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能的声音再度响起:“今代师赐名‘空’,法号‘空度’!”
恭恭敬敬拜谢慧能:“多谢师兄!”
这时,皇上走过来,把一领新袈裟披到我身上,我又一拜:“谢皇上赏赐!”
他扶起我,目光复杂地望着我,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最后拍拍我便转身离去。
至此,世上没了刘玉这个王爷,多了一个慧空和尚。
第六十九章
僧侣生活枯燥而乏味,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铺床叠被打扫卫生,然后上早课,大约有一个小时的早课结束后便是供佛,天蒙蒙亮时开始吃早饭。然后有一些空闲时间可以自由支配,八点左右开山门,接待香客,午时供佛,打坐,接着吃饭,下午四点左右做晚课,晚九点打钟鼓止静。
虽然在寺里住过一段时日,了解一些他们的坐息,但当时身为局外人的我只觉得新鲜有趣,如今身在局中感觉便大不相同。日复一日重复着一成不变的生活,虽然因为身份高于其他僧人,不用象他们那样严格按照寺规起止,可当我因晚起一刻独自走进早课经堂时,所有僧众都端端正正坐在那里默诵经文,虽然没有人对我发出责备的目光,但我仍感羞愧,轻手轻脚走到慧能身边,在一旁的莆团上坐了下来。
从那以后,我便不敢晚起,怕到时起不来,特意交待一个小沙弥到时喊我,这样才没有再次出丑。
因为慧能是被迫收下我这个和尚,所以对我并没有要求,只要我安生呆在庙里别给他惹事生非他就感激万分了,因此也不交给我什么工作,全凭我自律。
我也对慧能一肚子意见,当初他跟静言那混蛋出我的丑我还记得一清二楚,这次我出家也算是对他的一个打击。虽说出家人乃是方外之人,不应理世俗的一切,但这个世上哪有如此绝对的事?不要说在封建皇权社会,就是在标榜信仰自由的现代社会也没有绝对的自由,还是要向当权派低头的。何况这皇觉寺还是受皇室供养,为皇室服务的?
所以,对着经书中不识的字也不再向他请教,跟那些初入佛门的小沙弥们一同学习,对他们看我的惊奇目光丝毫不在意,只管自行其事。
我最爱去的地方还是那个枫树坡,虽然因为冬天的来临,树叶大多枯死掉落,我依然在那里流连忘返,在落叶中挑挑捡捡,把一些形状美好的枫叶收集起来夹在经书中当书签。
静言那混蛋不知什么时候走了,我到那天被他催眠的地方去时已是人去屋空,连慧能都不知他何时走的。
我还发现了一处曾在被催眠时见到过的小溪,当我看到这眼熟的地方时呆了半天,不知道是不是又被谁给催眠了。咬了咬手指,很痛,不是做梦,很清醒。
慢慢走到溪边,水中映出一个光头和尚,伸出手,掬起一捧水,冬天的溪水冰冷刺骨,低头把手中的水敷到脸上,让头脑保持清醒,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与身份。
当晚我便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这还是出家后第一次失眠,默念经文不管用,数小绵羊也不行,念着念着,经文变成了琴幕罗三个字,数着数着,眼前飘过他的身影。本已习惯的板铺怎么就觉得比平时硬了许多,衾被也没有了温暖的感觉,越躺越感觉寒冷。
似乎有一个声音在招唤我,跳下床,打开房门寻声而去。转过枫树坡,七扭八拐,到了白天找到的溪水边。
夜很静,溪流的声音显得特别清晰。静静站在水旁听着水声,觉得心中好过一些,一阵困意袭来,随意往地上一倒不一会便睡着了……
身边似乎来往着许多人,想睁开眼睛,眼皮却象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有人扶起我,往我嘴里灌汤水,恶,居然是噩梦一样的苦药水,难道我生病了吗?耳中嗡嗡的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算了,随他们说什么吧,我很累很疲惫,只想睡觉……
时睡时醒,有时有感觉,但大多数是昏沉沉的,好象丢了魂似的,心里空荡荡,没着没落,直到有一天,一双温暖的手将我搂在怀里,象小鸟找到了亲人一样,慢慢睁开双目。
眼前的人满面憔悴,明亮的眸子带着血丝,嘴边的胡茬扎在脸上痒痒的。
嘴角露出微笑,低声道:“我是在做梦吗?”
