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离殇 第二、三卷+番外——月逝水

作者:月逝水  录入:01-08

满屋子垂首的仆从宫女,无一人敢吱声,生怕更加激怒太子,被杖毙宫中。

“到底如何?”

莫名地失去了所有的冷静,离翟瞪视着诊治的太医,焦躁的无以附加。

“回禀太子,此人失血甚多,伤口也……撕裂的太过厉害,是以高烧不退,另外,他四肢关节骨折致使血脉不畅,加之身中奇毒,又因积郁过多引发内疾,数病齐发,老臣也只能尽力而为……”

尽力而为……

离翟听到这个词的时候,眼眸忽然敛住,迸射出的寒光逼得面前的老者几乎不敢对视。

“张御医,若我没有记错,你家中有三十多口人吧,包括上月出生的小孙儿?”

“……是。”御医诺诺地躬身答道。

“那么,”薄唇轻启,吐出最残忍的威胁,“便竭尽所能医好他吧。”

“微臣明白!”御医答得无比迅速,转身便对床上的人施起针来。

似是意识到过多地显露出不该有的情绪,碧眸里的煞气亦在慢慢地收敛,到最后,离翟注视着刘攸越时,只余眸中一闪而过的愤然。

正在紧张地当口,门边却忽然有侍卫来报,说是那位新封的二皇子命人送了盆花来,道是要给太子宫的什么故友观赏解闷。

离翟面上虽已恢复平静,心中却是尚未安定,又加之已近父皇每日召见的时辰,也未起疑心,只命人将花摆在寝殿中,便换了朝服匆匆出门去了。

第二十二章

不知过了几天,那薄弱的几欲乘风而去的人儿才有了轻微的动静。可仅仅是这几根手指的颤动,便惊醒了伏在床边的桀骜之人。

“攸越?”离翟执过他的手,见他面上依旧苍白,薄唇却开始微微的张合,不由大喜,正要唤御医,转而一想,认为此人竟欲借死逃脱自己的掌控,又不住地暗恼起来,立刻摔了他的手,嘴上发狠道:“刘攸越,你便是死也逃不开我的,装出这副羸弱的样子做什么?”

言罢,再看榻上的人一丝反应也没有,才知他根本未醒。

恼怒更甚,却又无处发泄,只得抿紧了唇,更加凶狠地瞪着那牵了自己几日心神的人。

“太子,皇上宣……”急急闯进宫殿的小太监似乎正要传令,一见太子冰寒的面色,立刻吓得噤了声。

“说。”

“……诺。禀太子,皇上宣您去御书房议事。”

离翟皱紧了长眉。近来不知为何,一向安于西方的西陵国忽然蠢蠢欲动,屡屡出现盗匪越境扰民,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受西陵国君指使。近来父皇宣他多是因此事困扰,想今日也是如此。国家之事,自然是重中之重,只是……

最后看一眼床上尚未醒转的人,离翟还是冷声唤了御医侍婢进来好生照料,更了衣便快步赶向御书房。

一路所经,皆是花繁叶茂,一片春浓,只有道旁几欲落尽的一树梨花,尽显残败之相。碧眸的太子却连看都没有看到,只加快了脚步。

行至御书房,离穹正坐于书案之后,一改往日的闲适之态,浓眉紧锁,整间房中,也只有两位肱股之臣满额汗水地立在堂下。

气氛安静的诡异连衣服摩擦的声响都听得清清楚楚。

“儿臣见过父皇,不知父皇唤儿臣商议何事?”离翟有些疑惑地行礼。

“何事?”离穹冷哼一声,凤目一挑,也不唤他起身,直将手中的卷宗掷了过去,“你自己看!”

百般疑惑地捡起卷宗,才看一眼,他便变了脸色。

“洛国与西陵和亲结盟?这……这是何时的事?!”

