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单蝉夹怨的责备,云烁只能苦笑无言。
“他心里一定很痛苦。”
“过一阵子,我回去向他解释的。”云烁低声说。
单蝉那张脸上浮起嘲弄的笑:“解释有什么用,他一定会原谅你的,因为你是莲湛毓最重要的人,他心里再不舒服,也会原谅你,甚至保护你。”
无法反驳,单蝉看得很透彻,这种结局不是早就知道吗?一下子被她挑明的事实,心里还是多了一抹沉重感。
“那你是想让我怎么样处理?”
“处理?"嗤笑一声,她双目闪过一丝狠绝:“只能这么处理!”
听到莫名其妙的回答,云烁疑惑地皱眉,下一刻更因为腹间的剧痛而攥紧了眉。
他迅速按住那只正准备抽出匕首的手,咬牙挥手打开单蝉便跌坐在地上,腹间衣物一片温湿,是被血染的。
“就只能这么处理!”单蝉站稳后抽出长剑:“只有你死掉才能解决。”
云烁按着伤口甩甩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想要站起来,却在撑离地面几公分以后跌回去,换来的只有更剧的一阵痛。
看见他狼狈的模样,单蝉也不急。反而拎着剑站住了:“听雨楼的人说,你们准备设陷阱引我哥进帝临居将他炸死是吗?”
沉重的喘息着,云烁咬紧渐渐苍白的唇,额上已经是一头的冷汗:“你……想怎么样?”
“果然呢。”单蝉满意的哼笑着:“现在就是我不杀你,你也会被鹰长空炸死。你这么死掉就不会是但言的错,他也不用因为你的存在而郁郁不欢了,他更不会知道我做过的事,是吗?”
相对于单蝉的得意,云烁却是惊出一身冷汗。
他不能死,更不能让这事扯上鹰。
云烁无暇顾及单蝉,用手捂着伤口,强撑着站起来,撑着墙壁往前蹭。
单蝉看着那一路带开的一行血迹抿紧了唇,长剑回鞘,他握紧了拳:“你不应该回来的。”
听见这话,云烁没有回头看,也无力回头。
眼前景物已经开始晃动,四周渐渐转黑。云烁使劲甩动脑袋保持清醒。匕首刺及腹中,每一步都是痛,但他更不能拔掉它,只怕那一下剧痛过后会让他失去意识,就算没有失血过多而死,也会被炸死。他只能尽全力向前走,一直走出这帝临居。
不能死……
举剑杀退两名敌人,鹰长空满意地看着他们走远。随即走进映鸿志所在的室内:“老头子,你不懂做戏吗?你是受内伤,还没有死,不懂拿剑杀两个人?”
端坐在室内的映鸿志被他一气猛地拍案而起:“你这个不肖子,你要将武林盟百年基业毁掉,我还要配合?”
“哼,你既然不喜欢配合,那你也可以留在这帝临居同生共死。”
“你这逆子,你要弑父?”
“弑什么?我跟你早就没有关系,另外还有一点要强调,可不是我让你死的,使你自己要留在这里等死的。”
“你……”
“你不要死就出去当饵!”鹰长空不客气的一脚将他踢出门外,随即后悔踢得太轻了,竟然没让这老头跌个五体投地。
“你这逆子!”映鸿志站稳以后马上回身准备教训鹰长空,却得到迎面合上的门一扇,差点没夹着鼻子。
不理会门外咋呼着的映鸿志,鹰长空检查了一遍房内准备好的一切,才站正身躯,正正好躲过被踹的破门摔进来的映鸿志。
鹰长空没有查看映鸿志的情况,他盯紧进门的人:“表兄,好久不见。”
单*看了鹰长空一眼,皱起的眉心随即舒展:“表弟,你怎么也在这?我刚刚还想到哪里找着你们三兄弟斩草除根,现在倒可以省下不少功夫了。”
“好说了,表哥,我可是特地在这里等你啊。”
“等我?”双目微眩,单*脸上的笑美丽但阴险:“是不是为了感谢我当日那一箭?我可是帮你解决了情敌啊。哈哈哈……你该怎么谢我呢?”
箭吗?鹰长空压下飙升的怒意,回以笑声:“哈哈,真感谢你呢,那我送什么给你好呢?”
想不到已经到了这地步他还能笑,单*心里一阵不舒服,恼怒地咬牙:“怎么谢?以死谢罪吧。”
“死?不好,我请你看烟花好不好?”嬉皮笑脸的一手捞起映鸿志扔到床榻上,鹰长空也施施然地坐到床榻上。
“……”听了这话,单*紧瞪着鹰长空:“你不敢的,南宫云烁还活着,你不会敢这么做的。”
“我说啊,表哥你是不是急昏了头,难道你没发现一路杀进来实在太容易了吗?难道你没有发现这帝临居的人少的不寻常吗?”说罢,鹰长空摇摇头:“你有野心,但你好像脑袋没长全。是不是小时候被门夹着了?”
双目眦裂,单*飞射出数枚毒针。鹰长空连忙挥剑抡出一圈挡去毒针,手心微微汗湿:“表哥,你会不会太心急了?”
