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桑记 第一、二卷(穿越)——河汉

作者:河汉  录入:01-09

后卿非常崇拜他,很难想象现在锋芒锐利冷漠自持的后卿,小时候居然是个总是黏着哥哥的小屁孩。后土说,有时候后卿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地苦练一套天诀,仅仅是为了得到他的一句夸奖。

他们姐弟俩总是争着给哥哥献宝,小孩子都是这样的,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这样的依赖和仰慕早已根深蒂固,像一根长长的藤蔓,深深长进了他们的心里。

后谷当上了这一族的家主,也就是现在后土的位置。他把一切都打理得很好,族人们也都愿意听从“夜空之玉”的命令,一心侍奉天帝和神界。渐渐地,他们一族日益强大,成为夜空的统治者。

树大招风,天帝开始忌讳他们的势力,虽然明面上不说,暗地里却开始了行动。天帝让他们一族去修缮羡天,却总是百般阻挠让他们功亏一篑,再借由“办事不利”削弱他们的功绩。他们一族很是愤恨,但也没有做什么叛逆之事,因为后谷明白,身为天帝,总有些不得以的苦衷。

每次被斥责被贬职,后谷都只是默默地看着上位者,墨色的眼中没有愤怒,只有宽容和无奈。那时候他们年纪小不懂,其实哥哥的目光里更多的,是宠溺和心疼。

他,爱着最不该爱的人。

并且,他终将毁在那人的手上。

天帝的博爱能够包容一切,天帝的情爱,却是毒药。

其实谁也说不准究竟发生了什么,后土和后卿只知道,他们爱慕的哥哥,那枚坚毅而温柔的夜空之玉,连同他们庞大的家族,好像流星一样,统统陨落了。

后土她只能肯定,我发现的那块黑玉,就是后谷的心。这对于她和后卿来说,都是极大的惊喜和震撼,也许,他们能够从中了解到当年的真相。

我明白的。

可是我还是认真地问了后土:“对后卿来说,后谷重要得多,是吗?”

后土笑起来,她伸出手在我脑袋上敲了下,我闻到她衣袖上的芬芳。她拖曳着裙摆,穿过花间,声音清冽:“该走的,不能留。少昊,你不觉得那朵待放的花苞,才是最值得珍惜的吗?”

我也笑,这道理我懂,后卿一定也懂。

但有时候事实总是跟道理相悖。我心里的不安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大。我逼迫自己不去乱想,我相信后卿,我相信后卿。

我那么地想相信。

不远处的那朵花,稚嫩得像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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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形势再怎么严峻,该享受快乐的时候也不应该吝啬。战争开始的前夕,天帝的寿宴如期举办。

普天同庆。

我沾了后卿的光,获准去了第八重天沈天。

我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沈天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该有多少让人销魂的美景,该有多少奇迹般的事物,可惜这里实在令我失望,纯白巍峨的巨大宫殿,炫目的日光普照一切,这里只是圣洁的不夜城。

如果没有我们这些前来贺寿的人,这里就是一座空城,城堡的中央端坐着无所不能的天帝。我无法想象,在这种死一般的沉寂里,他如何能忍受着无止境的空虚。

众神向着他朝拜,献上贺礼,高声祝贺。

虽然离得很远,但我极佳的目力让我惊讶地发现,那个十七岁模样的天帝,居然绞着手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白底绣金的衣衫被他揪得皱起了一块。

我哑然,他这是……怯场?这真的是天帝吗?这个面对这么多人会紧张的孩子,真的是权倾天下高高在上的天帝吗?就是他,使尽手段打压了后卿的族人?就是他,让夜空之玉爱得欲罢不能?

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我半张着嘴巴杵在那里呆掉。这时候天帝的目光扫过来停在了我的脸上,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对我眨眨眼,笑了起来。

我看见他露出的小虎牙。

他的笑容,纯净得惹人怜惜。

送完寿礼就是排场极大的宴会,天帝就此消失。之后我一直处在大脑短路的状态,逮着什么就吃,端起什么就喝,后卿去应酬那些等级高的让我嫉妒的天神,我一个人穷极无聊瞎晃悠。

大概是不小心喝了度数有点高的酒,我觉得有点晕晕忽忽,脑子里面断断续续想着一些有的没的,想起那朵小牡丹花,想起后卿的吻,想起老妈的锅铲,想起陈纪纭的桃花眼……乱七八糟。

咦?说到陈纪纭,他还真就出现了。我看着他往我这边走过来,好像还有重影。我笑起来:“小叔,我有点喝多了……”

刚说完就吃了一记爆栗:“是喝多了!什么小叔?!看清楚我是谁?”

我挥开他的胳膊:“烦死了,你跟我小叔长那么像,偶尔认错一下有什么关系。”

勾陈挑眉:“我有那么老么?”

