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来!这原本就不是你的过失。”
子覃迟疑了半会儿,才点头站起来。
“子覃!你是如何得知我在这的?又是如何进来的?可是和齐儿他们一起来的遥国?他现在如何了?洛国又怎样?攸铭可好?”
也顾不得子覃一向少语,一时怕也说不出这些答案,实在是心中太过焦急。
子覃果然拧眉。
“别急,你慢慢说。”
“是。属下和洛晖探知遥国送回尸体并非主人,猜测主人或许被遥国太子囚禁,才跟踪齐王一行来此,几日前被萧先生发现,也因此得知主人下落。萧先生令我二人待在此处伺机而动,此次随戏班混进宫来便是他的主意。此间,洛国内部事宜和皇上的安危一直由京城的漠风掌管,至于齐王,属下只知他已回洛国,并未留意其他。”
听子覃所言,他们此次只一心来寻我,未在意其他事情也无可厚非。
只是,心里还是莫名的梗得慌。
“主人,此地不宜久留,子覃带您离开!”
“嗯。”
方一点头,子覃便利索地将我负到背上,绕到内室,推开塌边的一扇窗,仔细查探了一番,便翻窗而出。
窗外不过一条路,便是通往今夜唱戏的偏殿,想来,也正是如此,这里才疏于防备吧。
幸得今夜无月,漆黑一片。依稀只知眼前花影迷离,周身轻风剪剪,才十几弹指,子覃已带着我掠过一片花丛,伏在了偏殿不远处的杂草丛中。
“主人稍等,”子覃极小声地耳语道,“待离翟等候不及会寝殿,我们便混入戏班离开,洛晖会在里面接应。”
我抬头看了眼殿内的情景,里面灯火通明,人影憧憧,依稀可见离翟绛色的衣袍在一众侍卫和戏子中若隐若现。
“不妥,”我道,“若是离翟离开之前便知道我失踪,怕是这一班子人都走不了。”
“主人莫急。”子覃听我如此说,将手伸进怀中摸索了好一阵,找出了一把匕首和两张似纸非纸的面具,将匕首和其中一张面具交给我道:“若有意外,洛晖会想方设法弄出些乱子,到时候主子就戴上这张面具混进戏班,洛晖会带您出去的。”
我大约猜到了他们的计划,略有些迟疑地看了眼子覃手中的人皮面具。
“不必担心,”他说着便将那面具戴到了脸上,“这面具精细的很,应当不会出丝毫差错。”
我惊诧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看面前的子覃,活脱脱的就是另一个刘攸越。
我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若是离翟嗅到不对,他定是要替我受缚,那时,洛晖自然可以带着我随那些戏子安然出宫。只是……
“子覃,那你如何脱身?!”
“这点您不用担心,我既是有法子进来,也自然有法子出去。况且……洛晖还在等我……”
最后那句的声音极低,若不是贴的近,几乎听不见。
不论是以前营中秘密训练,还是黑夜里刺探情报,抑或是战场上比肩杀敌,哪里见过子覃这样的神态,隔着一层面具,也不知下面的脸皮红了没有。
他一向不打诳语,想必定是有了脱身的妙招。
我放下心来,耐心地等离翟的反应。
不到盏茶的功夫,他便再也坐不住,挥退了一众戏子,起身离殿。
那些戏子则开始收拾戏台,似乎就此便要离宫。
不禁大喜,若是他就此离开,倒省了一番干戈。
可想才松下心,便见一个满身盔甲的侍卫匆匆进了偏殿,不知对离翟说了什么。只见他脸色陡然大变,喝了一声,周围侍卫便是刀剑齐出。方才还在紧张收拾器具的戏子们,这会儿便一人脖子上多了把利刃,怕是话都说不得,哪里还能有其他动作?
