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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之后,秦楼月凯旋而归。漠嫣门主亲自率各大殿主于浣剑门百级石阶上相迎,然而,那殿主中偏偏少了夙逸。
“秦殿主,这次辛苦你了。你率浣剑门之众铲除玲珑阁这个武林祸患,应当为你记上大功一件。”
秦楼月单膝跪地,“此乃在下份内之事。”
他低头的瞬间,没有看到漠嫣与其他殿主相互交换了一个别有意味的眼色。
“门主专门为您备了酒席接风洗尘,来来,秦殿主,快点进去吧。”一个粗犷汉子从殿主中走出来,把秦楼月从地上拉起来就往里走。
“能否让在下先去……”
“哎呀,你这是要去哪里啊?天大的事也得接了风再说!”
“可……”
秦楼月根本没有机会拒绝推辞,就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连推带拉拖进宴厅。
宴厅内是一人一座的小席,每人面前都摆着一张小几,旁边坐着一位服侍的佳丽。
秦楼月本来就是心思极其缜密之人,看到每个人对他的态度都有些异常,好像都在故意回避什么,便开始生疑。然而,他也不好败了大家的兴致,只好勉强应付。
“楼月哥哥,今日这里都是自己人,我也不与你客气。小妹敬你一杯。”漠嫣说完,拿起桌上青铜酒觞,一仰头饮尽。
秦楼月勉强笑了笑,待身边的女子往杯中斟满了酒,也仰头喝干。
“好!爽快!”身边一阵喝彩,接着,各个殿主便商量好了似的,你一杯我一杯不停灌秦楼月。
秦楼月越是喝,脑袋却越清醒,心也越来越冷。
他们为什么药灌醉自己……是怕自己知道了什么吗……
难道,夙逸他……
这个念头只是倏然闪过,秦楼月就心慌意乱。他开始再不顾忌,自我找醉似的,一杯接着一杯,不停喝着。
秦楼月喝酒向来有节制,从未醉过。各个殿主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秦楼月,不仅开始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漠嫣。
漠嫣也觉得玩的有点过了,于是忽然拍了拍手,“酒已过三旬,大家也都喝的痛快,不如再来些歌舞助兴。”
【月·逸】仙人赋
仙袂乍飘兮,闻麝兰之馥郁;
纤腰之楚楚兮,回风舞雪;
徘徊池上兮,若飞若扬。
美彼之态度兮,凤翥龙翔。
生于孰地,来自何方?
瑶池不二,紫府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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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语落,十三位分别抱着磬、筝、箫、笛、箜篌、筚簟、笙等乐器的华服浓妆女子在屋角坐定。同时,一个身材修长身着水红色纱衣的女子,轻盈跃入房间的中央。她胸饰璎珞,臂饰镯钏,腰系长裙,肩披彩带,赤裸的脚踝上带着一串金铃铛,随着她辗转的步伐而叮咚作响。
乐声骤然作响,一瞬间,跳珠撼玉般的乐声充溢了整个房间,让方才迷蒙的酒气都为之一澈。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跟着那在房间中央翩翩起舞的女子。芙蓉城本来就是美人之乡,这些殿主什么样的佳人没见过,今日却都一个个目瞪口呆盯着屋中的人,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随着她细长腰肢的动作,衣裙飘曳,舞带飞卷。她的舞步轻盈得如若流连花间的蝴蝶。
足下生花,虚步蹑太。
素手把芙蓉,霓裳曳广带,飘浮升天行。
秦楼月已经有些微醺,他的目光也不由被那起舞的女子吸引。而且,他总觉的,那画着妖冶浓妆的女子,面纱之后那双桃花星眸,一直含笑得注视着自己。
忽然,女子变化了步伐,一个轻盈的腾身,舞至秦楼月的身侧。
她水袖一甩,卷起秦楼月桌上的酒觞﹐而后,如若无骨的腰缓缓后仰,最后侧卧在了秦楼月的桌案上﹐然后双手端起酒,送至秦楼月的嘴边。
这次,连漠嫣都目瞪口呆了。
这,这也太……
秦楼月向来不进女色,他有些尴尬得别过头。
那侧卧着的女子不由挑起眉毛,一笑,而后便举杯,用左手遮住脸,细细饮下杯中的酒,妩媚至极。
饮罢,她轻盈转身起身,而后,边舞边用脚尖勾起小桌上的酒壶,替自己斟上第二杯。借着舞姿,她又饮下第二杯酒,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半醉半醒。
漠嫣看时候差不多,于是突然咳嗽了一声说,“这位舞姬好像对楼月哥哥你情有独钟啊,不如我今天做主,把她赏赐给你了。”
秦楼月立刻谢绝,“多谢门主好意,在下心领了。在下有些醉了,想先行离席……”
他话音还没落,忽然,那个舞姬发怒了似得,忽然皱起秀眉,翘起那兰花指,怒视前方,抓起桌上的酒,大口饮下,而后一个不稳,绊倒在小桌前,摔入了秦楼月的怀里。
秦楼月也不能眼见一个女子跌倒在地,只好不闪不避,任她往自己怀里躺。
“你这是急着去找谁啊。”
忽然,仰面躺在秦楼月臂弯里的舞姬,轻笑着开了口。这一开口不要紧,秦楼月直接傻在了原地。
这个声音……
怎么……
好像是……
秦楼月猛地低头,盯着怀里笑得一脸奸诈的人。
“夙逸?!”
