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遥,你不舒服吗?”其韫问,目光中充满了关切,“脸色不太好。”
我躲开他的手,不高兴的说:“没,在家睡了几天,没见太阳,所以脸色才不太好的。”我随口胡扯,满脑子想着乌鱼。
他把手中的书丢到一边去,墨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我,又说:“君遥,最近一段时间你都不进宫来了,在宫外做什么呢?”
把我当犯人审问呢是吧臭小子?
“没做什么啊?我爹叫我好好在家待着,不要乱跑。”撒谎吹牛是我的本事之一,其实我偷偷去赌坊玩了两把,不过……我抓抓头发,怎么把其韫的厉害手下给忘记,说不定那些人跟在我身后,我做过什么事情其韫都是知道的。
果然,其韫慢悠悠的说道:“看着我说话,敢说半句虚言,我饶不了你!”
摊上这么个姐夫,我上辈子是不是造了什么孽要这辈子来偿还?明明是万万岁的皇帝陛下,为什么像个大妈似的,我有个什么事都要管?累不累?
我向后缩了缩身子,“我……我去赌坊了……输了点银子,以后再也不会去了。以后皇上叫我进宫,我一定进……就算我躺在床上病入膏肓了,我也一定会来的。”
“什么病入膏肓!”他怒了。
我欲哭无泪,这丫要不是皇帝要多好,否则我也不至于成缩头乌龟了。在其他人面前我从来都是欺负人的一方,凭我往最热闹的大街上一站,有人向我扔臭鸡蛋足以证明。可在他面前我就一软柿子,任由他捏。
不要逼老子举兵谋反,把你揪住了扔床上……呃,我在想什么混帐事呢。
“我只是……夸张一些的说。”
其韫又回到书案后坐着,拾起书继续看,“皇后和我说,你爹给你找到大夫,可你不愿意给大夫诊脉?”
“嗯,就一庸医!”我说。
“半路停下休整的时候让大夫过来一趟,给你看看,”其韫轻声说道,目光在书页上扫来扫去,我估摸着他压根就没看进去,“我想知道你最近身体情况。”
我“腾”的站起身,大叫一句:“不要!”
010此人相当别扭。
我话音刚落,忽然銮驾像疯了似的往前狂奔,外面响起人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我脚下没站稳,一头栽倒在地,幸好车内铺着软垫没什么大碍,可问题是脑袋正好撞在车厢壁上,一群黄颜色的小鸟在我眼前欢乐的飞来飞去。
还没等我缓个神,随着车子的颠簸,我又“骨碌骨碌”的往车门那边滚去,一时间天旋地转。
我挥舞着双手试图抓住样东西,这时有人一把抱住我。其韫的脸近在眼前,他另一手抓着固定在车上的书案,稳住了身形。
其蕴个子比我高,身材比我壮,所以比我重,我被他压在下面,加上他的爪子和绳索似的绑着我,让我喘不过气来,眼前发黑。
我注视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其韫也看着我,他的气息喷在我脸上,痒痒的。
其韫的脸又靠近了我半分,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我想伸手推开他,却无奈的发现两只手似乎不长在我身上了。
我动弹不了半分,愣愣的看着他。
就在其韫快要亲到我唇上时,銮驾猛得停下,紧接着一道刺目的阳光照射进车厢,我扭过头去看到卫平的脸上流露出尴尬的神色。其韫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松开我,站起身。
“让皇上受惊了,奴才该死!”卫平跪在车辕上,垂着脑袋等待责罚。
“怎么了?”其韫淡淡的问道,走到车厢门口。
“不知道马受了什么惊吓突然失控,又刚巧碰上一段下坡的路。让皇上受惊,奴才该死,请皇上责罚!”
其韫摆摆手,说:“没事,去把马换了继续赶路吧。另外叫人把沐家的大夫带过来。”
“谢皇上,奴才这就去办。”卫平关上车门。
我从地上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气,发现双手终于又听我的话了,见鬼了。
其韫在我面前坐下,白皙修长的手指伸向我的脸,我躲开,“谢谢你刚才拉了我一把,否则我成车下亡魂了说不定。”
“君遥……”
我装做没听见他喊我,自顾自的继续说:“为什么叫大夫过来?你怎么了?”
其韫盯着我,说:“是你刚才撞了一下,把大夫叫来给你看看。”
“嘁,撞了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干嘛这么大惊小怪!叫那庸医滚回去,我才不要他诊脉!”
“还是看看吧。”他脸色有些不快,语气不如之前平和。
我皱眉,“不要!叫太医过来就好了,我不要看到那庸医。”
“沐国丈找来的大夫,我更放心一些。”其韫说着,拍拍我的手,好像我是一个任性的、还穿着开裆裤吵着不肯吃饭的三岁小毛孩。
我看着他,心里有些慌,他和我姐姐一样,眸子很漂亮很清澈,但就像一口上了年月的古井,水清冽却望不见底,永远也猜测不到他们在想什么。
像小时侯,他明明讨厌我,恨不得我滚出书房,永远不要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可是,不知不觉的,他又偏要和我在一起,和我几乎无话不谈。
死活不知道他脑子是怎么想的,人真是奇怪啊。
不过,就凭我这白痴脑袋要能猜测出来,那可是人间奇迹!而奇迹从来不随随便便发生的。
“其韫,那个……”
“什么?”
