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香————漠貘默墨

作者:漠貘默墨  录入:03-27

常言笑倒是一幅见惯不怪的样子,只无奈地叹口气,"七师兄你总是耐不住要做些惊世骇俗的事情出来的。"
"哈哈,是吗?"七师兄笑了,"快走吧,那两个人都快走远了!"
常言笑不再说什么,转身走开了。
七师兄用温柔的眼光看着怀里没有意识宛若沉睡的人儿,伸出手来帮他理了理贴在颊边的发丝。
忽然他警觉地抬头,却发现仇香正强作镇定地站在他面前。
"你怎么又回来啦?"七师兄狭促地笑了笑,"来看我们亲热?"
仇香的脸又开始发烫,但是他用力地盯着七师兄的眼睛毫不退缩,"我回来,是来奉劝你一句话!"
"停!"七师兄竖起了一只手掌,截断了仇香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
"哦,是么?"
"你是不是想说,让我不要总是骗他?"
"......"
"呵呵,其实......"七师兄皱了皱眉,似乎有点苦恼,"嗯......怎么说呢......轩他......不太懂得什么黑白对错,当然,我也好不了多少!不过他不像你这么看重自尊啊之类的东西。......他希望有人爱他,远远多过于害怕被人欺骗。"
他的眼睛一瞬间是真挚而清明的,仇香突然觉得这个疯疯癫癫又狡猾难测的人其实已经看透了世事,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那么......要幸福。"
说完仇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一红,跑掉了。
身后传来一阵狭促的笑声。
第二天一早,萧义安看到昏倒在雨水中的卓羽轩和被破坏的七零八落的地牢的机关,不由得阴沉了脸。
于是卓羽轩被关进了前一天他负责看守的地方。然而对于事情的始末他只字不言。
"七师兄"在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之后"才听说"了发生的事,并且一脸茫然的对卓羽轩说自己前一天晚上很早就睡了,绝对没有喝过什么酒。
从流云山庄脱身之后,仇香三人的行踪一时成迷,流云山庄倾尽全力却始终得不到任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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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萧义安看到昏倒在雨水中的卓羽轩和被破坏的七零八落的地牢的机关,不由得阴沉了脸。
于是卓羽轩被关进了前一天他负责看守的地方。然而对于事情的始末他只字不言。
"七师兄"在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之后"才听说"了发生的事,并且一脸茫然的对卓羽轩说自己前一天晚上很早就睡了,绝对没有喝过什么酒。
卓羽轩无言,再无言。
从流云山庄脱身之后,仇香三人的行踪一时成迷,流云山庄倾尽全力却始终得不到任何消息。

没人找得到他们三人的行踪,是因为没有人想得到,常言笑竟然是五台山显通寺玄机大师的弟子。
玄机大师十四岁开坛讲经,二十岁上曾经进宫为当今皇上宣讲佛法,然而四十二岁起他便对外宣称闭关修行,至今二十余年中再未有人见过这位大师,而常言笑竟会是这位大师的弟子,任谁也是想不到的。
他们三人便躲进了常言笑的师门,显通寺里。
只是,这显通寺里的和尚,却都有些......
三人进寺时尚是清晨,一屋子正在做早课的和尚见到常言笑回师门,竟然没有一个人稍微抬一抬眼皮。
领头坐着的那个脸若枯树皮,年越天命之数的和尚微微挑起眼皮瞥一眼作揖的常言笑三人,继续念经。
却一边念,一边在经文里夹了寒暄:"戒相......带这个不孝徒孙......和他后面的那两个......安排间厢房......去吧......"
准备了一肚子的自我介绍来历编排的仇香庄越二人面面相觑,又一起看向旁边一脸奸笑的常言笑。

仇香自从那夜里闯过流云山庄的地牢之后便一直昏睡不醒,好在庄越给他瞧了说并无大碍,竟也没有伤到筋骨,只是须好好将养身体。
而仇香的内息混乱庄越却是一时无法可想,只能嘱他暂时不要强用内力。
仇香却只一笑,岔开了话。
三尺凝霜,明如秋水,握在一只修长而柔韧的手中。
剑尖缓慢的上挑,在空中划过一道稳定的弧线,手腕翻转,挽起一朵剑华,而后是两朵,三朵......
