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游戏 三 提线木偶——紫苍冥

安德里奥看看自己的父亲，又瞄瞄摩诺，默不着声的低头把玩着脖子上的项链，说来也怪，鲍伯碰不到那条项链，他却可以，去给祭司大人看看就看看吧，反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直觉菲亚斯是可以相信的。

“见到了？”妖看着重新出现在身边的菲亚斯，有些惊奇的问道，他看得出来，此刻菲亚斯的心情很好，只是见上一面应该不至于让他这么高兴吧？去了那么久，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么？

“嗯。”菲亚斯低头应道，“不但见到了，还说了话，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呢。”心情真的很好，他现在可以肯定，即使遇见夜姬无心，他心中的那道伤口也不会那么轻易的裂开了，只要当年的事情不再在他眼前重演。

“接下来……？”妖不会质疑他的决定，虽然菲亚斯一直说现在不是见面的时候，但此刻即使他们见了面，他也不会多说什么，因为对与他来说，只要菲亚斯可以很好，那么怎么都是无所谓的。

“去王都。”菲亚斯愉悦的说着，“去暗日城吧。”

042. 阳光暗日

暗日城是黑暗帝国的皇城，菲亚斯不知道佛罗里格斯为什么会给这个阳光明媚的城市起上这么一个晦涩的名字。

在这里亡灵生物与人类一同过着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生活，黑暗法师们的眼中透着桀骜和轻蔑，但在面对普通人的人时候依旧保持着良好的修养，亡灵法师用自己的仆从帮助身为普通人的邻居做一些比较繁重的工作，巫妖更是优雅的绅士，人们也愿意在死后贡献自己的尸体来回报这些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帮助他们的法师们。

“直接进城么？”妖把玩着手里骨质令牌，那是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叶交给他的，凭着这块牌子，就可以在王宫中畅通无阻。

“夜姬无心在里面呢……”菲亚斯有些漠然的说道，夜姬无心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存在，所以他很轻易的就感觉到了她的存在，虽然已经谈不上怨恨了，他却依旧不想见她，“晚上再说吧。”

妖理解的点了点头，转身去找旅馆，离天黑还有些时候，他们也不妨四处转转，黑暗帝国有不少小玩意儿，倒是其他国家不常见的。

“妖，你干嘛去？”菲亚斯有些奇怪的问道，他不过说了一句“晚上再说”，妖怎么就忽然东张西望起来了？！

“找旅馆啊！”妖说的理所当然，“难不成你打算晚上带我一起去？！”虽然现在菲亚斯对佛罗里格斯没什么特别的感情，可难保见了面之后不会忽然有点儿什么，难道让他去看他的爱人和情敌亲亲我我么？！他是看开了没错，可那不代表他不会嫉妒！

“呃……”菲亚斯到没想到这一层，“可是万一我要留下来呢？！”他做起事来总是很随意的，对于佛罗里格斯，虽然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不过他若是真想要于他发生点什么，他也不会反对，就当是新玩具吧。

妖晃了手中的骨牌，“天亮你要没回来，我明天中午就去找你。”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是心里却还是有那么一点介意的，好吧，是非常介意。

菲亚斯轻笑着，安抚性的亲了亲妖的脸颊，丝毫不在意路人暧昧的眼光，“不管是不是留下，明天早上会回来找你的。”菲亚斯和妖都是难得的美人，这么抱在一起实在是非常养眼的画面，这一点，从路边少女眼中冒出来的小桃心就能看出来。

“好吧！好吧！”妖无奈而宠溺的与菲亚斯拉开距离，在学院的时候也就算了，除了门还是安分点好，他可不习惯被人当猴看。

菲亚斯才不在意这些，“随便挑一家就好了。”说着，便随手拉过了一名路人。

问话的依然是妖，面对菲亚斯那张绝色的容颜，很少有人能在他客气微笑的时候将话说完整的，打听清楚了暗日最好的旅店，妖去订了房间，他们没什么行李，只是将马车丢给了旅店照顾。

