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况少皇拿着茶杯的手在暗抖着,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女子和尹烈有着非一般的关系。
“对了,请问阁下贵姓大名?”
“我姓况。”况少皇缓缓道。
“那况先生,不知道你这次找烈有何要事呢?”
“尹烈……他在不在?”况少皇觉得有一点窒息,他不想再和该名女子相处。
“很抱歉,烈他还没回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就在大厅等他回来吧!”女子用右手轻轻拨了拨她额前的浏海一下。
“……不。我想我还是先走了。”况少皇站了起来。“告辞。”况少皇也不待女子作出反应,便快步离去。
况少皇连跑带奔地逃出大宅,当他逃出大宅时,他感到一阵晕眩。
刚才那名女子无名指上的钻戒,令况少皇感到无比的刺眼……
※ ※ ※
“这些年来,你到底去哪了?”欧阳司身处一间阴暗的酒吧内,他正对面坐着的人正是神色凝重的尹烈。
尹烈不作声,只是静静地喝着酒。
“你叫我出来,不是打算什么也不和我说吧!五年前你要我照顾他,但又不告诉我你身在何方,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我在哪里,你一定会忍不住对他说。”尹烈十分清楚欧阳司的性格。
“我有好好照顾他,五年来他无病无痛,生理上。”欧阳司意有所指。
尹烈看着远方,像在想什么。
“你和少皇见一次吧!”说什么也好,最重要的是让他死心。每当欧阳司看到况少皇哭醒的模样时,他就会不期然心痛起来。
爱一个人爱到如斯境地,何苦?况少皇深爱尹烈这件事,欧阳司再也看不下去了。这五年来,欧阳司一直都很慎言,以免不小心又触动了况少皇的伤心之处。
“……我会和他见一次。”不过不是现在。
“什么时候?别再拖了!”
“……咱们比赛见吧!”尹烈意欲离去。“我会再和你联络。”
五年不见,不知道他变成怎么样了?
※ ※ ※
“烈,你回来啦!”云月笑容满脸地向刚回来的尹烈道:“工作结束了?”
“嗯。”尹烈心不在焉地道。
“今天你朋友来找你,不过你不在。”云月闲闲地道。
“朋友?”尹烈觉得奇怪,这五年来他居无定所,应该没什么朋友能和他联络上。
“他说他是你台湾的朋友。”
“台湾……”尹烈的心猛地一跳。“他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姓况。”
尹烈无言,脸上浮现不寻常之色。
“对了!我今天下午去看了婚纱,拿了一些资料回来,你替我看看哪一件好看,是时候要决定了。”云月兴高采烈地说。
尹烈陷入沉思,没有听云月在说什么。
“你下个月十五日确定没事做了吧!可别到时候才告诉我你没空啊!”云月将她的玉臂圈子进尹烈的臂弯内,撒娇一番。“那一天,我要做全世界最漂亮的新娘子,我要拖着你的手,接受众人的祝福。”
云月的喜形于色和尹烈的满脸阴霾形成强烈的对比。
第十章
“你原来在啊。”欧阳司甫踏进酒店的房间,见四周一片黑暗,便以为没人在,当他开了灯,竟看到况少皇坐在床侧旁的地上。
因为欧阳司太晚订酒店的缘故,加上“毕卜索绘画大赛”的名声关系,巴黎市中心的酒店都差不多给别人订满了,欧阳司好不容易才订到这一间有两张床的房间。
“为什么不开灯?”
况少皇像是完全呆住了一般,他只是坐在地上,毫无反应。
“发生什么事了?”欧阳司和况少皇共同生活了五载,岂会看不出况少皇的异样。
“……你有见过尹烈吗?”况少皇沉默良久,然后问。
“……没有啊!”欧阳司暗抖了一下,“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不知道尹烈在哪吗?”
