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笛一步一步地向前蹭着,“不!你说谎!你说谎你说谎你说谎!我不相信你能在一瞬间就把我们这半年以来在一起的所有事情统统忘掉!”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有!怎么没有!”方笛大声吼着,“只要你不放弃,我们永远有希望!不就是念书吗?哪里不能念啊?难道只有这个破学校才能考得上大学吗?”方笛的眼泪也飙了出来,“我们明明说好的!我爱你!孟云裳!至死不渝!”
第七十三章
“可是……我无法爱你。”我无法温暖你那颗孤独冰冷的心,无论我多么不愿意承认都不行……我宁愿你放弃和我牵手爱情的勇气,回到他的身边去吧。
呵呵,我好嫉妒啊……不过好在,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孟云裳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纯真的微笑,望向方笛的眼睛里面闪着晶亮的光芒。
不
眼前的世界瞬间变成黑白,凝固,仿佛慢镜一幕一幕分割,和过往记忆的碎片穿插在一起,刹那之间消失不见。那一瞬……如果是永恒该多好。
“啊啊啊”方笛撕心裂肺地吼着,眼看着孟云裳纤弱的身影向后倒去,自己奋力伸出的手臂离她只有一点的间隙,却倏忽之间远离,最后一点维系也消散在寒风里。
方笛,来世,希望不再遇见你。
不过是近在眼前的距离,云裳,我却抓不住你,眼睁睁地看着你远去,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告诉我缘分已尽?
方笛跪在地上,扒着天台低矮的围栏,浑身颤抖不停,茫然空洞的眼神望着漆黑的天幕,和夜空一样被乌云遮蔽没有一丝星光透过,心已然碎成千片。
良久,他绝望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线渺茫的希望,也许……这一切……只是虚幻而飘渺的梦境。他闭上双眼慢慢地将头探了出去,深呼吸了几次,终于缓缓将双眼睁开,顿时像疯了一样,翻滚着向后跌坐到了地上,双手紧紧地掐着胸口,号哭的声音梗在喉咙深处吼也吼不出来,后脑狠狠地抵在地上仿佛要裂开一样,面目痛苦地纠结在一起,仿佛垂死挣扎一般令人胆寒。
血,洇湿成缕的头发,形状诡异的四肢。
云裳,她死了。
不,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这样的!这是个梦,是个让我深陷其中无法醒来的梦。
方笛大口喘着气,努力让快要爆炸的大脑安静下来。梦……在梦里的人如果死了自然就会醒过来,我……我要醒过来!
精神几欲癫狂的方笛挣扎着爬起身,踉踉跄跄地挪到了天台边缘,按着自己快得要从口中跳出来的心脏,闭上眼睛,身体向前压了上去。一阵风忽然从侧面吹来,身体仿佛已然凌空,方笛心一横腿一发力就要扑出去。
“干什么呢!”脑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吼,方笛随即被一股大力扯了回去,坐倒在地上。他迷茫地抬起头,眼睛漫无目的地寻找了好久才看清了眼前的身影,慢慢地聚焦,那冷峻的面容渐渐清晰起来,原来是方宙。
“没出息!晚来一步可怎么办!”方宙压低了声音吼道,这会儿楼下已经有惊恐的声音传来,听人声似是越聚越多。
