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南琅秀逸

作者:南琅秀逸  录入:03-27

      “阳明……”澄空的回答,却只是低低地叫著我的名字。
      我的蔷薇花呢?
      我转头看向那曾经布满蔷薇花的土地。
      都枯萎了。那一片地上是歪斜满地的黯淡的花瓣和花枝。像一夜之间被狂风夺去了所有的芳华,那一朵朵豔人的蔷薇,骤然,消逝了。
      灰黄的土地上,只有暗淡的颜色。
      凋谢的蔷薇花,飘零著干枯萎缩的花瓣,低垂著,高贵的头。
      是啊……蔷薇该谢了……
      点绛山庄,那满山遍地,铺天盖地的红蔷薇,都凋谢了。
      风中,带来了死亡的气息。
      小小的旋风,卷著那地上一席一席的蔷薇花瓣,最後又总是无力地再次飘回地面,坠落在灰色的大地上。
      可是这一刹那,我忽然想起那一天。
      那个飘著细碎的蔷薇花瓣的日子,那个在蔷薇花海洋中向我走来的身影。
      步履轻捷,暗香浮动。
      我又猛地转头看向澄空:“红芜呢?他在哪里,我要见他!!”
      “阳明……”澄空深深吸了一口气。
      “红王,他死了。”
      红王,他死了。
      红王,他死了。
      “他,就在昨天死的。”
      他,就在昨天死的。
      他,就在昨天死的。
      不──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我去找澄星,我去找观寒……无论找谁都可以,我要问个清楚……我绝不相信……
      我甩开澄空,发足向前奔去。
      澄空,又在骗人了……
      我穿过曾经他带我走过的小路,弯弯曲曲,一条接一条,黯淡的蔷薇,一路接一路,漫山遍野……
      轰!──
      我冲进了正厅。
      正厅中跪满了人,白衣的,黄衣的,黑衣的,密密麻麻。
      听到声音,他们都诧异地回头。
      不,不在这里,红芜不在这里!!
      我又!!几步跑下了台阶,向著曾经住过的地方跑去──後面是澄星从正厅中跑来的声音──“阳明──”
      推开前面那群挽著黑纱的侍女,我砰地推开了门。
      这是我们曾经住过的地方。
      折花雕的外方内圆窗棂……白玉的酒壶……墙上的兽皮……石床!石床!!
      我扑过去,却忽然僵住了。
      好冷的石床。
      低头,那本应该熊熊燃烧著烈火的地方如今一片灰烬。燃烧殆尽了。
      不──不──
      红芜他一定是忘了──他一定是忘了……他忘了他怕冷,他忘了我怕冷……他只是忘了……
      “阳明……”澄星的声音在背後响起,随之而来的也是一群人赶往这里的声音。
      “阳明……红王,他死了。”
      红王,他死了……
      “呵呵!”我忽然转身对著澄星一笑,“他藏到哪里去了,你们怎麽都不告诉我……害我找得好辛苦!!呵呵呵呵……”
      “阳明,别笑了……”澄星的看著我的表情好别扭,“你的眼泪,还一直往下掉呢……”说著,她拿出一条白绢,一点一点,很仔细地擦拭著我脸上的泪。
      “你们……怎麽能这麽骗我呢……你们怎麽能对我说红芜死了呢……”我再也止不住,大声叫了起来,声音中带著呜咽。
      “火都没了……他还不回来……你们还这样说……你们……”
      “阳明,红王死了。他的寒病,早在徵宴之前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了。”
      “那、那是不是,只要我的血就可以了,我马上给,我还有很多……很多,再多都无所谓……”我捋起了衣袖,伸到澄星的面前。
      可是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下落。
      “没用的,什麽都救不回来了。红王死了。昨天死的。”
      她身後那一行人又是齐齐跪下了,臂上的黑纱分外刺眼。
      我不信,我一点都不信!!
      他明明不久前才来见过我!!我还给他吃了桂花糕!!他那时还很健康……不、不对……他那时……
      我脑海中晃过当时沾过他的红衣的满手的鲜血。
      不……
      我推开澄星朝外面跑去,跌跌撞撞,从那些跪在地上的人缝中绕过,又匆匆下了台阶。
      太簇宫,太簇宫,他一定在太簇宫!!
      观寒说他最喜欢太簇宫……观寒说他最喜欢的……就是太簇宫……
      为什麽都要说红芜死了……为什麽……为什麽红芜死了……
      眼前又是当初那千心万苦翻越的山坡,我扒著山坡上的杂草,奋力地,奋力地爬上去,用我最快的速度──泥土都抹在了脸上,露出来的尖锐的石头划上了我的手臂……
      我只是想找到红芜……红芜……
      “我喜欢呀,最喜欢最喜欢红芜了~!我现在,最最爱红芜了!”
