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只对了一半。面对国内是对的。国家当然要强盛,富裕,人民幸福。面对国外是错的。天朝上邦之国,是在威加四海之时,也要恩恤四海。这可以从我们和你们对韩国的态度看出不同。我们这个国家,从明朝开始保护朝鲜,一直到清末,从来没有在朝鲜驻军。后来朝鲜分裂成两个国家,也是因为你们不想看到朝鲜半岛统一,所以出兵干涉在先。现在美国在韩国有军事基地,吃韩国喝韩国,强奸韩国女人,这种事情,我们中国人是不会做的。”
威尔轻轻点头:“到的是文化思想上有不同啊,但很快就会相同了。”
付大同盯着威尔,孙皓却摆手不当一回事。
“这个世界弱肉强食是常态,当人人都这样想的时候,突然走来一个人说人是可以很美好的生活在一起的,你说,相信的人有多少?先生总是说人民是汪洋大海,这句话放在全世界来看,真是至理名言,全世界九成的国家都是资本主义国家,只占世界一成的社会主义国家被这样的汪洋大海所包围着,你说,能坚持多久?人的劣根性不会变的,永远是动物,不会成为真正的人。为人民服务啊,这是上帝,是耶稣才会做的事啊,是神才会做的事啊,可是神是多么的可望而不可及。这个世界的现实,永远是强权者要人民为他服务。”
“你就说吧,随你说。不说不服气是不是?”付大同笑道。
威尔哈哈笑,嗯了一声,想了想道:“不说国事了,现在你是胜利者,说点别的。”
付大同看了他一眼,不以为然。
“大同,你知不知道,朝仓义保三年前就已经被释放回国了?”威尔问。
“我不知道。”
“去年我在东京见过他。他娶了一个很年轻漂亮的女孩做妻子,那个女孩好像是四一年生的,今年才多大?四一,五一,六一,现在是六八年,今年才二十七岁呢。足足比他小三十三岁。还真是老牛吃嫩草了。”
付大同无动于衷,那个人,他早就已经忘记了。
“你们东方人真怪,怎么这么喜欢男大女小。”
“难道你们西方人不是啊,不要总是分什么东方西方,东方人难道是怪物吗?”付大同皱眉道。
威尔笑了笑:“在我看来,还真是呢,比如你。”
“我?”
“为什么我会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岁月没有在你身上留下痕迹?总觉得你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二十岁的样子。”
付大同也不知道,但也隐隐约约感觉到,自从那一场无法于外人道的折磨后,他的身体就好像变化缓慢。是因祸得福吗?是老天怜悯吗?年龄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数字。
“大同,你这一生,有没有爱过我?”威尔笑问。
“这话我要反问你。”付大同说。
威尔哈哈大笑,没有回答。
1972年,中华人民共和国重新进入联合国。
1972年3月13日,英国正式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建交。
1972年9月29日,日本正式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建交。
付大同与丁一白,威尔,孙皓前往日本京都,与日本同志和朋友会面,交谈,庆贺,商谈扩大经济合作事宜,自解放之后,日本民间经济与我国就已有往来,这其中,参与外事经济的工作人员,居功至伟。席中,有左翼新闻的记者问了付大同一个问题。
“付大同先生,在你们四位当中,你曾经是切实受到过日本军队伤害的中国人,请问,你如何看这次中日邦交正常化?”
付大同轻轻看了记者一眼说:“我们中国,对日本没有私恨,有的只是对侵略者的抵抗之心。那场战争,是两个国家人民的不幸。我们死了很多很多的同胞,革命者,而我能活下来,是非常幸运的。对于这次邦交正常化,我由衷高兴,实际上,我们国家和日本的民间往来一直没有断过,我想,能令两国人民都幸福的邦交是应该持续下去的。”
“付大同先生,你能讲得更详细一些吗?”
“更详细?”付大同看了看记者,又看了看丁一白和孙皓笑道:“要不你们来讲?”
孙皓笑道:“人家是要你讲,再说,你和他们更像是志同道合之人,我还不是呢。”
付大同想了想说:“好吧,我就详细讲一讲我的看法。你们日本人信仰神道,就算是左翼,相信也不会反对天皇,那我就以天道,神鬼之论来说吧。也许对于日本大多数人民来说,当初那场全民参与的战争是非常神圣,但是事实却告诉你们,这是一场不义的战争,因为到最后你们发动的战争是以危害自己的民族和人民而结束的。不像我们中国,派志愿军入朝参战,美国率领着联合国十几个国家,拿着最先进的武器,来对付我们的志愿军,可是到最后却以失败而告终。那是因为,我们进行的是正义的战争,是帮助人民得到解放的战争,所以,天,都会帮助我们。不义之战争,必然以害人始,害已终。日本人可能站在自己的立场,会伤感和怀恨原子弹的爆炸,一下子就死了几十万国民,就像你所说,在具体的事件上,这真是一个悲剧。但是,从天道来想,为什么美国会在这个时候研制出成制止战争的原子弹呢?如果没有原子弹,只怕你们日本真的会拼尽最后一个人也不投降,那么到时候,对你们这个民族来说到的是好还是坏呢?所以,我会告诉你们,原子弹是对日本人狂热的警醒,是在告诉你们,人在做,天,终究在看,不义之战争,天,也不饶恕。以杀止杀,原子弹的爆炸,实际上是挽救了日本人民,让日本人民不再在不义之战争路上失去理智的狂奔,最终坠下修罗道,永远受到地狱的惩罚。”
“付大同先生,当你们强大之后,会不会报复那些曾经欺凌过你们的国家?”
