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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罗森林里的不远处传来了阵阵刀剑相碰的声响。一群身著轻装铠甲的武士正在彼此厮杀,战斗得难分难解。唯一能够明显分出敌我的,只有铠甲内外露的戎装。看著两边的队形,都是属於训练精良的队伍。一时之间可以说不可能分出胜负。
战斗中的人群里有一个特别显眼的年轻男子,男子穿著一身的黑色铠甲,金色的发丝让风吹过脸颊。胯下的黑色骏马,似乎和他的主人一般,放射出和周遭的人完全不同的气势。他的神色间几乎可以说是毫不关心的,也许是对手的实力相差悬殊罢。但不知怎麽,这个身著一身黑色铠甲的男人并不急著结果眼前的对手,只是带著一种令人难以察觉的冷列观察著四周。眼前与他打斗的男子似乎也察觉了这一点,感觉到受了屈辱一般。每一刀都用尽了全力。
「都蓝,小心。」一名脸容清俊的男子对著他大喊。而被唤为都蓝的黑一男子马上回过身,一刀解决了从後方而来的敌人。眼前的男子见机不可失一刀往都蓝的胸前猛砍,谁知说时迟那时快,都蓝用令人惊异的速度反手又是一刀,男子困难的看著胸前的伤口,似乎到此时还不能相信。在他放大的瞳仁中映著男子没有表情的脸孔拇郊溽莘鹨绯隽肆礁鲎帧?
「恶魔...」
「恶魔...吗?」都蓝反覆的咀嚼著这两个字的意义,深蓝色的眼中看不出一丝情绪。抽出藏在敌人体内的剑身,鲜血狂喷。
「也许罢。」男子瞥了一眼四周,黑衣军因为主帅的胜利而显得精神大振,敌方的士气则相反的低落了下来,然而敌军并没有因此而产生了退败的迹象,这让都蓝不禁为他们训练的精良而赞赏。不过,他已明白这一场仗他赢定了。掉转马头,对著刚才提醒他的男子开口。
「罗处,剩下就交给你了。」他信任他,一如他的父王信任他一般。
「没问题。」罗处了解他所跟随的主上,他知道这一仗已然胜利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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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麽?」斐怒吼了一声,议事大厅里回盪著他的声音,站在中央的威廉公爵也不禁瑟缩了一下,。
「是谁允许你这麽做的?」斐依然坐在那一张原本属於他父王的,象徵权利与勇敢的椅子上。椅子上铺著雪白的熊皮,那是两年前他刚刚继位时一名族内的猎熊高手所献上的,据说为了追逐这一只拥有罕见毛皮的熊,这名猎熊高手足足追逐了一个冬天,才得到这珍贵异常的毛皮。奥1
罗根境内能够与其匹配的主人,也只有当今的王上─斐希尔德布兰特。
然而此刻,斐的眼却是盛满盛怒的。他危险的盯著眼前的重臣,威廉公爵从未见过王上这样的眼神,原先的笃定现在似乎也不翼而飞。他勉强的清了清喉咙,弯身向斐示意。
「王上,是我下的命令。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是他们先挑衅的。」威廉公爵振振有词的说著,彷佛话一出口就是这麽自然。然而随著王上的眼神,他彷佛可以感觉到一股穿透的视线洞悉他话语中的真实性。斐眯起了眼,望著威廉公爵,他太了解他。所谓的挑衅就算真是对方挑起,也是威廉所乐见的。