菲亚斯对逛街是没什么兴趣的，而且他也不喜欢那些叮叮当当的饰品，除了耳朵上西维尔当年送给他的那个耳饰，一只耳钉的部分是花体的“X”、而吊坠部分为小猫造型的耳饰，小猫是蜷成圈的，圈的中间有一个小小的银色铃铛，有风吹过的时候会发出空蒙的“叮——”的声音。

妖对此的兴趣也不大，毕竟他只是外表柔美了些，又不是真正的女人，但想到菲亚斯有可能见到夜姬无心，所以还是将他拖到饰品街上，用他的话来说，女人可以不给男人面子，但绝对不会不给漂亮的饰品面子，虽然他知道夜姬无心是绝对不会不给菲亚斯面子的，可是他宁愿把她给面子的举动推到漂亮的饰品上。

菲亚斯自然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的，所以也不做反驳，何况卖饰品的地方也会有一些比较有趣的小玩意儿，一些比较精巧的、适合小孩子玩耍的炼金道具，在面对这些东西的时候，菲亚斯就像个孩子。

他东摸摸、西看看，在不知不觉中就和妖走散了，等到发现的时候，他和妖之间已经隔了很大的一段距离了，正要转身，腿上却被什么碰了一下，低头一看，却是个半大的孩子，这本来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撞倒了，扶起来也就是了，最多说句“对不起”，或者带他去找他的家人，可是这个孩子却引起了菲亚斯的兴趣，应为他看见了这个孩子眼中的愤恨：愤恨？而且还是冲着他的？为什么？！

菲亚斯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孩子，那么他为什么要用这种眼光看自己？！“你没受伤吧？”他伸手想去扶起那个孩子，却被眼前小家伙挥手拍开，他也不说话，只是狠狠的瞪着菲亚斯，然后调头抛开了。

“怎么了？”因为菲亚斯教过妖如何在有限的距离中感受彼此的位置，所以妖很快便来到了他的身边，有些疑惑的看着菲亚斯，他不会瞬移法术，所以感觉到菲亚斯这里出了状况之后，是给自己加了隐身术后从天上飞过来的。

“那……”菲亚斯犹豫了一下，“没什么。”那孩子跑开的方向人很少，是皇宫的方向，也许是佛罗里格斯身边的人？菲亚斯拉扯了一下自己的银发，这次来黑暗帝国，他并没有刻意掩饰，而且以他那张祸国殃民的脸来说，只是改变发色和瞳色，根本起不到任何掩饰的效果，所以他遮掩起来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妖没有多问，只是将手中一只精巧的盒子塞到菲亚斯的手中，“呐，如果见到夜姬无心的话，礼物还是要送的，不管她多讨厌，给女孩子送礼物，那是风度问题，和感情无关。”对上菲亚斯疑惑的目光，不得不补充了一句，“这是艾芬克尔说的。”

菲亚斯无所谓的点点头，他是用不着讨好夜姬无心的，此刻也不过是不想逆了妖的意思，这就算是他去见佛罗里格斯给他一点的安慰吧。

天色也接近黄昏，菲亚斯探了探皇宫的魔法屏障，对他并不会形成阻碍，也就放心的陪着妖去吃晚饭了，餐厅就在旅馆的楼下，那是一栋五层的小楼，上面三层是旅馆，下面是餐厅，地理位置相当的好，可以清楚的看到皇宫的大门。

菲亚斯注意到，暗日城的治安相当的良好，皇宫门口只有两名骷髅兵在象征性的站岗，巫妖们进出皇宫似乎也并不需要通报，但是菲亚斯知道，他们所能进入的区域必然是皇宫的外围，到了内部，恐怕就需要妖手中的令牌了。

“要不晚上……”妖看了菲亚斯一眼，后面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他知道这是自己任性了，他跟去不说帮不帮得上忙，反倒是很有可能拖累了菲亚斯，要知道，巫妖可是等同于圣魔导师的存在，而黑暗帝国——他也是至今才知道黑暗帝国中竟然拥有那么多的巫妖。

