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但言咬得牙齿一阵格格响。
“是我没错,说真的,你们的爷味道真不错,只可惜身体太差了,才一夜就成这样了,念在他让我舒服的份上,我发发慈悲先送他下地狱,等他少受点苦好,你也同意吧。”
但言不言语,只是一剑刺出。
利刃割伤肌肤,血嘀叭滴落。
“说这些话的时候你该擦掉自己的眼泪比较好。”鹰长空手一抖便夺过但言的剑,也不管手上的伤口,反而扔给南宫云烁一片方巾,而后不容拒绝地拉开了云烁固执地卡在莲湛毓脖子上的手:“还有,要掐死一个垂死人不需要废话这么多。”
云烁咬咬唇往后退,奈何手却被鹰长空箍得紧紧的,甩也甩不开:“放开我,我可不是你的烁,我会杀死你。”
‘他’还想挣扎,然而当鹰长空一双厉目瞪过来以后,话梗在喉间就再也喊不出来,颓然垂首。
鹰长空深吸口气,忍住心中怒火,冷冷的扯唇:“但言,看好莲湛毓,我要离开一会。”
没等别人表示什么,鹰长空拉了南宫云烁的手就往外扯,在门外看见几个人探头探脑的便冷冷一笑捡了几块石头一一弹去,等听见痛呼声以后轻哼一声:“再好奇下去,下回可不止是石头。”
一阵风吹草动,确定人都走光了,鹰长空拖着南宫云烁继续向前。
“放开我!”南宫云烁不合作地扭动着想挣脱鹰长空的钳制。
鹰长空嘲弄地轻笑:“你可以电昏我逃走啊,你不是很擅长用电吗?不是把门外的人都电成灰炭了吗?怎么不对我用同样的方法,这样我就不能限制你了,不是吗?”
“你……”南宫云烁瞪了鹰长空一眼:“你以为我不敢。”
鹰长空不再回答云烁的问题,只是把他拖回夏叶庄的中心,那个被桂花包围的地方。
扔开南宫云烁,鹰长空环视四周,挑挑眉:“莲湛毓也真花了不少心思嘛。”
南宫云烁揉揉发痛的手腕嗤笑一声:“这里只不过是他用来压制我的牢笼,可我还不是照样出来了,真是个呆子。”
听见这话,鹰长空自顾自地拉过南宫云烁按在桌边。
“你做什么!”南宫云烁心头一惊。
鹰长空脸上一片太平,和煦笑容仿佛放出万丈光芒,但吐出的话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了:“打屁股!”
“啊!”
南宫云烁仍想挣扎,但一掌一掌下来热辣辣的痛感竟然让他忘记了自己是有能力逃走的,鹰长空一点也不留情,云烁随着一啪啪的击打声,一下一下的痛,心里委屈极了:“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鹰长空挑挑眉,手下顿了一下,又是一掌下去,但这回又停下来了:“我是坏人?怎么说?”
“你们都只知道欺负我!”南宫云烁吼着,眼眶微湿:“为什么不去打云烁,硬是要打我!为什么都不喜欢我,都想让我消失!为什么不让我出来硬是要压制我!我跟他明明都长一个模样!但你们就是不喜欢我,我只是帮你们解决问题,你们就是说我不对!我有什么不对!”
鹰长空又一掌打下去:“你的意思是你跟云烁是同一人,那我现在打的是你也是他,你计较什么。”
“……”南宫云烁被鹰长空堵了一下,有些别扭地咬牙:“可你们不是这么想的,你分明也挑我在的时候才打我。”
“南宫云烁,我打你是因为你不听话了,竟然想引但言刺伤你,你以为弄得一片混乱你就能逃吗?”想到那把剑差点刺中云烁鹰长空心里就有气,又是一阵啪啪啪的打下去。
“啊!那笨蛋不知道怎么办,我就帮他啊!他根本不想留在这里!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坚持自己没有错,南宫云烁突然哭起来,大声嚎哭,像个孩子一样,血红的泪让紫色衣襟染上异色。
看见血色的泪,鹰长空吓了一跳,还以为云烁的眼睛受伤了,随即知道只是泪水才松了口气,只是看他哭得伤心,鹰长空心软了,几次抬手就是再也打不下去,最后也只是抓抓头无奈地将人圈进怀里,坐到一边去,等他哭够。
哭声渐渐剩下抽泣,鹰长空再叹气:“很痛吗?”
“痛!”很大声地回答了鹰长空,云烁继续抽咽。
“那是你活该,告诉我!你都做了什么?”嘴里说得严厉,鹰长空却忍不住就对帮云烁拭泪。
“……”
“说啊。”
南宫云烁抿抿唇:“第一次出来,我杀了一群杀手,还有……几个大夫。”
“为什么这样做?”
“杀手想杀我们。”。
“嗯,那大夫们呢?”鹰长空顺着那头夹杂着红色的长发,轻声迫问。
“……”
“你必须好好想,好好回答。”声音虽然温柔,却有着不可违抗的强悍。
南宫云烁目光转开:“第一次出来,还没能控制好自己。”
“那你觉得你做对了吗?”