我学他挑眉:“你比我小叔老多了。”这是实话,小叔才二十六岁,勾陈起码有一千多岁吧,还好意思说。

勾陈剜我一眼,顿了顿,有些迟疑地问道:“你和后卿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原来这么明显啊,连局外人都看得出来问题,我们却还是装作没事情一样腻在一起。

假,真是太假了。

勾陈说:“是很麻烦的事情吗?”

我很不耐烦:“跟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他嗤笑一声,“我还等着吃你这块香肉呢。”

“你进化成变态了?”

他桃花眼一眯:“是啊,天天想着吃肉的变态。”

我做了个鄙视他的手势,推开他晃悠着离开。

“少昊,”身后的勾陈如是说,“如果红烧让你觉得难过了,就到我这里来清蒸吧。”

我停下来,犹豫着要不要揍他一拳,却听他接着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还是下次再打吧。

勾陈,你不懂么?我甘愿被红烧。可是后卿,他喜欢的好像是白水豆腐。

沈天的这座宫殿大得吓人,不知道怎么绕的居然个我逛到了一个小树林。这里没有虫鸣没有鸟叫没有腐殖质,只有白灿灿的阳光。我在思考这个生态系统怎么维持下去的深刻问题。

起了一阵风,几片树叶飘啊飘地落下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想不通啊,我想不通这个生态系统是怎么循环的,就像我想不通为什么我要找到后谷埋藏那么多年的心脏。

我抱着头死命敲,咚咚咚的声音在安静的树林里格外响。

突然我听见一个声音:“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烦恼?”

我下意识地抬头。

头上的树杈上坐着一个人,穿着白底绣金的衣裳,两条腿在我面前还晃啊晃的,再往上看,他啃着一只鸡腿,笑起来露出一颗小虎牙。

第十章

天帝……小朋友。

我吃了好大一惊:“您您您怎么在这里?”

天帝微微皱眉:“我讨厌人多,这里清静。”说着他又撇撇嘴,“再说,这是我家,我哪儿不能待?”

“是是是。”天大地大,您老最大。

“嘻嘻,你为什么这么不开心?我看你打自己脑袋好好玩。”

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我无言以对。

“哦,你是在后悔找到了夜空之玉?”他笑嘻嘻地猜测。

我吃惊地看向他。他看透我的心思不奇怪,我想不到的是,他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提起了夜空之玉。

望着他纯净的笑靥,我忽然体会到其中的残忍。这些纠结复杂的人或事,在他看来,全部都只是一场场闹剧,走过华丽的过场,便烟消云散,再得不到他的在意。

后谷大人,爱上这个人,你何其不幸。

“我可以告诉你答案,就看你想不想听。”天帝蹦下来,他的个头比我要矮,这时候仰起脸很真挚地问我,“想不想听?”

我看着他刚刚啃完鸡腿还是油腻腻的嘴巴:“……想听。”

他咧嘴笑笑,抬手在我的头顶按了一下,然后说:“坐到树上去,我们等的人来了。”

我依言跃上树杈,听他这么说就往远处看去。我看见后卿缓缓走过来。

“一会儿别出声,从现在起两个时辰内谁也看不见你。”他转头朝我眨眨眼,“这是我为你们准备的回礼哦。”

是的我胆怯了,我的手心在出汗。越接近真实,我就越想逃避。

后卿走到天帝的跟前,平静而冷漠:“你找我有事?”

天帝不急不忙地拿衣袖抹了抹嘴:“算是吧,其实应该说是你有事想要问我,我给你这个机会。”

后卿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我知道他在竭力压抑着情绪,他的手握成拳,又松开。

“告诉我,后谷是怎么回事?”

“他和你的族人一起,为了守护神界而牺牲了。”

“什么叫做为了守护神界而牺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后谷他,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后卿急切地问。

“一个一个来,一下问这么多我会乱。不如这样吧,我们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天帝仍然笑得开心,就像在找人陪他做游戏。

“随你便。”

“刚刚你已经问了一个问题,现在由我来问。第一个问题,为什么少昊能找到夜空之玉?”

我竖起耳朵听,手攥得死紧,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后卿回答:“你对羡天施了咒术,任何人都不可能发现你隐藏在山里的秘密,当年的真相也就不会有人知道。可是你算漏了一个人。他是一个异数,他拥有神的元神人的体质,同时他的意志不完全属于这里。”

“所以他可以穿过我设下的结界,发现你们不能发现的山洞……我明白了。”天帝有些懊恼,就好像输掉了一场比赛,“好吧,该你问了。”

后卿深吸一口气:“你对后谷做了什么,让它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什么也没有对他做,他本身就是夜空之玉,死掉之后当然还原成本来的样子。我的第二个问题,少昊为什么帮你找夜空之玉?”