菲亚斯并没有责怪他，他知道，妖只是不想离开他。

夜色渐渐浓，菲亚斯安抚了妖让他一个人乖乖的留在旅馆，自己则摸进了皇宫里，方向到无需辨认，当年他留在佛罗里格斯身上的自然之力就是最好的指引，而这么多年，发生在佛罗里格斯身上的那些事情，作为当初他让他卷入这一场纷争的惩罚，也足够了。

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他倒不是怕惊动了守卫，因为这座院子里别说外人了，就连蚂蚁都没有一只，小心翼翼不过是担心触动了夜姬无心留下的结界，虽然知道她是一定会发现的，但心底却期望着看在他这么小心的份上，她最好能装作没发现。

房间里一片漆黑，然而黑暗并不会给菲亚斯带来任何视觉上的障碍，挑开床帷，只见床上的人被四根粗糙的麻绳绑住了四肢，拉成一个“大”字悬在半空，明明下方不到一指的高度便是柔软的床铺，可是那短短的距离此刻却是遥不可及。

虽然菲亚斯早有心里准备，但此刻还是为佛罗里格斯的惨状吃了一惊，身上交错纵横的伤口并不算什么，那些挂在身上的精致的小东西才是真正的恐怖，虽说6月的天气已经是很暖和了，可是黑暗帝国本就地处北方，暗日城又是帝国最北的大城市，白天还不觉得，晚上的气温却是降得颇低。

菲亚斯只觉得床上的这具躯体冰冷而没有生息，如果不是因为寒冷引起的痉挛牵动了那些被巧妙链接在一起的装饰，而引发出一连串细碎的呻吟，他几乎要以为床上的不过是个死人了，心里忽然就有那么一点不舒服，对于天界的存在，对敌人的伤害更倾向于精神层面而非肉体，因为对他们来说，血肉模糊的场面实在有碍瞻观。

“呃……”菲亚斯本是好意，想将佛罗里格斯放下来，可是呢，对于这种事情他实在是不怎么在行，四角的平衡被打破，只能是带给佛罗里格斯更大的痛苦和折磨，最后他索性也不管了会不会惊动旁人了，直接放出魔法风刃。将所有牵扯在一起的丝线统统斩断，反正刚刚佛罗里格斯叫了那么大声，他就不信夜姬无心会没有听见。

也许是感觉到身体的束缚已经被去除，也许是因为疼痛，黑暗中一点黯淡的冰色亮起，佛罗里格斯神智并不怎么清醒，隐约的可以看到一片温暖的绿色，感觉到一只手贴上自己的身体，引得敏感的身子一阵轻颤，那温暖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发出轻微的呻吟。

是做梦吧？佛罗里格斯不确定，身体上的伤痛似乎不那么明显了，如果是梦，就不要醒来吧！感觉到温暖的手指划过自己的脸颊，眼泪不可抑制的涌了出来，昏昏沉沉的意识又一次陷入了黑暗。

“怎么？很同情这个家伙？”背后想起的声音让床上的人儿无意识的绷紧了身体，菲亚斯不用回头也知道说话的人是夜姬无心。

“谈不上同情，只是受人之托。”事实上叶只是拜托他见他一面，可没有拜托他救人，这么说不过是给自己沉静了许久的同情心找个活动的借口而已。

夜姬无心沉默了片刻，是她在折磨人的时候偷偷的把叶放进来的，也是她无意中透露给他，只有菲亚斯才能制止她的，可是此刻听到那句“受人之托”，心里就怎么也觉得不是滋味，总有那么一种做好事的是自己，可是被感谢的却是别人的抑郁感。

菲亚斯想起妖的叮嘱，掏出那只精巧的盒子丢给了夜姬无心。

“这是什么？给我的？”夜姬无心有些惊奇，包装的那么漂亮，显然是作为礼物送出来的。

“妖说，这是风度问题。”菲亚斯对夜姬无心的饿欣喜有些不解，不就是几个金币的地摊货么，也值得那么高兴？！他又哪里知道夜姬无心高兴的不是东西，而是这份心意。

不过是“妖说”的，这让夜姬无心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失望，不过既然菲亚斯认可了这种做法，也算是一点小小的安慰吧，她是想他了的，这个人的脾气和性格都和当年的艾梅索斯.苍月一样，不懂得浪漫，却总是在一些细小的地方让她感动不已，所以不自觉的就有了那么一种错觉，似乎他就是艾梅索斯。