“朕正要问你!”面色森然的遥皇挥了一桌的案牍爆喝出声,“堂堂西陵公主在你眼皮子底下横过遥国进了洛国,你这几日都去做什么了?!你的情报不是一向准确及时么,这么大的事怎么连一丝风声都没有捕捉到?!”

“我……是儿臣失职,父皇息怒,儿臣定会尽快补救。”碧眸一敛,离翟很快镇定了下来,乍闻消息的些微惊慌丝毫不再见。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你要如何补救?!”

“父皇请听儿臣一言,此事事有蹊跷,洛国齐王一向倾心于其兄刘攸越,且他一向不服处于洛皇之下,此番轻易臣服,与西陵公主和亲,必然有内情。加之西陵与洛国结盟,如此大事事先竟无一丝消息泄露,定然隐情更甚。儿臣对自己的情报来源一向有自信,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哼,你查出来又有何用?西陵与洛国结盟已成定局,便是你查的再清楚也不会扭转时局!”

“儿臣明白。”挺直背脊,离翟继续说道,“当务之急自是防止洛国与西陵同时对我遥国出兵,儿臣会立即着手派人出使吴国,商讨联盟事宜,以吴国牵制西陵,当是万全之策。”

大约是见离翟很快想出对策,离穹的脸色也缓和了些许,当即虚抬一手示意他起身,又换来太监赐座,转而问及两位大臣近日朝中之事及可推举的出使吴国的贤臣。

商讨几番,时辰便近晌午,大体的各项事宜也有了对策,离穹这才宣众人退下。

“翟儿。”

离翟行了礼,正要离开,却忽然被父皇叫住。

“父皇,何事?”

离穹抬手,似是不经意地整了整龙冠,见大臣已走远,才用淡淡的口气问道:“洛国越王,你打算如何处置?”

离翟一惊,险些表露出来,沉默了片刻才问:“父皇的意思呢?”

至高无上的帝王漫不经心地道:“已经失去用处的东西,若留了是祸患,该杀的便杀了吧。”

“父皇!”不自主地抬高了音量,见对面的人睨了自己一眼,这才躬身道,“儿臣留他,自有儿臣的用处,父皇不必担心。刘攸越已是掌中之物,留他有百利而无一害。”

同是碧色的眼眸犀利地看过那张桀骜的面孔,许久,那帝王才勾出一抹冷笑,“但愿如此。只是皇儿最好记得,你的太子之位经不起什么折腾。”

“儿臣明白,儿臣告退。”

垂目退出御书房,离翟几乎是飞奔着回到的太子殿。

心神难以安宁,想起父皇的最后一个眼神,便克制不住地开始周身发寒。

想立刻见到那个人,哪怕明知道他还昏迷着。

谁想,才一进寝殿,便听到里面传出熟悉的声音,虽是微弱,却真切的不能再真切。

“珠儿,你还是穿绿色的衣服好看。”

“太子。”内殿的宫女一见离翟回来便齐齐出来行礼,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慌,“太子,越王醒了,可是他……”

宫女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也用不着她解释,离翟顷刻便明白她要说的话。

“齐儿,你回来啦!”

苍白的人满脸显而易见的欣喜,见了他,立刻便要下床,却因了脚踝的伤势,刚走一步便要摔倒在地。

离翟赶忙上前接住他,却冷不防地被环住了脖颈。

“齐儿,你上哪去了,我好想你。”

离翟诧异地转头,却只见到那双烟笼似的眼盯着自己,而那人的唇边,绽着的,竟是从未施舍过自己的如花笑靥。

第二十三章

洛国越王疯了。

待御医诊治过,太子宫中的所有近侍都得知了这个事实。

他不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将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当作家中照顾自己的熟悉侍仆,更是将一直仇恨的死敌认作了最亲密的恋人。

离翟瞪着窗台上的花盆,说不清是欣喜还是恼怒,只觉得那些穿梭花间嗡嗡直叫的小虫格外地惹人心烦。

“齐儿,我画的好不好看?”

