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层面,每一个细节动作……”苏岐低喃。“都让人痴迷……”
苏岐直白的话,让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才算合适。
于是傻傻被动地红着脸任由苏岐吃了一下午的豆腐……
离王于一周后准备离开长乐宫,饯行的宴会上,苏晨只是埋头吃东西,也不想面对离王的目光。
虽然感觉她似乎是有话想跟自己说,但现在的自己的确是没什么跟这些当权者产生交集的兴趣。
吃饱后,苏晨在众人的护卫下准备退场离去。
那跟随离王一同前来的男子居然站起身来:“长乐公子,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都已经离坐的苏晨诧异地扭头看他,先姑且不说他一个随从身份会开口叫住自己已经很令人惊讶了,更加不说,这是完全不符合礼仪的举止,这名男子既然是离王的贴身随从,不会连这个都不清楚。
“离渐鸿,坐下!”
“离王陛下,这是怎么回事?”
离王惊惶的声音和苏岐冷淡的声音同时响起。
男子非但没有坐下,反而恭敬地朝苏晨行礼,说道:“请务必跟我的陛下单独会一次面。”
“离渐鸿!”离王都惊慌地站了起来。
“放肆!”苏八冷哼,“你一个随从有什么资格请求我们少主?贵国人员一而再地做出这些不符礼仪的事来,实在是让我们非常为难啊,离王陛下!”
离王低下头,轻声说:“这真是非常抱歉……”
“行了。”苏晨看着离国人那慌乱的神情,摇摇头,轻声说:“一刻钟,宴会散后一刻钟的时间内,得到这里主人的允许,你可以来见我。”
苏岐稍微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苏晨笑着转身离去。
姑且就将我的归属权拜托给你吧,毕竟你是那么期盼着。
没多久,离王过来了。
小景一见苏九也在其中,又紧张的手足无措不晓得怎么办才好了。
“找个角落待着去。”苏晨好笑地,平时倒还不明显,但一见到苏九,小景那畏光的习性真是非常明显,恨不得时时刻刻躲在黑暗角落看着苏九发花痴。
影妃得令,一溜烟地缩进了屋子最右边的角落里去了。
“请坐吧。”苏晨招呼离王,然后示意侍女上茶。
苏岐走到苏晨旁边位置上坐了下来。
“因为我在种种失礼举止让您不安,真是非常抱歉。”离王也跟着坐下来,略有歉意地笑了笑,“我实在是无法控制内心的激动,所以忍不住想跟您说话。”看了眼身后的男子,“离渐鸿。”
“是。”男子走上前,然后,五体投地地朝苏晨磕了三个头后才说:“长乐公子,在下为自身的鲁莽行为感到非常抱歉。”
苏晨只差没跳起来了——这个给自己磕头的人比自己高,比自己壮,还比自己年长,我怎么能受他这三个磕头?
“……请接受着吧,不然,宫主可不打算让我跟您说话。”离王微微苦笑着,“而且他的确是太鲁莽了。”
苏晨只有像只猴子般坐立难安地受了这三个响头。
等各自安坐后,离王才微微欠了欠身子:“其实,我是有些事情想问问长乐公子,所以才几番控制不住自己。惊扰了公子。”
有事问我?
苏晨疑惑地看着离王。
“敢问公子,可曾认识漓悠,这个人?”
漓悠,久违的名字,久远的记忆一下字涌上了思绪。
苏晨有一瞬间的失神,过了一下,才回答:“恩。”
“他是怎样的孩子?”离王的神情带着些许关切和难言的悲伤。
苏晨不解地看着离王,她为什么会问起漓悠?难道要对漓悠做什么吗?
“啊……”离王看看苏晨那有些戒备的神色,失笑道,“真是,我这一急,便忘记说明了。漓悠,是我那早逝的王兄留下的唯一孩子。”
啊?
苏晨睁大眼。
开什么玩笑?
有个做王爷的父亲还用被买到小倌馆吗?
从苏晨的眼中看出了不信任。离王苦涩地笑了笑:“当时,叔父掌权,我远嫁他乡,王兄被贬为庶民,其他兄妹皆攀附与叔父,可怜我那王兄从小娇生惯养,怎能受如此折辱?不到一年,悲郁致死。漓悠的母亲,与夫君伉俪情深,王兄一辞世,她也失去求生意志,终于熬不过半年,生下漓悠后便与世长辞。漓悠辗转数家,被买进了那肮脏之地,然后受尽屈辱,最终逃了出来,遇到了长乐公子您。”离王用非常简练的语句说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叹息道:“听起来,似乎就像是传奇野史里的故事,但这就是真的。”
“你为什么知道漓悠是你王兄的孩子?你不是说自己远嫁他乡了吗?”
“我虽然远嫁他乡,但是贵为公主,要知道他消息不难。”
“你既然知道他过得那么不容易,为什么不去救他?”苏晨带着一种质问的口吻说道,“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是什么样!”
