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仿佛有自我意识地,在大脑尚在思索的当中,方向盘一转,将车子开到那人的跟前停了下来。
“真可怜呀,堂堂的海天总经理,竟然连个帮忙开车的司机也没有,还要在大马路上拦计程车,该说是寒酸还是小气呢?”
话一出口,陈亦飞才发觉自己说话似乎刻薄了些,但转念一想,跟个对他存有下流意图的人说话根本不用留任何情面,心底的焦躁才稍稍平缓下来。
唐海青挑起眉,看著眼前俊逸的人,歪著头缓缓开口:“真是奇怪呀,我明明拦的是计程车,怎么变成一辆跑车?什么时候有这么高档的计程车了?而且开车的人还是堂堂辰星的总经理陈少爷呢。”揶揄的口气夹杂了几许温柔的笑意。
“哼哼,难得本少爷突然善心大发,看某人可怜想要顺便载他一程……算了,还是跟美人约会比较重要。”话落,他便作势离开。
“等等。”大好机会。怎能就此放过!“如果不麻烦的话……”
陈亦飞哼了一声。“麻烦的话就把你丢到荒郊野外,这样你还敢上车吗?”
唐海青笑了笑,然后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有何不敢?”
车子飞快地穿梭在台北街头,没多久,就到了唐海青住的地方。
“要不要上来喝杯茶?”唐海青带著浅浅笑意的脸似乎人畜无害。
陈亦飞抬眸迎视,试图想从对方的眼里瞧出个端倪。
“怕我会吃了你吗?”激将法用在他身上肯定万无一失,唐海青暗自笑道。
一听。陈亦飞立即不屑地嗤之以鼻。“从来只有我吃人,没有人吃我的道理;再说,想吃本少爷的话得先看看你牙齿够不够硬。”
“所以?”笑意加深,正如他所猜想。
“他*的,本少爷怕你不成?”陈亦飞熄火拔出钥匙,帅气十足地走出车子。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独门独栋的两层楼房,唐海青打开电灯,走进厨房,倒了杯茶放在陈亦飞面前。“请喝。”
“啧,还真的是白开水,难道没有其他选择吗?”
“要啤酒还是牛奶?”
“你当我还是吵著要奶喝的小孩子吗?当然——是啤酒了!”
再度走进厨房,唐海青打开冰箱拿出冰凉的啤酒,左手一动,罐子呈优美的抛物线掷出。
陈亦飞眼明手快地接住,然后大喝一声:“接杀出局。”
唐海青笑看著他有些稚气的举动,心中极力忍住想要挠抱他的欲望。
天底下既痛苦又甜蜜的折磨,莫过于喜欢的人就在触手可及的咫尺,却只能看著他而无法伸出双手尽情地抱住他。
如果用强迫的手段,他毫不怀疑自己将成为淡水河上的一具浮尸。
“嗯,你的纱布?”陈亦飞放下快喝完的啤酒。
唐海青低头一看,叫了一声:“今天早上秘书不小心把咖啡洒倒,幸好有这层纱布挡著才没被烫到。”
“医生不是有说过要是弄湿了要马上换掉,免得伤口发炎吗?”陈亦飞眉头微微皱起。
“一时间忘记了。”唐海青耸耸肩,似乎不甚在意。
陈亦飞见状,眉头拧得更深。“那能不能把它换下来,看了就碍眼。”
“本来答应帮忙的人临时反悔,我一个人恐怕不行。反正只是被泼到一点点,不碍事。”说完,他还有意无意地瞅了他一眼。
被那种眼神一看,陈亦飞起初还颇能理直气壮的瞪回去,慢慢的,看他仿佛没什么事的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终于受不了地骂了一句。
“行了、行了,给本少爷过来乖乖坐好,医药箱在哪里?”
“上面数来第二个抽屉,白色的盒子。”
啧了一声,陈亦飞拾著箱子走过来,边把旁边的单人沙发拖过来。“我先声明,第一我没帮人做过这种事,算起来你是第一个,所以你要感激我;第二我是个男人,下手难免不知轻重,所以等会儿如果会痛的话就不要怪我。”
“没关系。”唐海青淡淡地笑道。
陈亦飞剪开纱布之后,缝合整齐的伤口便出现在他眼前,扬起眉看了一下,忍不住开玩笑说:“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有只蜈蚣在你手上爬呢。”
“等拆线之后过几个月,疤痕就会慢慢淡去。”
“你会在意那个?”陈亦飞边问,边拿起箱子里的优碘消毒伤口,接著再替他涂上医生给的抗生素药膏,动作虽然稍嫌粗鲁了些,可力道却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而是一直小心控制著。
唐海音清楚地感受到那只修长大手的小心翼翼,满腔的柔情爱意顿时涨满了胸口。“还好,会不会留下痕迹不在我担心的范围里。”
“不是有句话说……什么男人身上的疤痕就是狗屁荣耀,所以有愈多的伤痕就会有愈多的女人死去活来的爱他。”
“你从哪里听来的?”唐海青失笑地问,深邃的黑眸望著陈亦飞那可以把女孩子比下去的浓密睫毛,忍不住想知道吻起来的感觉会是如何。
“电视上不是都这么演的吗?”把纱布摊开,像里什么似的把伤口层层包起来,陈亦飞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之前在马路上跟我说什么?”