“没什么。”
姓许的庸医很快就来了,见到皇上在车辕上施了大礼,方才毕恭毕敬的走进来。其韫指了指我,一句话没说。
许庸医拿出一方软掂放在书案上,请我伸胳膊。
我不满的瞪着他,又瞟眼在一旁静静看着的其韫。
爹能把这老家伙请回来,好好招待,说明他真有点本事,比以前请回来的大夫都要厉害,所以……我轻声叹息,慢腾腾的撸起袖子。
那件事,我不指望能瞒上多久,早晚别人都会知道。也许知道了更好,我不用再那么辛苦了……
而且,足以斩断一切情愫。
011行宫里真有鬼?
听到许大夫的诊脉结果,我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他竟然没有发现吗?
爹派人寻找这位许大夫足足有两个月的时间,可见他的医术非同一般,按理说不可能发现不了那件事情的。
果真只是浪得虚名的庸医吗?
或许这一切皆是天意。我收回手,看向其韫,他一副欣慰的样子。
许大夫向卫平交代了一副调理身子的药方,回到原先的马车去了。我探出窗户,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忽然有一丝不安。
一双温暖的手握住我的手,我发现自己的手冰凉得好似一块寒冰,我回头看着挪到身边来的玄衣男子。
其韫皱起眉头,说:“大夫不是说你除了体虚没什么大碍了吗?怎么手比之前还要冷?”
做贼心虚,能不冷吗?我挣脱开他的手,在铺着毯子的地上画圈圈。
“都说了是庸医,赶紧把人撵走吧。来往一趟,诊金伙食开销什么的要不少银子呢,还不如省下来赏给我去……”
“赏给你做什么?”其韫幽幽的问道。
我不寒而栗,“那个……施舍给穷人……”我不能跟他说我其实想去吃喝嫖赌。
“哦?君遥何时做起善事来了?”他歪着脑袋看我,“我记得你在市井坊间的名声可不太好啊?想改邪归正了吗?”
我点头如小鸡啄米,“是啊,皇上英明!我好歹要顾及皇家的面子不是,以前是我糊涂,做了太多坏事。”
其韫手掌托着脑袋,又问:“举例说说你做了什么坏事?”
谁借我一块帕子?我今天格外的想哭。
“横行乡里,欺男霸……女。”
其韫眯起眼睛,我从中读到了危险的讯号,向角落里缩了缩。果然,他猛得抓住我的手腕,用力之大痛得我“哼”了一声。
“告诉你……”他平静的话语中透着如刀刃般的锋利,“我的忍耐是有极限的。你以后要是再敢做出那些混帐事情,我会给你一个非常深刻的教训!”
我糊里糊涂的问道:“什么教训……咳!”其韫手上的力道更重了,我倒吸一口冷气,估计手腕已经青紫了。
其韫还想说什么,车外响起卫平的声音:“皇上,可以启程了。”
他叹息一声,甩开我的手,大声说道:“好,朕知道了。”
銮驾再次缓缓启动,其韫似乎无话跟我说了,回到书案后一声不吭的继续看书。我揉了揉青紫的手腕,背对着他看车外的风景。
被他这么一闹腾,我一点睡意都没有了。真是莫名其妙的家伙!
仔细的想一想,这家伙似乎在“调戏宫女”的事情前对我的态度就没来由的有些奇怪了,时常瞪我,明明有话要和我说的样子却总不说出来。
有话就直说,没话就别做有话的样子!
我一天下来,无非是起床,吃早饭,和狐朋狗友去玩乐,吃午饭,进宫或者继续玩乐,接着在宫里吃晚饭或者在某个楼里搂着大美人吃喝,半夜回到家中蒙头大睡。
而我玩乐的主要项目也就偶尔赌两把,在大街上闲逛,调戏,搂大美人……既没抢劫打砸,也没杀人放火,总之会让我蹲大牢的事情我一样没做过。
难道……我抬手摸摸自己的嘴唇,而后摇摇头,滚他丫的,犯不着为这厮愁眉苦恼。
晚上,终于达到陪都的行宫,当地官员进行了热烈的欢迎宴会。我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一点胃口都没有,刚拿起酒壶想解个馋,其韫一个凌厉的目光扫过来,吓得我酒壶丢地上砸碎了。
郁闷,忒郁闷!