剑身游走的速度逐渐加快,舞剑的人脚步周转之中却几乎没有什么声音,流畅圆熟一如鱼游。然而随着剑势渐盛,庭院里的花草却如同处在狂风骤雨之中一般,顺着那人剑势恰成一个漩涡的形状纷纷倒伏。
仇香身处在那草叶纷飞的中心,眼神清明,表情凛冽,如同谪仙。
常言笑走进院子时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才发出些声响,仇香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收了剑势。
流泻的风声却足足又过了半盏茶的时候才停。
看到这一幕,常言笑的眸子中有些深沉的情绪慢慢沉淀。
"常大哥。"仇香却已经微笑着走了过来。
"仇香,庄兄不是交待了让你不要用内力么?"
"只要我提气和收功的时候慢慢来就不会有事,"仇香一笑,眼中一丝火光闪过,"不勤练武功,要如何报仇!"
"......报仇......"常言笑沉默了片刻,"我好像没有问过你,你......想要如何报仇?......杀尽流云山庄的人?"
"射人射马,擒贼擒王。"仇香看他一眼,"锵"地一声将剑送进鞘里,一边淡淡地说,"常大哥,我决不会滥杀无辜的。"
"孙少爷,该喝药了。"庄越的声音传来,两人一回头,果然见到庄越站在走廊尽头。
"常大哥,我回屋里去了。"仇香对常言笑一笑转身走了。
常言笑默然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院子里簌簌坠下的落叶。
仇香......
他缓缓闭上了眼,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悲愤冲动的少年。
在翠云楼的偶遇,其实并不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到那少年,正见到他踉跄着一次次地向着萧义安扑过去,又一次次地被萧义安打倒在地,最后精疲力竭倒在萧义安脚下,似乎已经昏了过去。但萧义安伸手去探他鼻息时,他却狠狠一口咬在他手上。那时他那种发狠的神态像极了一只怒极的小兽。
他眼中凄厉恨绝的神色亮如鬼火。
而后当他终于昏倒在地之时,那种少年独有的软弱的和倔强的姿态强烈地在那个月夜撞进了常言笑的心里。
是的,软弱。
他认为仇香那样急切的不管不顾的冲到仇人面前,只是在软弱求死而已。
但是他还是冲上去救了他性命。
因为......只要是有关流云山庄,有关萧义安的事情,他总是不能置身事外。
他看到了萧义安眼中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的神色。
或者萧义安自己还不知道自己露出了怎样的表情,但是常言笑看得一清二楚。
那时候,大概就知道了萧义安会怎样对待这个少年了吧......
而后在翠玉楼的不期而遇,一开始常言笑并没有认出那个苍白的带着悲愤神色的少女。
然而最后他不得不相信,那个烈性的少年遭受了那样的耻辱竟然还是选择了活下来。
但不管怎么说,这是萧义安结下的孽债,所以他帮了仇香逃了出来。
再之后是陪着他闯流云山庄,看着他咬着牙撑着虚弱单薄的身体破除地牢里的机关,去救一个自己外公的下属。
对这少年的印象是怎样的呢?e
......他是柔弱的年少的悲愤的倔强的易怒的决绝的多变的......
但是从第一次见到仇香起,常言笑从未见过他在没有带着一身伤的情况下施展剑术。
从未见过他这样的平静而凛然的眼神,宛若神祗!
一直以来都只把这冲动的单薄的少年当作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却没想过他有着怎样显赫的身世。
他......毕竟是曾有"剑神"之称的一代奇侠彦寄欣的传人......
当他挥舞着宝剑的时候,原来竟会有这样的君临天下一般的气息......