离王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才疲倦地微笑:“我知道,那孩子所有的情况我都知道……”
“知道你还……”话没说下去是因为看到离王眼底那深沉的悲哀和叹息。
“身为皇家的孩子,总是有太多不自由,若我真的贸然去救他,只会泄露我留下来的实力,那样的代价太昂贵,所以我无法去……”离王低声说,“做为他的姑姑,我心如刀割,心急如焚,但我同时也是离国的公主,我不得不为我的国家考虑。那个男人——我的叔父,前离王,专横跋扈,目中无人,不听从臣子的规劝,也不将离国百姓的生命放在眼里,愚昧地培养兵士,调高税率,对外又不肯联盟,或者说,没有国家愿意与他联盟……”
“然后你就集聚实力,终于在他来长乐宫的那一年,夺取了政权?”
“对。”明明是辉煌的往事,离王的眼中却是无边的悲哀和惘然,“兄妹们全死了,仅剩我一个,叔父也自刎与殿前,骂我大逆不道会遭天谴……”叹息着,“权力,让人众叛亲离……”
她那样的眼神,让苏晨也不忍心再说什么责备的话,毕竟她说的痛苦,是自己无法体会的:“那你,是要跟我打听漓悠的消息吗?”
“……不是。”离王笑了笑,“你真是温柔的孩子,所以,漓悠那个小刺头才会喜欢你吧。”
呃?
“我只是想请你继续像以前那样对待漓悠,然后,想跟你道谢,谢谢你救了他,不仅仅是拯救了他的生命,更重要的是,拯救了他的心灵。”
苏晨不好意思地:“……我没做什么啦。”最近到底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来赞我怎么怎么好?
离王只是微笑。
“话说完了的话,可以离开了吧。”苏岐突然在旁边淡淡说。
“啊……”离王愣了一下,然后笑:“是啊,恩,我该走了。”再跟苏岐以十分轻的声音说:“请善待离国百姓,不然我不会就此罢休。”
苏晨不晓得两人说什么,睁着眼,看着他们。
苏岐笑着揉揉他的头发:“没什么,只是离目标又稍微近了一小步。”
“那,我就先行告辞了。”离王站起身。
“你不去见漓悠吗?”苏晨困惑地,“这些话,你跟他说可能更好吧?”
离王双眸含着轻愁地微笑:“傻孩子,我当年看着他被人凌辱都不曾出手搭救,现在的我,怎么可能有脸去见他?”叹口气,“我已经为这国家,失去了太多太多,已经很累了。”
她身后的离渐鸿似乎也无言地叹息了一声。
“不是的,漓悠是个很好的人,你这样突然去见他,他可能会接受不了,但是,他知道这世界还有自己的亲人活着,一定会很高兴的。”苏晨急忙说道。“就算他嘴巴很恶毒,但是他一定是高兴的,你相信我。”
离王怔然,然后回神后,笑:“恩,我相信,但他若知道我当年是如何看着他难堪而不出手搭救,一定会更难过,现在他这样就好了,不需要我再掺杂进去,或者说,我当年选择为了国家而将亲情抛弃时,漓悠的生命已经不再跟我有什么交集了。”话说完,像是怕自己后悔似的,匆忙离去了。
苏晨呆呆看着离王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然后委顿了下来。
苏岐仿佛有些无奈地叹口气,伸手抱住他。
“……我不懂……”苏晨觉得非常的悲哀,低声说着。
59
离王回国后的一个月中,苏晨的情绪都不是很好,成天闷闷的,若不是苏岐变着法的讨他欢心,只怕又会瘦下去。
郁郁寡欢地过了一个月,苏晨总算是从低落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这时,已经十月底了。
由于苏晨再次开始调配麻醉剂,所以,苏岐苏十也没之前那么遭罪,相对顺利地熬过了缠丝毒发的那几天。
苏岐见苏晨恢复了往日的精神,便听从了苏四的建议,决定在长乐宫里开个小小宴会,喝酒赏菊吃螃蟹以示庆祝。
这些天,苏二因为在外办理贸易的事,暂时无法回来,其他人难得的全部都在宫内,于是便将日子定在了某个秋高气爽的午后。
当然,苏晨是跟他一桌,其他八人一桌,苏十小景没地方去,也跟着苏晨他们搭伙,木莲也因为要照顾脑子少根筋的苏十缘故伺候在旁边。
其他的侍女侍卫们各自选择了合适的地方快活去了。
菊园内,各色各式的菊花开得奔放又高傲,浓郁的菊香混着酒香充斥在人们的呼吸之间。
长乐宫春有樱园,夏有荷园,秋有菊园,冬有梅园。然后其他的花园则是每种花都会稍微种上一些,每一季节的花卉,在长乐宫几乎都能见到。可惜,虽然这花是如此美丽,欣赏的人却非常少。
而长乐宫植物如此茂盛的原因,苏八曾半真半假地说,是因为将人的尸体剁碎了做肥料的原因。
这个答案曾让苏晨很久都不敢靠近有植物的地方。
当然苏八因为这个原因被曾苏岐派到以前启的某个十分偏远的小部落去游说——也算是吃尽了苦头。
后来是苏八苦巴巴的解释说因为苏岐讨厌人血,所以根本不可能拿来做肥料的,由此,苏晨才从阴影中走出来……
“来,这个你会喜欢的。”苏岐将螃蟹揭开用筷子将里面的半透明的膏状物挑出来递到他嘴边。
苏晨有些嫌弃地:“……呃,那个,我不太习惯啦,这个……”
苏岐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一脸为难的表情,放下筷子,困惑地看着他:“怎么?”
