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往前走,半日之后,第二个阵的方位涌起了杀气。从时间上来看,第一个阵应该把他困了整个下午加晚上,出来之后休息了几个时辰,然后便往这边赶。以我的标准来看半日方破的阵他用了这么久,看来还是大看了他。这个拖时间的方法还真好用,不过也只能是“拖”而已,在进入完全的自己的势力范围内之前还是丝毫不能放松警惕。这个时候只怕他已经在后悔给了我一个时辰的时间,我走的可不是直线,要是他不沿着我的踪迹,而是出了第二个阵之后就直奔山谷的出口守株待兔,那我还不死定?
所以要乘他还没想到这一层的时候将阵布好,把他困死在这里。幸运的是他破阵的时间比我预期的要慢得多,要知道我可是以最高水准来估计他的呢。于是乎几日中,我走走停停,继“风林火山阵”与“螭魅魍魉阵”之后,又布下了“风花雪月阵”(难度系数四星),“白鹤惊云阵”(难度系数四星),“丛峦叠障阵”(难度系数五星),“五星连珠阵”(难度系数三星)和“翻云覆雨阵”(难度系数四星),这七个影响范围只有半径一百米的小阵又构成了一个大阵,影响范围是整个山谷。大阵的名字叫做“北斗七星阵”,难度系数七星。因为这个阵法是阵中套阵,环环相扣,在奇门遁甲中被称为传说中的阵法。据记载,这个阵法是千年前上一任凤星现世之时所创,虽然他将此法记载下来,但千年来后人之中能成功布出此阵的案例只有两例。如果这次我布的这个能成功的话,就应该是第三例了。
不过我也没兴趣留在这里见证自己成功与否,此时我已走出了深谷,但依然处于原始森林之中。这里已经是天岭郡的范围,但要到最近的城镇走路的话还有四五天的路程。这个时候我已是身心俱疲,衣裳褴褛(在原始丛林中挂破或磨破的),身体状况也很差,感冒了不说,因为这几天一直只吃水果,喝的也是生冷的水,一向被惯坏了的肠胃也受不了,胃痛还兼拉肚子,原本就一直发着低烧,现在热度还在不断上升,要不是意志力还在那里强撑着,早就已经倒下了吧。
想想我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都是拜那个该死的要玩什么猎人游戏的变态所赐。一个不小心我脚下一滑,便跌倒在了地上。想要爬起来,身体却像是一团烂泥,已经不听使唤了。我就这样倒在地上微弱地喘着气,却突然听到了一阵马蹄声住这边来了。不是一匹两匹,而是很多匹,大概有一小队的样子。是什么人在这种荒山里面?不可能是商队,因为没有载货用的车子的车轮声,难道是出游打猎之类的?这种小规模的马队也不可能是一般人家,大概应该是王公贵族?但王公贵族又怎么会跑到一个郡边界的深山中打猎?他们应该会有自己的林宛猎场。那是军队?巡逻队?巡逻队再怎么也巡不到这种深山里来……
一时间心里转过了数不清的想法,听到马蹄声的逼近,我只得提起一口气,强撑着想要站起来。虽然不知道是敌是友,但好歹先闪到一边吧,不然等下那些人骑马不看路,马蹄子把我踩个稀巴烂……
就在我挣扎间,马队已经出现在了我面前。我又一次跌倒在了地上,已无力再动。大概那些人是看到了路上有疑似尸体的我,马队停了下来,一个人跑到我旁边将我扶起,对着我说了些什么。可惜我大脑里一片混乱,没听明白他说的什么,于是他又向马队那边喊了几句,然后另一个人便出现在了我面前。
看到那个人的出现,我原本杂七杂八乱成一团的大脑终于清静了,因为见到他使得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液迅速从身上褪干。
真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受到这个打击之后,我的精神终于再也受不了,为了逃避现实而晕了过去。在晕过去之前,一片空白的脑海里终于浮现出了一句话:
宋怀溟?怎么是他!老天爷你不是这么耍我吧?!
四十四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虽然在这期间貌似有醒过来几次,但都只有些模糊的记忆,像是有人说话,有人在喂我喝什么东西之类的。等到终于神志清醒地恢复过来时,又后悔自己醒得不是时候。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我正想开口问他你怎么在这儿,幸好这时脑袋转得快,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处境。我一下子坐起身来,本能性地后退,结果没退多远便发现已经没有退路,只能警惕地看着他。
“小兄弟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旁边一人正端着碗,笑得憨厚地对我说道,“我们路过的时候看到你倒在路上,那时候你可发着高烧,差一点就没命了呢。是我们家老爷救了你。”
看到宋怀溟的脸上没什么异样的表情,我才想起自己还戴着人皮面具呢。舒了一口气,我抱拳向他道:“多谢这位老爷的救命之恩……咳咳……”
“要谢等下再谢吧,先把药喝了。”那个端着碗的男人把我拉过去,我道了谢将药喝完,他又问道,“小兄弟怎么会一个人在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
这时宋怀溟开口问道,“你是从那条深谷中出来的吧?当时我见那谷中杀气四起,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发生了什么?”怎么可能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下子可不好解释了,所以我便决定装傻,“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什么深谷?”