“别……别管我。这是梦……是梦!”方笛固执地喃喃说道,起身又向栏杆爬去。
“冷静点!接受现实吧!”方宙抬起方笛的脸狠狠地抽了一巴掌,打得他头向一边歪去,嘴角流了一点血丝。方笛却浑然不觉,像一具无意识的僵尸,依旧向前爬去,扒着栏杆就要向下跳,忽然颈后传来一阵剧痛,山呼海啸般地蔓延开来,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方笛盯着眼前的精钢匕首,手心冷汗微冒,他颤抖着拿了起来,抵到了自己白皙的左腕上。
我……我就这样死了吧……
他闭上眼睛,咬着牙割了下去。出人意料地竟然没有太多的疼痛,肌肤上只有一阵压迫感传来,冰凉的,再一睁眼时,血已经沿着刀刃滴下,掉在地板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直到刀刃离开皮肤,刺痛才越来越明显,沿着筋髓汇聚在胸口,憋闷得喘不上气来。
这样就能死了吗?方笛简单地想……原来死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呢。
“苗苗。”门外突然传来哥哥的声音,方笛有些慌张,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苗苗!开门,谁让你锁门的?”哥哥扭了一下门锁,有些不满的威胁道,“快点来开门,别逼我收拾你。”
打我……又要打我……方笛听着眼泪不禁流了出来,原来他们说的一点都没错。心里越想越难过,蜷缩到了墙角,慢慢地坐到了地上。
“小子……这可是你自找的。”方宙在门外等了半天听屋里没有动静,便忿忿地说了一句,返身去走廊上花瓶下面的抽屉里拿了钥匙,三两下将门扭开了。
看到哥哥颀长的身影立在门口,方笛把头深深地埋进了两腿之间,缩成了一团,看着十分可怜。
方宙本来怒气冲冲地向弟弟走了两步,突然看到了地上几点血迹,心里不禁着慌,问:“这怎么回事?”见弟弟没有回答便走过去拉着他的胳膊将他使劲拽了起来,却不防沾了一手的血。他惊恐地把小弟的手腕翻过来,看到一道细长的刀口,割得齐整却不是很深,才稍稍松了口气。他抓起小弟的右手,见他死死地攥着一把冷钢匕首,眉头暗暗纠结起来。
“家里那两百把刀……你要是每一把都用血来祭,怕是流干了也不够。”方宙先是捏着小弟的手把刀夺了下来收好揣在兜里,然后拽着他到了洗手间把手上的血冲干净,冷水冲过几分钟之后血流得便慢了许多。方宙用毛巾轻轻拭干后垫上块棉纱布,很麻利地用绷带缠裹好了,带他回了房间,坐在椅子上把小弟拉到身前命他站好,严肃地说:“等一会儿去医院打破伤风针,你先老实交代怎么回事,视情节轻重再考虑要不要一遭去医院治些别的外伤。”
“我……”方笛低着头嗫嚅着,“我不想活了。”神情甚是悲怆。
“什么?”方宙听了便大怒,拍着扶手呼的便站了起来,“再说一遍!”
“我不想活了。”方笛再次说出口的时候便清晰了许多。
“为什么?”方宙抬起弟弟的脸望着他的眼睛,却被他轻轻挣开,头偏向了一旁。“家里不缺你吃穿住用,觉得活着不好总要有个理由。”
方笛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声开口:“老师都说,说我什么都不如你,说我没有用就知道整天惹事。”说着说着便抽泣起来,“同学,同学听了也,也说我坏话,说我没有爹娘要,哥哥,哥哥白养我……我……”
“没出息!”方宙皱着眉头吼了一声,“所以就想自杀?割腕?”