苏晨看了眼手里剥着蟹壳准备等会偷偷递给苏九的小景,再看了眼正给苏十剥蟹壳的木莲,又看看奋力与螃蟹“搏斗”的苏十,最后再把目光转回苏岐,很困难地:“你知道为什么蟹黄只有母蟹有,蟹膏只有公蟹有吗?”
苏岐不晓得他到底想说什么。
其他三人由于苏晨说到了手里拿着的东西,也不由地将目光齐齐投向他。
“十月十一月是螃蟹交尾的时段,蟹黄是螃蟹的卵,那蟹膏是螃蟹的……”他没好意思说下去,而众人的表情各异也让他觉得没必要说下去了。
木莲手里的螃蟹“嘣”地一声掉落在盘子上,然后双颊通红地低下头,小景则是猛然站起来:“怎么可以让她吃这样的东西,”转了一圈,“哎呀,可是我不敢过去啊……”苦恼不已。苏十呆呆的等着木莲继续剥给他吃,压根没仔细听苏晨说了什么,木莲见他那期盼的眼神,咬咬牙,拿过刚才掉落盘中的螃蟹继续剥壳。
苏岐则是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然后突然暧昧地凑过脸来,低声在他耳边轻语,“我觉得晨的这个比较美味……”
苏晨的脸顿时变得比那盘中的螃蟹还红,没好气地瞪他。
这变态色情的家伙。
可能是很久没喝酒的原因,苏晨没喝几杯酒就不幸地给灌醉了。
整个人呆呆地只知道傻笑。
看着苏十笑完后又看木莲笑,对着木莲笑完又朝小景傻笑一番,当然,笑得最多的还是身边的苏岐。
苏十木莲小景还好,但是苏岐可就没那么好了,给他笑得浑身都软了下来。
手中端的酒也不知不觉忘了喝,看着苏晨也只晓得发呆。
“小景……”苏晨笑嘻嘻地隔着桌子,大力拍小景的肩:“小景啊,小景……”
小景满头冷汗地看着苏晨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虽然明白跟一个醉鬼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为了在苏岐恶狠狠的眼光下能稍微得到一丝喘息之力,还是忍不住弱弱地说:“那个,你别乱来……”
苏岐恶狠狠地瞪了小景一眼,然后温柔地将苏晨的手从小景身上给扯下来:“先回去休息吧?”
苏晨眯缝着眼看了眼苏岐,思考了一下,得出结论:“……不要!”
“……你喝醉了。”
“……是吗?”苏晨倒是蛮老实地问道。
“恩。”
“……那又怎么样啦。”苏晨横着眼看他。
一边的苏十这才意识到苏晨的醉酒,眨眨眼,看着苏晨。
苏晨毫不吝啬地朝他露出个傻得不能再傻的笑容。
苏十也露出了呆傻程度更高于苏晨的笑容……
苏岐也懒得废话下去,招呼也不打,一把搂过苏晨,往清歌楼走去。
“哇哈,哇哈哈,飞啊,我在飞啊……”苏晨兴奋地在苏岐怀中欢呼。因为苏岐没让他脚落地,所以感觉跟飞也没什么区别。
其实脑子还是清楚的,就是理智那一环较平时要薄弱许多,平时不敢做的事现在都失去了控制,只要想到,马上就落实了行动。
于是,还在喝酒的众人就看苏岐失去往日优雅冷酷形象地搂着苏晨狼狈地呼啸而去……
“……突然觉得,这个地方,真是,有了些生气。”苏八微笑着抿了口手中美酒,带着笑意说道。
因为今天的宴会,大家基本上都破例将面纱给稍微卷起来了。
所以,能看到苏六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苏四的声音稍微有些娇憨:“不知主子用什么办法给少主醒酒。”
“……”苏九沉默地点点头。
只有苏八,笑得暧昧:“不用管那么多了,今朝暂且让我们不醉不归吧。”
众人纷纷附和。
苏晨大呼小叫地被苏岐丢到了床上。
“呃?”怎么突然从空中掉落下来了?苏晨困惑睁眼看看眼前的苏岐。
“休息一下,不然明天会头疼。”苏岐将试图挣扎的苏晨给按下去。
挣扎无效,苏晨也很识相地放弃这浪费体力的事,软在床上,瞪着苏岐:“放手。”
“听话……”苏岐无奈地空出一支手摸摸他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