他紧紧搂着我,轻声道:“不是做梦,我来了,我来接你的,为什么要出家?为什么不相信我会来?”
艰难地摇头,黯然道:“不是不相信你,是不相信我自己,不相信我会得到幸福。你走吧,你能来看我,我很知足了,走吧,别叫其他人看到,虽然皇上赦免了我,但我不敢保证身边没有人在监视,没有人看到你吧?”
见他摇头,放下心来,从他怀里强自坐起,着迷地望着他,捧起他的脸,轻柔地抚摸着:“你瘦了。”
他搂着我的腰低声道:“你也瘦了!”
拉低他的头,轻轻吻上他的嘴角,一如记忆中那样甘甜。
琴幕罗一用力将我拉入怀中疯狂地亲吻着,如火的热吻带着渴望带着思念带着执着落在脸上、颈上……
低喘着,闭上眼睛享受这偷来的欢愉,胸前一凉,不禁抖了一下,发昏的头脑清醒过来,急急推着他:“不,不行,放开我,罗,放开……”
琴幕罗颤声道:“瑜,跟我走,我是来带你走的,瑜……”
我摇头,根本不可能,他武功再高,也是一个人,他还有一大家子要顾,带走我只会惹祸上身,现在的皇帝虽然对我看似放松,但谁能保证他不是在欲擒故纵,看看我背后还有没有反对他的势力?
“不行,你带不走我的,我如今在这里还算安全,只要我老老实实呆着,皇上就不会对我怎么样,如果跟你走,不仅要连累你一家,这寺里大大小小也会受到牵连,我已经无心害死了许多人,不能再加深我的罪孽了。”
用手堵住他要说出口的话,低声道:“我本来就是个罪孽深重的鬼魂,因缘巧合吸到神仙的仙尘,受了阎王的算计来到这个世界,附了齐王的身,被迫偿还不知哪一世欠下的债,我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谁也改变不了的,阎王已经判了我的罪,此生众叛亲离孤独终老,所以,我不接受你的情意,因为我知道我没有那个福气享受。趁现在没人发觉你快走,忘了我,忘了我这个倒霉鬼,如果来生有缘我们再次相聚,我一定会接受你,不会放开你,此生我们有缘无份,就放开手吧!”
琴幕罗痛苦地搂着我:“瑜,你病成这样还在为我着想,为什么我会看不清把你当成了他?瑜,瑜我的心好痛,好后悔……”
虽然我头痛如裂,不是太清楚他话中的意思,却还是明白他并没相信我的话,以为我在发烧说胡话,无可奈何地说:“罗,我很难受,你先放开我,先离开,等我身子好些你再找机会见我,我有话要对你说,现在我头很痛,很痛……”
见我这么说,他才放开我,小心翼翼将我放倒躺好,我说:“你快点走,别叫他们看到,免得麻烦。”
琴幕罗点点头,给我把被子盖好,说:“好好吃药,早点好起来,我就在附近守着你。”
眼中一热,强忍着不叫软弱显露,微笑道:“放心,我会的。”
见他关上房门,急忙爬起来将窗户纸捅破从洞中往外看,只见月明星稀,清冷寂静,院中一个影子也没有。
失魂落魄跌坐在床上,如果不是嘴唇隐隐胀痛,几疑身在梦中。
我慢慢好了起来,问起,说我倒在溪边冻了一宿受了风寒,差点丧命。众人很奇怪,问我怎么会在水边睡着的?我也莫名其妙,不记得当时是什么情形。我的病惊动了太后,差来太医日夜照看,我暗中嘀咕,这些人也就是应付差事,还日夜照看呢,如果我还是那个风光一时的齐王殿下,哪会让琴幕罗找到机会跟我相会?不过这样倒好了,有机可趁。
等我可以下地时,便将太医们都打发了,为了照顾大病初愈的我,寺里派了一个小沙弥看护我,因着这病,我也不用起早贪黑做早晚课。小沙弥很听话,我说想一个人走走,不要他跟,他也就不跟着。
慢慢来到那小溪边,站在那里怎么想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夜里摸到这里来睡觉,不会是梦游吧?