我倒抽一口凉气,万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直截了当。
身边的子覃不安地动了动,我忙按住他,轻轻地摇头,示意他先不要冲动。
殿中离翟极具气势地扫了眼当场,似乎没有从任何人身上看出异端。
又过了半盏茶,先前的那个侍卫又带了个碧衣的宫女进来问话。
是那传话的小宫女!
真是该死!早知如此便该将她击晕,方才子覃带我出来的所有都被她看了去,离翟只要略微一问便知我们此时藏身何处!
第二十章
未等刘攸越反应过来,身旁的子覃已迅速脱下他的外袍套上,利落起身走往偏殿。
人群觉察到异样的响动,纷纷转头来看,离翟更是敛紧了碧色的眼眸,不动声色地看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人。
明白子覃要做什么,也更加明了自己此时出去只能添乱,刘攸越徒然咬紧了下唇,担忧地继续伏在草丛间,仔细地观察着前方的一举一动。
只见子覃带着人皮面具缓缓走向离翟,冷着脸做出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私下里却是在袖中握紧了暗器,随时准备出击。
看这情形,原先让主子混入戏班的计划几乎无法施行。那宫女既然见到有人潜入宫中,离翟也必然能猜到他是从何渠道进宫。但只要离翟受伤,周围势必大乱,他与洛晖二人本就武艺高强,再联手力拼,只是杀出重围带出主子不是难事。
暗部的人,自开始受的训练便是拼尽所有以保皇室安危和主人周全,因此,子覃只是冷眼打量了遍周围的侍卫和那些闪着寒光的剑刃,并未将自己的生命放在考虑的范围之内。
就在子覃即将走到攻击范围之内时,离翟却忽地展颜而笑,眼中寒光一闪,蓦地后退了几步。
“阁下好兴致,竟潜到太子宫来了。不知可否揭了脸上的面皮,让离某一睹庐山真面目?”
此言一出,知情的几人都变了脸色。
来不及细思,子覃乘着距离拉得不大,迅速掷出手中飞镖,离翟只是随意偏偏身体便毫发无伤地躲过。下一刻,四周侍卫已一齐涌上,将他团团围住,顿时刀剑齐出,任是子覃身经百战也一时难以招架,不过几十招便落了伤。
“子覃!”
戏子中的一个年轻男子现出满面的焦急之色,反手夺过架在脖上的刀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住了身旁的侍卫便飞身去助他。
子覃咬着牙狠狠地瞪了洛晖一眼。此时说什么都迟了,他根本没有空闲传达自己的怒气,左侧又是狠狠一刀劈来,子覃连忙侧身闪过。
然而周围的遥国士兵好似无穷无尽,两人被包围的越来越紧,又无法就此逃走,只能力抗,到最后只剩机械舞动兵器的力气。
离翟远远地坐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他们徒作困兽之斗,不时瞥一眼不远处的草丛,似乎早就知道那里还有个人揪心地注视着这一切。
“刘攸越,你现在出来我饶他们不死,否则……”声音高亢清朗,含着丝丝的威胁嘲弄,仿佛早已笃定那人的反应。
“主子!切不可信此人!”子覃话才说完便被横空刺来的一剑挑中右臂,顿时鲜血淋漓。
“子覃!”洛晖痛呼一声,格开眼前的长剑便要查看他的伤势,奈何四面又涌出无数兵器,生生将两人阻隔。
“呵,还不出来么?”离翟笑,“那便从这个喊话的忠心侍卫开始吧。”
离翟话音未落,子覃周围的侍卫已听懂了他的意思,纷纷散了开来,架起毒箭,只待太子一声令下便让他魂归西天。
“快走!”子覃见势不妙,立刻上前朝洛晖背上猛击了一掌,将他推出殿外,“主子要紧,去找萧先生!”