“……过去我就知道你是个厚颜的人,可没想到已经到了这地步,仍能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脸皮确实是厚。”
如同每个跟鹰长空对上的人一般,单*发现在虚情假意方面的功夫竟然及不上他,便不再虚伪,阴险狠毒尽显脸上。
“没错,烁也经常说我很赖皮,但这回我可没有啊!我是真的很镇定。”一边说着,鹰长空伸脚踢倒身边的矮桌。
单*终于发现不妥,才要往外逃,门户已经被罩下的铁栏封闭,一剑削向铁栏,带来的部下也抽剑狂砍铁栏,一时间叮叮当当声不绝,火花四溅后铁栏却是完好无缺,单*气急败坏之际就听身后传来笑声。
“表哥,要锁一个危险人物,你认为这会是普通铁锈?这可是我让人连夜运来的寒铁栏,就是神兵利器也不能轻易砍断。”
单*可是气坏了,猛地转身死死瞪着鹰长空:“你要同归于尽?”
“……”鹰长空叹了口气:“怪不得你闹了这么久还没把这白痴老头撂倒,原来你真的笨得可以。”
自己布置这么多年的暗杀一回一回被反击,这已经够单*郁闷了,现在更被鹰长空骂他笨,这可气坏了他,怒极反笑,单*得知不能自己:“好!很好!我就先杀你。”
“你每一回都想杀我,但你哪一回成功?你派来的杀手不会成功,你也一样!”鹰长空不屑的哼一声,单手扶起映鸿志:“我的好表哥,如果你有来世,再来找我报仇吧。”
终于发现不妥当,单*冲过去却仍是慢了一步,床榻突然陷下去,寒铁栏阻隔了地面与地道。
鹰长空站在地道里嘲弄地嗤笑一声,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透着阵阵阴寒:“表哥,你不该低估了我们啊。既然云烁回来了,我当然要把你这个麻烦解决掉,好让你永远也不能再打扰我们。我可不是这老头,只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地光明迎敌,你大概忘了我混江湖可是混上了神偷的名号啊,混出这成就,你以为我容易么?要耍阴险,大概我不如你,但要比狡诈,只怕你还得跟我学学。”
看着鹰长空那张唇张张合合,单*握紧铁栏的双手泛白,双目眦裂仿佛要滴出血来,牙根处竟然是一片殷红:“映……长……空!”
笑容尽消,连脸皮的牵动都吝于表现,鹰长空脸上只有冷酷与严峻:“单*,来生不要在作恶,就是作恶也要记得别犯上我。”
说罢,他不再看那张扭曲的容颜一眼,扛着映鸿志疾步往密道出口走去。
“映长空!”
如野兽般的嘶吼声在密道内回荡。
走出密道,鹰长空没有丝毫犹豫,拿出火折子点燃了引线。
引线燃烧过处留下一条白痕,被困室内的人几乎疯了,全狠命的砍着铁栏,纵使那铁栏依然完好无缺,但他们仍是本能的求生。
只出一人独站房间内,死死呢喃着只有鹰长空的名字。
轰然巨响以密道尽头为中心如涟漪般泛开,强烈的气流吹得鹰长空一头黑发飞扬,爆炸仿佛撼动了整座逐月峰,站在地面上竟然都是摇摇欲坠的不踏实感。
爆破声不断,鹰长空眯眼看着那火花,唇角勾起笑弧。
“根本不用炸掉帝临居。”
鹰长空脸上笑容更甚:“你说什么呢?父亲……”
这下子要叫父亲了?映鸿志在心里暗骂:“你什么时候在那里安装了机关?”
“自然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啊。”
“我有什么时候不知道?”映鸿志气急败坏。
“哦,那大概是你吃了蒙汗药,睡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吧。”说着这话,鹰长空笑容不改。
……去他的笑容不改!映鸿志听完这话差点没气的岔过气去:“你既然装好机关捉单*,根本不用炸掉帝临居。”
“父亲,你不知道什么叫一石二鸟吗?”低笑着,鹰长空扔下映鸿志:“没有丝就自己爬到安全的地方去吧。”
“你!你这个该死的逆子,竟然就为了那个南宫云烁而炸掉帝临居!”
听着这指控,鹰长空却没有半分愧疚,只是轻勾唇:“没有了帝临居,你就没空来烦我们了。”
丢下黯然的映鸿志,鹰长空迅速赶到预定的安全地点,他几乎立即就找到奈特罗德,那头银发很好找。
但当他兴奋地跑到那血族身边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继而粗鲁的揪过奈特罗德的衣领,声音自牙缝里挤出:“云烁在哪里?”
血族一脸疑惑:“我没看见他啊。”
鹰长空脸上一片惨白,回身就要往爆破声不断的帝临居跑。
“别!云哥他找不着我们应该会自己跑出来的,我们先找找。”小莲及时扯着鹰长空的衣袖说。
被小莲这么一说,鹰长空脸上终于找到一丝血色:“对,去找他,他很聪明的,你们也帮忙找找。”
小莲才想点头,就见兰坤和映虚月的身影,连忙招呼他们:“兰楼主,你们有没有云哥的消息,帮忙找找。”
鹰长空也后之后觉的跳起来:“对,快找你的人问问有没有云烁的踪影。”
“你们没找着他吗?”兰坤皱着眉招来部下:“有没有见着南宫云烁?”
