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我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积了半宿的火气终于爆发成一个字,震飞了林间的
鸟儿——
“滚!”
我虽然很喜欢他,但我讨厌被当成个废物一样处处保护,更讨厌想当然地以保护者自
居的人。
“烟澜……”楚逍紧紧抱住我,低语道,“我知道不该……不该随便出手,只是,我
不能忍受看着你面临危险而袖手旁观,我不能。”
高高在上的蓬莱岛主,像个孩子似地扒着我的肩头,深情款款温柔脉脉,石头都会动
心。
何况我一介凡人?
“那,他们怎么办?”我的脸还板着,扬手一指伏在我马背上、昏迷不醒的兄弟俩,
我的马儿领悟力极佳,当下偏过头,委委屈屈地看了我一眼,打了个响鼻,显然对背
运岭南双煞也甚为不满。
何况要不是这两件“行李”,我还用得着与楚逍共乘一骑?
楚逍捏捏我的棺材脸,道:“去前面镇上找间客栈,保证帮你封了他们的口。”
我勉为其难地点点头,狠狠地扯下他的手来,突然产生想咬一口的冲动,想起昨夜楚
逍以双指触剑、寒铁化飞灰的惊魂场面,立时没了非份之想,只怕他内力一激,我这
满口牙会飞得一个也不剩,到那时不用谁来买凶杀我,自个儿就先找堵墙一头碰死算
了!
楚逍见我态度软了下来,双手自动自发地搂过来,在耳边轻声细语地哄着,很快,我
就全身都软了下来,靠在他怀里卿卿我我了。
楚逍的功夫可以说是所向披靡了,无论打架还是调情,我叹了口气,一边庆幸他没对
我使过狠招,一边也在暗暗哀悼:如此看来,我在床上的翻身之日遥遥无期啊……
店小二神色古怪地看了我们好几眼,神色古怪地带我们到客房,神色古怪地送早点上
来,神色古怪地退出去,捎上门一溜烟跑掉了。
我与楚逍对看一眼,无奈地摇头,把巨大的人形布袋丢在地上,楚逍比较厚道,一直
用扛的,我手里那位比较倒霉,被拖死狗一样拖上二楼。
吃饱喝足,开始私设公堂,严刑逼供。
小的那个比较生嫩,我先解了他的穴道,一脚踢醒他,问:“许海,还认得我么?”
许海朦朦胧胧的一双眼转到我身上,随即瞪得溜圆,咬牙切齿道:“烧成灰爷爷都认
得!”
小小年纪却喜欢充老,这习惯不好,让人一见就想修理,我也不跟他废话,直接一脚
踢过去,许海翻了个白眼,很没面子地背过气去。
再解开许江的穴,当哥哥的到底没白多吃几年咸盐,显得镇定多了,还没等我开口便
冷冷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杀我?”
“你想让我杀你?”我已忘了对多少人说过这句话,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后一句,“可
以,付费先。”它之所以重要是因为说完这句话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动手搜身了。
没想到许江神色未变,点了点头问:“你要多少?”
我愣住了,伸向他衣襟的手停在半空,楚逍也凑了上来,满脸好奇地看着他,道:“
九公子一向只喜欢收钱不喜欢动手的,阁下何必为难他?”
我哭笑不得地回头瞪他,虽然总结得很贴切没错,但你也没必要这时候来灭我的威风
罢?!
许江咬了下嘴唇,幽幽一叹,道:“九公子人中龙凤,死在你手下,是许江的荣幸。
”
咦?我十分不解,别说我一介肉体凡胎,你就算的被一条龙抓死或被一只凤啄死,又
有什么好夸耀的?居然还有人来求死,有病啊?!
楚逍握住我的手,道:“许少侠,那你该进京告御状,求圣上赐你一死才对。”
我忍俊不禁,突然发现楚逍嘴上得罪人的功夫不在我之下,许江一张小白脸已气得发
青,冷笑道:“楚大岛主,怎么有兴致到中原来,不怕身份漏了引起轩然大波?”
眼看着两个人话不投机,我赶紧插进去一句:“许江,你是怎么认出他的?”
许江冷哼了一声,道:“能将内力练到出神入化收放自如,这世上只三人而已。”
我点点头,内功登峰造极之人,一个是护国寺的老住持寂远,另一个是静心庵慧宁师
太,都是外形极好辨认的,剩下的,自然是只闻其名未见其面的楚大岛主。
许江的视线在我和楚逍之间扫来扫去,道:“李九,你今日不杀我,我定会泄出他的
身份,到那时,看你怎么收场罢!”
楚逍哼了一声,完全不屑,我比较识时务,又换了个话题,问:“你主子花多少钱买
我一条命?”
