的孩子。」
流炎轻轻的开口∶「是风显扬?」
雷桂点点头。z
「在戏团的时候,那耍飞刀的怕我被人抢去,替我造了人皮面具。他至今仍是不知道我的样子。」
「…你喜欢他?」
流炎知道。就是知道。
「算是吧。他是我一生最重要的兄弟。」
雷桂苦笑。y
「我想了很多次给他看我的真面目…可没下定决心。然後你来了。我想,或者可以试探一下大家的反应…不料就害了你。我本来是想叫扬他娶了丁寒禅,定下来的。因为我怕,我怕我的样子会令我们的关系不一样,怕他会看不起我。要是他娶妻了,该就不会被我的脸迷惑了吧?」
「痴人说梦话。」流炎冷笑,「上过我的人哪个没上过女人?还不是照上不误。」
雷桂叹息。b
「我害了你。」
「……没。」流炎想起跟风显扬当朋友的日子,快活轻松的,像个男人的。
「我了解你的心情。」
看著雷桂微微愕然,然後露出了解的微笑。
「快戴回去吧。脸皮。天快全亮了。」流炎催促道。
雷桂点点头,转过身去把脸皮戴上来。
一张平凡英气的男性脸孔。
流炎有些羡慕。g
「可惜我没第二张。」雷桂看著他道。
流炎失笑。
不知是顶著一张绝色却灾难不断的脸,还是平凡平安却不属於自己的脸比较好?
雷桂看了看天色。
「真的不早了。你快去吧。扬我替你拦著。」雷桂调皮的单单眼,「你知道,男人总是食髓知味的。」
流炎笑著擦去泪水,道了再见,便真的离开了雷风寨。
策著马——骑术也是风显扬教的——流炎茫茫然不知往何处去好。
自己还有什麽地方可去?跟男人当兄弟不行,跟女人当姐妹也不行,也许只能跟像自己和雷桂那样的人待在一起,才不会惹麻烦。
叹口气,流炎走向未知的前方。
更夫敲响了铜锣。
「天高物燥,小心火烛……当!当!」
三更天了。
洛阳城门外,一个士兵打了个呵欠,跟对面那个昏昏欲睡的士兵抱怨这职位可真是折磨。
「就是啊…三更天的…要是没什麽还好,只是困和闷,要是有什麽出现那就真是……」
突兀的,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插入。
「兵大哥,劳烦开个城门。」
眼前站住的人,佝偻的腰背,重重黑纱围绕,身上发出刺激鼻子的辛药味。
连著衣服的帽子遮挡了好奇的目光,未知诡异的深远。
刚才正在说话的士兵打了个冷颤。
这人是?……
两个士兵对望一眼,认为这人来得怪异,三更天的赶进城,怪哉。
「老人家,麻烦让我们看一下脸。」士兵指指墙上的皇榜通辑。
听到「老人家」这三字,那沙哑的声音失笑起来。
那笑声,有些像妙龄少女那种娇柔的姿态。本来应当悦耳的笑声,配上那沙哑的声线却显得怪异。
於是士兵又打了个冷颤。
黑袍中,伸出一只手。
士兵有点看呆了。
那手,白白的嫩嫩的,像是有著绝佳的触感和肉感一般。
士兵喉头焦躁的滚动,咽了好大的一口唾液。
玉手轻轻一拨,遮挡在脸上的衣帽就被掀起,露出底下的容颜。
士兵这下子彻底的呆住了。
他那一脸呆相吸引了另一个士兵的目光,也望了过来,然後顿成化石。
两个士兵僵著,看著眼前的面容,恍如,黑夜发光的夜明珠一样。
正正是流炎。
巧笑盼兮,目光流转间尽是年轻精壮士兵的一阵情躁之热。
轻轻一笑,张口,士兵恍如看到天人开口说话。
「我可以进去了吗?」
那难听得很的声音让士兵瞬间惊醒过来。
眼前美人的艳光微微收歛了点,因那恍如缺点的声音。
其中一个士兵假咳一声,「怎麽这麽晚才进城?」
流炎眸子打了个转,笑笑道∶「兵哥想知道吗?」
那笑,又是媚极的,笑得两个士兵心口一窒。
流炎上前,环住其中一个士兵的脖子,修长的腿缠著对方的,舌头舔上对方的颈侧。
士兵身躯微微一颤。
咬住他的耳垂,流炎含糊的语音彷佛带著笑意,「那你也来试试为什麽我被人留到这个时分好了。」
流炎睁开眼,然後立即闭上。
阳光刺眼。
流炎失笑的想,自己是不是成了被上天遗弃的妖怪?现在自己已经不习惯看到日头了,最习惯看到的,流炎坏坏的一笑,是男人的躯体。
不在意看了一下臀间的凌乱黏腻,随手拿起不知是谁的衣服擦了。
流炎翻找著自己的衣服,最终翻出了那件大红的绢衣。
呵呵一笑,似乎心情不错的,流炎往洛阳城里去。
「…怎麽了?」刚过了城门,忽然被人捉住手腕,流炎皱起眉道。
声音还是沙哑的。连续几天被人压著干,声音日夜折磨後终於哑到非常难听。入城就是要去看一下大夫。
是一个老乞丐。
「小兄弟,想学武功吗?」老人家嘻嘻笑道。
流炎瞄了他一眼,然後甩开手。
「我不需要。」
这张脸,抵得上绝世武功。