“嗯?”唐海青想了想,才慢条斯理地说:“我说……我想吻你。”
正拿剪刀要剪纱布的右手就这么抖了一下,陈亦飞默不作声地剪断纱布,最后贴上固定胶布便大功告成。
把医药箱收拾一下放回原处,拿过搁在桌上的啤酒将它一口喝完,冷静地抬起头来。“你是认真的?”
“再认真不过。”唐海青正经八百地回答。
“我看起来很像女人吗?还是感觉很娘?”语气虽然是波澜不兴的,可陈亦飞的表情仿佛是只要他一点头,就会马上冲过辨掐住他脖子的罗刹样。
“你的模样十分帅气英俊,没有人会怀疑你的性别。”
好极了,算他眼睛雪亮,知道他陈少爷是个玉树临风的帅哥——咦?现在可不是自恋的好时机,问题还没解决。
“那好,台湾总人口大约有两千两百万,其中女性约一千万,上至八十岁、下至一岁的女性任君选择,就算一天换一个也换不完,永远也不会厌烦,多好。”
“但是她们都不是你。”简单扼要的一句话。
恶……我的妈呀……这种俗烂的芭乐话亏他说得出口。
陈亦飞故作镇定地拨弄自己的头发。“我知道自己很迷人,不过……”
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唐海青勾起唇,截断他的话。“千万别跟我说你观念保守、心胸狭隘、思想迂腐老旧不能接受之类的推卸之词,或是看不起这种感情的话来。”他的笑容诚恳,宛如一个正对著学生谆谆教诲的好老师。
“喂,别乱下定论好吗?你说的那些我一个也没有。”
“那么,意思就是你可以接受我的感情?”唐海青欺身上前。
“嘿,别一下子就跳这么快,我也没这么说……”嗯,怎么感觉有股庞大的热气扑上来,仿佛要吞掉他的样子?
“你可以试试看,跟一个男人恋爱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也许更美好、也许更动人、也许更疯狂、也许可以让你沉迷于其中……”唐海青呢喃低语。
“我还有女朋友。”
唐海青把他整个人圈在单人沙发上,令他动弹不得。
“没关系,我不介意。”他慢慢的逼近,两人的距离只剩下几公分。
“我介意,Ok!”对方呼出的热气喷拂在脸上,陈亦飞考虑要不要像被性骚扰的女人一样甩他一个巴掌,还是用脚踢他的命根子。
就在他分神考虑哪个方式比较符合他的形象时,灼热滚烫夹带著浓浓麝香味的嘴唇已经封住他的唇,不同于上一次较温和的吻,这次加注了几许狂暴的气息,似乎把他当成鱼翅鲍鱼之类的美食整口吞进肚子里。
妈的,怎么连著两次都著了他的道?自己未免太没戒心了吧!
而且……他的吻技还真不是他*的高超!
第九章
陈老爷充满怀疑的目光,不断地瞥向窝在沙发上、一脸无聊地看著电视的陈亦飞。
自从他回国后,他第一次看到他那么安分守己的每天准时上下班,还准时在家吃晚餐,而不是在外面过多采多姿的夜生活,拖到一两点才回家。
唔……感觉有些可怕。
陈老爷边偷吃刚端上来的梅干扣肉,边偷看自家孙子的一举一动。
大姑姑问:“飞儿最近是怎么了?好像没什么精神。”女人总是比较敏感。
“该不会是被那个辜小姐甩了吧?”陈老爷有些幸灾乐祸,再如何厉害的人也有踢到铁板的一天,谁教他自认风流潇洒!
“怎么可能?飞儿那么有魅力,谁敢说不喜欢他的!”护短的心态表露无遗。
“难说呢,总有一两个不买他的帐……”陈老爷撇了撇嘴。
“爸,你不是一心想要飞儿赶快定下来,怎么这时候还说这种话?”
“定下来是一回事,这死小孩自信过了头,以为什么事情都要顺著他的意,就是要让他得到教训,灭一灭他的气焰才行。”陈老爷义正辞严地说。“不过,这死小孩未免太没志气了,只不过是被抛弃而已,犯得著摆出这种要死不活的脸吗?对了,死小孩不是很喜欢吃街口的老张鲜虾馄饨,去买几份回来,还有他们的榨菜也顺便包回来……”
“爸也真是的,说到底还不是担心飞儿。”娇柔的呵呵笑声不断。
“哼!我是怕明天报纸上出现‘某家企业总经理因为失恋而郁郁寡欢至死’丢了我们陈家的脸,才不是在担心那个不懂得敬老尊贤的死小孩!”
“好啦,爸就是嘴硬心软,我去问问看飞儿要不要吃。”大姑姑一脸宠溺地走向客厅。
呵呵,飞儿不论怎么看就是一个帅字,虽然他的个性有些缺点,但也可以解释为天真调皮;而且他身价不凡,她怎么也想不通会有人舍得放弃这块肥肉。
不过,说实在的,她倒是不希望他太早定下来。
这么早结婚,意味以后的日子将会被妻子或是小孩占据,肯定没什么多余的时间陪她们和爸爸,也许连关爱也会被瓜分掉。
说不定……飞儿有了妻子以后就会不要这个家了?