许江别过脸去,良久,低声道:“说了你也不信,他……救过舍弟一命,我只是……
”
“只是报救命之恩?”楚逍低沉优雅的声音传过来,许江满脸无奈地点头,我正考虑
要用什么方法可以不杀人而灭口,楚逍已走到昏迷的许海面前,俯下身,取出一枚绯
红色的药丸,塞入许海口中。1BFA一染:)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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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做什么?!”许江终于急了,两只眼睛快要喷出火来,奈何穴道被制,一动
也不能动。
楚逍端了杯茶水给许海灌下去,确定药已入腹,起身道:“一个月后给你解药,若是
其间泄露了我的身份,就等着替他收尸罢。”
轻柔的声音蕴含着不容忽视的威胁,看着许江悲愤交集的神情,我雪上加霜道:“蓬
莱岛的毒,中原无人能解,许江,你该知道怎么做罢?”
许江闭了闭眼,咬牙道:“我答应你,只是舍弟……”
“在下自会保他无恙。”楚逍微微一笑,拍开两人的穴道,“二位请自便罢。”
许海睁眼瞧见大哥一脸绝望,当下朝我扑过来,吼道:“兔崽子!你对我大哥做了什
么?!”
我一闪身避过,伸手揪住他的后领,许江厉声喝道:“小海!不得无礼!”
说罢朝我一拱手道:“后会有期。”便拉着许海往门口走,我对着他们的背影浅浅一
笑,扬声道:“且慢——”
许江身体僵了一下,转身道:“九公子还有何指教?”
我往太师椅上一坐,跷起二郎腿,道:“这么容易就想走了?”
许海脸一沉正要发作,许江一把按住他,道:“我已答应条件,为何……”
“那是楚岛主的条件,不是我的。”我捧了杯热茶,细细品着,许江眼中似有火花闪
过,问:“敢问九公子的条件是?”
“简单。”我抿了口茶水,一手指向许海,道,“你,过来,对着我,叫三声李爷爷
。”
岭南双煞齐齐地黑了脸,楚逍“卟嗤”一声笑出来,伸手揽住我的肩头,附耳道:“
我终于知道,总是对仇家网开一面的九公子为何这么招人恨了……”
那两人屈辱万分地退场后,我阖上房门,想起一个月后解药的事,不由得一阵心烦,
许江那张苦大仇深的脸,实在是让人发寒,我扯住楚逍的衣襟,装出一付恶人嘴脸,
问:“究竟是什么药?”
楚逍笑吟吟地塞了一粒给我,入口即化,香甜微酸,我抿了抿唇,笑嘻嘻地松开手,
道:“你学坏了。”
正宗的潭州小乐居百果糖,三钱银子一包,童叟无欺。
啧!开始我还在担心没有江湖经验的楚某人会不会被卖掉,现下想想,他精得像鬼一
样,连我都被吃得死死的,何况别人?
温暖清新的气息包裹上来,楚逍一只手环住我的腰,一只手滑入衣襟,低喃道:“烟
澜……”
我后背开始炸毛,戒备地看着他:“做什么?”
楚逍凑过来咬住我的耳垂:“做坏事……”
手已经顺着背脊滑了下去,点起簇簇火苗,昨晚上没做成,其实郁闷的不只他一个,
我也不客气了,唇舌并用给他光洁的肌肤留了一片印子,外袍已经解开,呼吸声渐渐
浊重起来……
希望不要再有火灾……
楼下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兴奋拔高的男音:“官爷楼上来!错不了!那两个一
定是人贩子,扛了那么大两个布袋,就在二楼东头那间!”
我们面面相觑,青筋乱冒地整好衣服,飞出窗外,唤了马儿出来,扬尘而去。
那个神色古怪的店小二,居然误认为贩卖人口,给我们报了官!
四、
出了镇,我与楚逍约法三章:不许随便开口、不许随便动手、时刻听我的话,否则断
绝关系,分道扬镳。
楚逍寒着一张脸,极不情愿地点头,那眼神分明告诉我:他会遵守才有鬼!
我心里清楚这人绝对不服管教,我订的规矩基本上形同虚设,不过威胁作用还是有的
,毕竟这不是他的地盘,在中原我人脉广地形熟,想悄悄溜掉不费吹灰之力,楚逍再
不服气,表面上也得唯我马首是瞻,让我不禁得意起来,假腥腥道:“楚楚,哥哥都
是为了你好。”
楚逍俊美的脸抽搐了几下,漆黑的眼眸扫了过来,道:“你只是见不得别人比你嚣张
罢了,还有,不要叫我楚楚。”
我低下头,顺顺马鬃,低声道:“不错,楚逍,你果然聪明!”
半晌无话,我心里正问候到他第七代祖宗时,楚逍叹了一声,一手抚上我的肩颈,道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我气得胃疼,一鞭子抽在马上,把那浑帐甩在后面。
楚逍从小到大一直在岛上,生活得单纯而舒适,我不同,我认识过很多人,经历过很
多事,一颗心早已硬得油盐不进、掷地有金石声,江湖上对我的评价多是自私、冷酷
、蛮不讲理之类的,我没有喜欢过谁,也没有关心过谁,正因为这样,即使付出一星
半点,都会特别在意,分外计较,说我固执也好,说我小气也罢,楚逍那厮分明知道
我的意思还故意曲解,直让我恨得牙痒痒。
“烟澜——”楚逍策马追了上来,沉吟了好久,被我瞪了一眼之后终于讷讷地轻语道
,“你别介意,我只是……欲求不满……有些气恼罢了……”
我先是愣了,随后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从马背上跌下去,楚逍眯起眼睛,面色不善地
睇凝着我,等我笑够了,伸过手来勾住我的后颈,咬牙问:“很好笑吗?”