“……”
看着那张脸上明显受到打击的表情,鹰长空叹了口气:“第一,你杀掉那些杀手是对的;第二,你杀掉大夫,无论是不是有心的,都不对。”
“可是,我后来杀的人都是坏人!”不甘心地,南宫云烁反驳。
“……”鹰长空深深看了云烁一眼:“那莲湛毓呢,你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因为莲湛毓一直帮着云烁压制我!而且云烁也一直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莲湛毓少付出,怎么样才能让莲湛毓不再为了他牺牲,所以……”南宫云烁急急地回答鹰长空,但声音却从高到低,越来越小,到最后竟然不能再说下去了。
鹰长空从他眼中已经得到答案,不禁又叹了口气搓了一下那发顶:“你想说这样既可以解决问题,又可以出一口气是吗?但你用的方法未免太偏击了。”
无法否认鹰长空的话,南宫云烁垂下了头,开始挣扎“你做什么搂着我,我又不是云烁,放开啦!”
盯着眼前别扭的孩子,鹰长空摇摇头,搂得更紧了:“你不是也喜欢我吗?我想,只要是云烁,都不会讨厌我。”
听到微带邪气的回答,南宫云烁竟然脸红了,但倔强的一面却又不容他低头,一咬唇,扯开傲然的笑,竟然凑到鹰长空耳边吹了口气,魅惑地低喃:“你不就是喜欢这个身体!”
鹰长空一愣,胸膛微微颤抖继而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南宫云烁不满地皱眉。
“没,只是想到你隐藏着这面真是可惜了,就忍不住笑了。”擦擦眼角溢出的泪花,鹰长空强忍住笑。
听到鹰长空的回答,南宫云烁沉默了。
鹰长空深吸口气,松开了云烁,写意地往后靠在椅背上,一手撑着额,另一个轻轻捏弄着云烁的发丝:“你如果不想坐我膝上,就自行下去。”
南宫云烁双目圆了圆,恨恨地别过头去,却也没有下去。
鹰长空又哼笑了两声,摸摸那头已经长长不少的柔丝:“你来了这里多久?”
“有八月了。”享受着温柔的抚摸,云烁像只小猫一样往背后的手挨了挨,舒服地眯起眼。
“哦,头发长长了呢,云畅会不会讨厌你的头发比她的长了。”
“才不会,她就喜欢的把长发留着,她很喜欢扯着我的头发,叫我唱歌。”想起妹妹,南宫云烁轻轻地笑,却没有看见鹰长空深思的目光。
“她扯着你的头发?你这当哥哥的怎么好像总被妹妹欺负。”鹰长空细声问,你闲聊一样。
“畅她是个强悍的女孩子,她就是喜欢主宰一切,所有事都想当主导人,而且很坚强。”云烁说罢,一脸自豪的扬手:“谁敢欺负她,下场可会很惨。”
“是嘛,她很强悍,所以你就需要温柔点,是吗?”
“是呢。”想想以后,仿佛是这样没错,云烁笑着点头。
鹰长空好笑地拍拍云烁的头:“你这还不明白吗?其实你现在这样两种性格,根本是你们自己愿意的,南宫云畅在的时候,不需要一个同样强悍的人了,所以你把最温柔,最好的性格全放在表面,用这种方式保护妹妹,另一个强悍的性格就藏起来,直到没有了妹妹的强悍,直到只能独自面对问题,直到有一个柔弱的人需要你的保护,所有你才出来的,你们……不,是你!你就是你,你只是没有适应自己的本性罢了。”
突然改变的话题让云烁呆住了。
“其实人各有善恶一面,但……云烁,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你想一切都做得尽善尽美。你善良,你不喜欢伤害到任何人。只是这世事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坏。有时候不要太执着,无论如何,你就是你,你必须要面对,既然发现自己陌生的一面,应该做的是好好去理解,好好去处理,强迫自己也是一种逃避。这一回的事是你做错了,你差点把自己迫疯了,你没有好好处理事情,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鹰长空感觉到云烁的紧绷,摇摇头搂住云烁,等他自行想清楚。
泪水滴落鹰长空的手背,竟然如滚烫如开水。
“为什么你要不在!”
“嗯?”一时没有会过意来,鹰长空只顾着为云烁擦去泪水。
“你为什么要不在,如果……如果有你在,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都是你不好!”有迁怒,有恼恨、有怨怼,更多的委屈。云烁又一次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听见云烁的气话,鹰长空却不得不正视问题:“是我不好,我没有赶上来,所以你的错,我也要承受一半。”
“是我害莲湛毓的,你怎么承受!你知道他想要什么。”云烁一擦泪,脑海里小小的决定渐渐成型。
他在想什么,鹰长空怎么会不知道,脸上表情一凝:“你知道你将要做什么?云烁,我想我要给你说清楚。我不是莲湛毓,如果你一旦说出绝情的话,或者做出绝情的决定,我不会跟着你的,我会跑得远远的,然后就算你后悔了,要来找我了,也未必能够轻易找着呢!你说好不好?”