“帮他解开。”菲亚斯的语言一如既往的省略，佛罗里格斯身上那些恐怖的小东西，他没把握取下来的时候不会伤到他。

“都是硬扯的。”夜姬无心耸了耸肩，对于她来说，佛罗里格斯可是不折不扣的叛徒，别人的求情就会换来她变本加厉的惩罚，但是菲亚斯是个例外，以目前他们之间紧张的关系来说，她是不愿意逆他的意的，可是却也不想床上这个让她气恼的家伙太过舒坦，“别这么看我，这些可都是当年罗琳小妹妹留下的东西。”

菲亚斯有些泄气，如果说当年除了西维尔之外，他还对谁比较头痛的话，那无疑便是罗琳了，更让他头痛的便是罗琳留下的这些东西，最后狠了狠心，全部用魔法分解掉了。

“你连这个都会？！”夜姬无心忽然更惊奇了，以诞生的顺序来说，菲亚斯是最年幼的神祗，对力量的掌控应该是摸索的最慢的，她知道他们所处的世界，应该是在某一个更高等的神明的掌控之中的，因为他们的脑海中从出生的时候就有着很多信息，每当他们对力量的掌控突破某一个阶段，就会获得更多的信息。

菲亚斯就更不解了，“这不是与生俱来的么？”他好像生来就什么都知道，就什么都会，从来没有想过特意的去掌控什么。

夜姬无心瞪大了眼睛，心思转了一圈，算是有那么一点明白，自然就是随心，菲亚斯凡事随心，自然使用起力量来也就得心应手，嫣然一笑，挨着菲亚斯坐下，刻意的装作没有看到菲亚斯脸上一闪而逝的不耐，“你想我怎么对他？”

“放过他吧。”菲亚斯转过头，直视着夜姬无心那双透明的眼瞳。

“这算是交易？”夜姬无心反问道。

菲亚斯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我不在计较过去，你也解除与他之间的契约吧。”

夜姬无心的眼瞳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的微光，“好吧，如你所愿。”灰色的雾气从佛罗里格斯的身体中缓慢的逸散出来，进入了夜姬无心的身体。

与此同时，鲜血也从佛罗里格斯的身体里溢出来，失去了力量的保护，那副躯体早已经残破不堪，属于菲亚斯的碧绿色的光芒被注入到那副躯体之中，以极为沉稳的速度修复着所有的损伤。

“你对他真好。”夜姬无心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嫉妒。

菲亚斯并不答话，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随便你吧。”夜姬无心叹了口气，她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说不计较，就可以真的不计较的，她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等，黑暗中菲亚斯祖母绿色的眼瞳中流露出淡淡的温柔，他以为夜姬无心会纠缠不休的，没想到却是这么轻易的放开了。

佛罗里格斯低低的呻吟了一下睁开了眼睛，其实在契约解除的时候他就醒了，只是，直至此时此刻，他依旧无法相信这不是梦境，这个人竟然真的来找他了，第一次痛恨自己此刻的身体状况，想要触碰，可是却连移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想开口，可是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只能任由泪水模糊视线……

“别哭了……”菲亚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不是他的强项，似乎他与妖或者轩雨之间的安抚，大多都是在床上进行的，而此刻他显然没有这样的打算。

佛罗里格斯想要止住眼泪，可是怎么也止不住，这让他有些惊慌，他怕菲亚斯一气之下就走了，而且身下冰冷阴湿的床单让他感到很难过，他知道那一定是混杂着自己的血液和汗水的，他不敢伸手去拉他，害怕弄脏他的衣服。

菲亚斯注意到了他的小心翼翼，他知道他在怕什么，因为那样的神色他时常在轩雨的身上看到，有了熟悉的场面，应付起来就比较顺手了，温柔的将他抱起来，一点儿都不介意他身上的秽物，凌空召唤了一个大大的温水球，将佛罗里格斯放了进去，替他擦洗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