      我最最爱红芜了……
      最最……
      我说的都是真的……
      终於翻越了那座山坡,我飞奔下去──却停在了那里。
      一排黑衣的乌玄教众,牵著长长一串的妖怪正从那里走出来。
      纠结的蓝色印记,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肌肤和惨白的脸色。都是太簇的妖怪……
      都是太簇的妖怪……
      长长的,好长的一串队伍……
      可是,没有一丝的妖气……
      那从来没有过的沈默……是悲哀吗……
      那曾经涣散的目光中闪过的……是眼泪吗……
      太簇的妖怪,怎麽又懂得流泪……
      他们要去哪里,他们也不要红芜了吗?
      我推开前排的一群黑衣人,向太簇宫冲去。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妖魔地•太簇宫”。
      空荡荡的太簇宫。一行侍卫拦在前方。
      我抬头,依旧是阴暗的,布满阴霾的太簇的天空。
      忽然天空中仿佛划过一道暗影,巨大的灰色的羽翼展开,轻轻地,轻轻地腾起──
      徘徊在太簇的天空中。是太簇三妖中的“宫”……被重伤的“宫”……
      静静地,却有一丝悲鸣。
      灰色羽翼下的悲鸣。低沈地,呜咽地,像是一道沈重的、沈重的目光,俯视著大地。
      大地之间,久久回荡的是它低低的悲鸣。
      傀儡般走在前方的妖怪忽然都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宫”所在的地方,聆听著它一声又一声泣血的悲鸣。
      悲鸣之下,太簇宫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那个曾经持著碧绿扇,轻轻笑著的人。
      抱著一团红,那流云般柔软的黑发倾泻而下。
      依旧俊美的脸。
      苍白的脸色,毫无生气。
      没有微微颤动著的长长的睫毛,没有带著邪魅目光的眼,没有微扬起的,带著慵懒笑容的嘴角。
      观寒抱著红芜,静静地站在我的面前。
      悲鸣之声轰然而下。
      红芜……
      你告诉我,你没有死,是不是?
      红芜,你怎麽会死呢?你那麽厉害,那麽英明神武,你怎麽会死呢?
      你不是说,白玉珠应该永远和妖狐在一起吗?
      你不是说,你要永远那样抱著我吗?
      红芜……你怎麽会这样就死了呢……
      你会永远记得的,你会再和我打一次架,再喝一次酒……
      你说,要带我去温泉洗个十次八次……
      “我喜欢呀,最喜欢最喜欢红芜了~!我现在,最最爱红芜了!”
      你会永远记得的啊……你难道不是要每天都听我说一次吗……
      我们说好,还要一起回到阳明山的啊……
      你可不可以,再抱我一次……
      你不在的话,我会冷啊──
      “不许忘了,这样你才不会忘了我,就算很久很久都见不到面,你这个笨蛋也不会忘了我了……”
      “喂,阳明,你该不会爱上我了吧?!”
      ”亲亲皇帝的酒,我怎麽会不喝呢……”
      “阳明,你的眼睛是我的,永远……”
      “因为我和你一样……是一样的……我,也会冷。”
      “我,不感‘兴趣’。”
      “有趣,有趣极了。阳明真是个好宝贝,我第一次被人扇耳光呢。”
      “你好,我是红芜。”
      …………
      “会记得的……记住阳明山的样子……记住你的样貌,你的声音,即使已过千年,物转星移,沧海桑田,我对天发誓,永不相忘。”
      永不相忘……
      永不相忘……
      红芜,我想你了,你见见我,好不好……
      红芜,再对我笑一次吧……
      红芜,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流,流了好多……我该怎麽办……
      为什麽,我又是一个人了……
      ─────────────────
      那一团红,我最最爱的红,好象是一片柔软的云,宁静地躺在观寒的怀中。
      观寒看著我,也是静静地。
      他的眼中,没有泪光,只有深邃的悲哀。
      曾经浅笑著的眸子,仿佛已经静止了。
      他也许根本没有看见我。
      他看见的,是红芜微笑著的过去。
      我耳边忽然回响起伏烨的一句话来:“我只知道自己喜欢他,好喜欢,全世界最喜欢的,就是他,只有他……”
      好喜欢他……全世界最喜欢的,就是他,只有他……
      可是,伏烨,你没有告诉我,如果他死了,我该怎麽办……
      观寒低头,只轻轻地,用唇碰了碰红芜苍白的脸颊。
      好想看你再笑一次,哪怕一次也好……不要这麽冷冰冰地躺著……我不习惯……红芜……
      “天,很冷了……我们,回去吧……”观寒对著红芜,忽然绽开了一个笑颜,带著凄然的笑颜。
      我定定地看著观寒,看著他怀里的红芜。
      这不是真的……
      红芜没有死……
      红芜……还会再回来的……
      是吧……是吧……
      观寒抱著红芜,从我的面前走过。
      他的背影,向太簇宫投下了一抹绝望。
      也许,他真正比我更了解红芜,他付出了太多……
      我的眼泪,滴在红芜的脸颊上,从白如玉脂的肌肤上划过,悄无声息的,是一抹孤冷的气息。
      这时,泪眼朦胧中,我才看到离寻和道宁他们匆匆赶了过来。
      他们的身後是整整齐齐的一行天玄的长老和教众。教众之中缓缓走出一金边紫袍的少女,手中握著一条黑纱,全身都在颤抖。她的身後跟著一位独臂灰衣的高大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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