“冰块老婆!”洛晖回头正见一只长剑穿过子覃腹部,却不得不咬紧牙关,掉头而去。
远处的刘攸越,早已看得骨节发白。
“逃了一个?”离翟无所谓地挑了挑眉,抽出剑,看子覃重重地倒在地上,将剑尖一指他的颈项,哂笑一声道:“刘攸越,你还不出来么?既然你不在意他,那……”
“住手!”
无力的声音,却饱含愤怒。
离翟看着远远站起来的清瘦人影,笑得愈加张狂,却始终不挪开手里的剑。
忽然,他笑容一敛,寒了面色,冷然道:“跪下,爬过来。”
远处的人影一怔,眼光触到意识已开始迷离的子覃,最终闭上了眼。
“咚——”刘攸越的膝盖触到白石路,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缓缓地弯下腰,双掌着地,一寸一寸地,艰难地爬向离翟的所在。
“哈哈哈……”那一刻,所有在场的遥国士兵都笑了出来。
美丽的洛国越王,高傲的洛国越王,神圣不可侵犯的洛国越王,就因为他们太子的一句话,便像个牲畜一样匍匐在地,怎能不让他们觉得好笑?
然而,下一刻,离翟阴冷的眼光已扫过所有人的面孔,那笑得最凶的侍卫,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脖颈一凉,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寂静的大殿,只有离翟如同地狱修罗般的声音在回响:“本太子的人,只有我可以笑。”
跟随了离翟多年的兵士,知道太子已动了怒,纷纷立直了身体,再也不敢动弹。
刘攸越似乎没有听到离翟的话。石阶上未清扫干净的小石子早已磨破了他的双手,一路渗出斑斑点点的血迹。明明是做着最卑微的动作,他却依然直着脊背,仿佛即便如此也无法将他征服。
离翟失神地看着他,只觉得,胸口上空了的那一块空得更加厉害了。但他抿紧了唇,封住了所有就此罢休的话语。
清瘦的人缓缓地爬进殿来,慢慢地站直在他面前。
离翟静默了好久,才找回了往日冷冽的语气,扯出一抹冷笑道:“现在,脱衣服。”
攸越的眼中闪过一丝愤然,却很快平息,握住了衣襟咬着唇,许久未见动弹。
“怎么,不信我真会杀了他?”
锋利的剑尖往前移了半寸,触上子覃地脖子,立刻晕开一点鲜红。
刘攸越果然动容,飞快地扯掉上衣,光裸着上身担忧地看着子覃。
“下面的呢?”
耳边捕捉到小声的吸气声,离翟扫了眼大殿,又立刻咄咄逼人地转向攸越。
“安置好子覃,替他治伤,我……随你处置。”垂着眼说完这句话,攸越觉得这声音仿佛都不是自己的。
“随我处置?”随着心中冰冷怒气的攀升,离翟脸上的寒色又深了一分,“没有实际行动,我如何信你?”
刘攸越双肩一震,带着几分决然地走近离翟,深吸一口气,紧闭着双眼,俯下身来,将冰冷的双唇贴到了冰冷的面颊上。
离翟面色未变,却似乎不满于这样的亲吻,众目睽睽之下将刘攸越揽入怀中,肆意地亲吻起他的双唇,勾勒着他的唇形,舔舐着他的牙齿,吮吸着他的舌尖。
被随意抛开的剑发出清脆的声响,剑尖的血液在地上划出狭长的痕迹。
这个人……他是多么想得到……
口腔中弥漫的血腥味不知来自何处,他却依旧不肯放开手中的猎物,野兽般的继续吻着一动不动的人。
既然得不到心,那么,至少要这个身体完完全全地属于他!
