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有一次我经不住他的哀求,带着他从冷宫那里的一个破洞钻出去,在宫外疯疯癫癫的玩了一天。等我带着他回来的时候,东宫灯火通明,他娘怒气冲冲的坐在门口,什么时候不来管管自家儿子,偏偏我带其韫出去的时候来了。
人不带这样倒霉的吧?
他娘要打我,其韫唧唧喳喳的说了一堆大道理,最后以他娘搂着他,夸奖他是“懂事的好孩子”,我大摇大摆安然无恙的回到家告终。
其韫移开目光,不看我。
我懵了,朝他目光落向的地方挪挪身子,他还是不看我。
太后咳嗽几声,说:“沐国舅,你还磨蹭什么?”
“太后,男女授受不亲啊!”我笑嘻嘻,“我这样做了,茗雪可就真的不能见人了。”
“无妨,这里人不多,事情不会外传的。”
养心殿里人是不多,但是门外不知道有多少双偷听的耳朵呢!
算了,不管了,这丫头不知道受谁指使出于什么目的污蔑我调戏她,她不顾及我,我要管她能不能见人做什么?
不就是闻一闻会不舒服么,又不是叫我去死了。
我要是证明不了我的清白,那我也不用活了。
我看看茗雪,她露出很害怕的表情。太后没有让我站起来,我只能爬过去——丫的,等事情结束了,我要你绕着皇宫爬一百圈!
其实在于外人看来,茗雪身上的脂粉味很好闻,很清新很淡雅……可是于我,那跟毒气没两样。
我抱着壮士断臂的决心凑到近前,努力的嗅了嗅,香味扑鼻而来——我很庆幸我眼前开始发黑了——看见没,看见没?那股子味道真的会让我晕的哦?
等我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躺在养心殿的偏殿里。其韫批阅奏折的时间太长的话,我不由自主地就睡着了,后来他干脆叫我去偏殿睡一觉,等他处理的差不多了再过去。
其实我多么希望他干脆放我回家,我保证刚出了宫门就生龙活虎。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有人说话。
我扭头望去,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我揉揉眼睛后终于认出是其韫,我想从床上爬起来,他按住我的肩膀。
“你脸色不太好,多躺一会儿吧。”他说,声音温和。
你丫的终于知道说话了,我还当你一夜之间变哑巴了呢!
“太后娘娘信我了吧?”我问,其韫要我在他面前不许用“微臣”自称,要说我不懂规矩的坏毛病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其韫摇摇头:“不信。”
我一听,从床上跳起来,“我都晕过去了还不相信我,太没天……到底要我怎么做,太后才会相信我呢?”
我想了想,望着一脸无奈的其韫,“那你相信我吗?”
“相信。”他笑道。
他要不是皇帝,我保证一脚踹在他脸上。
相信还不帮我说话,想看着我被皮开肉绽倒大霉是不?弄得好像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甭忘了,我“调戏”的是谁的女人?嗯,谁的女人?
“那你为什么不帮我!”我说。
“君遥,”其韫在我身边坐下,黑色的眸子像宝石一样漂亮,“以后少喝点酒,对你身体不好。我不帮你,是希望你能得到一些教训,记得以后不要喝酒了。”
我盯着他,不做声。
据说我娘怀我的时候因为不小心导致早产,在床上鬼哭狼嚎了许久,产婆才把我从我娘肚子里扯出来。我的身体很弱,我爹请来了最好的大夫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
我渐渐长大,身体瘦弱的很傻很天真,整个难民样。我爹娘心疼我,弄来大堆的补药、吃喝想把我养胖一些,可是不管怎么吃都胖不了,动不动还总生病。
虽然我身体不好,但小时候很顽皮,喜欢到处跑,等回家的时候带回的不仅是满身的灰尘泥巴,还有鼻涕,要么就是横着被抬进家门的……
一直到我成年,身体依然不好,但比小时候健康了一些,人长得结实了一点,不会轻易的生病了。
不过,我不能喝酒。记得前年行冠礼,那可是大事所以喝了不少酒,结果当晚竟然吐血了,把家里人都吓坏了,匆忙地给我去请大夫。
大夫给我开了方子,并且留下一句话——以后少喝酒,最好不要喝。
于是我爹命下人把酒窖大门给锁上,我出门的时候,必定有一伙人跟在身后,时刻紧盯着我,不让我碰一滴酒。
丫的,不喝酒我还算是什么大老爷们!
那什么,看看,我昨天喝了那么多酒也没见吐血,不是吗?最多不过头脑不清醒,“调戏”了宫女。
谁说我不能喝酒,我和他拼了!
005她脑子烧坏了!