「小兄弟,学吧!绝世武功!」老乞丐缠著他,就要扑上流炎的脚边。
流炎不耐烦的猛地退开几步,转身跑走。
实在不明白为什麽老乞丐执意要他学武功。要是真的是什麽绝世武功,绝对会有人识货跟随的吧,不用在街上抓徒弟。
看著流炎走远,那乞丐竟满意的笑了。
「对。就是这样。不要相信任何人。」
「小兄弟,要去嚐嚐乐子吗?——」一个看来颇精於招徕之道的矮小男人拉住那名贵的红绢衣的衣袖,想要为自家妓院添上一笔大财,却在流炎回头时呆住了。
流炎皱起眉,「放手。」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插入。
「哎啊啊…看他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妓院的打杂,出来拉客的。但通常说得天花乱坠,什麽妓女们美若天仙的,却没个真实,去了开了房才知道被骗了。」
流炎挑起眼角,转过头去,看到一个公子哥儿模样的人,颇高大的,笑嘻嘻的道。
「你…你是什麽人?」那被说到很差劲的妓院打杂看到有人来破坏他的生意,本想出言恐吓,怎料一看到那人奇异的气势,便一瞬间没了底气,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嬉皮笑脸的,神秘公子将脸凑近打杂,俯身笑问∶「你不认得我吗?」
那打杂的眼睛睁圆。
「紫…紫眼的!」
流炎这才注意到,神秘公子的眸子居然是紫色的。不过流炎转念一想,据说邻国就有黑发黑眸以外的发色眸色,以前在韩府,韩骁也收过几个异国美女,也是像眼前的神秘公子一样,皮肤苍白得很,像凝脂一般的颜色和质感,而发稍则是微卷的,比较淡的颜色。
「把一个人简化为紫眼的,实在是太偏激了喔。」紫眼男子笑笑说。「我有名字,叫元紫。」
打杂再一次瞪大了眼。
「没有医不好的人——那个御医,神使元紫?」简直是想也不能想见到的大人物。
元紫笑笑点头。
「你这麽惊喜是因为你有医不好的性无能病症吗?所以很想找我?」元紫展开一张无害的笑脸。
打杂的连忙摇头澄清,却被附近开始围观的人一阵讪笑。
「御医大人有兴趣来倚醉楼麽?」本来涨红了脸的打杂,想起正事,立刻卑躬屈膝的道。
要是堂堂御医光临他们的小小妓院,可是不得了的宣传啊!打杂的振奋的想。到时候楼主给的赏银……
元紫笑著拉起被搁在一旁的流炎的手,对著打杂挥挥笑道∶「你应该没那个胆跟怜袖楼抢生意吧?」随即拉著人远去。
听到怜袖楼的名字,那打杂的立刻失望了。谁敢跟怜袖楼抢人?
哪家勾栏院在洛阳最有名,甚至天下闻名?怜袖楼。
哪家勾栏院只卖小倌不卖女人也能稳座洛阳第一楼之名?怜袖楼。
哪家勾栏院的小倌最便宜也要上百两一个陪酒?怜袖楼。
哪家勾栏院的小倌随便一个都是人间绝色?怜袖楼。
名动洛阳,天下闻名。
洛阳,怜袖楼。
「小子你急不急钱用?急的话可以去卖一下身喔,我出面替你谈价钱包你赚到笑。」元紫拉著流炎的手,脚步熟悉的往某个地方去。
流炎想要挣开元紫的手,结果发现对方虽然用力很轻,劲却用得很巧妙,让他挣脱不开来。
「你要带我去哪?」流炎的眸子染上忿怒之色。
这个人,也是像那些男人一样,想把自己弄到手吧?男人都是肮脏的生物!即使眼前这个,也算得上美貌惊人。
看!他现在就介绍自己去卖身!根本就是打著脏得要死算盘。
元紫笑笑,又往右拐了个弯,「到罗。」
流炎被他拉著走,只忽忽看到那横匾写著怜什麽楼,心里嘲讽起来。来寻欢的男人,哪个是怜著对方的?不过是来解决欲望……
「草叔叔,尘叔叔,我带来了好东西喔。」元紫嘻嘻笑的,一手推著流炎的背,害流炎差点绊倒,一手推开怜袖楼精雕的大门。
「你又带什麽过来了……」
流炎进入天下闻名,非富豪名仕难以内进的怜袖楼,第一样入目的东西,便是眼前这个皱起眉头,无可奈何又语带宠溺的男人。
「草叔晚安啊。」元紫笑著把流炎往前推了一把,「好东西啊!」
被元紫称为草叔的男人,看起来三十上下,有著白皙清净的脸——显然没上过任何水粉,表示他不是小倌——脸上的五官像是用淡墨画上去的,眉毛淡淡的,连唇色也是淡淡的,但发色却是浓黑。他穿著一件黑缎外袍,坐在进入怜袖楼後第一时间能看见的柜台後面,手上拿著沾了墨的毛笔,另一手则是停在算盘的上方。看这个样子,流炎猜他的这妓院里的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