「我记得我曾经说过,在得到我的允许之前,谁也不准轻举妄动。或者需要我提醒你?」冷列的声音刷过在场的每个人,其中不泛随他父王四处争战的大将,这是一个警告。自从两年前他以十七岁的年龄,自他的父亲,安德理亚王的手里接下奥罗根的王位那一天起,就没有人质疑过他的权威。一开始众人中的确有人抱持著怀疑和看好戏的心情,想看看这个刚满十七岁的少年如何治理一个国家。然而斐以他卓越的能力与头脑获得了这一群自他父王时代就跟随他父王的大臣全心的信任。此刻,威廉公爵与其说是质疑他的权威,不如更贴切的来说是在抱怨。而抱怨的内容也十分的明显,他要他出兵。
斐不是不懂。
「王上,我们究竟在忍什麽?这些马札尔人是凶残的,我们边境的人民在抱怨著,他们质疑王上为何迟迟不肯向他们宣战,甚至...」下面的话就算威廉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轻易的说出口。
「甚至怀疑我害怕,不敢出兵?」斐毫不犹豫地替他把话接了下去,这一些话不单说重了威廉的心事,也是在场的许多大臣心中的疑虑。
「我不曾这麽想,王上。但是我实在听不下去外面的风言风语。」威廉并不怀疑斐不出征是因为害怕,他看著他长大,他明白他的骁勇善战。但是他确实不明白这一阵子斐的举动,特别是这一群野蛮的马札尔游牧民族已经对奥罗根的王朝引起了威胁。他们凶狠的掠夺,就像是永远不会满足。
「威廉,我明白你对我的忠心,我由衷的感谢你。但是今天的事我不能装作什麽都没有发生。你以我的名义与都蓝争战并且丢失了我的士兵,我必须给你处罚。」斐淡淡的说著。
「谨遵王命。」威廉似乎早就有了被处罚的决心,再说今日他的确有错,技不如人他甘愿受罚。而更重要的是,他的目的已然达到,王已经了解了他的想法,因此他大无畏的站在斐的眼前。
「我命你从现在开始起准备,加紧训练士兵。如果我是你,我会一刻不停的赶回去。因为接下来的日子,你将会忙得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斐严肃的对著他。然而他的话让威廉吃惊的想再开口确认。在他得以开口之前斐的右手一挥,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
「下一次你以我的名义作战,只许胜不许败。」
威廉的表情就好像是吃了不知是什麽滋味的水果,虽然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但是这样迅速的转变使得他不知该做何反应。
「谢王上。」他终於单膝跪下。
王上的心思是他永远也摸不透的。
而其他大臣的吃惊几乎不亚於威廉,看著呆楞的群臣,斐又做了一个手势。
「今天就到此为止...达尔敦,你留下。」
等到群臣都散去,议事大厅里只剩下斐与达尔敦。窗外的阳光滑过玻璃窗静静的洒落在斐的脚边。
「达尔敦,你今日异常的沉默。」斐转向他最信任的大臣。後者带著一股从容的态度躬身。
「我在等待最好的时机,王上也是。」斐轻笑著,还是这个老狐狸懂我。
「边境的情况如何?」
「一切安好,虽然威廉昨日在多罗森林战败,但是并未影响的萨尔森堡的安全,那只是一个小规模的接触。」达尔敦报告著,一边望著斐。
斐点点头,站起身走到窗边,看著窗外无忧的农妇与和孩童,与他年纪一般大的男孩几乎都在田里帮忙。遥远的田间彷佛传来教堂的钟声,他推开窗户,一阵凉风嗣娑础D旱兀恢话赘胪T诖疤ㄉ希成焓郑赘脶莘鹩辛樾砸话阕远剿氖稚稀?