被问得部下挠挠头:“楼主,我没注意。”
“去找,让所有人去找。”
“是……”听命去找人的部下又停了一下:“楼主,刚才我们看到有人下山了,没拦住。”
“下山?谁这么不怕死,这时候下山不怕被山石砸死?”
“是单婵。我们也有跟她说,但她都不听。”
“她怎么来了?”
单婵……
鹰长空脑海里不听重复的只有这个名字,还没有理清心头的不安感,他双脚已经狂奔起来。
他听见背后有人唤他,他没有管;有人拉住了他,他甩开了……越接近帝临居,气流的冲击越强,石屑飞射让他举步为艰,但他没停下来,他只知道为什么四周的爆炸这么频密却没让他倒下。
原本的高楼雅阁渐渐变成颓桓败瓦,四周除了滚滚尘烟就只剩下吞噬一切的火焰。鹰长空只知道跑,朝一个方向固执的跑--是鹰园。
飞快越过倒塌的围墙,双目专注在靠坐在石桌旁的身影。他没犹豫,冲过去抱起人往旁边躲去,恰恰躲过倒塌而下的瓦砾。
这一动作扯痛了云烁的伤口,紧闭的双目撑开,看清楚来人以后,加纳南地扯开一抹苦笑:“对不起,我没力气了……”
鹰长空也苦笑,看了眼血流如注的伤口,轻轻按住:“怎么弄得这么狼狈,你不是说要比我活得久吗?”
“呵……咳咳,你也没比我好,你的额头在流血,身上好多伤口。”想为他按住那血流如注的伤口,但手却怎么也没能抬起来,云烁只好放弃,屋里的靠在鹰长空的胸膛上:“……你不该来。”
“怎么不该呢,不是说了要找到你。”说罢笑声不绝,在轰轰的巨响中仍然那般清晰。
感受着那胸膛的振动,云烁也笑了,意识渐渐模糊,喃喃着:“喂,逃吧,逃出去说不定还能活着。”
逃?
鹰长空环视已经被滚滚浓烟包围的四周,他已经不能准确判断方向了,更何况……
“对了,我们怎么不用这个方法呢。”突然惊叫一声,他自怀里掏出紫玉塞到云烁手里:“用这个,云畅那丫头不是用过这个吗?用这个我们就能逃出去。”
拿着仍带微温的紫玉,云烁双眼终于升起一抹希望:“对……对啊。”
“快点!不然我们真要站在那河桥上看风景了。”鹰长空连连催促着云烁。
握紧手里的玉石,云烁强忍着疼痛集中精神,他的伤仍未好,现在更是伤上加伤,说要用这玉也不容易,强迫自己发动力量却依然无法激发力量,而脸色渐渐发青。
知道云烁很痛,但鹰长空只是抱紧他,连连催促:“快点,真的要快点。烁!快点,不要让我们死啊。”
“我不会让你死!”
暗暗咬牙,云烁下了一个决定。他一手握玉另一手握上匕首,咬紧牙关自行拔出匕首,惨叫一声,由痛楚激发的力量一下子传递到紫玉上,紫色光晕开,包转了他的体表。
鹰长空满意的笑了,搂紧光晕中混过去的人轻轻亲吻:“再见……”
光晕加剧,紫光破开烟尘笼罩了整个峰顶。
光线消去,紫玉跌落地面击起尘埃。
隆隆声不绝,连偶尔听见的惨叫声都不怎么清晰,但鹰长空却觉得这一刻很宁静,叹了口气,他拾起紫玉,撑起身,背部一阵剧痛让他跌坐回去。
苦笑一声,他摇摇头:“痛啊,啧,真是痛死了。”
……
“妈的,我才不要再下面!”强撑起身,他蹒跚着往一个方向走,什么都不去想,只记得……不能死。
或许联盟的老一辈真的见惯了大风大浪,就算面对危险的云畅也能镇定应付,但这刻他们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能控制自己大张的嘴巴。
一个人就紫光中出现了,摔在会议桌上,溅起的血花甚至溅射到他们的脸上。
站得最近的云畅瞪圆了双眸:“哥!”
“烁?”李莲惊跳一下。
只听这两声过后,室内一片混乱。
“这是怎么回事?”
“南宫云烁不是死了吗?”
“刚刚的紫光……”
“他从哪里出现的……”
云畅跳上会议桌,抱起云烁,看见那一身的狼狈整张小脸都绿了:“马上叫急救!马上!”
三年的日子要怎么过去,或许有人庸庸碌碌地重复打工,然后再赶在春运时挤回家过年。重复三回后就是三年,很平庸,但也是一种幸福。或许有人就在三年里风风火火的建功立业,创一番成就,然后衣锦还乡,很充实。也很幸福。再或许有人就在那黑暗边沿打滚,与刀枪为伴,舔着鲜血过日子,但最后他们还是会有自己的归属,也不能说他们没有幸福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