“那你一定不知道他要结婚了。”况少皇用极平静的语气和欧阳司说。
“什么?结婚?”欧阳司的双眼都突了出来。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况少皇异常冷静地态度令欧阳司暗自心惊。
“我是不知道。”他怎么可以如斯冷静?连我都吃惊不已,他不可能会没啥子反应的。
“……我要睡了。”况少皇站起来,走向他的床,倒头便睡。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尹烈要结婚?欧阳司满肚子疑窦。
※ ※ ※
“请各位参赛者到内堂稍待片刻,当评审有了初赛的结果以后,工作人员会通知大家。”“毕卡索绘画大赛”的司仪对各参赛者如是说。
刚刚才在两小时内完成了一副画的况少皇,感到精神极度疲惫,他坐在休息室内的长椅上稍作休息。
“毕卡索绘画大赛”的最大特色,就是参赛者必须在限时间内即席画出大会要求的画来参赛,不像其他的绘画比赛般,可以在完成作品后,才将它拿去参赛。此一特色乃为防止参赛者以别人的画来参加大赛,而且在限时的形式下,若能绘出出色的作品来,更能突显该画画者的天份。
况少皇今天一整天都精神恍惚,他不记得他刚才画了什么出来。
尹烈要结婚了……他要结婚了……
况少皇今天的脑子里只记得尹烈要结婚的事。
“少皇……少皇……”突地,况少皇像是听到有人喊他。
“欧阳?”原来是欧阳司喊他。
“你怎么了?其他的人都跑去看初赛的结果了,你还呆在这?”
“是吗?”况少皇眼光呆滞,欧阳司看了就担心。
“你没事吧!”
“嗯……”况少皇无意识地点了一下头。
“要不要去看初赛的结果?”
“你找我去吧!”况少皇压根儿不想动,对什么也兴趣缺缺。
“我立即回来!”欧阳司只好替况少皇去看了。
欧阳司走出休息室不久,即遇见迎头走过来的尹烈。
“你来一下。”欧阳司岂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他一把拉住尹烈。
“你要结婚吗?”欧阳司拉尹烈到一处阴暗处问。
尹烈没回答,只是看着欧阳司。
“答我!”欧阳司火大了。“你是不是要结婚了?”
“我要结婚很奇怪吗?”尹烈启口:“我早达适婚的年龄,要结婚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吧!”
“你——”欧阳司真不相信他听到的。“你居然说要结婚?你有没有想过少皇的心情?”
“我结不结婚关他什么事?”尹烈说得像是真的不关况少皇的事般。
“不关他的事的话,他就不会一整天都像掉了魂魄似的!你和少皇要结束或是怎样也该说个明白!”
“我会。”尹烈笃定地道。
“是你说的!”气极的欧阳司欲就此甩下尹烈,往报告板的方向走去。
“你是要去看初赛的结果吧!”尹烈在欧阳司的身后道。“他进入准决赛了。”说完,尹烈便转身离去。
欧阳司回过头看着尹烈的背影,心中的疑团还未能释怀。
明明还很在乎少皇,但偏偏要装出一副和他没啥子关系的样子!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欧阳司为之气极。
※ ※ ※
“比赛限时两个小时。请各位准备。”司仪对余下的十五位参赛者如是道。
况少皇看着空无一物的画布,他的手没打算拿起画笔,他的脑子空空的,根本没有灵感。
我不是打算放弃了吗?早在五年前,尹烈已经做了一个适当且再正确不过的决定。我们——是不可能的。
一对父子,怎可能相恋?怎可能以情人的身份相处?怎可能罔顾世俗的枷锁去肆意拥抱热吻?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所以,我才去找他,想亲口告诉他:我已经站起来了,我可以将你当成是一个父亲来看待。
但结果,我的话还没说出口,我已经完全崩溃了……一只婚戒足以令我五年来建立起来的“以为”彻底地崩塌溃裂……原来,尹烈在我的心中,还是占有一席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的位置……我根本没忘过他……一直以来,我都是在自欺欺人。
我没法将他看成是父亲!
他现在要结婚了……他快要成为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别人的……
我要永远失去他了!
我高估了自己,我以为尹烈和我一样,五年来都活在痛苦中,活在对对方浓烈的情感中,活在对命运的控诉中……
我太天真了,尹烈根本没将我当一回事,他能和别人谈婚论嫁,他早已将我忘得一干二净!
我来巴黎干什么?干什么?
况少皇禁不住滑下泪来,他的泪水沾在画布上,画布旋即出现被弄湿了的小圆圆痕迹。
况少皇止不住眼泪,眼泪一串串地掉下来,画布被沾湿的部分愈来愈多。
算了……算了……我什么也不想去想了……况少皇如此想的同时,感到一阵晕眩——
※ ※ ※
“他醒过来了。”欧阳司的声音首先走进况少皇还是浑沌不已的脑海中。
“少皇。”欧阳司轻声呼唤。
况少皇睁开了双眼,跃入他眼帘的是欧阳司担心的脸。
“你在比赛的途中昏过去了,记得吗?”