方笛没有应声。
“怎么没死成啊?割那么小口子哪行啊?”方宙二话不说,一脚将弟弟绊倒,俯身下去死死地压住了他的胸口,从兜里将刀掏出来,抓起弟弟的手将刀握在他手里,又一边紧紧地攥住他持刀的左手,一边使劲地将弟弟的脑袋扳向右边,略一发力,刀尖便顶到了方笛的颈侧。
望着弟弟惊恐的双眼,方宙冷笑了一声,说:“这样死得快,哥帮你。”
方笛流着眼泪用尽全身的力气跟哥哥抗拒着,可是刀还是渐渐触到了脖子的皮肤,而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了。“哥哥……”方笛小声开口央求道,“求你,别……别杀我。”
方宙听了不禁好笑,“刚才是谁要自杀的?左右都是死,不如让哥给你个痛快的。你不是活得不顺心吗?何况他们说得也不错,属龙的却长了个猪脑子,别人怎么说怎么是,说你没出息你就没出息,死了也不可惜。”说着便抬了抬手,忽然发力捅了下来。
“啊”方笛吓得大叫起来,哥哥的刀却插在了旁边的地板上,他侧着眼瞥了一下,吓得不轻,呜呜地哭了起来。“哥……我不要……不要死……”
终究是个孩子啊。良久,方宙叹了口气,收起折刀,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脸,柔声说道:“你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十岁了,该有点辨别是非的能力了。”说着将弟弟抱起来放到了床上,站在他跟前说:“那都是一群傻瓜,盲从地跟着老师瞎说。爹、娘还有哥哥,我们都是爱你的,而你……将来一定比他们飞得都要更高,更远。明白?”
看弟弟乖巧地点了点头,方宙淡淡地笑了笑,摸着弟弟的头说:“每一个生命的到来都不容易,有那么多人在死亡边缘挣扎着要活下去尚不可得,你……没有权力选择放弃。知道吗?”
“知道了。”方笛懂事地应了声,稚嫩的双臂环住了哥哥的腰,脑袋紧紧地贴了上去。
黑暗中,方笛悠悠醒转过来,颈后依然隐隐作痛,他的心仿佛悬在钢丝上一样,真切地盼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在梦里,而自己又隐约明白……已经无可挽回了。
云裳……如果连你都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值得我牵挂的?不如……让我随你一起去吧,也许在天堂里,我们还能相会,无忧无虑地相爱……
方笛看着旁边的杯子,没有犹豫便在床头柜的边缘敲碎了,锯齿状的破片边缘在台灯的映照下闪着点点晶光,他紧盯着碎片的尖齿,将它狠狠地刻进了手腕正中,比刀割痛得多也不在乎,直到自己觉得咬得足够深了才继续发力,纵向切了下去,割在肉里的感觉很滞涩,甚至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中汩汩流动,方笛绝望地读着秒,默默祈祷着疼痛赶快消失。
听到楼上玻璃碎裂的声音,正在楼下烧姜糖汁的方宙解下围裙扔在一旁,迅速地跑了上去,看着小弟果然又在做傻事,心里火起,几步抢过去,劈手将他手中的玻璃片打落在地,捏起他的手腕仔细看了看,好在血流虽然汹涌也只是割得深了些,没有伤到动脉的迹象。他取过绷带紧紧地缠裹了几圈,看着方笛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甚至还挣扎着要将他推开,不禁大怒,反手给了一个耳光,恶狠狠地吼道:“老实点!别逼我动家法!”
“呵,”方笛冷笑了一声,幽幽地说,“家法?我都不是你家的人了……还动什么家法?”
方宙咬着嘴唇,目光凛凛地射向方笛,看着他一副颓废的样子便再没有多说一句话,揪起方笛的头发和脖子便将他从床上拖了下来,也不在意玻璃将他只穿了一条单衣的腿扎破,几下便拖到了书房,拿绳子将手脚捆了个结实便按在了书桌上。
第七十四章
“你……”方笛转过头来看着他从书架上取下油亮的藤条在手里轻轻地弯着,头一次没有心生畏惧,“你!你……”支吾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方宙却没什么反应,见他两手依然在挣来挣去也不多说,嗖地一鞭打了下来,隔着单裤打在肉上发出一声闷响。
方笛恨得咬牙切齿,腰腹用力想要挺起身来却被方宙按住,裤子被一把拉了下来,他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扭过头去大喊:“别碰我!”
