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桑记 第一、二卷(穿越)——河汉

作者:河汉  录入:01-09

我正在喝豆浆,听得差点被呛死,心里巨不是滋味。什么叫“个头不高一副病秧子模样”?你们谁谁谁见过本少爷精壮结实(?)的体格了,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后卿拍拍我的背替我顺气,然后继续饶有兴致地听他们胡吹。

小孩甲说:“你胡说!纳姆里那么厉害,才不会被个无名小辈打败!”

看来纳姆里是小孩子们心目中的英雄人物,哼,英雄就是被我这个无名小卒打败了,怎么着不服气?

小孩乙说:“是真的来,俺爹昨天去看滴,真滴是那个病秧子赢了来。”

……这位小朋友,你可以把“病秧子”换个词语,比如少年英雄、小帅哥等等。

老头咳嗽两声吸引了小屁孩们的注意力:“你们知道不,昨天那个叫姬昭睿的小伙子,一箭射断三个铁人头啊!那准头那臂力,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我得儿意的笑~

“不过,看他那个小身板,射出那一箭也很辛苦,我在前排看的可清楚,那一箭之后他晃了两下,幸亏纳姆里及时扶住才没有倒下去。”老头继续说。

小孩丙是个女娃,一开始根本不屑加入这个话题,听到这里她眼睛反倒亮了起来:“你说啥你说啥?纳姆里扶了那个小哥哥?”

啊哟,这声“小哥哥”可喊到我的心坎儿里了,小萝莉就是讨人喜啊。

女娃揪着老头直问:“那小哥哥长什么样子,好不好看?”

老头想了想说:“他穿着斗篷挡了脸,看不清楚,倒是有一下他帽檐掉下来,太快了我也没瞧见,不过纳姆里看见了好像愣了好一会儿。”

“啊!太好了!我就知道是这样!”女娃一下蹦老高,欢天喜地地跑到一边招了几个同岁的女娃叽叽喳喳说了好一阵,然后其中一个大叫:“真滴么?那小哥哥是纳姆里大人滴情人么,纳姆里大人还搀扶住他?纳姆里大人好温柔哦,俺实在太感动奈……”

我一口豆浆狂喷而出,后卿侧身灵巧避过。

赶紧结帐走人,我实在听不下去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小孩子就是喜欢瞎说!

事实证明我太低估了小孩子的力量,到了下午,关于“戳人脑袋”擂台赛就有了全新的版本,此版本在大街小巷到处流传,并且人人称道。

故事是这样的:

几年前,少年和纳姆里大人相遇了,两人一见倾心山盟海誓,谁知两家人极力反对他二人来往,竟生生断绝他们的一切联系。少年日日思念爱人,饱受相思之苦,终于有一天他逃出牢笼,但他不知该怎么寻找纳姆里,为了让二人重聚,他想出了一个办法。

少年勤练箭术,其实只是为了能在平逢宴擂台上再见纳姆里。当他们在擂台赛上重逢,纳姆里一下就认出他来,出手相扶目光缠绵……输赢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两人终于可以百年好合!

终成眷属?!属你妈个头!百年好合?!合你妈个头!

我愤怒了,我愤怒了!这就是人言可畏!这就是惨绝人寰!我姬昭睿辛辛苦苦赢了的擂台赛,怎么就整成比武招亲了啊啊啊!

我心惊胆战地瞄了眼后卿,此君完全面无表情,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我稍稍放下心来,他不上心最好,否则吃苦的还是我啊。

不过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后卿,你不生气吧?”

他继续面无表情:“流言而已。”

“对对对,流言流言。”我狗腿地说。

“再说,”他瞥我一眼,“你也不敢。”

我噎了一下,继续狗腿:“对对对,不敢不敢。”

于是,我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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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的集市生意很杂乱,没有定价也没有工商质监部门颁发的证书,但是有很多在人界和神界见不到的稀奇古怪的东西。

魔族的人做生意非常精明,价高的不一定好,摆在犄角旮旯的有时候反倒是珍品,所以在这里买东西一定要有眼光,否则就容易着了黑市的道。

我因为被那个流言刺激到,走路虎虎生风,完全不长眼,结果一个不小心,撞翻了别人的洗澡盆。

哐啷啷一阵巨响,我吓了一大跳。连声向店家道歉,不过也忍不住嘀咕,没事把个洗澡盆放在路边,不是找踢么?

道完歉我正要走开,谁知店家拉住我就是不让走,非说这盆让我踢凹下去了,叫我买。这不是典型的强买强卖嘛?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好言问道:“多少钱?”

店家立刻摆出一副奸商嘴脸:“五十金。”

我气极反笑:“哈,您老真会开玩笑,就一破洗澡盆你卖五十金?你当我白痴?”

店家说:“这位客人看来是个外行人,这可不是什么洗澡盆,这是货真价实的瑶忆盆啊!”

“要一盆?要一盆什么?”酸菜鱼?

“不是要一盆,是‘瑶忆盆’。只要把瑶水倒进这个盆里,再把自己的记忆放进去搅拌,就可以从这盆里幻化出实体人形啊。”

哎?瑶水?人形?我好像有点印象,唔,是神皇老头在讲共工那档子事的时候提过的,原以为只是个传说,难道是真的?