我用茫然地眼神看着他们,那憨厚的男人又问我道,“就是你经过的那个深谷,你不是从谷中出来的吗?”
“??”
“那,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那里?那样的深山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进得去的,而且你身上又没有带行理。”
“为什么在那里?……为什么……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在那里……”
我突然抱住头作晕厥状,那男人急忙扶住我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为什么……我不知道……想不起来……为什么在那里……”
“老爷……这……”
宋怀溟让他去请大夫,然后将我放到床上盖上被子。
“你怎么样?”
“……头……好晕……”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我叫……我……名字……呜呜……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呜呜……”
失忆这招果然好用。等那不中用的大夫来看过之后,说大概是因为发烧烧坏了脑子,所以失去了记忆。而且宋怀溟他们还真信了,也都没怎么为难我。不过好在宋怀溟是个老好人,也没有因为我来历不明就将还在生病的我丢下,还安慰我说先什么都不要想,把病养好再说。哎,单纯的人就是好骗,要是遇到西门锦菡那个疯子,还指不定会把我怎么样呢。
很快我便和那个照顾我的憨厚男人混熟了。他的名字叫范伟,说他们家宋老爷要去永安办事,路过那里时救了我。现在我们所在的地方是天岭郡边界的一个小城镇,那日他们救下我之后便到这里停下给我找大夫就医,因为我晕迷不醒,所以宋怀溟就先停下行程在这里安顿下来,说是等我身体好点了再上路。也没想到我一连十日都不醒人事,醒来之后又“失忆”了,所以宋怀溟就说再等几天看看,虽然要到永安去办事,不过人命重要。
还真像他那种忠臣家族教出来的人呢。话说回来,十日过去了西门锦菡都不见踪影,怕是已经困死在阵中了吧?想想就好笑,他要当猎人玩游戏,结果还是没有摆脱沦为猎物的命运。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虽然一个强大的对手死了有点可惜,不过那样的人可不能给他留活路呢。就像他当初不该给我一个时辰的机会一样。
我让范伟给我准备了洗澡水,这老实人便乖乖地去了。算起来从我被绑架之后便没好好洗过一次澡,最重要的是戴着的人皮面具都没有取下来过,大半个月没刮胡子,里面长出来的胡子都纠结了。不过好在这具身体的毛发比较稀疏,也比较软,大半个月也没长多长的胡子出来,不然戴着人皮面具下巴可不太好受呢。
舒舒服服地洗完澡刮完胡子,虽然现在手头没有药水,重新戴上之后粘不太牢,很容易重复上次蒋醇玉造成的悲剧,不过目前也没有办法了,而且那些人也没跟我好到会来拧我的脸吧。
虽然我说已经麻烦了他们这么多天,还为此担误了他们的行程,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就让他们别管我了,自己该干嘛干嘛去。可宋怀溟那个好管闲事的偏要带着我,说什么身体还没好又失忆了,不能把我一个人丢下。其结果便是我就跟着他们一起去永安,一来是我发现这个偏僻的小城镇上竟没有有凤来仪的产业,目前还是有熟人照顾我的好,反正我知道他他不知道我。二来和他们一道顺路去永安也方便,免得我还要一个人上路,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他们一行十来人,赶路赶得还挺急——因为遇到我把时间耽搁了十多天,而且都选一些偏僻的小路走,这倒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个时期他不呆在东溟做东方晨君的后盾,跑到永安去干嘛?轻车简从,还伪装成普通人,难不成想勾结天朝一起对付东方未君?这么一想到是有点道理,虽然不在东溟,但那边的情况还是基本了解。当初我离开之时就判断相持阶段大概还会持续个一年半载,所以要开始找外援了吧?勾结北魏的话无异于与虎谋皮,所以就勾结天朝?
