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听说胜浩病了,想去看看他,结果让他爹给轰出来了。。。”
张佑赫他娘想发作,可一看儿子面色腊黄,眼窝深陷,实在也不忍心再责斥他,
“过来吃饭吧。。。”
张佑赫脱了外套,刚坐在桌旁,猛伸手捂住嘴。
“佑赫!”
“哥!”
另外那仨人儿立刻发现了异状。
“没事儿没事儿,我。。。”
话没说完,张佑赫起身就往厨房跑,扒住流理台的水池子开始吐。
“佑赫!”
“哥!”
另外那仨人儿也跟着冲进厨房。
做娘的帮儿子顺着背。
李在元跑到楼上去翻药箱。
做爹的呢?
在一旁来回度步干着急。
“佑赫!佑赫你咋了?吃啥吃坏了。。。”
下一秒张佑赫他娘就知道问错了,她儿子吐出来的,只有清水。
“药!药!”
李在元从楼上奔下来。
张佑赫已经呕到无力的坐在厨房的地板上,他弟弟忙倒了杯水,扶着他把药送下去。
张佑赫刚从地板上摇摇晃晃站起来,一转身又开始扶着池子狂呕。
刚才吃的药,吐出来了,又开始呕清水。
清水呕完了,开始吐浊白的胃液。
胃液也吐尽了,连甘黄的苦胆也呕出来了。
他一直无法自制的吐,连喘口气儿的机会也没有。
张佑赫吐到脚都软了,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弟弟的双臂上。
他娘吓呆了,眼泪都掉出来了。
他爹急的直搓手。
最后连胆汁也再吐不出来了,张佑赫还是趴在池子边儿上大声干呕。
“不行!我去开车,上医院!”
做爹的总算找回了一点儿理智。
值夜班的医生,长的嗷嗷美丽。
虽然“美丽”这词儿用男人身上不太恰当。
不过这位安七炫医生的确适合用“美丽”来形容。
做了X光,做了胃透,做了些乱七八糟的压压按按,安七炫医生得出了结论,并请病人家属到办公室谈一谈。
“食道、气管和胃都正常,不过有胃酸过多的迹象,长期下去,会变成慢性胃炎。”
“那是咋回事儿?”
“他是不是每天吃完饭都吐?”
那仨人儿互相瞅瞅,李在元开口了,
“我哥好象每天半夜都吐。。。”
“对呀,因为他在消化之前就把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了,胃液根本无法分解,自然胃酸过多。”
“那我儿子到底为啥吐个不停?”
做娘的已经要急疯了。
“精神压力。”
“精神压力?”
这仨人儿异口同声的重复着,互相疑惑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儿。
下一秒,他们就都立刻知道了症结的所在。
能让张佑赫压力大到这样的,除了安胜浩之外不做第二人选。
“患者本身应该不是对食物产生排斥反应,只是对于某件事或某个问题无法释怀,或是无法解决问题所产生的抑郁烦躁,无法适当
的舒解,人的浅意识里就会自行帮助释放这种不安定情绪,是一种精神性的疾病。”
“那要咋样才能治好?”
“对于这一类的病症,药物能起到的作用很小,还是要从问题的根本上着手。”
“问题的根本?”
“就是促成患者这种不安定情绪的直接原因,他最近有啥不顺心的事儿吗?例如学业啦,人际关系啦,感情问题啦,或者也可能是
考试前的紧张所致,或是对前途啊,某些人或事啊,过于担忧之类的?”
安七炫医生尽量详细的解释着,环看眼前这三位。
看来他们明显清楚问题出在哪里,可是既然人家不想回答,也不能强迫病人家属。
“也可能会转化成厌食症,当然,那是最坏的设想。这样的病症,更需要时间的缓冲和患者自身的调节,一是他能够慢慢适应现状
,接受之前无法接受的事实,能够开朗的去面对,自然就不药而愈了,二嘛。。。恐怕要入院治疗。”
做爹娘那俩人儿直勾勾瞅着对方,久久不语。
李在元背靠墙低头沉思。
“噢,既然是这种精神上的压抑所产生的呕吐,也不排除还有其他症状出现的可能。”
“还会有啥症状?”
那仨人儿一听又慌了。
“这就很难推断了,他一旦不间断的进行某一个行为的时候就是很危险了。你们别看他现在这么呕吐,可能不久后会出现不停进食
,不断饮水的情况,或类似长期失眠,无法停止的咳嗽打喷嚏,或感觉皮肤很痒,一直抓个不停,胃呀,肝呀有莫名的疼痛,那不
一定是某个器官有病症,是一种精神性的疼痛,或者不断发冷发热。。。都有可能,总之家人要小心留意,发现他不间断的进行某
个行为的时候,要立刻制止,严重的要立刻送医。”
回家的路上,四个人都沉默。
做爹的开车。
做娘的在一边儿掉眼泪,还得忍着,不敢哭出声儿来。
张佑赫全身虚脱的躺在弟弟大腿上,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
李在元就这么面无表情的轻抚着大哥的头发。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张佑赫基本也是在床上渡过的。
试想一个人吃饭吃不到两口就开始呕,谁还有力气动弹呀。
虽然这种情况已经明显开始好转,不过家人也不敢掉以轻心。
(偶家小TO躺床上8能动耶,咋会酱简单就放过你?)