"射人射马,擒贼擒王么......"常言笑看着一地的落叶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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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香跟着庄越往客房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两人俱是默然。
庄越来时恰好听到常言笑试探意味的话。仇香毫无顾忌的回答让他心中忐忑。
他始终不能信任这个半途出现的人。
若说这人帮他们会是毫无目的的,他是绝不能信的。
在地牢中的时候萧蝶曾说从翠云楼救走仇香的人是"留影剑"。
"留影剑"的名声庄越也是听过的,此人成名多年,个性亦正亦邪,一身高强武功来历不明。更是经常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杀人,因此也有人说"留影剑"其实暗地里做的是杀手的买卖。
然而自常言笑现身,他却从未提起过自己的身份,对自己救人的目的也是只字不提,只说是因为与萧义安有过节才帮了他们。
但是看他的一身武功,在江湖上能胜过他的最多不过十人,若是当真与萧义安有仇,又有谁能阻他报仇?
"孙少爷,"庄越犹豫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小人以为,那位常公子并不是十分可信的人,今后对这人......应该有所保留才是。"
"你是说,我不该对他说要杀萧义安?"仇香看他一阵,突然笑了,"你也觉得常大哥不可信?"
庄越一怔,"孙少爷的意思是?"
"第一次见他时,就知他是个情场浪荡子,绝不是十分热心的人,他却偏偏救了我性命。他说自己与流云山庄有点过节,但每每我提到萧义安时却又有种奇怪的神色,而且他对流云山庄太过熟悉了,显然并非是‘有点过节'那么简单,"仇香淡淡一笑,"不过......我要报仇,并不伤天害理,更不必避讳任何人。"
"可是如果他要对孙少爷不利......"
"我知道,现在我内伤未愈,如果他要有什么举动,我只怕防不了他。"仇香摆一摆手,"不过仇香这命本就是他救的,还他却也无妨......"
"孙少爷!"庄越一时惊斥,"你怎么能这么说!孙少爷说这种话,也该想想小姐和姑爷!"说完才觉自己逾越了,只得低头沉默。
仇香也是默然,眼神复杂地看着庄越,似乎突然感慨万千,全沉淀在了这一个眼神里。
过了好一阵他才重开了口,"庄越,......爹娘死后,我也想了些事情......你......不会明白的......"
"那么孙少爷究竟有何打算,是否有用得到属下之处?"
仇香一笑,"过几天等到萧义安捉人的劲头过去了,你就回济世谷吧。"
"那孙少爷呢?你......不打算见见谷主和谷主夫人么?"庄越立刻听出仇香弦外之意。
仇香笑着摇了摇头。
"对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必告诉外公外婆了。"
"为什么?"庄越惊讶地问。
"外公外婆年纪应该很大了吧,何必再让老人伤心呢。反正这些年来爹娘都没有回过济世谷......就瞒过去吧。"
"难道孙少爷打算就这么饶过萧义安了么!"
仇香摇摇头。
"可是流云山庄势大,如果不通知谷主,孙少爷你只怕斗不过萧义安。"庄越焦急起来。
"我什么时候说要与萧义安争斗了?"仇香冷冷勾起嘴角晒道,"我只管单人只剑,杀了那畜牲!"
"可是孙少爷,你的伤......"
"我自有分寸!"霍然转身大步走开,仇香的声音远远传来,"如果爹和娘会反对我的任何决定......当初他们也就不会什么都不对我说就自顾去了......你不懂的......"
庄越独自站在无人的长廊上久久未动。
仇香喝的药里有安眠的成分,因此喝过药后便上榻睡了。
庄越坐在床前看着那张略略苍白的少年的脸,怔怔地出神。
他在想仇香刚刚的那句话。
"如果爹和娘会反对我的任何决定......当初他们也就不会什么都不对我说就自顾去了......"
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对我说那种话?那种......似乎在说"你不懂"的眼神......
自顾去了......
......自顾去了......
我又有什么......不明白?