我连忙收声,摇头,真把他惹得兽性大发,凄惨的还是我。
看着楚逍阴沉沉的俊脸,我又忍不住低头闷笑,招惹清心寡欲之人破戒,就好像给一
个长年吃素的家伙开荤,勾得人家上瘾之后又偏偏不给他吃饱,实在是很不人道的一
件事。
值得同情,如果被吃的那个不是我。
这么一笑一闹,我的满腹火气又烟消云散了,楚逍就是有这种本事,前一刻把我气得
七窍生烟,后一刻又哄得我心花怒放,若与他行走江湖,我八成又会多一项“变脸如
变天”的美名。
加紧了行程,快马加鞭,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到荆州。
楚逍习惯性地调马朝客栈行去,我扯住他的袖口,神秘地一笑,道:“随我来。”
在不甚熟悉的街巷中七绕八绕,好不容易找到“百安居”的匾额,我滚鞍下马,抬脚
朝那两扇光鲜的朱漆大门踹去,楚逍也下了马,走到我身侧,道:“打家劫舍的话,
晚上来比较好罢?”
什么话?!我回身瞪他,不悦道:“这是我家!”
“哦?”楚逍顿时来了兴致,笑吟吟地凑过来,问,“百安居?难道从未有人找到家
里来寻仇么?”
我摇头,看他一脸不信,很耐心地解释道:“我已经三年没回过这里了。”
老管家张伯很快迎了出来,满脸皱纹又深了几许,一见是我,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
颤声道:“老爷!咱们可算把老爷盼回来了!”
瘦筋筋的手指抓住我的衣袖,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眼看着就要老泪纵横,我叹了口
气,拍拍他的肩头,道:“张伯,我带了朋友回来,赶了一路,饿得紧了,你先吩咐
厨房开饭罢。”
“是是是,瞧我都乐糊涂了!”张伯拍着自己的额头,叫小童来牵马,精光四射的双
眼停在楚逍身上,问,“这位公子是?”
“他姓楚,我的朋友。”我转向楚逍,道,“管家张伯,看着我长大的。”
“张伯。”楚逍一拱手,笑得温雅从容,“烦劳了。”
“不敢当不敢当。”张伯眼中戒备少了几分,一躬身请我们进门。
我打发他去忙,挽住楚逍的手,引着他从前庭逛到后院,正值夏初,院内繁花似锦,
亭台楼阁,鲜活一如昨日,只是在我眼中,也不过片刻停留,十年前来到荆州,置房
置产招仆买婢都是张伯在打理,我只是个匆匆过客,浪迹天涯居无定所,十年来,在
这里逗留的时间,怕还不到三个月。
手指轻抚过一丛浓艳的木芙蓉,暮色中花香气越发飘渺难寻,楚逍从身后抱住我,暖
暖的气息包裹住周身,低语道:“为什么不愿意回家?”
我靠在他身上,轻笑道:“被一个长自己三十岁的大伯称老爷,我不想折寿。”
“谎话。”他咬住我的耳轮,一手抚上我的心口,问,“你在怕什么?”
我身体一僵,按住他的手,低喃道:“楚逍,你究竟是什么人?”
为什么你总能挖开我心里不为人知的部分?为什么你执意要探究下去?为什么不肯留
一丝间隔让我得以喘息?如果你想伤害我,是不是已经易如反掌?
楚逍转过我的身体,黑眸直看进我的心底,道:“我是爱你的人。”
我胸口一热,环住他的肩背,抬脸吻了上去。
柔软的唇辗转厮磨,舌尖探索着每一分每一寸熟悉的味道,楚逍紧拥住我,缠绵湿热
的吻持续到快要窒息,才恋恋不舍地分开,我平复了紊乱的呼吸,脸埋在他颈窝处,
低声道:“我的家族,十分显赫尊荣,我,则是被逐出家门的逆子,张伯一直盼着我
能成就一番事业光耀李家门楣,我却只会让他失望而已。”
字斟句酌地表述着恰当的意思,我关于过去的记忆已经简单到寥寥数笔即可勾画完毕
,这世上有太多的含糊不清,我闯荡江湖之前的生命犹如一张被烟熏水濡过的画卷,
模模糊糊似真似幻,梦里都不会重现昔日的富贵荣华,十年,已足够我脱胎换骨。
楚逍笑了,轻啄我的双唇,水晶般明亮清澈的眼瞳闪动着醉人的情意,还不等我凑上
去细细品尝,拱门下传来一声低咳,循声望去,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垂着头站在那里
,道:“请老爷与楚公子移步前厅用膳。”
晚饭后,让仆人带楚逍去洗浴休息,我跟着张伯到了书房,大略翻看了几年来商铺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