「其实我该谢威廉。他的这一仗让对方有了轻忽之心。」斐头也不回的说。
「这也是王上为什麽派他作为下一仗的领军?」达尔敦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些什麽。
「他不会放过这个他等待已久的机会。除了上选的领将才能,他还有必胜不可的决心,他会是个好将军。」斐淡淡的说著,就像是一切都早已在他的计算之中。达尔敦望著斐的身影,心里由衷的感觉到佩服。两年来,他所追随的王已经由当初的俊美少年转变为潇洒挺拔的青年,他不只一次的发现藏在他出众外表下惊人的头脑,是那样令人惊诧,然而更令他惊讶的是斐的决断与手碗。
他一开始所认识的斐是开朗而随和的,那在某些时候与作为君主的特质并不相符。然而在他继位之後,这样的疑虑几乎是马上就消失。斐的果断、智慧与勇气恰恰与他开朗而随和的特质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於是乎大臣们似乎都忘记了,高高坐在他们面前王座上的,不过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身披著无上的荣耀,受到神的赐福,却必须单独面对凶残的马札尔人。
和先王继位时所面临的情况来比较,达尔敦不得不认为斐是青出於蓝更胜於蓝,也更加佩服先王力排众议将斐推向王座。不过,他心中也存有一个疑问,或许是错觉?他从没有感觉到斐有特别的愿望或喜好,一般的人在拥有权利的时候都会显现出人性的弱点,不是金钱、酒、美女就是其他什麽稀奇古怪的愿望。何况,他是一个坐在权利顶峰的王。但是,斐几乎总是不经意的。
唯一可以勾起他兴趣的,大概只有都蓝─一个斐从未见过的敌人。
就在达尔敦神思的同时,斐已放开白鸽,转过身对达尔敦笑著。
「你这一阵子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我们将会有一场硬仗要打,我还需要你的智慧呢。」
「谢王上。」达尔敦微微躬身,正打算要转过身时好像又想起了什麽,又回过身对斐说道。
「王上,选妃的事王上考虑得如何?我在等待王上的指示。」
「等到这一阵子过後再说吧。」斐没什麽表情的说著,其实什麽时候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影响,国家需要一个继承人,他会为国家留下一个。
但不会是现在。现在的他只有一个愿望─打败都蓝。
「谨遵王命。」达尔敦领命走了。斐喊过仆役。
「备马。」
「是。」
宁愿不是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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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独自一人骑著马出了城,他没有带任何随从。现下正是夏末秋初的时节,平原上的阳光正好,暖暖的洒在身上却没有一丝盛夏的盛气凌人。
他是爱马的,骑著马追逐御风会让他感觉到自由。不同於平时的他,这一刻的他是全然属於自己的。他爱极了这种感觉,所以每天不论多忙,他总会带著他的爱马出来走走。一方面享受这片刻的平静一方面沉淀心绪。然而这一阵子实在是政务太过繁忙,因此他也已经好几天没有出来透气。
今日的他就像是被关了多天的猛兽,纵马疾驰,让四周的景物旋风般的掠过眼前,一直到累了,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接近边界的地方,如果他没有估计错误,眼前的应该就是伯斯瑞卡森林,这里和前几天发生小型接触的多罗森林相当的接近。
糟了。真的是走太远了。正当他发现不对,想要掉转马头离去时,他忽然听到了水声。也许真的是跑了太远,斐感觉到有些口渴,他低头拍了拍马头。马儿也回应似的仰头嘶鸣了一声。
「你也渴了,是吗?」斐轻声的和马儿说了些什麽,然後他就翻身下马,牵著马儿往森林的水声处而去。一会儿而已,斐心理想著,不至於出事的。况且以他的身手,就算真的碰上了几个马札尔兵,他们也不是他的对手。
果然就在森林里的不远处,他找到了一个冒出水源的泉水。小溪的泉水甘甜冷列,让斐几乎要赞颂起造物主的荣光。这里很宁静,巨大的树木旺盛的生长著,就像是在相互竞争阳光似的,每一棵树干都是笔直的。灿烂的阳光偶尔穿透似的洒落在林间的草地上,随著叶影的晃动而闪耀。
如果这里不是边界,斐会想要待得更久一点。斐拍了拍沾在身上的草,起身,心里并不觉得可惜,因为很快的,这里就会成为他的领土。
就在他要转身牵马的那一刻,他听到了身後传来声音。
斐下意识的警觉起来,他不动声色的继续拍打身上的泥屑,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忽地,他机敏的转过身,可是空荡的草地上什麽也没有。响在他身体周围的讯号告诉他这里很危险。马儿不安的喷著气,似乎也感觉到了适才的悠閒气氛已经不再。就在他想再度回身上马的那一刻,一个男人的声音大剌剌的响起,就在刚才声音传来的地方。
「你似乎很享受?」马札尔人的口音,听起来倒是并不刺耳。
斐回身抽出随身匕首,二话不说的就往後一掷。而他也趁著这空档旋即飞身上马,斐抽出配剑直指来人,直到这一刻,他才看清了来人的面貌。
这一切就都发生在一瞬间。如果不是都蓝反应够快,此刻恐怕只剩下一半的脑袋。他暗赞著眼前青年的机警,如果是他,他恐怕也会这麽做吧。心念电转,他的手中可也没有閒著,配剑不知何时也已交到了他的手稀?
