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灯——萤火虫凉凉

那时候是什么心情呢？

什么心情也没有，然而却是那般明朗，那般满足。满足到一回想起来，总可以欢欣满怀。

李秋彦又用笔杆敲了一下那只小瓷猫，发出叮地一声。

其实李秋彦在等人，好像除了等人和咳嗽他什么也做不了。所以他选择了写信，收信的人是睡得香甜的小孩儿齐兆容。本来想说的话不多，却总觉得写不完。临了，他又塞了张东西进去。

钟敲了十下，他站在窗户边上，拉开了窗帘。借着笼在玻璃上的灯光，他看着那个站在街口的身影。

因为是暗处，便觉得他是挺直的，丝毫也没有受到过伤害的，只是站着。如果可以揣测的话，他应该是仰着头，看着这透出了灯光的窗子。

凉气透窗，秋彦轻咳，那身影也一动。

即使看不清楚，但是就像有细微的丝线牵连着身体和心。

秋彦将窗帘放下，背过身去，捂着胸口，接着坐到地上。

眼泪总是暖的。

他站了起来，拉灭了灯，却没有像以往一样上床睡觉，反而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屋子。

……

那人近在眼前，背对着街角的馄饨摊子。干干净净的白衬衣，笔直的双腿和合衬的裤子。

秋彦伸出手去，想抱住他，却摸他的脸颊。

冰冷透骨，半点温度也没有。还不如这春夜的空气。好像那馄饨摊子的热气就可以将他融掉了。

秋彦的嘴角带了笑。你怎么不上去？是不是腿伤还没好？

……

还是怕我怨恨你，不听我的话，招我担心，重了我的病？

……

我什么时候怨过你？不过我早说过，这个身子是我的，你这回这样我该怎么罚你？

……

眼泪又落下来，李秋彦也不擦。那人抬手，轻触他的脸颊，泪却自顾自流着止不住。于是那人俯下头，蹭他的脸颊。

还是止不住。

别哭了。林宇庭的话好像叹息，又轻又温柔。我只想看看你。

我喜欢你。李秋彦吻了一下他冰凉的嘴唇。我喜欢你。

嗯。

你明天还会来么？秋彦问他。

……

你会的，你自己说一直追着我。秋彦寻着他的手，牵上。我自然再也不会放开。李秋彦咳嗽了下，接着满足地勾起嘴角。我马上就会追上你，你只能在这里等我。

林宇庭叹口气，又终于宠溺般地淡淡笑了，一向苍白的面颊，好像开着的夺目昙花。

于是他纵容地回握住他。

馄饨摊的小油灯，搁在桌面上，慢慢燃着。笼出一团暖光。

微风，吹散了馄饨摊子大锅上面的白气，老板将包好的小圆馄饨投下去。大铁勺子磕在锅沿上，发出当当的清脆声音。

老汤头的香气，蔓延在潮潮的空气里，微醺了这个夜，这个城。

和这锅汤里面熬着的岁月。

拿着保温瓶和饭盒的小姐先生们，排了个有头有尾的短队。有穿着旗袍披着毛披肩的太太转过头来，望向街口这边，打了个寒战。

看着那个古怪的男人牵着一团空气，走远了。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