反正到了永安之后就让人盯着他们,目前就由我自己亲自盯吧。
从开始出发的天岭郡小镇到永安按目前的速度来说还有三日的路程。这种速度对于我来说的确很吃不消。带我骑马的是范围,虽然他人比较好,还想着我大病还没愈就上路,时时刻刻都照顾着我,但第一天下来我又发起了低烧,所以他们只得在天还没黑的时候就找了地方住下来。宋怀溟的随从中很多都在抱怨,不过这可是他们家“老爷”的决定,也不敢当面说什么。
我也懒得去和那些给我白眼的人打好关系,喝了药就早早睡下。这个宋怀溟还真是气人,老是走一些小路,停留的地方不是荒山野岭就是偏僻的小村镇,我家可是做大生意的,怎么会在这些小地方设商业点嘛!一路上我还在想着能不能找到一家有凤来仪的产业,现在看来是没指望了。
一觉醒来时天还是黑的,看看天上的月亮,算起来应该已经过了十二点。古人都比较喜欢早睡早起,不过这样的生活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没有习惯。要知道在以前的世界,现在这个时候都市人的夜生活正开始呢。特别是像我这个年纪的人,只怕还在外面疯玩吧。
我干脆起来穿好衣服出去走走。今天住进来的时候看过了,这家山野小店从住的小院子出去有个小门,能够通到外面的一个小坝子。反正睡不着,就出去走走好了。而且今夜是满月,月光相对比较明亮,也不至于黑漆漆的看不到路。
于是我便走到了小坝子上去散步加赏月,顺便静静地想一些事,不知不觉便出了神。大概过半个时辰,我被一阵冷风吹醒,这才发现在大冬天里站了这么久,已经是手脚冰凉。要是再发烧可就麻烦了,正抬脚往回走,突然听见“卟嗵”一声,好像是什么落水的声音。我想起来的时候看到这个小店边有条小河,于是便沿着小路走到了河边。
原来是有人在游冬泳……
我躲在一棵树的阴影之中,头上黑线一大把。这大冬天的,又是半夜三更,谁这么好的心情啊?我可是看到别人穿少一点都感觉很冷呢。
正想转身回去,那人便已经上了岸来。我又急忙缩回阴影中,这个时候被人发现就不太好了,还是等他走了我再走吧。
那人上岸之后,走到一棵树下拿起什么东西擦了把脸。然后很突然地,一拳大力地打在了树干上,本来没准备落叶的树便纷纷落下叶子来,顺便把我吓一大跳。
“该死!”
也?是宋怀溟的声音?
我屏住呼吸将身子往阴影里缩了缩,但眼睛还是努力地往那边看。现在我和他的距离大概有三十米,他也算是习武之人,怎么就没发现附近有人呢?啊,或许是因为他现在正发飚吧。
只见他又一掌拍在树干上,可怜的树就这样变成了秃头。然后他背靠着树干慢慢滑下坐到地上,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
“……为什么……清明……”
也????????????????????
我的眼睛瞪得都快滚出来掉到地上了,刚才他的确是在叫那个名字吧?这下子来了兴趣,我倒要看看为什么他在大冬天半夜三更冬泳之后会突然冒出这个名字来。
“……清明……清明……为什么……”
皎洁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健壮的身体上蒙了一层水气。借着月光,在这个距离我看清了他布满伤痕的身体。虽然早已没有血迹,但交织在他身上的伤迹却比我上次在审讯室里看到他时还要多得多,也恐怖得多。看来在我走之后,莫离的用刑可就没什么节制了呢,吃了不少苦头吧?
我看到他慢慢地将手伸到下方,然后开始动起来。静寂的山野之中的夜晚没有一点声音,连鸟虫都已经早早入睡。冬季的寒风送来了微弱的声音,男人粗重的喘息与水声。就算看得不是特别清楚,也能知道他这是在干什么了。
“……清明……为什么……清明……”
我嘴角勾起了笑意。看来莫离干得不错嘛,把这个忠义与廉耻观念这么强的生于名将之门忠臣之后的身体变得如此忠实于内心的欲望。看样子宋怀溟应该经常为身体的这种反映而困扰不已,可惜的是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一定也是和那个时候一样吧,冷硬的外壳早已破裂,袒露出里面热情的果实。
随着一声低吼,他终于释放了自己。
“可恶!……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清明……”
在地上坐了一会儿,他又起身到小河里清洗了身体,然后上岸穿上衣服离开。等他走远,我这才从阴影中走出,看着他的背影愉快地笑了出来。
天朝,永安。
作为大陆上历史最悠久的大国,永安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来到了盛唐时期的长安城一样。只用兴旺与繁华这样的词来形容它是远远不够的。东溟是大陆上商业最发达的国家,除了国内外的生意,海上贸易是东溟得天独厚的优势,东海之上的岛国所产的珍稀物品在大陆上全都是由东溟提供。所以东溟沿海港口城市与东溟首都盛京可以算是这片大陆之上最为繁华与富裕的地方了。
然而此时亲眼看到了永安,我才理解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帝都”与“王城”。它的气势是我见过的繁华的盛京与大气的燕京所不能相提并论的。
在永安城墙之外,从远处一眼望去,便能看到城内一处金碧辉煌的屋顶,这是唯一能从高高的城墙之外看得到的东西——皇城。进入永安城之后,无论从城内的哪一个地方都能看到那片金色的华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这里是天子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