於是乎,就形成了一幅奇异的画面。森林里静悄悄的,只有泉水流动以及马儿不安的喷气声。两个人一高一低的拿著配剑指著对方。如果不是他们之间一触即发的火药味,这样的画面看起来可以说是相当美的。
斐冷冷的打量著眼前的男人,此刻的形势看起来是对他有利的,但是他知道不然。如果这个男人不是和他旗鼓相当,他就不可能躲过他掷出的短剑。况且,单单对付这个男人可能就要费一番功夫了,如果附近还有他的其他夥伴,他就不能确定是否可以安然脱身。
就在斐估算著情势的同时,都蓝也打量著这个闯入属於他个人天地的不速之客。是的,这里一向是属於他个人的圣地,伯斯瑞卡森林这里是两方都没有明文规定的边界,近几年的紧张情势,让这里的森林以许久没有人烟打扰─不论是哪一边的人。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他独自拥有的静谧天地。而今天他不过就是像以往一般来到这里,想洗个澡,却赫然发现有人已经捷足先登。
闯入的青年有著一张俊美的脸孔,黑发金眸。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十分耀眼。无庸置疑的,这是一张任谁看过就会印象深刻的容颜。然而最令都蓝感到特别的却不是他出众的外表,而是青年倔强而自信的神情。他的金眸带著警戒望著他,这让他几乎感觉到一股热血沸腾的感觉,一种只有在战争里他才能感受到的兴奋。
斐很快的感觉到都蓝探究的视线,不知为什麽,他感觉到十分的不快。身为奥罗根的王,他应该早已习惯了众人的注视,不管是尊敬、憎恨甚至是害怕的眼神,向来都无法对斐造成影响,但是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气势是他从未见过的。斐不打算再耗下去,看这情形这个男人并没有後援。主意一定,他立刻夹紧马腹,马儿吃痛马上向陌生男子冲去。
「你的脾气一向都这麽坏吗?」陌生男子眉头一皱,举剑迎向冲向他的青年。
锵的一声,火花四溅,两人就这样交上了手,心头也都各自一震,然而最惊诧的大概要属都蓝了,虽然早在刚才青年掷出匕首时就知道他不是泛泛之辈,但是他怎麽也没有想到这个青年竟然有如此精湛的剑法。
斐但求速战速决,每一刀都砍在致命之处。森林里沉默的两人专心的搏斗著,剑身碰撞所产生的金属撞击声刺耳的刮著两人的耳膜。火星一再的因为猛烈的撞击而闪出,落在柔软潮湿的草地上。然而几乎都用尽全力的两人似乎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
忽地,斐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猛力一击,剑锋顺势下滑,唰的一声就将都蓝的黑色披风划裂了一角。黑色的绒布片飘落,斐用剑尖一勾,一瞬间就将布片握在手中。他掉转马头几乎撞上都蓝,趁著都蓝忙著闪身的一瞬间,斐又用力一夹马腹,往来时路奔去。就在离开之前,斐回过身来,扬了扬手中黑色的绒布片对著都蓝冷冷的说道。
「记著,你是我的手下败将。」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森林,留下怔忡的都蓝。
都蓝望著斐隐没在森林中的身影,良久没有回神。他感觉到沸腾的血液与喘息逐渐地平息了下来,然而他体内的兴奋却没有丝毫减缓的迹象。就是这个人,他寻找已久的就是这样的对手,他的意志与求胜心是他从未遇到过的。想起他临去时留下的话。手下败将啊,都蓝挑了挑眉,虽然这一战并不全然公平,不过,他这辈子唯一的耻辱看来是栽在这个俊美的青年手里了。
转身瞥见了斐留在树上的匕首,他走近轻松的拔起。匕首的重量刚好,剑锋锐利,握把与剑身部分比例相当恰当,柄上有著精工打造的纹路,触感细致。剑身上更镶有两颗罕见的蓝钻,处处都显示著这一把匕首的价值不斐。看著这一把珍贵的物件,都蓝的眉头又轻皱了起来,能够拥有这样宝物的必定不会是普通平民。都蓝试图回想青年的衣著,却只想起青年那倔强凌利的眼神,那散放出直接而坦承热情的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