孙少爷你难道是说我......不懂小姐么?
从我还是孩子时就已经开始敬仰小姐绝代的风华,偷偷的爱慕了她近二十年......你怎么能说我不懂她!
你这么说,只是因为你还太小吧。
因为你还不懂情,你还不懂情!
仇香在沉睡中忽然撇撇嘴,喃喃地说了句什么,一边不安地翻了个身。
瞧,还是个孩子吧。
庄越莞尔地摇摇头,连忙从旁边拉过被子来给他盖上。
他动作十分轻柔地将仇香的手放进锦被里,动作却突然凝固在了半途中,双手保持着那个一手拉着被角,一手握住仇香伸出被子外的手的姿势,一动不动。
因为他看见一颗泪珠顺着那玉琢的面颊缓缓滑落。
为什么哭了呢?
你明明还是个孩子,还不懂情啊......
你这样哭,只是因为受了伤害吧,绝不是因为......伤情。
庄越审视着仇香带着泪的睡脸,力图在他的脸上分辨出他睡梦中的情绪。
然而,也许因为仇香刚刚说的话让庄越太过迷茫,也许屋子里的气氛太过安静,也许是仇香无意识中的脆弱引起了他安抚的想念......总之,在庄越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凑到了少年玉一般的颊边,舔去了那颗勾动了他一怀纷乱愁思的泪珠。
当他的意识还未回到脑海中时,他忽然感觉到唇下的肌肤轻微地颤了一下。
我在做什么!
他猛地后仰了身子,惊退了一步,眼睛对上了仇香一样震惊的睁得大大的眸子。
仇香完完全全地僵在当地,一时间,脑中除了震惊再没有别的情绪了。
半晌,他下意识地伸出手,颤抖着按上了自己的面颊,哄哄作响的脑子这才逐渐开始运转。
庄越看着仇香面色苍白地用手按着脸颊上刚刚自己碰触的地方,眼中的神色忽明忽暗,却不开口说话。终于难以忍受压抑的气氛,冲出了门去。
庄越一路狂奔出了显通寺,心绪纷乱如麻,也不知自己朝的是哪个方向。
等他终于回复了意识时,已经一路下了五台山,站在山脚一个小酒肆前了。
他迟疑了一下便走进酒肆,捡了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坐下了"小儿,一壶酒。"
酒很快就上了桌,是粗劣辛辣的烧刀子。
庄越仰头猛灌了一杯下肚,感觉那夹着细薄刀尖的火焰流下肚腑。
颤动的指尖这才逐渐稳定下来,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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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越一路狂奔出了显通寺,心绪纷乱如麻,也不知自己朝的是哪个方向。
等他终于回复了意识时,已经一路下了五台山,站在山脚一个小酒肆前了。
他迟疑了一下便走进酒肆,捡了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坐下了"小儿,一壶酒。"
酒很快就上了桌,是粗劣辛辣的烧刀子。
庄越仰头猛灌了一杯下肚,感觉那夹着细薄刀尖的火焰流下肚腑。
颤动的指尖这才逐渐稳定下来,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
我在想些什么啊......居然......会......做出那种事来!
庄越的手指用力攥住杯子,直到指节发白。他狠狠地揪住自己的头发将脸埋进胳膊里。
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难道自己当时是下意识地将他当成了小姐么?
而且最糟糕的是,自己竟然......有了情欲!
就算是对着小姐的时候,他的倾慕也都是带着敬仰的,从未敢掺杂过半点欲念啊!
为何会对小姐的儿子......那个少年......
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时的感觉,少年的肌肤是凉的,直凉到他心底,让他恍惚间有种温柔怜惜的感觉,而少年的泪是热的,直烫入他四肢百骸,让他起了一种近乎痉挛的激动,那凉和热最终纠缠在了一起,纠缠在他的身体里,心里,成了难言的欲求。是本能是恍惚是直觉是......情不自禁!

推书 20234-03-31 :睚眦 下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