碧色的眼眸充了血,闪烁着异样的戾气,离翟看着瘫在膝上的人,眼神竟也像足了嗜血的猛兽。
“下一次,再敢逃开我身边,便不只是这样幼稚的威胁了。”
刘攸越目光空洞地注视着大殿的顶部,不知是否听到了他的话。
可是这没有多大关系,他想要的东西,便一定会得到。
离翟挥挥手,示意来人将子覃抬走医治,自己抱起了似已无知无觉的刘攸越,大步迈向寝殿。
第二十一章
毫不怜惜地将清瘦的人抛到榻上,离翟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经过这一番折腾,夜色早已深沉,空旷的寝殿里,更是平添了几分压抑不住的狂暴来临之感。
刘攸越只是闷哼了一声,复又沉默,仿佛早已预料到即将发生的一切。
深绿色的眸子愈加地冷冽起来,伴着一声危险至极的哂笑,离翟忽然倾身,猛地抓住了攸越的两只脚踝。
“咔哒——”
很轻微的两声脆响,却让刘攸越疼出了满头的冷汗。即便如此,他却依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仿佛被生生捏断脚骨的人不是自己。
“接下来是手。”
遍布着细小伤口的皓腕被嗜血的恶魔抬起,放在唇边轻柔地吻过,紧接着便是毫不留情的一掐。
“还不够……”
低喃着,离翟自床边的檀木匣中取出一个瓷白的小瓶,入了自己的血,将瓶中的药狠狠地灌入刘攸越的口中。
“这样,我看你还如何离开我……”
再没有后顾之忧,离翟放肆的大笑,揽住床上人的腰身,也不管他满身的伤痕脏污,恣意地亲吻抚摸,将他压在身下,也不再关心他是否会受伤,便开始疯狂地抽插。
“刘攸越,你注定是我的,你逃不掉。”修罗的眼在夜色弥漫的寝殿绽开摄人心魄的邪魅疯狂,而他口中低喃的人,却早已晕在榻上,半死不生。
“离清浅!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金乌才露出个头,偌大的寝宫中便爆出一个少女的怒吼。
红衣的少女满目含泪,却掩不住丝毫的怒气。而被她狠狠瞪着的人,赫然是一袭男装的清浅。
“我就知道你说的都是借口!你和离翟说的话才是真的对不对?!离清浅,你这个大坏蛋!!”
“涟漪……”儒雅的男子心疼地将少女拥入怀中,不躲不闪任她打骂,只是柔声地哄着,“涟漪莫哭,小心身体。相信我,等舅舅的讯息一到,我便立刻助他离开,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什么时候才是时候?他们传的话还是你告诉我的,昨晚上那个人怎么对我皇叔的你都知道了,再晚一点……再晚一点我皇叔的命还有么?!浅,我求求你,求你救救皇叔……”
“涟漪你听我说,”清浅一把抱住小小的泪人,亲吻着她的额发,只盼着能让她安静下来,“现在父皇把所有的军队都交到了离翟手里,就算我帮他逃出了宫也没有多大用处,京城外都是驻军,离翟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到时候他会受更多的苦。而且,若是离翟再拿你去当要挟,只怕我也没有办法了。”
听了这话,涟漪不再哭闹,却还是止不住地啜泣。
“那要怎么办……怎么办……浅……你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经不住涟漪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哀求,清浅望了望四周,抱她坐到贵妃榻上,叹了口气,轻声发问:“涟漪,这几日养的花还在么?”
涟漪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他,哽咽着道:“还在,做什么?”
“不做什么。既然离翟不让我传信,我便给攸越送盆花。”清浅点了点涟漪的鼻子,帮她擦干泪,“好了,不哭了,他不会再有事的,嗯?”
“嗯……”涟漪止了泪,却还是不明白清浅要做什么,不确定地问,“浅……真的能行么?”
清浅敛了敛眉,道:“方法是有用,只怕攸越放不下脸面去做……罢了,这种时候,想他也该分得清轻重的。”
话分两头,倾城殿中自是郎情妾意,太子宫的寝殿里却早已一片狼藉。
一夜的风雨过去,雕花的锦塌上早已布满斑斑点点的血迹,却无人有闲心打理,只因那薄弱的人早已呼吸微弱,连脸色都白的几近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