临近半夜的时候,我百无聊赖的趴在案上看着舞姬们曼妙的舞姿,昏昏欲睡,肚子饿得“咕咕”叫可就是没兴趣提筷子。
“君遥,困了的话回房间休息吧。”其韫的声音越过丝竹之声传来。
我的精神立刻好了不少,看到厅内不少官员向我投来羡慕或嫉妒的目光。
等你们的妹妹、女儿进宫给皇上当妃子,皇上也会这样厚爱你们的,莫要嫉妒!我一边想着一边欠身行礼退出大厅。
内侍带着我来到房间,快速地准备好了热水伺候我沐浴更衣。我泡在热水里,感觉分外的惬意,一切疲劳统统扫光,只想美美的窝在被子里一觉睡到大天亮。
蒸腾的水气让屋子里朦胧一片,周围的东西看得都不大真切。眼皮子越来越重,我想擦干了身子回床上睡觉,却懒得动,太喜欢被热水包围的感觉了……
一个激灵,我浑身猛得颤抖一下。
好像有人抱着我,在亲吻我的耳垂……
亲娘啊,不会是行宫里真有鬼吧?!
我霍然睁开眼睛——
012皇上他傻了吗?
一只手臂从后面搂住我的脖子,我想扳开,忽然又一只手紧紧攥住我的手腕,那片青紫的地方钻心的疼。
我看到那只玄色的袖子上织着金色的龙纹花边——
是其韫!
我挣扎着想摆脱他,但是越挣扎他抱得越紧,我吼道:“其韫,你疯了!”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依然禁锢着我的手,只是不再亲吻我。他搂着我脖子的手忽然抽走,似乎在盘弄着我披散下来的头发。
我靠在浴桶边缘,像被封住了穴道动弹不了半分,我不敢回头看一眼。
时间一点点流逝,屋子里寂静的好似无人一般,烛火明灭飘摇,红泪潸然而下,凝固在烛台上。
水渐渐地冷却,我发现那只手似乎松懈了一些,连忙用力甩开他,逃命似的一手抓住旁边的外裳一边跳出浴桶。
我的双手颤抖着,好不容易系起外裳的衣带,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你在做什么,其韫!看清楚,我是沐君遥,不是随行的后宫女人!”
“我知道你是沐君遥。”其韫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我。
脑袋如裂开来一般的疼,我捂着额头,喃喃:“你可以出去吗?”我不愿意想也不愿意说起刚才的事情,我要当它只是一场梦魇。
其韫缓步走过来,我下意识的后退,背撞在了柱子上,生疼的想吐。
“君遥。”
我伸手去推他,可是他身材比我高大又练过武功,非我此等手无缚鸡之力者所能撼动。他看着我,烛光在他漆黑如夜的眸子中流转光华,似乎包含着许多哀伤,我从来没看到这个强势的帝王眼中会有这样的感情。
我感觉到自己无法呼吸,无意识而模糊的喊道:“其,其……其韫。”
一阵沉默。
“我爱你,君遥。”
我听到他轻声说出这五个字,脑袋里顿时“轰”的一声巨响。我不敢看他,低垂着脑袋,嘴唇上一阵刺痛,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在顺着我的下巴流淌。
他的手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然后他的双唇便欺了上来,我闭上眼睛不想看他,他的手禁锢着我,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
他的吻野蛮而霸道,我嘴唇上的疼痛更强烈了,我抵死也不想张看嘴巴,但是压顶而来的窒息感让我觉得自己快要死去,他趁我微启嘴巴喘息一下的机会,舌头灵巧的探进我的嘴里。
他的舌头舔舐过我的牙齿,而后深入进去,吮吸着。
我麻木而呆板的一动不动,冰冷的去面对他。这样一来,他的热情应该很快就熄灭了吧?
果然,其韫松开我,我看到他的嘴唇上染着点点血红,他抬手轻拭过我的下巴,很快他修长的手指上也沾染上我的血。
他的眼神愈加的悲伤,“君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冷冷的反问。
“你……”
我打开他的手,沉声说道:“不要自以为是了,我可不是那帮给你尽心卖力,对你惟命是从的朝廷大臣!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到我的头上!”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究竟要逃避到什么时候!”他怒了。
“我一直以来不都是这个样子吗?还有,什么逃避?其韫,你越来越莫名其妙了。”我很累,不想再和他说半句话,“很晚了,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你请回吧。”
“是吗?”他趁我没注意打横抱起我,往床铺的方向走去。
我瞪他,“放我下来,混蛋!老子不是女人!”我恼羞成怒,抡起拳头朝他脑袋上就是一拳,我管不了他是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皇帝。
我受够了!
他默默的挨了我一拳,却没有放下我的意思,径直走到床前,把我放在床上又拉过被子给我盖上。
“睡吧,我走了。”他垂下眼帘,显得很疲惫。
我不吭声,不想搭理他。
他叹息一声,转过身出去了。
我一脚踹开被子,行宫的夜晚很冷,正好冷风吹过,我打了一个哆嗦。
混蛋,我身上还是湿的就把我扔床上,想难受死我啊!
013那谁竟是刺客!
我病了,估计是湿衣服加上冷风吹的,额头烧得滚烫,许大夫和两个御医们在我床边围了大半天,先是轮流诊脉然后商讨着该下什么药。
我真希望自己烧成傻子白痴得了,一来那么多麻烦事情都可以远远抛开,整日乐呵呵、悠闲自在的蹲在自家门口,过段时间两腿一蹬、双眼一翻去地府报到投胎转世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