她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抱著复杂的思绪停在陈亦飞面前。
陈亦飞从斜躺变成大字形地躺在高级沙发上,再拿著遥控器一台一台地转换,然后啪的一声关掉变不出花样的电视,转而一把抄起桌下的过期经济杂志,开始漫不经心地研究中小企业的寿命究竟有几年。
“飞儿,你还是不要太早结婚的好,起码陪到爸爸驾鹤西归的时候再结婚也不迟,要不然就随便找个女人娶了,当个相敬如宾的夫妻,反正爸爸也只是注重那个仪式而已。”
“喂,胡说八道个什么!”陈老爷冲了过来,气呼呼地骂道。“你这个姑姑是怎么当的!难道要让他跟你们几个一样,混到七老八十了还赖在家里不结婚?让人家知道了还不笑死!”
“爸,你有没有想过要是飞儿结婚后,不要我们了该怎么办?”
“怎么可能!我是他爷爷,他怎么敢做出那种大逆不道的事来!”
“爸你不知道,现在的女人手段可厉害了,要是她看我们不顺眼,只要吹吹耳边风,或是搬弄是非,说不定就让飞儿把我们赶出去流落街头。”
“死小孩才不是那种被女人牵著鼻子走的人!”
“爸难道没听过大陆剧里的一句话,什么有了妻子不要爹娘的……”大姑姑仿佛感触良深地叹口气。
“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早点结婚好过年纪大了,什么秃头、啤酒肚、皱纹、肌肉松弛统统都冒出来,结果没人要;再说我这爷爷眼睛可是十分锐利的,要进我们陈家的大门要先通过我这关,想耍什么心机,我马上就能看出来。”
“老头子,你的口水喷到我了。”
陈亦飞懒洋洋的嗓音缓缓扬起,然而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两人根本就没听到。
“爸,飞儿条件这么好,就算老了也还是有一大堆人抢著要,而且我才不相信你的眼光呢,上次你直说那个林小姐有多好,一直要飞儿跟她交往,结果现在不仅未婚生子,还养了个小白脸,简直跌破大家的眼镜!”
大姑姑说到激动处,还比手划脚一番。
陈亦飞没好气地说:“大姑姑,你的佛山无影手扫到我的头了。”
慵懒的声调仍然无法撼动正吵得几乎快把屋顶掀起来的父女,陈亦飞只好放下手上的杂志,将地方让给他们,起身走向厨房。
陈亦飞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裹著酱汁的猪肉,放进嘴里优雅地咀嚼著。他的心湖原本一片澄澈平静,如今却被人搅得涟漪不断,在努力平复胸口异样的情绪时,他却发现即使恢复原来的洒脱,却跟以往还是有些不同。
擅长爱情游戏的人,在某方面来说,并不见得就真的了解爱情的意义。
他只是单纯地把爱情当作一个好玩的游戏。
不是说他蓄意玩弄别人的感情,而是他心性如此,与其爱得死去活来.不如轻轻松松地游戏人间,享受乐趣;然后玩腻了,再笑笑地抽身离开。
若说陈亦飞是个游戏高手,那么在爱情上,他绝对是个还没毕业的青涩大学生。
在他尚未厘清对唐海青的感觉时,他便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万万不可能会对一个男人动心,更不可能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好吧,避开唐海青总行吧!陈亦飞在心底琢磨了半天只想出这个办法。
就算没有他帮忙,那么个小伤应该死不了人吧。
虽然有些消极,但总不能要他使出以往对女人惯用的伎俩。用在那个人身上感觉怪怪的,而且那个男人应该也不吃这一套。
反正现在成莹正忙著开分店的事,最近根本挪不出时间跟他约会,他也可以乘机修身养性一下;所以不是窝在公司就是家里,暂时当个乖乖牌。
也许只要忍耐个几天、几个礼拜,那个人就会知难而退了。
不过,他怎么会喜欢上自己呢?一个男人怎么会对另外一个男人抱有欲望?虽说在民风开放的美国时时可以见到同性情侣在他面前大胆上演亲热戏,而他还能无动于衷地吃著热狗,可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时……
哎呀,想来一定是他迷人的风采不但迷倒了女人,就连唐海青那样的男人也难逃他的魅力。
在胡思乱想的当中,盘子里的菜也只剩下些残渣。陈亦飞拍了拍八分饱的肚子,无视仍站在客厅你一言我一句、吵得不开交的父女,径自转身走向二楼。
约莫昊十五分钟后。两人气喘吁吁又口干舌燥——
条地,大姑姑发现了一件事。“等一下,飞儿怎么不见了?”
陈老爷转头一看,果真沙发上空无一人,将头再转过另一边,吓然又发现了一件事。“混蛋小孩,至少留块肥肉给我吃!要不然留些肉渣给我闻香也好!”陈老爷仰天悲鸣,然后痛哭流涕地哀悼他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