孙皓笑起来:“我们中国人还不至于这么小家子气。”说完看了看威尔说:“你们英国人怕不怕我们报复?”
威尔笑了笑,不语。
丁一白看了付大同一眼,替他说了话:“我们中国人并不喜欢战争,几千年来,那种主动对外用兵的记录少之又少,即使偶尔为之,也几乎都以失败告终,比如说隋炀帝征高丽,元朝过海打日本。似乎是上天在警视我们,不希望我们中华民族成为一个野蛮的,残忍的伤害他人的民族。即使是汉王朝,也是因为被匈奴打得太厉害,在反击的情况下成就了万世伟业。但是我知道,西方一直有中国威胁论。我觉得这是典型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因为这些西方列强总是欺凌,侵略别国,所以,他们便以为中国强大后必然也会如此。按佛法来讲,就是自心参照。你心中有莲花,你看别人也是莲花,你心中有杀戮,你便也以为别人心中也有杀戮。我们中国人,希望这个世界是一个大同的世界。”
付大同看了丁一白一眼笑了笑记者说:“中国人面对侵略还是那四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不论是对日本,还是美国,或者在以后的岁月里出现其他的霸权国家,都会是这个态度。我觉得对于日本来说,更重要的并不是中国态度如何,而是日本本身要改变会把国家和民族导向死亡的军国主义态度。我想关于这一点,日本的左翼同志任重而道远。但是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们两个国家的人民,都能走上幸福的金光大道。”
会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会后,他们四个人走在京都干净,宁静的大街上。忽然,丁一白拉了一下付大同的胳膊,威尔和孙皓也本能的走在了付大同的前面。
远处,走来朝仓义保,身边,有一个比他年轻许多的女子扶着,身后,有天真烂漫的儿女在奔跑着。
双方都没有停步,目不斜视的走过对方的身边。直到很远了,有一方停下了脚步,那是朝仓义保在回望。
“您在看什么?”身边的女人轻问。
朝仓义保喃喃的,轻轻的说:“那天朝的尊贵和美丽,一如从前啊。”
“您在说什么?”
“也许下一世,再下一世,能真正爱着他吧。”朝仓义保梦呓般的说。
1972年10月11日,与德国建交。但实际上,我国早在五十年代研制红旗轿车,引进的就是德国汽车技术。1973年3月9日,与西班牙建交。在此之前的1964年1月27日我们已经与法国建交,在1970年11月6日,与意大利建交,在1971年5月28日,与奥地利建交。而从前的八国联军之一的俄罗斯,在推翻旧政权,成为苏维埃共和国之后,早就在1949年10月2日便与我国建交,并且在国家层面上,给予我国大量的帮助。在当年的八国联军当中,只有美国还没有正式建交,但是民间的乒乓外交却已经启动,而在1972年2月21日至28日,美国总统尼克松也正式访华。截止于1973年的,我们已经与亚洲二十二个国家,非洲三十二个国家,欧洲二十八个国家,美洲八个国家,大洋洲二个国家,总共九十二个国家建交,由于中国人不懈的努力,打破壁垒,推开了通向世界的大门。中国走向了世界。
1975年一天,福建厦门,一条船飞驰向台湾控制的金门。
一架军用直升飞机从金门起飞直飞台北阳明山。那里,有中华民国总统蒋介石的署行宫。从军用直升机上走下来的,是付大同和丁一白。来迎接他们的,是一位长相英俊,身材挺拔,身着白色中山装的男子。
“付将军,丁将军,你们好,我代表总统先生迎接二位的到来。”男子礼貌的说。男子做了自我介绍,说是姓蒋,双名孝华。
蒋孝华,孝顺中华吗?付大同想了想,笑了笑。
“二位将军见谅,因为此次事件实属绝秘,所以总统不希望人多口杂,只有我来接待你们,有不周的地方,尽管提。”
在这场对话当中,付大同倒没在意,丁一白却一直沉默的看着年轻人,因为这个年轻人的相貌,很像一个人,令他止不住有些疑惑。
晚上,二人在年轻人的带引下,前往见校长。三个人,差不多有三十年没有见过面了。付大同和丁一白立正,向校长敬了个标准的黄埔军校军礼:“校长,学生来看您了。”
“想不到润之真的让你们来了。好,好,陪我到山上走一走吧。”
“是,校长。”丁一白马上过来扶住校长。比起付大同,丁一白面对校长,始终更熟悉一些。
付大同侧身在旁,比校长慢半步走着。
“前几天,我梦见先云了。”校长看着付大同说。
“师兄?”付大同轻语。
“嗯。我梦见自己去了天国,在天国的门口看到了来迎接我的先云,只是奇怪,那天国的大门,怎么有点像南天门的样子。”
付大同轻轻一笑,伸出手扶住校长一起走。
“大同,你相信命吗?”