况少皇眨了眨眼睛,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这里的医生说你劳累过度,你要多休息。”
“……比赛呢?”况少皇想了老半天,终于想到该说些什么了。
“这个……”欧阳司露出为难的神情来。
“评审还在审议,结果还没出来。”
“尹烈?”欧阳司不虞尹烈会在此时走进大会的医疗室。
况少皇睁大了眼睛,他没想到尹烈会来看他。
尹烈一脸平静,像他只是来探望一个朋友般普通。
“你也是评审之一,干嘛会在这?”欧阳司实在不想尹烈在这个敏感时刻来刺激刚昏过去,现在才醒过来的况少皇。
“我主意已决,没必要留在那争论什么,只有还没拿定主意的评审才会在那烦恼个不停。”尹烈站在况少皇的床边不远处。
“少皇有机会进入决赛吗?”欧阳司禁不住好奇心。
“什么都没画的人,我想不到有什么资格让他入决赛。”尹烈一点也不留情面。
“喂!尹——”欧阳司没想到尹烈会当着况少皇的跟前如此无情地批评。
“算了,欧阳,他说得对。”况少皇首度开腔。“能得到尹大画家的批评,是我的荣幸才是。”
我应该向你学习,学习去忘记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当忘掉后,就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了。
“我有话和他说。”尹烈对欧阳司说。
欧阳司看了两人一眼,他们的确应该单独谈谈,他退了出去。
“……听说,你找过我。”尹烈首先打破二人之间的僵局。
“嗯。”况少皇双手紧握。
“有什么事?”尹烈平静地腔调让况少皇感到绝望。
“没什么特别事,只是想看看曾照顾我一段时间的你过得怎样罢了……”况少皇不敢看着尹烈,他的双手愈握愈紧,只差没握出血来。
“是吗?”
之后又是一阵难耐的沉默,况少皇没看着尹烈,所以他不知道尹烈现在有什么样的神情。
“听说,你要结婚了。”况少皇低着头道。
尹烈没答腔,况少皇感到心在抽痛。
尹烈的不回话就等同是默认,况少皇将紧握的双手松开,改为抓着床单。
“有空介绍给我认识吧!”况少皇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说出这句违心之话。“结婚时可虽忘了邀请我去观礼。”
况少皇觉得他的眼泪快要夺眶而出,他将头垂得更低。
“……可以替我看看这个吗?”尹烈突然道。
况少皇感到愕然。看什么?
“我鲜少买婚戒,不知道这个款式合不合用?你能替我看看,给点意见吗?”尹烈自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
况少皇彻底呆住了,他岂能想到尹烈会拿出这样的东西给他看……
尹烈,你好残忍……
况少皇眼眶内的泪水早已满溢,此刻更因尹烈此番言论而更不能控制自己。
“只要是你买的,我想她都会喜欢的。”
况少皇还真佩服自己,这样的情景下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语。
“我就是怕我买得不对。你还是替我看看吧!”尹烈将丝绒盒子打开,然后将它递至况少皇的面前。
当况少皇看到尹烈递过来的婚戒时,他的心痛极了!
不要!
况少皇一手扫开尹烈的婚戒,他不要再看到那只婚戒。
尹烈像是一点也不意外,他盯着已濒临失控的况少皇。
“你别太过分了!”
况少皇再也忍不住!他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不要让我看到你给别的女人的婚戒!
“过分?我有吗?”
“你要结婚就去啊!但不要让我看到!”况少皇泪眼看着尹烈,这是他五年后第一次见到尹烈。
尹烈的影像和况少皇印象中的没差多少,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多少的痕迹。
“你刚才还说要我别忘了邀请你去观礼……”
“鬼才要去!”况少皇将他个性中不成熟的一面表现得淋漓尽致。“我不会去!死也不会去!谁要看你和那个女人结婚啊!”
够了!别再在我的伤口上洒盐了!
“我还以为,五年的岁月能让你变得成熟一点。”
“对呀!我是不成熟!我不但不成熟,还冥顽不灵、执迷不悟!”明明知道和你是不可能的,但我仍是不放弃。
“冥顽不灵、执迷不悟、不成熟……这样才像况少皇。”尹烈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没了刚才的冷冰之感。
“你说够的话就给我离开!”况少皇不想让尹烈继续看到他的泪容。
“就算你不要我的婚戒,也不用一手扫到地上吧!”尹烈轻道。
“出——”况少皇正想喊“出去”时,他蓦地顿了口。
“你说什么?”况少皇泪眼汪汪地看着尹烈,后者带着一丝淡得差点看不见的笑容。
婚戒……给我的?
“我买的虽不是出自家之手的婚戒,但也不便宜。”尹烈弯下腰去捡回被况少皇扫在地上的丝绒盒子。“花了我许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