“嘿,”我一拍胸口,说:“喝酒不碍事儿的,你看我昨天又没吐血什么的。”
其韫伸手抚过我垂落的头发,说:“你身子不好,总归是有害的。昨天我光顾着和其他人说话,一个没在意让你喝了那么多酒。”
感觉像只狗似的,我往旁边避了避,笑道:“我身子好的很,你不用为我担心。”
“他爷爷的不担心!”其韫一个脏话脱口而出。
我翻了个白眼,要怪我,和我这样的帝都天字一号流氓痞子待在一起,不潜移默化的被我带坏那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不过其韫很厉害,除了在我面前,就算气到肺要炸了,也不会说脏话。
“呵呵,”我笑笑,“你之前板着脸,把我吓坏了。”
“你不听劝告喝那么多酒,我能不生气吗?”他说,“要是和你心平气和的,你会记住这次的教训吗?”
还是记不住,我心里说。
卫平这时候走进来,欠身,“皇上,太后说国舅大人若是醒了就回养心殿,有事情要宣布。”
其韫叹息一声,“君遥,你不必担心,只要答应我以后不喝酒,我会摆平这件事。”
唉,又拿事情威胁我。想到太后不相信我,我能不答应吗?
我表面上答应下来,暗地里继续喝酒,谁还能管得住我?
“好。”
其韫在前面走,我跟在后面回到养心殿,我一进门就看到太后的脸色好了许多,笑呵呵的看着我。我揉揉眼睛,可以肯定我绝对没有做梦。
难道是太后吃错药了?
“微臣参见……”我刚要下跪,太后连忙说道:“君遥,不要跪了,站着说话。”
我惊愕的望着太后,又转向其韫,看到他脸上得意的表情。
我算明白了,这小子玩我呢!太后已经相信我是清白的了,为了让我答应以后不喝酒,故意诓我!
“谢太后。”我站直身子,避开其韫的目光。
“君遥啊,”太后走过来,拉着我的手,笑的和蔼可亲,和之前判若两人,“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是茗雪诬赖你的。那个丫头啊,喜欢你许久了于是想借你醉酒的事情,嫁给你,谁料到你不能闻那脂粉味给败露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只知道那个叫茗雪的宫女一定是疯了,昨天参加宫宴的不乏皇亲国戚、门阀贵族、高官儒士,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比我强上千百倍,可她竟然偏偏看上我这个帝都里小有名气的地痞流氓!
她脑子一定是烧坏了。
还是我无权无势,脑袋嘴巴笨比较好欺负一些?
不过太后相信我就好,我暗自舒了一口气,说:“谢太后明查。”
“哀家已经叫人严惩她们,非礼一事就算过去了。哀家想起另外一件事情,你已经不小吧?算来,你今年都已经二十二了。看您姐姐都已经嫁人,你也该娶一房媳妇,好给沐家传香火不是?”
太后的一席话无疑是晴天霹雳,把我劈得外焦里嫩。
“太后娘娘,您的好意君遥心领了,只是现在君遥还没有娶妻的念头。”
“哎呀,”太后拍拍我的手背,说:“君遥,你年岁真的不小了。我们其韫在你这个年纪都娶你姐姐了,你看现在还有小皇子了。”
一直沉默的皇后突然开口了:“太后娘娘,请听臣妾一言。如今哪个女人不涂脂抹粉的,君遥身体不好,还是先治好了病再从长计议吧。”
还是我温柔体贴的姐姐最好了,其韫那家伙就知道装哑巴。
“唉——”太后叹息,慈祥和蔼的抚摸着我的头发,说:“你看哀家竟然都不知道你的病,怎么不早点和哀家说,好给你找宫里最好的御医给你看看啊?可怜的孩子。”
“君遥不想让太后娘娘为了这事担心。不过太后娘娘请放心,家父在找大夫了,君遥一定会早日治好这个毛病,”我咧开嘴巴笑,哄着太后,“娶一个漂亮妻子,生个大胖小子让娘娘您高兴。”
太后听了,满意的点点头,招呼皇后一起回去:“皇上还有政事要处理,由君遥陪着就行,我们去御花园逛逛吧。”
“是,太后。”皇后走上前来,和太后一道出去了。
我打了一个哈欠,虽然之前貌似昏睡了老半天,但现在还是感觉累得要命,问其韫:“没什么事的话,我可以回去了吗?”
他只说了三个字:“不可以。”
平平常常的三个字却带着一股威严的气势向我压来,我苦笑道:“其韫,你看那什么……我必须回去和我爹娘报个平安不是?他们可担心我了。”
“卫平已经派人去了,你不用担忧,”其韫说,他墨色的眸子在明媚的阳光下深邃悠长,“我还有话和你说。”
我抓抓头发,懒洋洋的问道:“什么事?”
其韫向我走过来,神色异常,我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养心殿中的内侍宫女都跑光了。
“君遥……”他缓缓的说道,唇角噙着一丝温柔的笑意,“和我远……”
006莫名其妙的话。
忽然一阵耳鸣让我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我眨巴眨巴眼睛,又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问道:“其韫,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其韫低下头,转过身:“没什么,我是希望你多用点功,为出仕做准备,莫要辜负了你爹的一片期望。”
这倒霉孩子一定是傻了,我爹从来没有指望过我出仕为官,他老人家一心希望我最好连沐家大门也别跨出去,不要和一帮子纨绔子弟吃喝嫖赌,就窝在家里养所谓的病。
我和其韫说过,想必我爹和我姐也说过,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番傻话来呢?