我来兴趣了,看看一旁始终没发表意见的后卿:“喂喂,真是这样的话还挺好玩的,你先帮我垫些钱,以后还你。”

后卿无奈地看看我又看看“要一盆”,掏钱买下了。

我抱着个洗澡盆招摇过市,一心想赶快去瑶水之滨弄点水玩玩。可惜没让我逮着机会,因为我们走到清冷之渊附近的时候,发现了魔族的异动。

魔界第三层,魔尊蚩尤所有军队的所在地,这里没有平逢之山的欢庆,没有集市上的热闹,只有一阵阵刀割般的肃杀之气。

各种魔兽接受着调教,健壮魁梧的士兵们做着高强度的拼杀训练。从清冷之渊顶部望下去,军队气势磅礴,厮杀吼叫声不绝于耳,残忍而紧张的气氛让我觉得窒息。

后卿也紧紧皱着眉头。这不是一般的日常训练,这是极端严格残酷的备战训练。各部落首领聚在一起商讨练兵方案,士兵们斗志昂扬杀气沸腾。

我看了之后感到非常震惊,要说力量和战斗力,光看这些魔族士兵身上纠结的肌肉,投掷兵器的矫健身姿,不知比神界和人界彪悍了几倍。我问后卿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异,后卿说因为蚩尤崇尚武力,魔界一直是弱肉强食的地方,没有人会愿意被淘汰到阴暗腐臭的第一层,因此所有魔族人自小练武强健体魄,就连女子都可以孤身与野兽搏斗,加上魔族擅长调教魔兽,接受过训练的魔兽相比神兽更加嗜血凶悍,非常适合战场。

我点头表示明白,这是一个武力至上的社会,适者生存。

“无间道行动”不需要再继续下去了,蚩尤的征战之心昭然若揭。我们必须赶快回到神界向天帝禀报,人界也要早做准备,就在这几年,战争必然爆发。

我自是知道涿鹿之战究竟是多么恐怖的一场战争,尽管我也大致了解战争的结局,但是关于魔界战败的说法始终模棱两可,就连蚩尤究竟死了没有都没个定论,而且我现在身在局中,实在没法不担心。

神魔两界争端已久,总得做个了结。这场你死我活的战斗不可避免,但蚩尤执意推翻天帝统治,破坏现有平衡的举动又实在有些鲁莽。魔尊的心思我个凡人未必猜得透,不过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的脑海里竟然闪过了一个很突兀的意象——

那是共工向着“小明”伸出的丝线,极细极细,极远极远。

还有一件事更让我隐隐不安,后卿的命运被寥寥几笔写在史书上:……堕落魔星四处生事,众神别无他法,只能用五行阵法将其封印。

当然,我情愿相信史书是瞎说的,也不认为后卿会背叛神界。那是他们一族人用生命创造经营的乐园,他怎么可能弃之不顾?就算他真的有可能沦为魔星,我也会拼了命地阻止他。

只要是尚未发生的事,就一定有办法挽救。

第八章

返回神界以后,后卿直接去了天帝那里,而我回到了阔别两年的水神庭。

水神庭没什么太大变化,依旧水榭楼台,鸟语花香。我在水上乐园见着了共工。他也还和以前一样,温温吞吞,无欲无求,但是我觉得,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坐在最高的那个滑梯顶端,听见我过来的声音,他转头看向我。天蓝色的眼睛里水一样的流光。他的眼睛是这样的吗?我不禁这样想,以前他的眼睛,是这样生动的吗?

他的唇边挂着浅浅的笑,说:“啊,少主你已经回来了?”

我忍不住笑出来,还是这样,每句话的前面都有一个“啊”,听起来迟钝又犹豫。

“啊,”我回答,“我回来了。”

他把目光移向天空,声音平静而愉快:“啊,我的小明,也快回来了。”

我怔愣,突然说不出话来。我知道他看似与世无争,其实什么都很明白,他预见的世事,远要比我透彻的多。共工一定想起了一些东西,比如他在等的,他等了那么久的,已经断线了的风筝。

我跟他告别,说要去找黄帝老爹,他手里把玩着一团丝线,眼里望着天,没有理会我。

悲伤不过如此,想起来,见不到。

爱憎灭,恨别离。

来到内廷,我把事情跟老爹说了一遍,老爹沉吟片刻,立刻唤来手下去通知鳞渊、和芒、晖卢,让大家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做准备,之后,他看向我,看了很久,久到我心里发怵。

然后他低沉的声音响起,问我:“这两年,你过得怎么样?”

我向来觉得这个老爹跟自己很生疏,他对于我来说,一直是神祗一样的存在,我仰望他的背影,聆听他的教诲,遵从他的命令,不可玩笑,不可亲近。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两年后再见到他,忽然能感觉得到他的沧桑。

一个活了两千多年的帝王,他迟疑着问他的儿子,你过得怎么样。

我看着他睿智的眼睛回答:“爹,我过得很好。”他笑了,眼角处细细的皱纹像一个叹息的弧度。

“这两年你做得很出色,羡天那里……据说很美丽。”

“绝对比您想象得更美。”我说,“有时间的话,去看看吧。”我的鸟之国。

老爹点头:“穹桑的人现在都知道你把羡天从绝地变成了乐园,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长老们对你也是颇多赞许……”

“所以?”