后卿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把羡天送给了他,他那么看重那块地方,总有一天会发现。”

“哦,难怪了。你一早就往羡天的精魄里注入了少昊的元气,让他代替你成为羡天的主人,然后你发现羡天果真可以生长生命了,于是正式宣告羡天易主。真难为你了,居然能想到这样的点子。”

我扯了扯嘴角,啊,是这样,亏我当时还以为后卿是突然发神经了把整整一重天送给我,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是以一枚棋子的身份在按照后卿的安排行动。我还真是自作多情得可以。

“为什么后谷和我的族人会死?”后卿问。

“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

“你食言么?!”后卿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少有的暴躁。

“这怎么能算食言,我只说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又没说一定要给答案。”天帝转转眼珠,“不过我可以给你另一个答案,就当是补偿你吧。”

“什么?”

“其实你兄长的魂魄早已投胎转世去了,这块黑玉只是他的残念,里面只有他作为夜空之玉的部分,以及他对我的怨恨。你留着它,其实什么用也没有。”

后卿沉吟片刻后说:“他已经转世了吗?难怪……难怪他一直要我把它交到你手上,原来他已经可以放下。”

天帝笑道:“还真符合他的性格。那你是打算遵从他的意愿呢,还是继续这么守着他?”

后卿看他一眼,随即从脖子上取下黑玉,交到了天帝的手中。

天帝把玉石对着太阳看了看,问它:“你还在恨我吗?”

黑玉竟然慢慢释放出光芒,奇异的、黑色的光芒,像在絮絮地说着什么,又像是一个人温润的目光。

天帝轻轻摸摸它,说:“夜空之玉,我准许你回来了。”

黑玉的光芒渐隐,最终归于平静。这个人,直到最后,都还是贪恋着天帝的怀抱么?要说傻,我自认比不上他。

天帝收起黑玉,对后卿说:“我的最后一个问题,少昊对你来说,是什么呢?”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嘻嘻,我好奇啊。”

“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

天帝耸耸肩:“小气,不愿说拉倒。”

我直直看进后卿的眼睛,多努力也看不清,那一片潋滟的紫色里,有没有我。

从一开始,我就只是个被他利用的小角色,他对我的喜欢,对我的好,全都建立在“利用”的基础上。按照他的计划,我一步步完成他暗中定下的任务。喜欢上他,重建羡天,找到后谷……

最后,红烧肉做好了,却没有人来尝。

我跳下树杈往回走,我想回家。

羡天?不,那是个陵墓,我只是那里的守陵人。

忽然觉得,这一切怎么那么像个笑话?

我不是讲笑话的那个人,我是笑话里被嘲笑的那个家伙。

怎么没有人笑?那我自己笑好了。

幸好,现在谁也看不见我,我笑也好哭也好,都不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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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后也没弄清楚当年后卿的族人究竟为什么要死,天帝不愿说,也就没有人逼得了他。

其实我觉得挺奇怪,后土和后卿明知道族人的死跟天帝脱不了关系,为什么不报仇?还有天帝也是,明明跟后土一族有过节,为什么还把大大小小的事物放心地交给他们处理?

我问了后土大人,她回答:“一件事归一件事,在没有弄清楚真相之前,谁都没理由采取任何举动。况且现在大战在即,这些私人恩怨,容后再说。”

嗯,这就是传说中的“个人恩怨在民族大义面前微不足道”“安内必先攘外”。

那天以后,我和后卿几乎没怎么见上面。他在神界部署战略,我帮着老爹训练军队。这样也好,目前这个状态,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老爹看了我的咒术之后颇感欣慰,他说以我现在的能力,就算是修习最高级别的禁术,也是有可能成功的。

我说我对禁术可没兴趣,一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老爹摇摇头不置可否。

很意外地,我居然看见共工也穿上了铠甲。我问他:“你这是干什么?”COSPLAY?

共工说:“啊,不是要打仗了吗?”

“嗯,是要打仗没错,你也要上战场吗?”我心道你知道跟谁打仗么?要真让你上了战场,和蚩尤打个照面,那天帝这么多年对你的保护岂不功亏一篑?

“啊,我想天帝不会同意的吧,但是我想帮忙。”

唉……我无奈了。这事怎么就这么纠结呢,两个人爱得死过来死过去的,偏偏又处在对立阵营,一个野心勃勃,一个衷心护主,这不要人命嘛。

再说说神界那边,有个让我在意的事情,神荼和郁垒那两个双生子,竟然投奔到魔界去了。不过想想也是,他们要做冥界之王,自然是在魔界更方便一点。只是想到以后要战场相见,毕竟是同窗同学,心里还是有点疙瘩。

勾陈还是跟以前一样,到处晃荡,沾沾花惹惹草,跟个无业游民似的,我实在不能理解他这样的家伙究竟是怎么当上上位神的,等级还那么高,肯定是走后门的。

推书 20234-01-09 :金情圣的花花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