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宝友推搡着两人出门,眼见大功告成,云箴那厢突然站住了,“让我回心转意行啊,让他立字据,一辈子跟我,三从四德。”
“行啊,只要你有牧观兄的本事,我就像小宝一样,三从四德。”
叶宝友辩解道,“我那不叫三从四德,叫尊重,叫爱。”
另两人一致默然无言。
叶宝友底气不足地转移话道,“我们牧观有什么本事?”
“你自己不知道么?”羊印颉横出一个白眼,“可惜牧观兄肯跟你。”羊印颉说着推开叶宝友,直接站到云箴面前,“两条路,一条,跟我回去,另一条,我把你揪回去。给你三个数时思考。一。”
“我都不选呢?
“视同选第二条路处理。”
云箴来脾气了,“你凭什么笃定我还愿意跟你回去?我早告诉过你,我跟你一起,等的就是厌烦你的这一天。今天爷再告诉你,爷等到这一天了。”
一时屋中静默。
叶宝友惊讶地看着两人。云箴肯定在火头,这不容置疑。羊印颉的心思一向藏在心里,他从来都不透。他只见羊印颉蹙眉,认真地道,“你确定?”
回答干脆,“确定。”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小羊笑了笑,“最后一次机会,你真确定你……”
“很确定。”
羊印颉点点头:连话都没让他说完,不像以前待他的云箴,看来不必再置疑。几日来的一切自然也迎刃而迎。他想通了。
“那好。”羊印颉明朗地笑了起来,“恭喜王爷得偿所愿。下官告退。”
叶宝友追着他迈出屋子。羊印颉却跨过栏杆轻飘飘地跳了下去。素净的袍子迅速湮灭在一片争艳的色彩之中。叶宝友回过头,“云箴,开心了吧?哭得时候记得躲远点,别叫我看见,否则我见一次打你一次。”
叶宝友纵身一跃,穿过嚣闹的人群,快步追上了小羊。
小羊很平静。叶宝友路过沽酒的摊子,拉住他的袖子,“喝一杯?”
“回去睡了。为了个小兔崽子爷三天没睡好。回去养精神。”
“我觉得云箴是气话。”
羊印颉悠悠道,“我也觉得。”
叶宝友哽住了,“那你刚才……你搞得跟要死了似的,敢情你骗我们玩呢?”
“那是刚才,我说得是现在。”羊印颉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我现在又觉得他在气我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僵着。”羊印颉说毕阴森森一笑,运起轻功奔回衙门了。
叶宝友忧心忡忡。
搂着秦牧观躺在床上时,叶宝友决定吸取教训,先未雨绸缪一个,“牧观,以后若是咱俩吵架,赌气可以,但绝对绝对不能说瞎话,口是心非啊。”
秦牧观诧异地抬了抬眼,叶宝友诚恳地道,“牧观,你觉得我爱你么?”
秦牧观温浅地笑了起来。
叶宝友不懈地追问道,“那你觉得,你爱我么?”
秦牧观拢好两人的被角,拂手扫灭了床头的灯。
感觉到黑暗中靠过来的活生生的温暖的人,叶宝友摸出长年放在枕下的药瓶,翻身覆了过去。
那个谁谁不是说了么,爱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他们现在很有爱。
“嗯……”
叶宝友满意了。
5
羊石子小朋友发现,老爷最近勤勉了许多。候爷说了,这叫化悲愤为动力,看来你家老爷今年考绩也是一个优上了。
羊石子小朋友朴实地想,看来今年过年也能吃上一只活宰羊了。
羊大人带着羊石子小朋友去巡街,羊石子小朋友眼尖嘴快,“老爷,那莫不是王爷?”
羊大人漠然抬头,云小王爷正陪着个漂亮丫头站在摊前看小玩意。羊大人认识那姑娘,春风楼头牌,卖艺不卖身才色双绝之清荻姑娘。羊大人还给她写过一首相思小调,深受欢迎流传广泛。
羊大人皮笑肉不笑,拉着小石子继续巡街。小石子灵俐地道,“为什么王爷故意装作看不见咱们?”
羊大人道,“冷战。”
小石子颇不相信,“该不会是王爷不要老爷你了吧?以前王爷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呆在老爷身边,现在王爷连看你一眼都欠奉……”
“石子。”羊大人颇欣赏地摸摸他的头,“你说对了,老爷确实被抛弃了,现在好可怜,好伤心,你能不能乖乖地去对面问一问最近的布价,安慰一下老爷伤怀的心?”
羊石子无奈地过去了。
小羊大人嘿嘿一乐,继续巡街。云箴两人与他正走了个面对面,小羊大人双手一拱,“下官见过王爷。王爷慢走,下官有公务在身,恕不远送。”
云小王爷淡淡一“嗯”,面无多余表情,两人擦身而过。
羊石子气得牙痒痒。
“老爷!”羊石子恨恨地将羊印颉拉到一边,“你这样怎么行?”