虽然殿中没有外人,但也要顾及到其韫的面子问题,我说:“我不是做官的材料,用再多的功也没有前途,谢谢你关心。”
“哦,那随便你。”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其韫今天怎么这么奇怪,给我“调戏”宫女的事情气糊涂了?
我伸手去探他脑门,不烫,没发烧。
其韫回头瞅着我,眼神奇怪,“你做什么?”
我搓着手,说:“你是端国的支柱,要时刻关心你身体是否安康。”
他摇摇头,回过身面对着我:“君遥,我问你……刚才太后问你什么娶妻,你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吗?”
“你不是知道我不能闻那些脂粉味,这不是说废……我爹这不是在到处找大夫给我治吗?哪天治好了,估计我就会娶妻了。”我说,望向养心殿的门,期盼着哪位大臣啊什么的能突然出现在外面高喊一句有紧急军情需要上报。
养心殿里的气氛自我今天一开始踏进来,就奇怪的要人命,今天大伙都是怎么了?
“难道其韫要给我赐婚……”我话刚说到一半,却见其韫一个凌厉的眼神扫来,吓得我后半句感谢的话全吞回肚子里。
他说:“我不认识有什么好姑娘能配的上你。”
我揣摩着他这话什么意思,傻笑道:“太后肯定认识,不过凭我的条件没有哪家好姑娘会瞧上我的。”
“刚才的茗雪呢?”
“……为了钱财倒是有可能。不过所谓的好姑娘是德才兼备,不会为了金山银山把自己丢进火坑里去倒霉一辈子。”
其韫低头玩弄着他手指上的玉扳指,又问:“你爹他可给你找到当世华佗了?”
我盯着他的玉扳指,答道:“听说已经找到一位,不过人在外地,我爹派马车把他请回来,估计现在在回程上了。”
其韫的手微微一颤,依然没有抬头:“你先回去吧。多多休息,不要再喝酒了。”
我差点要欢呼出来,之前的疲劳感在瞬间一扫而光,我略欠了身子,屁颠屁颠地奔出养心殿。殿门在身后关上,我长呼吸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顿时心旷神怡。
我七拐八绕的找了一条僻静点的小道向宫门走去,这条小道一般是给内侍宫女走的,当然要是皇帝愿意也可以打这里过。我图的就是一个清净,别一路上净遇到些官员,我可不好意思和他们打招呼。
那些长辈们每次见到我都摇头叹息,说我没继承我爹衣钵实在可惜,每次都要拉着我苦口婆心的说上一大堆道理。
我听他们废话听得站着也能睡着,所以索性改走小道。
我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盘算着出宫后找谁去赌坊再赌上两把,把前两天输的银子全都找赢回来。忽然,我听见身后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我回头一看,只见几个内侍和老嬷嬷匆匆而来,被他们架着的女人不就是诬陷我“调戏”的茗雪和茗月吗?
茗雪和茗月被拇指粗的绳子绑缚着,嘴巴里塞着破布条,“唔唔”的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奋力地挣扎着。
他们一行人见到我立刻停下脚步,谦卑的行礼,茗雪挣扎的更激烈了,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似乎有什么话非要和我说不可。
“你们准备把她们……”我问。
“回沐大人的话,她们犯了污蔑皇室外戚的大罪,太后吩咐奴婢按照宫规将她们……处死。”一个老嬷嬷回答道,我认出她是太后身边的人。
处死……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不是滋味,抬手指着茗雪,说:“把她嘴巴上的东西拿掉,有话说。”
“是,沐大人。”老嬷嬷让内侍拿掉布条。
布条一被拿走,茗雪立刻哀声喊道:“求您救救我,沐大人!”
“我救不了你。”我说,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来后悔乞求饶命还有什么用处呢?为什么不早想一想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的愚蠢,连事先探知一下我的底细都不知道。
也难怪,她们长年待在深宫中,我不能闻到脂粉味的事情连太后都不清楚,她们会知道那就见鬼了。
茗雪哭喊道:“大人,求求您,茗雪也是对您一片痴心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请您看在这份上,为茗雪向哀家求个情吧。”
嬷嬷大声呵斥:“不懂规矩的丫头,怎么可以这样对国舅说话?!”
我摆摆手示意她没有关系,问道:“我一没才学,二没人品,三没长相,你为何偏偏错付痴心于我呢?”话说,这个问题我还是相当好奇。
“谁说大人您没长相的……”茗雪小声嘀咕道,脸上泛起一片红晕,“奴婢记得第一次见到您是在天慈宫的庭院……您闭着眼睛,仰天微笑的样子让奴婢……倾心,真的很美……大人,求您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