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觅广寒 一(穿越)——深蓝

作者:深蓝  录入:01-14

秦封雪向来行迹诡秘、行事怪异。武林大会、兵器谱排名战,这样的正式场合,秦封雪拒不参加。倒是些花街柳巷、不流之地,经常传出传闻说,秦大阁主曾在这里降一夜甘露。因为其神秘,有关他的流言,反而多得如同一个石榴上的果仁,难以一一细数。

其中,为大众所公认的是:此人对白色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执著。

终日是一身不染一丝尘埃的曳地白衣。

他所用的上古名剑“太阿”也是白色。它在《战国策.韩策一》有记:“太阿,陆断马牛,水击鹄雁。”剑鞘是天下最好的工匠专门为其打至而成。以象牙为材料,柄上细细镂刻缠枝睡莲,一旁刻了“太阿”二字,十二分的旖旎与优雅,一点不似一件凶器。

内部知情人士中,曾爆出这样的传闻:

那秦封雪大人,在世人面前脸上永远都是让人无法捉摸的浅笑。

他一笑,仿佛虚空中有万点白色水鸟,扬翼而自水上起飞。风华神采,不似人间之客。

他一笑,天下再羞涩再贞烈的女子,都要为之怦然心动。

他一笑,不知又有多少人会被卷入阴谋诡计,腥风血雨。

他一笑,真正了解他的人,会对他避之不及。

传闻不曾这样说,但是综合了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话:乱世之下,妖孽必出。

第三十五章 半江瑟瑟半江明

窗外,漫天星粉的光海,蒸腾出迷蒙的光芒,让千里江水一片澄澈,玉色朦胧,重璧连璐。

桌上小火炉上温着美酒。那酒香过于醇浓,遮不住似的一缕缕飘散在空气中。

秦封雪独自坐在蓝竹苑顶层的厢房,时而淡淡品一口醇厚芬芳的佳酿。一领白色鹤羽衬托他出尘的气质,让他仿佛一个悠游尘世的谪仙。

孔雀翎帘被人掀开,来人眉眼含笑,正是秦楼月。

“门主,颜公子到了。”

秦封雪回头,看见那人闲散靠门站着,一脸漫不经心。

墨色长发被白玉簪松松地挽起,那一双黑瞳,幽深似海,迷蒙着溺人的幻觉,让人不自觉就沉陷其中,只一眼,便再也移不开。

我被秦楼月一路引着,来到蓝竹苑。

声色犬马,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我不禁感叹,这秦大门主,还真是恶趣味啊。

我一直呆呆出神,回神的时候才发现我正和秦封雪大眼瞪小眼对看。

“门主。我先退下了。”

孔雀翎帘被缓缓放下,一时间,外面嘈杂的声响被隔绝无余。屋里只剩下两人默默对望。佛手的香味混合着酒精的迷醉淡淡弥散在空气中,暧昧无比。

“过来坐吧,不用这么拘束。”秦封雪抬手,作出邀请的姿态。

我对他居高临下的态度有点不爽,但还是走过去坐下。

客气微笑,“秦门主这样的大忙人,怎么想起来邀我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秦封雪坦率地让我有点错愕,“久闻毒手玉观音颜公子盛名,虽说颜公子已经决定留在重华山庄,秦某还是忍不住想见您风采。今日无它,只想与您小酌几杯。”

这算什么?挖角?套近乎?

什么目的……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根本没目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秦封雪的第一印象就是,他是个恶趣味的无聊人。

(小蓝:颜大人,您真是洞察力超绝,透过现象看本质啊!)