夙逸扯掉脸上的面纱,装作很失落得叹气,“哎,我好心好意专门舞了一曲替你接风洗尘,你却对我爱理不理的,真是好伤奴家的心……”
“我……”秦楼月不免觉得无辜,“我没有认出你。”
(深蓝:P话,他弄成这个鬼样子,那些知情的殿主都看的眼发直。何况你这个正人君子,都不仔细看。)
夙逸看着秦楼月手足无措的样子,已经快要忍不住笑,不过还是强装悲伤,“你才走多久,就连我都认不出了……”
“不是那样……因为……因为你比以前瘦太多了……”
半天,秦楼月才勉强得解释道。
“有吗?”
“嗯。伤势恢复了么?”终于问到了秦楼月最关心的重点。今天他的心情真是千回百折了。刚才他发现那个舞姬竟然是夙逸的时候,震惊之后更多的当然是欣喜和安慰。
“没有大碍,只要多调养一阵就能完全恢复了。毕竟门主当时也没有真下狠手。”
“那就好……”
他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一个躺着一个抱着对话良久,完全不顾身旁那几十双闪闪发亮的电灯泡。
这一刻,几乎每一个人都在感叹:为什么夙逸不是个女的。他们这样看上去真是天造地设一对欢喜冤家啊。
“哎,好了好了,我们今天就散了吧。”漠嫣已经看够了好戏,这个时侯适时站起来,对着所有人使了使眼色,“秦殿主和夙逸殿主肯定还要好好叙叙旧,我们就不要再打扰他们了。快散了吧散了吧。”
于是,一屋子人迅速撤离,作鸟兽散。
夙逸却一直窝在秦楼月怀里,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好不容易被这个古板的家伙抱一次,当然要享受个够。
“夙逸,我们不走吗……”秦楼月最后按捺不住,轻声问。
夙逸想了想,编了个假到不行的借口,“我刚才脚扭了……”
不过,偶尔一个小小的谎言,并无伤大雅。
秦楼月没有拆穿,他小心翼翼抱着夙逸起身。走到大殿外。
夜已深,苍茫的月色浩淼降落于黑暗的大地之上,为一切都覆上一层白的霜。清冷的夜风若有若无扫过人的皮肤。
夙逸身上那件半裸的纱衣实在没什么遮寒作用,不由自主,就又往秦楼月怀里缩了缩。
“冷么?”秦楼月很敏感察觉到怀里人的动作,立刻运起内力为他驱寒。
夙逸感激得抬头一笑。
“你真的……瘦了好多……”秦楼月低垂下眼帘,静静看着夙逸。
月光之下,他那双墨色的眸子,不知为何,除了平日里的沉静之外,更多了几分难以言述的哀伤。
无由的,夙逸心头就是一紧。
干嘛露出那样的神态……
“现在是去你那里还是去我那里?”忽然,秦楼月自己转移了话题。
这一问,顿时让夙逸内心荡漾无比。
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暧昧呢……
“去我府上吧。方便。”夙逸眨了眨眼睛。
秦楼月点了点头。不过怎么也没理解这个“方便”是什么意思。去唐府其实还挺绕路的……
夙逸一眼就瞧出秦楼月在想什么,于是好心好意耐心解释,“我府上的浴桶比较大,床也比较大……”
他话音未落,秦楼月手一抖,差点没把夙逸给像烫手的山芋一样给扔出去。
—未完待续—
【月·逸】 春皱
又莫是东风逐君来,
便吹散眉间一点春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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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逸沐浴更衣。
他抱着手臂在镜前站了一会,不住得打量自己。
——真的变得很瘦吗?