怀中传来询问声,离翟转过头来,便见案上多了幅清雅出尘的墨竹,虚弱的人儿正仰着脸淡笑着看自己。

凌厉的眉淡淡地皱了一下,一只大手揽紧纤弱的身子,另一只手则迅速地抽掉了刘攸越手中的笔,小心地端过他包着绷带的手腕仔细查看,见无异样,才轻轻地放下。

“手上的伤还没好,别累着了。”温和轻柔的语气,听得一旁伺候的婢女又是一阵恍惚。

“不碍事的,不就是摔了一下,哪有那么严重。”刘攸越冲他笑了笑,靠进温暖的胸膛,微阖双眼道:“夏天快到了,我要快些好起来才是,你那么怕热,没人熬酸梅汤可不成。”

离翟没有接话,胸中涌出一道似喜还酸的异样惆怅。于是他轻轻抱起他,缓步走到榻前,温和地替他拉好被褥。

“累了么,好好休息一会吧?”

“我不累,想再和你说些话。”那人淡淡地、温柔地笑,仿佛眼中真的只有他、只是他。可话音未落,清雅的面孔便忽的现出痛苦的神色,疼得眉尖都碰到了一起。

“齐儿……好痛……”

“别慌。”离翟立刻咬破食指,挤出一颗颗血珠,伸到刘攸越的唇边,看他眉头慢慢地舒展开了,才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身体道:“是‘牵魂’发作,没事,有我在。”

“‘牵魂’?”烟笼的眸子眨了眨,不解地看着他。

“是啊。”离翟忽然含义不明地笑出来,“入了我的血的‘牵魂’,离开我你便活不了呢。是你自己要服下的,说要与我生死不离,忘了么?”

死死地盯着那双柔弱的眸子,似乎打定主意要看他露出那么一丝破绽。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看到。那人只是疑惑地眨了眨眼,然后抱歉地笑:“对不起,我真的忘了……不过,能与齐儿生死不离,真的太好了。”

是谎言么?没有人能把戏演得真实到这样的地步吧?更何况是一向傲如清竹的他……只是,这几日过得如坠云中雾里,美妙的不像话。他怎可能这样亲昵地对自己笑,这样亲昵地接受自己的亲吻和拥抱,即便是疯了即便是将自己当作他的齐儿?

离翟兀自摇头,暗笑自己痴蠢。

一直期盼的事忽然成了真,却禁不住要去怀疑了,禁不住害怕眼前的都是一场梦,哪日醒来,自己还是一无所有的天煞孤星。

呵,何苦烦恼?那人真疯便是好事,这样一直过下去倒也不错,除了听他叫自己“齐儿”不顺耳外,倒是样样称心。若是假疯……便是假疯他也逃不脱自己的手掌了,牵魂一旦种下去,离了他的血三日他便会痛不欲生,若非他愿意,天下无人可解此毒。

思及此,离翟自是心情大好,连阅览密报时都带着一抹笑意,看的一旁护卫诧异万分。

“峦歌,”离地放下手中的信件,侧过脸问一旁的人,“让你打探的事探到多少了?”

“回禀太子,属下探得洛国齐王与西陵公主的和亲将在一个月后举行,并且刘攸齐是自愿迎娶西陵公主,而西陵公主也对他倾慕已久。根据属下暗中的观察,刘攸齐与刘攸铭的关系也并非如传闻所说,如今洛国的大小事宜,不少都是洛皇交与刘攸齐管理决策。只是,太子特别交代的人,属下只查到他十几年前投入洛国军营充当军医,与大将军黄宇交情颇深,而后黄宇战死,他随洛皇回京被奉为左丞相,除此之外一无所知,甚至连‘萧莫言’这个名字都是化名。”

“哦?”离翟挑了挑眉,“你都查不到?”