方宙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照着刚才那一下的痕迹打了下去,终究留了几分力,皮肤一道白色迅速褪去,没一会儿便肿了起来。
“你你也不是我哥哥了!凭什么打我!”方笛双目鲜红,恶狠狠地瞪着方宙。
方宙依然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一边按着挣扎扭动不停的方笛,一边操着藤条一下一下又稳又准地打着。
小弟,这是你逼我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你不用受皮肉之苦就能长个教训,可是你实在是太倔强了,不要怪我……
“你……你可以打我,但是你不能侮辱我!方宙!”方笛气急败坏的喊着,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你听没听见啊!方宙”
“闭嘴……”方宙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听着很是无奈,“你要是老老实实地我就不打了,都是你自找的。”手底下也不停,似是几十下打过去,已经有些地方冒出星星点点的血珠来。
“你打!你打!打死我好了!”方笛吼了很久,嗓子都哑了,最后终于没有力气再挣扎,绝望地说,“反正我本来也不想活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方宙冷冰冰地说,“活着本就吃苦受罪,死了反倒解脱了,道理我也明白。”说着用尽全力地一鞭抽了下去,顿时掀去一层皮,血流了下来,痛得方笛忍不住吼了一声。“你……还不能死,还得继续活下去,忍受着世间一切苦厄,把你欠的债……都还完。”
“欠债……我欠什么债!”方笛大吼一声,爆发出很大的力量,竟然挣开了方宙的手站起身来,一头狠狠地撞到了方宙的怀里,两个人一起倒在了书架旁,震得几个摆件从柜上掉了下来,砸在身旁的地板上。“方宙!我不欠你的!”方笛压在他的身上,眼睛离他的脸只有一拳的距离,死死地盯着他,咬牙切齿的说。
方宙也不示弱,放开手中的藤条翻个身又把弟弟压在身下,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双目凛然地望着他,低声说:“反了你了!”说罢将他从地上拖起来再次按回书桌上,没命地狠打起来。
方笛咬着牙愣是一声都不吭,就任他狠劲地抽打着,痛得脑袋都要胀裂,咬得嘴唇出了血,却依然充满仇恨地看着方宙。
不出几分钟,在方宙不留余地的虐打之下,方笛身后处处交错的鞭痕上已是大片大片的血迹,脸色煞白,咬紧了牙痛得说不出话来。
方宙发泄似的打着,直到藤条从中折断才忿恨地扔到一旁,盯着趴在桌上气息微弱的小弟,心里忽然痛得喘不上气来,他攥着拳头深吸了几口气,再一转眼已经掉下泪来,本来炽烈的怒火瞬间熄灭,心脆得似是再经不起一点触碰。他缓缓地走向方笛,将他手脚的绳子解开,轻轻地摸了摸他汗湿的头发,心疼地要将他抱起,却不料被方笛反身一个肘击,狠狠地磕在了脸上。
方笛咬紧了牙,攒足了力气等着这一刻,也不顾身上刀割般的伤痛,跃起身来将方宙扑倒在地,拳头高举高落,毫不留情地在打在方宙的脸上接连打了两拳,很快一大块乌青便浮现出来。
方宙万万没有想到小弟竟然对自己如此放肆,刚刚熄灭的火又重新燃了起来,抓住他的左手一扭抬腿绊住他向旁边一翻又将他压在身下,拳头高高地举了起来,却见他狠狠地瞪着自己,一点回避的意思都没有,仿佛是不要命一般,心想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再将他打伤了自己根本舍不得,于是一拳狠狠地捣在方笛的肚子上,将他打得晕了过去。
方宙松了口气将他从地上抱起来放回了床上,清洗上药收拾干净地上的玻璃碎片才将楼下熬好的姜糖汁端了上来放在床头的柜子上,静静地坐在一旁。
方笛果然没过一会儿便悠悠醒转过来,转过头来看到昏黄的灯光后面是方宙的身影,猛地一下翻身坐了起来,痛得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还是咬着牙忍了下来。
方宙不忍地摇了摇头,端起冒着热气的姜糖水递了过去。“喝一点吧,刚才没穿多少衣服就跑出去,怕你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