发了会怔,四下里看了看,寂静无声,除了风声、落叶再无其他。微微叹了一声,往树林里走去。树上的叶子快落完了,地上厚厚一层落叶象地毯一样,踏在上面软软的。这里人迹少至,也没有僧人来此打扫,大雪过后,这些落叶将会被覆盖,天气回暖腐烂化为天然的肥料为树木施肥。
正在无聊地乱转,一阵风袭过,身边多了一个人,那人伸手将我搂在怀里,熟悉的味道令我安心地回搂住他,这个怀抱是那样舒适,在寒冬里更显温暖。
静静地搂着心爱之人,享受着难得的安逸。
“身体才刚好就出来吹风,不怕再次病倒?”
责备的话语听在耳中心里却很甜。
抬头望着他笑了笑,说:“我想看看能不能遇到你。”
琴幕罗没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过了一会,他说:“跟我来。”
没问他要去哪,只管跟在他身后。琴幕罗拉着我到了一处断崖,搂住我的腰,柔声说:“闭上眼。”
我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还是听话地闭上眼睛。感觉身子一下子失重,吓得两眼圆睁,人却已经落在了一处突出在外的大石上,这里居然有个天然洞穴。
琴幕罗把手软脚软的我抱进去,里面有着一些简单的日常用具,我惊讶地问:“你怎么找到这么一个去处的?”
他把我放在铺着软垫的石铺上,偎着我躺下,说:“我在庙四周转了很久才发现这个地方。”
我说不出话来,这要用多大的心思才能发现这个隐秘之所啊!盯着这张虽经风霜依旧美丽眩目的脸,心里满满的。翻身把他压在身下,温柔地抚摸着这张脸,细细品尝他的所有,一点一点描画。
琴幕罗呼吸急促起来,手也紧紧搂住我的腰,反客为主,将我压在身下,疯狂汲取着。
衣衫退去,凉风袭来,我瑟缩一下,随即就被一个滚烫的躯体紧紧包住,体温急剧上升,一半冷一半热,不由得缠上那火热的源头。一个硬邦邦的物体在腹股间摩挲着,又怕又期待的感觉令我掩住了双眸。
火热的唇自上而下,在胸前细细舔吮,带着渴望带着怜惜在两点上轻揉慢捻。抑制不住的呻吟自喉咙中发出,诱人的轻喘令我红了脸,不敢相信是自己所发出的声响。
双腿被打开,火热的欲望抵在了私密处,黯哑的声音自头顶发出:“瑜,可以吗?”
忍羞带怯,不敢放下捂着双眸的手,只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嗯”了一声。
得到允诺,在后庭强自忍耐的欲望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入,身体蓦地僵住,难以承受之痛席卷全身,眼前闪过几个破碎的画面,凄厉的叫声如鬼魅般刺入心肺,令沸腾的血液霎时冷却下来。
发觉我的不妥,他停了下来,额头上冒着汗,艰涩地问:“瑜……”
头又开始痛起来,摇摇头,痛苦地道:“我的头好痛,象被斧子劈了一样,这里也很痛。”
以手抚着胸口,那里象被扎了一刀痛得我直哆嗦。
“瑜……”
颤抖着紧紧搂着我,激情已经退却,寒风掠过,轻轻咳嗽几声。琴幕罗黯然为我把衣服穿上,我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我……”
“别说话。”
他的声音有些异样,我抬头看了看他,他躲闪着我的目光,不肯与我对视。
整理好衣服,两人相互偎依着。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静静地开口。
“嗯,什么故事?”