“校长不是信天主吗?怎么又相信命了?”
“中国人都是会相信命的吧。我昨夜梦到先云,我就知道,我在这世间,时日无多了。弹指一挥间,人的一生就过去了。润之还好吧?”
“也有些病了。”
“中国没有在我手里亡国灭种,而润之走得比我更远,他真的实现了先云所期盼的理想,统一中华,驱除列强,建立起一个强大的现代化的新中国。”
“我们还不算强大的现代化国家,只是有基础。”付大同说。
校长摇头:“大同,有时候不要太谦虚。在这个地球上,有润之这个成就的国家,没有几个。你放眼看一看,有几个国家有强大的成套的重工业,轻工业的?还能养活那么多人,还能让人民的生活一步一步的提高。排在世界前八名是绝对错不了的。我们国家以前多穷多弱啊,在世界谷的啊。现在天天说以色列打巴勒斯坦,可是你知道的,除了我们中国,还有那个国家被全世界的列强打过?一个小小的葡萄牙都敢欺负我们。现在,葡萄牙,西班牙这些国家能跟我们比吗?如果不是看到他有这样的成就,我也不会放弃联合国的席位。”
“校长,我听说台湾这边把我们大陆描绘得一片黑暗。”付大同笑道。
“那只是政治宣传伎俩,难道我还会傻到真的相信吗?”校长笑道。
“校长,在梦里,师兄说了什么?”
“在梦里啊,先云为我准备了棋盘,我坐下来,可是他却不坐,只是站在一边。我问他,为什么不坐下来下棋?先云笑着说等一下先生会来跟校长下棋。”
“是吗?”
“嗯,所以我想,我们这一代人的使命要结束了。我要走了,润之只怕也要走了。所以,忽然很想再见见你和一白,就通过香港有关人士传了个话。”
“校长,能不能在您走之前,让台湾与大陆和平统一?”付大同问。
校长笑了笑:“这些就是儿孙辈的事了。总不能什么事都要我们做好,儿孙只会享福啊。更何况风云际会,我们这个国家今后的路到的会怎么样,还未可知。台湾现在挺好,虽然比不上大陆有大国气势,但在波诡动荡的国际环境下,自保一岛还是有能力和机会的。”
校长的这番话,令付大同不由想起威尔对中国未来的分析。校长轻咳了几声,付大同忙道:“校长,要不要回去休息?”
第 41 章
校长摇摇手笑了笑说:“大同啊,再陪校长走一走吧,可能是最后一程了。”
“是,学生明白了。”付大同扶着老校长,在山中散步,慢慢行走,看落叶风飘,山花飞舞。后面有人跑过来,是那个叫蒋孝华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三件披风,送过来。付大同接过一件披风,为校长披上,自己手里也拿了一件。丁一白接过年轻人手中的披风,自己披上后抬头看,付大同与校长已走在前面了。丁一白想了想,没有追过去。他和付大同还真是很奇怪的一对。在先生面前,通常是丁一白话多,问题多。而在校长面前,则基本上是付大同与校长的空间。
“丁将军,你在想什么?”蒋孝华好奇的问。
“你很受校长信任吧?”
“我从小就在总统身边长大的。”
“哦?”
“我娘是日本人,我不知道我爹是谁,只是听我娘说,我爹是个中国人,了不起的中国人。我娘生了我之后就到台湾生活,49年国民党来台湾,那时候好多日本人就离开台湾了,我娘也想离开。后来总统府就派了人过来,说是负责我在台湾的生活费和学费,让我留在台湾。”
丁一白心一惊,忙问:“你今年多大了?”
“我是四一年出生的,今年三十四岁了。”
“结婚了吗?”
“结了,我太太是湖南人,现在有三个小孩了。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子。我太太说还想再生一个女孩子。”
“你,有没有见过你父亲?”
“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我有一张他的相片。”
“我能看看吗?”丁一白问。
年轻人拿出钱包,打开来给丁一白看。那张照片赫然正是付大同当年,穿着白色和服,脚和膝盖被镣铁禁锢,跪坐在日式榻榻米上的照片,时间久远,已经有些模糊了,可是对于丁一白来说,这个记忆是多么的刻骨铭心。
“丁将军,我觉得——”年轻人指了指已经走得很远的付大同说:“付将军的样子,有点像我父亲。但是,我的父亲应该没有这么年轻,付将军的样子,顶多就是四十岁的样子,他不可能六岁就生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