“所以,我们希望你成为穹桑君主的继承人。”

我挑眉:“爹,我想我必须让您知道,我的形象在很多人心中,尤其是同辈人心中,是不太光辉的,人们对我的非议,大概比褒奖还要多吧。”

说我以色事人,说我是后卿的禁脔,说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说我目中无人眼高于顶……这样一个人,怎么做一国之主?

老爹直直看进我的眼睛,不动声色。这些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从没有提起过。既然他不提,就由我来提。

“爹,我跟后卿的关系,是情人。”

老爹叹了一口气:“我知道。”

“既然知道,您还做出这样的决定?也许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以色事人,不择手段。”

“那是你的私事,与穹桑无关,拿这些事非议的人,针对的也不是穹桑。你让我们看重的是治理国家的能力,其他的,我们不在乎,那是你自己应该处理好的事情。”

我张口结舌……这真是个开放文明的时代。

他在等我回答。

我想了半天,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挑这个梁子,但是我又往深里想,老爹这个时候提出这个问题,应该是担心接下来的神魔之战会有什么不测,如果他顶不下去了,就必须有一个主持大局的人,他选的这个人,就是我。

既然这样……“爹,不如这样吧,如果战争中真的出了意外,我就遵从您的旨意暂代穹桑的首领,但如果一切安然度过,那么您还做您的穹桑君王,我还回我的羡天,继承人的事情就先搁置,如何?”

这下轮到他沉默,最后他往后靠在椅背上,我难得看见他放松的样子,只听他慢慢地说:“少昊,我的孩子,你是天生的领袖,你终有一天会成为穹桑的君王,这不是预言,是你的命数。可是……你太聪明,你的心太过清明,看得太多懂得太多,有时反而会误了你。”他轻轻敲击着王座的扶手,叹息声在敲击声里淡去,“……无心罪孽,业障难偿。”

无心罪孽,业障难偿。我一向觉得这句批命像是江湖上混饭吃的算命瞎子吓唬人用的,意思就跟“小兄弟我看你印堂发黑近日必有大劫”差不多,但是这样的话总是被人提起,而且是这么当回事地提起,我心里也有点发毛,这不就是说我是个祸头子,早死早好?

我不信命,到了这里,我要是信命,早就给逼疯了。

就算我真的是个祸头子,能搅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只要能守住我自己窝边的草,怎么样都没关系。

世界不大,人心更小。

后来的某一天我想,老爹说错了,其实我一点也不聪明,半点都不清明,我当时真是太自以为是了——守住所有自己想要守住的东西,这本身就是一个奢念。

因为人总是贪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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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羡天之前,我去了趟后土庭。

我知道后卿不在,我只是去见后土大人。

后土大人笑意盈盈地坐在庭院中央,她的身边总是充满生机的,大地之母,万物之根,她手里拈着一株牡丹。那是一朵颓败的牡丹,黄色的花瓣卷曲了边缘,最外侧的已经褪色,耷拉着要落不落。

她把手放在牡丹上,轻轻地来回摩挲,像是在给予最无私的爱抚,然后我惊讶地看见,那朵花,完全凋零。

“我以为你会救活它。”我盯着散落的花瓣,不禁惋惜。

后土大人并没有看向我,她的视线在百花中逡巡:“这朵花早已寿尽,如此苦撑着,只是徒增伤感。”

“它不过是贪恋红尘。”

她说:“该走的,就不能留。”

我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另一朵花。那是一朵小花苞,它在温暖美丽的地方,慢慢地、竭尽全力地,开放。

等它展开到一定程度就不再动了,那情态,似欲语还休,散发着一种稚嫩的美丽。

后土大人这时才看向我,她笑着说:“你是不是想问我那块玉石的事?”

我点头。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只是后卿他,太放不下。”

“它是谁?”我不想再拖下去,他不肯说,我不敢问,这样的状态我再也忍受不了,我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宽容。

后土大人理了理衣裳的褶皱,微微偏首看向花海,端丽的容貌被花朵映照得更加明媚。她唇畔的笑不曾减退,酒窝里酝酿着回忆。

第九章

它,不,他叫后谷,他是后土和后卿的兄长。

后土一族的特征是蓝发紫瞳,跟别的族人不一样,后谷的瞳孔是黑色的。流着后土一族的血,却有着黑色的眼睛,这被认为是他们一族的最难得的圣人,这样的人他们喊他“夜空之玉”。

但是后谷并不是个难以亲近的人,和一般的哥哥相同,他宠爱着自己的妹妹弟弟。他是个很厉害也很温柔的人,那时候后土和后卿还未成年,他就一直照顾他们。他教后土学习生命之术,教后卿如何防身退敌,就在这片花海里,跟他们一起戏耍玩闹。

推书 20234-01-09 :金情圣的花花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