才生起的主意一下子烟消云散,相思苦已经赏够了,鹰长空说的出做得到,他从来都相信,而他所说的未来实在太可怕了,不是他能承受的范围。
这是个选择题,无论选哪一边都会有人受伤,而云烁觉得自己很自私,竟然又一次选了鹰长空:“那莲他……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他活着,我陪你一起照顾他;如果他死了,我陪你一起给他守墓。”不容置疑的捉起云烁的手,轻轻的笑。
“……”盯着十指紧扣的两手,好长一段时间后,云烁长叹了口气:“我想去看他。”
他是谁?不用说明白了,鹰长空圈上云烁的腰,几个轻跃便已经跃过院墙,不消一刻已经回到莲湛毓的房间,但言正冷冷地瞪着他们,眼中尽是不量解。
鹰长空并不怪他,但也没有多在意,甚至就这样搂着云烁坐到床边的椅子上,也不由他挣扎,向但言宣布主权。
但言抿了抿唇,移开了目光。原本打着瞌睡着单婵直直地盯着鹰长空跟云烁看,眼里说不出研究还是其他别的。
他们是怎么样一个感想,云烁没有心思去管,他只知道自己再见莲湛毓时,心情不再能像刚才的平静,他变得跟白天的自己一样,无法动弹,无法思考……
惨然一笑,云烁往鹰长空怀里靠了靠,双眸始终盯着床上的莲:“我大概也被你们宠坏了,跟白天那笨蛋一样……变弱了。”
鹰长空摇摇头,拍拍云烁的肩:“你就是你,你本来就是个容易心软的人。累了就休息,我会守在这里。等我累得睡着的时候,就让你守在这里,好不好?”
听起来是不错的决定,云烁看了眼莲湛毓,又抬头看了眼鹰长空:“你累了,记得叫我。”
“嗯。”
仿佛是安心了,云烁长叹口气,很快便沉睡过去。
鹰长空宠腻地拨弄着云烁额前的发,轻吻他的额:“一直让你受苦了……好好休息吧。”
注意到炙人的目光,鹰长空抬眸瞪向但言一眼,从但言眸中不能化解的怨,鹰长空不禁微恼:“作为待卫却没能守护好主子,你该先自我检讨,表净知道怨别人。”
尖锐的话语刺得但言脸上一片苍白,大受打击以后眸中更多的是悔恨。
单婵见鹰长空刺激但言,狠狠瞪着鹰长空,原想骂人的,却被但言抬手阻止了:“不要吵着爷。”
“……”恼恨地咬唇,单婵继续狠狠瞪着鹰长空。
两人间暧昧的互动倒是让鹰长空心情轻松了不少,抱着云烁轻笑着摇摇头。眼角余光瞄见一双黑眸正盯着自己怀里人,鹰长空不禁一愕,而后转头挑眉:“醒来了?”
“爷!”但言几乎跳起来,像他这样内敛的人能有这样的反应,实在不容易了。
莲湛毓微笑着,但几声轻咳又让他不得不皱起眉头,缓了缓气给了但言一个安心的眼神,才转过脸来:“好久不见。”
“是呢,你倒是没怎么变,还是这么惨。”鹰长空轻松地说着,把但言气得牙齿痒痒。
听在别人耳里跟听在莲湛毓耳里可不一样,他知道鹰长空不是在示威,也不是在倜侃,只是另一种关心的表达而已:“是呢,很惨……只是,比不上面对现实来得惨。”
“哦?”鹰长空挑眉,等待下文。
“这几月来,他是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目光调向鹰长空怀里熟睡的人,莲湛毓瞳眸一黯。
“怎么?不甘心?要不要跳起来又揍我一拳?”
“我是不甘心!很不甘心啊,如果我身体能健健康康,大概我会跳起来给你一拳。”就算是莲湛毓,也免不了要怨,怨上天的不公。
鹰长空顺了顺云烁的发丝,勾唇轻笑:“如果你身体好,我们俩大概要提剑比划比划了,到时候可会急死烁了。”
突然其来的影像跳进脑中,莲湛毓难得开怀的笑了,笑得厉害,后来咳了半天:“咳,他急了或许我们就糟秧了,他要是生气了,大概要不睬我们了。”
“没关系,我很会耍赖,只要我滚地上去翻几翻,他肯定要投降了,到时候我再帮你美言几句不就好了。”轻松笑语,鹰长空说得跟真的一般。
莲湛毓怀疑地斜眼看着鹰长空:“你真会帮我说话?”
鹰长空挑眉:“今天天气不错。”
“……”莲湛毓原是要恼的,却忍不住又笑了,笑到最后又咳起来:“我累了。”
“那就好好休息吧。”
“……如果我死了,就将我的尸体烧掉吧,等我变成灰,飞散到天下,总有一天又遇上你们。”声音渐渐变弱,莲湛毓再次沉睡。
“爷!”但言唤了一下,回答他的只是潺弱的呼吸声,一声一声,仿佛在逐渐减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