他问。
我说:“听完你就明白了。”
“好,你说吧。”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说:“有一个女人,从小就爹不疼娘不爱,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伤害……”
……
平静地叙述着自己的前世,怎么成了鬼,怎么被欺骗来到这个异世,又怎么上了齐王的身……
……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有些麻木,搂着我的手臂不自然地僵硬,站起身来,伸展着手脚,对脸色苍白的琴幕罗说:“我想,你明白故事中的那个人是谁吧?”
他不说话,愣愣地坐在那里,我不敢再看他的脸,怕看到让我伤心难过的表情。转过身慢慢走到洞口,看着云雾缭绕的石壁,静静地道:“在此以前,我从不相信世上有鬼神,不相信前世今生,可现实要我不得不相信,背负着前世的罪孽,苟活在这个世上,只是为了赎罪,为了还债……”
第七十章
时间象流水一样无声无息地滑过,新的一年又来了,太后派人接我进宫一同过年。无法推辞,只好跟慧能说了一声随来人进了宫。
太后一见便拉着我的手哭了起来:“玉儿,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我忙道:“母后,贫僧一切安好,没什么不妥,您莫担心。”
听我如此说,她更是难过,拉我坐在身边不肯放。宫中的妃嫔一一来向她问安,这才情绪不佳地让她们坐下。众妃嫔虽然知道我这个和尚不得皇上欢心,但在太后面前可没一个敢对我冷眼,假意向我问好以讨太后欢心。
元儿也来了,见到我很高兴,看到我的光头,奇怪地问:“皇叔,您的头发怎么不见了?”
我笑着说:“因为这是聪明的标志啊。”
元儿皱起可爱的小眉头,问:“为什么没有头发是聪明的标志呢?”
我笑道:“不是有句话说‘聪明绝顶’吗?所以啊,没头发的人都是很聪明的。”
元儿信以为真,拉着我说:“皇叔,元儿如果聪明了是不是头发也会掉光的?”
我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正是呢,元儿是想要头发还是想要聪明?”
元儿苦恼地皱着眉头,说:“元儿想要聪明,可不喜欢不长头发,那怎么办哪?”
我忍着笑,说:“这可不好办了,两者只能取其一,想聪明就不能要头发,要头发就不能想聪明了。”
元儿想了想又问:“那皇叔以前不聪明所以有头发,现在聪明了所以头发就没有了,是这样吗?”
我呵呵笑了起来,说:“啊,元儿很聪明啊,小心头发会没了呢!”
元儿恐惧地捂着头叫道:“啊,元儿的头发要掉了!”
我哈哈大笑起来,太后又是摇头又是叹息,指着我道:“唉,玉儿啊,你这个脾性佛门怎能容得了你啊,出家人不打诳语呢,看你是怎么教你皇侄儿的?”
我笑道:“贫僧只是为了逗母后跟元儿开心,佛祖不会怪罪的。”
正说笑间,皇上来了,众妃嫔忙上前行礼,我也起身向他行了一礼。皇帝向众妃嫔摆摆手,先向太后问过安,这才看向我,打量了一番,皱眉道:“听说你病了,怎么还没好吗?”
我道:“谢皇上挂念,贫僧已经好了。”
“那怎么还一幅病模样?瘦成这样子?”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话里透着的关心可不象他素日的为人。笑了笑说:“贫僧以前是食肉的,一下子改吃素了不习惯,所以就瘦了。”
亦真亦假的话让他哭笑不得,却引得太后伤心起来:“玉儿,哀家特地吩咐御膳房备了些精致的素斋,你好好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