小羊大人立刻捧心道,“心好痛好痛。小石子,老爷好心痛。”
“你等着。”羊石子快步冲出去,拉住云箴的袖子,着急地道,“王爷不好了,快救救我家老爷。”
云箴回过头,羊印颉就蜷在巷口阴冷的石阶之上,肩膀瑟瑟发抖,云箴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人抱了起来,“小羊——”
“别上当。”闷沉的声音带着笑从蜷在脸前的胳膊下传来,“我逗小石子玩呢。”
云箴怔了怔,一甩手,重重推开了他。
羊印颉撞在墙上,呲牙咧嘴。云箴愤怒地站起来,“羊印颉——”却什么也说不下去了。
羊印颉抬着脸,手里正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云箴居高临下地望下去,越发觉得多日不见的家伙瘦弱得不成样子,跌坐在阴冷的墙脚下,就像一个不甘心被遗弃的孩子,黑漆漆的眼睛里复杂得让人只想蹲下去,紧紧拥抱住他。
“云箴,”他仰起头,声音恳恳切切,“跟我回去吧。”
“好”字几乎脱口而出。云箴捏了捏手指,强压抑住冲动,生冷地笑道,“回去做什么?”
羊印颉想了想,松开手,道,“我喜欢你。”
“然后呢?”
“你喜欢我么?”
云箴铁着脸,扭头走了出去。这家伙,耍他。
羊印颉嘿嘿地笑了出来。看着云箴的那个小样,他就知道云箴这小子心里想什么。装得那么平静,可也奈不住他羊爷真情实意地剌激!
既然没变心,那就好办,羊印颉吹了一声口哨,招呼过羊石子,“布价问了么?”
羊石子一扭头,恨铁不成钢地又奔布铺里去了。
6.
春风楼。春风得意楼。
云小王爷自打进了楼里就觉得极不自在。
一个姑娘走过来,送了个秋波,情意绵绵地塞给他一个香荷包。
另一个姑娘也走来,娉娉婷婷,含情脉脉地塞给他一香荷包。
云小王爷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姑娘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塞他荷包。云箴抱着一大堆五颜六色的荷包走进清荻姑娘的甲字房,清荻嫣然一笑,也递出一个荷包。
云箴望着窗外瑟瑟秋风,不明所以地道,“还没到端午。”
清荻掩袖一笑,“有人说,王爷出大价钱买这种荷包送人。姐妹们连夜赶的,王爷不知道么?”
云小王爷掂起来细看,只见一面绣着七宝如意云,另一面则绣了只清秀可人的小羊。云小王爷的脸登时就黑下一层。
清荻盈盈地从荷包里抽出一小张绢丝,云小王爷抖开来,绢上端正地绣着五字熟悉无比的小楷,“你、就、从、了、吧。”
云箴吃惊地去翻其它荷包,果然每一个荷包都抽出一张丝绢,上面端正地绣着“你就从了吧。”
云箴抬起头,清荻已经走了。云箴将所有荷包拢进桌布,抱起来走带走。一路上,不断有姑娘冲出来将荷包塞进他的怀里,直到走出花街。
花街再也不能回了。云箴铁青着脸,提着东西直奔县衙,一进门,就朝坐在堂厅里的三个人冲去。
羊印颉不动声色,叶宝友嘿嘿一笑,“稀客。”秦牧观中正地站起来,行礼道,“王爷。”
云箴的眼睛只盯在小羊身上,“你们,先出去。”
叶宝友情深意切地揽住秦牧观,“牧观,咱们不走,就在这儿看大戏哈。”
“这是我与小羊的事。”
“瞎说!”叶宝友不满地瞪他一眼,道,“若不是我家牧观拦着,小羊早就又把你弄得满城风雨了。”
云箴将手里的东西狠狠掷在地下。
羊印颉站起来,径直走到他的眼前,捧住他的头亲了上去。
叶宝友吹了一个口哨。秦牧观垂下眼,拉起他匆匆步出堂厅,驱散了院内的下人。
羊印颉松开手,“是男人就说清楚,你到底要怎么样?要我做什么?你不说,爷他娘的怎么知道!爷只会气你!”
云箴抱起他按在桌子上,“说你爱我!”
羊印颉一哽。
“真情实意地说,然后上表给皇上,说你一辈子对我三从四德。”
羊印颉更哑然。
云箴泄气地松开他,“做不到就算了。”
“不是做不到。”
云箴眼里一亮。
羊印颉盘腿坐于桌上,“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
云箴默了。
“我爱你。”羊印颉一顿,“但我还是需要理由。”
“理由就是……皇上下了密旨,要你一定这么做,一年之内没收到上奏就给我赐婚。”
“那你等着赐婚去吧。”
羊印颉一跃跳了下来。
愤慨地拉开房门,羊印颉对上好几双眼睛。叶宝友抱胸而睨,“牧观,措词。石子,取笔墨。”叶宝友上前抓住羊印颉的胳膊扭到了桌前,一手一个将两人按在一起。
“小羊写,云箴也得写。一模一样,签字画押,就这么办了。”
二十天之后。
小羊:“箴箴,我错怪你了。原来皇上真有密旨,居然还批复了。”
云箴:“不许叫本王箴箴。”
小羊:“都依你……小云云……”
叶宝友:“牧观,咱们搬出去住吧。”
秦牧观:“也好……”
羊石子:“大人,也带我一起走吧——”
(搞完 *--------*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