“这是鹤年堂独酿的金佛酒,不久前我才得来,今天特地请颜公子来一起共品美酒。”秦封雪给我面前的白玉小酒杯里斟上酒,他指节修长,手指在白玉杯上晕染一抹淡红。

刹那间,清幽的佛手混合着醇浓的酒香扑面。

我轻叹一声,“原来是金佛酒,鹤年堂五年才出一坛的绝世佳酿。”

鹤年堂乃延续百年的老字号,天下美酒皆出于此。且最善于把歧黄之术融于酒茶之道,善长用佛手、桂花、金橘、茵陈、玫瑰等配以多种中药泡制成佳酿,制成后,酒的色泽瑰丽,红、绿、黄、紫无不晶莹剔透,花果之香浓郁,醇甜回味悠长。

你还真是舍得啊,秦门主。

秦封雪淡淡一笑。

我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他是早就知道我伤势初愈,所以才备了这样的养生酒。我被段重锦禁酒N天,早就垂涎欲滴,既然知道这酒喝多少都没事,我更加肆无忌惮。

“秦门主的好意,我自然不能辜负。更加不能辜负这良辰美酒。”我举杯为敬,一饮而尽。

秦封雪话很少,只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偶尔品一口酒,与我搭一句话。

酒壶早就不知空了多少回,秦封雪倒是大方,整整一坛金佛酒被我喝得见了底。

我们的话题也很奇怪,即没聊到段秋凉、联姻,也没聊到莫轻寒、奸情。他只是平淡谈起芙蓉城的风物,几句平淡的描述,竟然勾勒出锦官城那一副美不胜收的图景。

我喝干最后一口酒,意犹未尽。

抬眼,我看他,忽然露出一个笑容。“秦封雪,其实我记得你。”

秦封雪一直像是刻在脸上般的笑容,凝滞了一瞬。

然后我又说,“你又何必执念呢?”

秦封雪皱眉,却仍然在笑,显得若有所思,“颜公子,此话怎讲?”

我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慢慢弯下腰。直直凝视着他的眼睛。

那时候,我们间的距离,只有一寸而已。

“我不就是欠了你纹银三百两没还么?至于记恨这么久?”

我边摇头边往卧室走,“吝啬鬼啊吝啬鬼……”

秦封雪看着我的背影,眼中笑意更浓。

我摸到大床,扑进软软的被子里。爬啊爬,被硌到,摸索摸索。

皮鞭?

摸索摸索……

蜡烛?

继续摸索摸索……是不是该扩张器了?

忍不住笑出来,“秦封雪,你有这BT嗜好啊?你是S呢,还是M?”

秦封雪正抱着手臂慵懒靠着床柱看我。那人其实天生眉宇间带着点妖异艳色,但是天下人又有几人敢直视他,有几人又能看出,那温润笑容下的绝艳,绝艳之下的冷然。

“你醉了。”

“我没醉。”

突然,他脸上的笑意隐去。仿佛那笑容是张面具,被忽然撕去,仿佛这人的脸上,从未就有过笑容。

“广寒。终有一天,你会为自己为段家所做的一切而后悔。”

我却笑,轻声的笑出来。空旷的房间,一时间漾满了我不知所以的笑声。

下一秒,秦封雪被我压倒在床上,我手指点着他的唇,“小雪,不要因为我专宠小锦而吃醋嘛。”

秦封雪微微扬起嘴角,“我还真是吃醋了呢。”语气里竟然带着三分娇嗔二分柔情。如果把这口气和他身份联系起来,不知多少人要因此跌破眼镜,跌破眼眶,跌得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然后,那人身上淡淡的梨花香弥漫开来。

在最后一丝距离也消失的时候,雪一般的梨花香悄然潜入,很幽眇,让人觉得很宁静,瞬间冲淡了酒精的迷醉。

他的嘴唇很软,却很霸道。我想挣扎,却完全使不上力气。

明明是我压着他,却被他完全控制了行动,无论我出什么招,都被他瞬间挡下。

居然被强吻。而且还被吻得很舒服。

段重锦在宴席上本来是言笑晏晏,八面玲珑应对自如。忽然,一个仆从跑到他身边小声说了句什么,段重锦便脸色微变,推脱了几句便匆匆离席。然后,段大庄主就直奔了青楼而去,蓝竹苑顶层包间。

当段重锦强忍着怒气出现在房间内时,看见了这样一副场景:

颜广寒压在秦封雪身上,衣衫零乱,长发披散。更过分的是,这两人正吻得如火如荼。

于是,一贯淡定冷静的段重锦,暴走了。

后领突然被人拎起来,把我从秦封雪身上拉起来。我暗自庆幸:终于得救了。

一回头,却看见段重锦黑得几近锅底色的脸。

顿时吓得我醉意全无……

今天还真是出门不利又是被强吻又是被眼刀刮,一惊一乍的,我肯定折寿了。

这时候终于明白,我是彻头彻尾被设计了。

这浣剑门门主,就是一彻头彻尾无聊透顶并且恶趣味的祸害。

电光火石间,脑中无数念头闪过。最后,筛选出一个最佳方案——装醉。

我打了个酒歌,慢慢眨了下眼睛,很无辜看着段重锦。

段重锦恶狠狠瞪我一眼,然后抛了一记冷到能冻死企鹅的眼刀给懒洋洋躺在床上的秦封雪。

“回头再教训你。”段重锦在我耳边如是说,拎着我像拎着只小猫似的,大步离开。

身后,秦封雪撑着头侧身躺着,脸上笑意浓郁。

要形容那笑容,唯有腹黑+万恶,再合适不过。

——秦封雪,其实我记得你。

这是那人真正醉时,无意间的一句。

你真的还记得么?

秦封雪冷冷遣退了闻声而来的手下,独自立于窗边。窗外一道清江映残月,半江瑟瑟半江明。

他绝代风华的容颜,半隐在琉璃珠帘后,比江上的月色更冷。

浅酌易醒归薄暮,又成支枕独焚香。

第三十六章 天凉好个秋

第二天,我被段重锦彻底禁足,锁在他的独院里哪也不许去。

现在,我正翻着最新版的《书剑八卦录》。头版头条是醒目的红字:《姐夫出轨?捉奸在床!》

唐羿那厮,真是愈发欠抽了。

忽然,一道凉风自头顶拂过。

老子心情不爽,你还敢往刀尖上撞。

我幽幽开口,“我数到三,如果你自己出来俯首认罪,组织或许可以宽大处理。”

我话音没落,一还没数。唐羿便一袭洗白的青衫,手摇着一把破了洞的折扇,踱着方步嬉皮笑脸出现在我面前。

他笑,我也笑。我越是笑,唐羿脸上的笑就越是挂不住,脸色就越是难看。

终于,唐羿被我笑得浑身发冷,冥冥中第六感有性命之危,于是一边后退一边说,“我突然想起来,有点急事……”

就在唐羿退到楼梯边时,只听一声轰响,楼梯顿时烟尘弥漫,唐羿惊慌之间,一脚踩空,从楼梯最顶上叽哩哐啷一直滚到最底下。等烟尘散去,唐羿咳嗽着,撑起身子。一回头才看到,那十几级的楼梯已经在顷刻间化为了一堆碎片。

我站在楼上俯视,,吹掉手指上残留的硝石、硫黄粉末,带着淡淡的失落,摇摇头,“哎呀,手滑了。”

唐羿下巴差点掉下来。要不是刚才自己从楼梯上摔下来,说不定就跟这楼梯一起被炸成碎片了。他继续坐在地上作柔弱状,咬着袖子眼角垂下一大滴泪:“你你你,太薄情寡义了。”

我邪恶对他笑了一下,“其实,我本想用霹雳弹的。你有……意见么?”

唐羿自知这位少爷这次真被自己惹毛了,于是决定硬着头皮做戏到底,眼中泪光更浓,“我,我……良人,我自作孽不可活,你要杀我,我不怪你。只是……我怀了你的……骨肉……” 我额上青筋一跳,咬牙切齿,“我今天要替天行道,劈了你这神经病……”

唐羿忽然惨呼一声,“孩子是无辜的!” 我脸色一凛,沉默良久,“还是直接火化吧,尸体留着会传播神经病。”