捏了捏腰。
看漠嫣那家伙……其实身材还是蛮圆润的……抱起来应该软软的……
秦楼月那家伙,大概喜欢这一型的吧……
夙逸这位花花公子突然开始发挥其自己看女人的高超职业素养。
……不行,我得再胖一点……
一边系衣带,某人一边开始傻兮兮碎碎念。
秦楼月也沐浴完,推门走进夙逸的房间。
明显消瘦了的人,手中轻轻摇着一把生绡白团扇,微蒙的火光之下,扇手一时似玉。
本来夙逸和他的身材是差不多的,现在这样一瘦下去,腰比女子还要细上几分。清瘦的身体裹在宽松的睡袍中,半潮湿的深黑色头发把象牙色的皮肤衬得如若白瓷。
清艳入骨。
秦楼月脑中忽然就蹦出这四个字。着实把自己都狠狠吓了一跳。
看见秦楼月站在门口盯着自己发呆,夙逸奇怪得眨了眨眼睛,“这么拘谨干嘛?又不是第一次进我房间了。”
夙逸这次是真的没往歪的地方想。他太了解秦楼月了,这家伙已经正人君子到了人畜勿近超然物外的境界,就算是天下第一美女全裸着和他共处一室,估计这家伙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不过其实呢,秦楼月心里正在忐忑。
尤其是看到晚凉新浴的夙逸,身体里还未消退的酒力,就让他身体都微微发热。
秦楼月听见夙逸的话,尴尬笑了笑,故意挑了个离得最远的位置坐下。
“这次有没有受伤?”
秦楼月还没来得及关心夙逸的伤势,反被夙逸先问。
秦楼月微微摇头,“皮外伤而已,没有大碍。”
“那就还是受伤了?!”夙逸不悦皱起眉,走到秦楼月面前,不容反驳命令,“给我看看。”
秦楼月抬头看着他,轻声重复了一遍,“真的没事……”
“不行!你不乖乖给我看,小心我扒了你!”
夙逸叉起腰,凶神恶煞。
其实这样的玩笑,他和秦楼月之前一直有开,之前秦楼月都是一笑了之。不过这一次……
自从他吻了夙逸,心底的有些什么似乎在默无声息,悄然改变。
夙逸嘴唇柔软的触感就那样突兀得留存在了他的记忆中,不时突然浮现,让他觉得一阵心慌意乱。
秦楼月看着夙逸,眼神忽然闪烁了一下。他眉微微蹙起,露出一抹让人难以言述的神色。
“伤在背上。”
夙逸怔了一下。一般秦楼月这样的高手,顶多会让敌人上了手臂,伤在后背,恐怕伤得不浅。
“你……”知道秦楼月肯定是觉得尴尬,夙逸刚想说“不用给我看了”,却看见秦楼月开始自己解开衣带。
完了……不能看……
夙逸脑海中的声音拼命在叫嚣,然而那双眼睛就是管不住了自己,死死盯着秦楼月骨节修长如若凝脂的手指。
他的动作缓慢而优雅,灵巧解开了衣带,然后从肩头剥下柔软的浴袍。羊脂色的皮肤忽然就展现在了夙逸眼前。
秦楼月转过身,衣衫一下顺着脊背滑落在了腰间。
夙逸突然别开眼。
不行了……差点没可制住,扑上去把他压倒……
不行不行,我要淡定我要淡定……
夙逸深吸一口气,转回眼睛。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又倒抽一口冷气。
“怎么回事!”
然后,什么色心色欲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秦楼月的背后,竟然有一道长有五寸的刀口!那伤极深,深可见骨!
夙逸猛地蹲下来,愤怒而焦躁得质问,“怎么会伤成这样!”
秦楼月微微叹了口气,苦笑着安慰他,“没关系,只是伤了皮肉罢了很快会愈合的。”
“我问你怎么伤的!你别给我转移话题。”夙逸狠狠瞪了他一眼,手指轻轻覆上伤口旁边的肌肤,小心翼翼摩挲着。
那疼痛仿佛会传染一般,他的指尖都跟着微微的痛起来。
“当时我们冲进玲珑阁的主殿中了机关,续箫楼的二小姐被困在机关中,我不能见死不救,所以……”
“哼,原来是为了救女人。”夙逸冷哼了一声,狠狠白他一眼。
“我……”
“你个白痴,刚才沐浴的时候碰到水了吧!你怎么不早说啊!”
夙逸语气不善说着,但是动作却越发轻柔,他的唇无意识贴着伤口缓缓移动,吐出湿润而温热的气息。
顿时,一种夹杂着些许疼痛的酥痒感从背部直传上头顶。
秦楼月暗暗攥紧了拳,努力平息身体中躁动着的陌生感觉。
【月·逸】尘缘误
尘缘相误,千里斜阳暮。
山无数,乱红如雨,不记来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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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逸,你伤才刚恢复,还是早点歇着吧。今天已经很累了吧?”秦楼月背对着夙逸,快速拉好衣服。
“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