这天晚饭时,做娘的开始觉得不对劲儿,
“佑赫,你嗓子咋哑了?”
“啊,没事儿,有点儿咳嗽。。。”
“啥!”
这可不是“有点儿”咳嗽的问题!
自从听了安七炫医生的诊断,只要张佑赫稍微有个头疼脑热的,另外那仨人儿立刻草木皆兵。
“快吃药!在元,快去找药!”
李在元一秒钟没耽搁往楼上跑。
“看,没事儿了!好了!你仨别盯着我瞅!”
张佑赫苦笑了一下儿,示意那仨人儿继续看电视,别看他。
可电视此刻哪有他的魅力大呀,那仨人儿还是死盯着张佑赫不放。
吃完药不到几分钟,张佑赫又开始咳嗽。
他就开始含喉糖,一块儿一块儿不停往嘴里塞。
喉糖也算起了作用,张佑赫由头先平均10秒咳嗽一阵儿变成平均30秒咳嗽一阵儿。
终于,喉糖吃完了,张佑赫的咳嗽也停了。
大家刚想松口气儿的时候,他又开始惊天动地的咳个不停。
于是另外那仨人儿又开始慌乱。
张佑赫只能用手捂住嘴不停咳,连说话的时间也没有。
他就这么趴在沙发上咳的鼻涕眼泪一塌糊涂。
最后只好抱着个废纸篓不断的抽面纸来擦。
总算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张佑赫安静下来了。
做娘的扑上去紧抱着儿子,身体象秋风中的落叶,抖个不停。
张佑赫就想转头冲娘笑一个算做安慰。
没等笑呢,他又捂住了嘴。
一个台风式的咳嗽冲口而出,他娘吓的尖叫,他爹和弟弟吓傻了。
伴随着这个超级大咳嗽,血从张佑赫的嘴里喷了出来。
一发不可收拾。
坐在车里,李在元一边要帮着爹注意路况,一边回头看着大哥。
做爹的恨不得开到时速220,直接飞进医院。
后座上,做娘的已经哭的天昏地暗了,她紧抱着儿子咳的发抖的身体,看着血星星点点的喷洒。
张佑赫的力气已经完全没有了,只能任由喉咙一下一下的震动牵扯着身体。
美丽的安七炫医生今儿又值夜班,他面色凝重的说:
“他必须住院!”
*(第一人称)*
早上的阳光透过窗户,摊在脸上,晒的我感觉痒痒的。
啊!脸好痒啊,好想抓一下。。。
下一秒,我就完全忘记脸上痒的这件事儿。
我的左手,我那插满吊瓶针头的左手,居然抬起来了!
我能动了!
尝试牵动右手的肌肉,啊,右手也可以动了!
努力张张嘴,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逸出。
我有声音了!
我可以动了,可以说话了!
我终于可以脱离这活死人一般的生活了!
护士小姐一进门儿,看见我举起双臂,露出一口小白牙冲她微笑,她吓的捂嘴尖叫。
然后爹就奔上楼扑上来抱着我。
要不是文医生及时把他拉开,我刚刚重新开始的人生又要葬送在爹的双臂里。
我被他抱的上半身硬生生的疼,还直咳嗽。
“你握住我的手指。”
文医生把右手食指伸给我。
“用力。”
“再用力。”
“不能再用力了吗?”
我摇摇头。
“文医生,没事儿吧?”
爹迫不及待的凑上来。
“还好,肌肉有轻微萎缩的前兆,不能突然剧烈运动,会扯断肌肉组织,声音恢复了,声带也没有受损,只是近来没有进食,需要
补充纤维,但要从流食开始,护士再多留三天。”
虽然恢复了身体机能,又可以跑来跳去,又可以说话。。。
根本的问题,好象还是没有解决。
爹。。。好象也没有改变主意。。。
一想到这儿,我又开始胃疼。
最近老是无缘无故的胃疼。
文医生看了几次,说是精神性疼痛,胃本身是没啥毛病,心理压力导致的。
被关在家里一个多月,除了爹和医生护士,我再没见到任何人,没有电话,没有任何与外界的联络。
佑赫,这些日子你在做什么?
你过的好不好?
*(旁观)*
张佑赫从医院回家三天了,喉咙的伤口痊愈了,身体还是挺虚。
全家人更是积极备战,只要他再打个喷嚏咳嗽一下儿,立刻直奔医院。
做娘的每天例行公事的紧抱儿子,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提。
“呤。。。。。。”
“喂?”
张佑赫拿起电话,听了不到几秒钟,扔了话筒就往门口冲。
“你干啥!”
他爹娘奔上去扯住儿子。
“胜浩!胜浩!”