就在我和唐羿一出陈世美怒斩潘金莲演到高潮时,段重锦和秦封雪正在一家小酒楼之上——两大家族首领正面碰撞。

整座楼都被浣剑门和重华山庄的人重重守卫,不准任何人接近三丈之内。

楼上,两人坐在最靠外的小桌边,把酒言欢。

楼下,荆州城内万人空巷,不顾被踩成偏瘫的危险,汇集于小楼之下,瞻仰这两位尊容。

人们都踮高了脚尖,拼命张望。

天下人,较之段重锦,倾心于秦封雪的更多。因为段重锦虽清俊儒雅,但是却给人高不可攀的疏离感;而秦封雪永远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浅笑,无论对地位显赫的一派首领还是对街边卖花的髫龀小童,都是同一个神态。也就给人留下了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印象。

于是,天下人都被骗了。

段重锦虽然有时显得待人清冷,但他毕竟心存慈悲,很少将人逼入绝境,斩尽杀绝。

秦封雪却不然。在他的字典里,就没有仁慈二字。在他眼里,这天下只为鱼肉,任其手中刀俎宰割。

“你最好还是顾及下身份,以后别再做这种事。”说话的是段重锦。

秦封雪,扬眉笑笑,眉宇间带了点邪气,“什么事?”

他果然故意找茬。

“莫轻寒的事闹得天下皆知,我就不说什么了。但是他,你绝对不能动。”段重锦一脸淡漠,但是口气中带着明显的威胁。

秦封雪蹙眉,抱怨,“哎,一个两个都这样,整天莫轻寒莫轻寒的听楼月在耳边嘟囔,就够烦的了,今天还要听你数落……我跟他只是逢场作戏罢了……”然后突然话锋一转,口气轻挑,“虽然莫轻寒人不怎么样,但作为床伴不能说不理想。”说到这里,秦封雪突然看着段重锦,眼神很是暧昧,“不知道,颜广寒在床上,又是怎样十二万分的妩媚?”

段重锦抬眼盯着他,不怒反笑,“你永远也别想知道。”

“那你可得小心看好他。”

段重锦周身的气压,骤然变低。戾气化为冷风,扬起秦封雪垂下的如瀑长发。

秦封雪知道,颜广寒在段重锦心中的分量,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接近段重锦的底线了。于是笑笑,“别那么认真,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

段重锦轻哼一声,“我不记得我们有这么熟。”

我当然清楚,你是只认利益,自恋至极,心思又缜密如蛛丝,心有九十九窍的老狐狸。你自然懂得分寸,但是,你又何尝不是一个疯狂之人。你若是真心想要得到一样东西,会轻易放手么?

秦封雪面对他,向来用模棱两可的态度,不着边际的话来敷衍,好像什么都说了,实际上什么都没透露。面对他这种态度,段重锦也是束手无策。

段重锦一直都在想,当初选择了这样一个“朋友”,联手者,到底是对是错。他实在太高深莫测,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之内。

而秦封雪,自认为对段重锦已经足够坦诚。对于一般人,他一丝一毫也不会透露;对于自己的心腹,他可以透露一成;而对于段重锦,他至少透露了五成。

天下人有谁能猜出,这终日抢地盘相互挤兑的两大家族,首领竟是关系如此密切。

说了这么半天的“废话”,这两位少爷,终于想起要说“正题”。

第三十七章 风满楼

欧阳世家一夜惊变,三位副阁主被杀,十位堂主死了六个,欧阳毋殇阁主下落不明。续箫楼,易主了,”秦封雪带着万年不变的微笑,仿佛说的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我昨天接到的消息。现在,全天下知道这件事的,除了你我也只有施暴者和受害人了。”

“酝酿已久,里应外合,做得干净利落,彻底而不留后患,”段重锦端起面前的青瓷茶杯,轻轻摇晃,碧色的茶水映出徘徊的云影和他沉思的眸子,“一夜间赶尽杀绝,然后悄无声息消失。做得如同只是内部叛乱一般。并且能将消息封锁如此严密。”

秦封雪眼中笑意弥散,竟比这夏日的百亩红荷还要旖旎。“你觉得是谁做的?”

“玲珑阁。”陈述的语气,不经意就透出了那股傲视天下的自信。

“还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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