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间上,鬼城很难赶在冥府之前。魂魄一旦被冥府带走,再想要过来就不大可能。鬼城虽与冥府互通,但始终各有各纪律。尤其冥府规矩严明,认定魂魄皆有往生之权,要冥府交出魂魄用作炼剑之用,委实强其所难。」
孔书稍作沈吟,目光慎重地盯住辛绚,告诫道。
「戚追大人今日带你入千重塔,并对你态度蹊跷,老夫不能确定他是何意图,但不排除有此假想。因为戚追大人有探索魂魄的能力,或许......或许他发现,你有成为清透之灵的可能,欲拿你炼剑,然後夺走流光凝诛,用以助他开辟新城。」
说著,忍不住苦涩一笑。
「老夫也只是猜测,毕竟戚追大人的作为,外人一向捉摸不透。虽不愿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但不论是为了你,为了宛离,还是为了大王,老夫有责任提醒你,当心莫被利用,落得魂魄无存。」
辛绚面无表情,麻木坐著,神志好似已远飞天外,又好似凝固在魂壳里。
一切来自外界的讯息,均激发不出丝毫反应。
只有低敛的眉睫,能感触到深藏在眼脸之下的种种情绪,微微地颤抖不止。
见状,孔书惟有叹息,无从劝慰。随著追述而涌上脑海的回忆,何尝不是令他难堪重负,痛心疾首。
而另一方面,他说出这些事的目的,绝非为了搅乱辛绚心潮。或者说,并不单是如此。
暂且收起私情,孔书正声道:「辛绚,老夫明白,你此刻不胜混乱,短时间内必定难以平静,但老夫仍要请你牢记,留你在鬼城,其实极为不妥,但这既是大王的决定,老夫不会干涉。如今你已了解内情,今後就更该审慎而行,不可再为大王添乱,更不要成为威胁鬼城存亡的双刃剑。」
说罢,孔书顿感於心难忍,逃避般地向门口飘然而去。
尽管说的都是事实,可是对於辛绚而言,终究过於沈重。
从始至终,辛绚并未做错过任何事,只缘他自呱呱落地那刻起,便注定要背负难以计数的债。
骨肉血缘之亲情,舍己成人之恩义,含愿而去之企盼,哪一笔不是无法估量的重量?
也许他的出生,根本就是一个错误。
那麽,明知他的人生就是宛离的期望,鬼王却将他留在鬼城,算不算是一错再错?
思及此,孔书在门外短暂停住,考虑再三,终於开口:「千万年来,大王都是如同城阙般的存在,辛绚,你可知这代表什麽?」
「......」
辛绚没有答话,神情仍旧空洞,只是眉头隐约动了一动。
「城阙无心,只为镇城而存在,自然不容有私情。」
孔书沈沈道,「宛离戚追如成城之石,乃大王左膀右臂,又当例外。继他二人之後,老夫还不曾见大王为谁如此动容。大王心淡,但终非死物,能动容其实是好事。然而,正如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你对大王所构成的影响,同样可好可坏,尤其在当前这般危急情形之下,稍一不慎,便可能酿成大害。你既留在大王身边,今後要如何与大王相处,请你务必谨慎考量,小心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