“属下无能,请太子责罚。”

离翟见峦歌请罪,只云淡风轻地摆手道:“不管你的事,起来吧。萧莫言么……让峦清查探西陵的时候多注意有没有这个人留下的蛛丝马迹。至于刘攸齐……我接触过他,他不是什么城府难测之人哪……”

“罢了,不论如何,让峦静继续盯着他,总会看出端倪,我倒要看看他们玩什么把戏。”

“是。”

“你退下吧,让峦舞来——”

“太子,不好了!”离翟正在发令,书房外却忽的传来宫女的惊呼,听出是伺候刘攸越的的玉儿,他忙使了个眼色令峦歌开门。

“何事惊慌?”

“太子,是越王。他听到侍卫们闲聊有个叫子覃的受了重伤在偏殿被虐打,拄着拐杖要去寻,奴婢们怎么拦也拦不住……”

离翟闻言拍案而起,脸上早已转为暴怒。

“是哪个侍卫敢在他面前乱嚼舌根子的?”

“太子,他们只是无意之过,张统领他们路过花园时聊的天,只是没想到越王在亭子里休息,所以才……”

“来人,传我令,去了张风的舌头,扔他去伙房!”

命令一下,娇俏的侍女立刻吓得面色煞白,还未来得及回神,太子已带着峦歌飞速出了书房。

该死!

暗自咒骂着,离翟连轻功都使了上来,终于看到一大群侍女跟着的那个跌跌撞撞的清瘦人影。

“你们别拦着我!”

才吼完,握不紧的拐杖又不知被谁绊了一下,那人便重重地摔倒在地。

“越王——”

“全给我退下!”

乍见太子到来,一行人都吓得连连退步,生怕害越王摔跤的罪过被怪到自己头上。

“攸越……”

离翟扶起摔倒的人儿,见他一脸的狼狈,连目光都是楚楚可怜的,禁不住地心疼,却又在同时懊恼起来。

“齐儿!”无力的双手抓着离翟的衣服,攸越敛着眉责问道:“为什么要关子覃?为什么要打他?”

“子覃?他不是在这里么,你看。”轻柔地安慰着怀里的人,离翟朝身侧的峦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上前。

峦歌会意,立刻拱手道:“越王,子覃在此。”

可刘攸越这一次却只是瞥了他一眼又忿忿地转回脸,端的是明晰,道:“齐儿,我又没有糊涂,怎么会认不出子覃!你糊弄我做什么?”

绿眸中的精光一闪而逝。

离翟吻了吻优越的额,拥着他轻声道:“我逗你呢。子覃出任务受了伤,大夫正在为他诊治,你先回房,我待会便带他来见你,可好?”

“此话当真?”

“攸越,”离翟假装生气地板起了脸,“你连我的话也不信么?”

“齐儿,别生气,”刘攸越忙道,“我当然信你。我这便回去。”

见他听劝,离翟才重新绽出微笑,“峦歌,送越王回房吧。”又对刘攸越道,“攸越,你先随峦歌回房,我去看看子覃的伤治的怎么样了,马上便带他来见你。”

“好。”

眼神凌厉地注视着峦歌扶着攸越回寝殿,直到那背影消失在回廊里,离翟才收回目光,带着不可窥测的神情转步往偏殿去了。

第二十四章

“我给你两个选择,自废武功去陪你家主子,或者,继续在这里关着,直到他对我死心塌地。”

“你做梦!”

淡然的话语一出口便引来一声暴喝,离翟却是面色不改,睨着被钢索约束在床榻周围血流不止的人,唇笑依然。

只是眼神已显露出暴戾的杀气。

他移步上前,手指按上子覃肩上因为鞭笞而皮肉翻卷的伤口,意料之中地看到他浑身一阵颤抖。

“我是不是做梦,由不得你来论断。选吧,你不是忠心护主么,我倒要看看你忠心到什么地步。”

推书 20234-01-08 :非理想的理想国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