张佑赫语无伦次的狂叫。
“爹!去开车!”
李在元一声怒吼拉回那仨人儿的理智。
*(第一人称)*
“佑赫!佑赫!。。。”
我在床上象野兽一样的尖叫,胃象被人用鞭子抽打般的疼痛。
我在床上不断的翻滚,觉得有人拿手在用力扭绞我的胃。
真恨不得伸手到身体里把这个器官扯出来阻止疼痛。
爹跪在床边,流着泪不断叫我的小名儿,
“TONY!TONY!TONY!。。。”
我已经疼的要失去理智了。
下一刻,我恍惚看到几个人冲进我的房间。
当看清奔到床边的人是佑赫时,我的眼泪象洪水一样涌了出来。
“佑赫!。。。疼!疼!”
佑赫忙过来要帮我揉胃,我一把推开他,大叫,
“别碰我!疼!”
我坐起身,又跌回床上,来回几次,我的体力就消耗尽了。
可是痉挛的疼痛却没有放过我。
我再无力挣扎,开始咬扯枕头,撕拉床单。
嗓子喊哑了,再不能动弹,我只好咬紧下唇,汗湿了全身。
接着,便感觉有种润热的液体从嘴唇流下来。
“松开嘴!咬我!”
佑赫硬扳开我的下颚骨,把手臂塞到我嘴边。
再顾不了什么,我用牙紧咬住佑赫手臂上的皮肉。
感觉肺也开始连着疼起来,每吸一口气,肺叶就抽筋。
我象一个布娃娃,被看不见的疼痛将我一片片撕烂,扯碎。
温咸的液体从佑赫的手臂上源源不断的流进我嘴里。
我无声的流着泪,使出最后的力气想去摸摸佑赫的脸。
佑赫抓着我的手,哭着叫我的名字。
当我连牙齿咬合的力量也要失去的时候,文医生来了。
我只听见好象远方打雷似的声音说着“精神性疼痛”的字眼儿。
文医生给我打了镇静剂。
本来是全身虚脱的我,在佑赫想起身的那一刻,用力扯住他的衣角,死也不肯松手。
佑赫就坐到床上,抱我靠在他肩上。
我看到护士在我身旁包扎着佑赫的手臂。
镇静剂开始发挥作用了,光线逐渐离我远去。
在完全陷入黑暗之前,我看到伯母拉扯着我爹的衣服,大声哭喊,
“算了!算了!让他俩在一块儿吧!”
*(旁观)*
张佑赫还静静的坐在床上,轻抚着安胜浩靠在自己肩上沉睡的脸。
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就象场恶梦一样。
房间里静的让人觉得呼吸也难受。
李在元一声儿不出的背靠门板站着。
做家长那仨人儿在送走文医生之后,就没再上楼来,不知在楼下客厅里合计啥。
“哥。”
“嗯?”
“你放弃胜浩吧。”
“。。。为啥?”
“就你办事儿这么婆婆妈妈的,胜浩跟了你以后也不会幸福!”
张佑赫没反驳。
“要不是你,胜浩也不用遭这罪!”
李在元已经开始咬牙切齿了。
“。。。我这些日子也没好哪去。。。”
“活该!你自找的!”
“。。。那要换了你呢?”
李在元低头想了想,
“我是没你想的那么周全,但肯定不会象你这么拖泥带水!”
“那你咋办?”
“。。。只要你一句话,放弃胜浩,我带他走。。。我现在有能力保护他!”
“。。。除非胜浩他自个儿想离开,不然我不会退让!”
“你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
“。。。记着你今儿个说的!”
李在元转身开门往外走。
“你上哪去?”
“出去透透气儿,不然呆在这儿我想打人!”
*(第一人称)*
醒来的时候,佑赫一家人已经不见了,只有爹安静的坐在床边的小沙发里。
爹不断的抽烟。
也不想想他儿子才大病初愈,还制造空气污染。
发现我直勾勾的瞅着他,爹赶忙掐灭了手里的烟头儿,起身把窗户打开。
春天的傍晚,也不是很凉。
感觉微风轻抚着脸颊,我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舒畅。
释怀,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感觉?
大家,都已经是身心疲惫了吧。
一个月不见,佑赫瘦了,没了平时意气风发的自信,眼神暗淡,好象精疲力竭似的。
他手臂上被我咬的伤口,是不是还很疼?
爹这一个多月都耗在家里,每天死盯着我,对于失去我的恐惧,表露无疑。
更何况,平时那样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云淡风清过生活的爹,为了我,在文医生面前掉泪,抓着文医生的衣袖求他治好我。。。
这样的执着,到底带给了我爱的人些什么?
“爹。。。”
我嗓子好干,声音沙哑,
“等学校放假,你会不会来L.A.看我?”
话一出口,泪水也顺着我的眼角滑下来。
爹楞住了,他大概从未想过我会妥协。
过了好半尚儿,他才开口,
“儿子。。。为、为啥?”
我向爹伸出手,示意他到床前来。
拉着爹的手,我端详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