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将仇抱————曹帮

    “打不过也要打，拼了我这条命也要你好看！”挣了挣没有挣脱，留离只能别过头撂狠话。

    “哈哈，行了留离，我只说你爹是紫檀宫的人，却没说是我下令除掉他的，你找我报仇可找错人了！”甩开技不如人、只能自暴自弃的么厶幺，无宫主这时才一一扫过桌旁或坐或立的其余四人，看到闻人戊堰时道：“你果然很像你母亲，现下没事就好，看来我那天也是多此一举了。”

    “你认识我母亲？”迟疑着，闻人戊堰还没能把方才所见所闻串联成线，但面前高深莫测的人无疑也正是对他说着话，却没想到当他再抬眼的时候，那人已经转到身旁妻子的面前了。“子山，想通了就到蓬莱山找我，那洗雨堂的位子虚位以待已经多时了。”

    拂袖掩嘴，血姐姐笑弯了眉眼：“宫主座下能人众多，又何必来邀小女子呢？你那现今已经名动天下的徒弟曹拾壶就帮不得你么？他的功夫可比奴家强得多了。”

    “哎，他蛮力倒是有一些，但以他一人之力又怎么赶的上赤玉阁里精挑细选的一百五十名红衣杀手呢？”沉了沉声，无又继续道：“听说你现在已经有孕在身了？要是想在家相夫教子我也不会强求，不过可劝劝你夫君挂我洗雨堂的名头，他如今的功夫已经被人废了大半，日后想行走江湖难道还要你这个做妻子的派人保护不成？再说，他……”他说着就转眼去看一直盯着他等待那句回答的闻人，“他母亲玉素桦是我小师妹，他本就是紫檀宫上一代宫主先师玉昊乾的外孙，做这个位子名正言顺！”

    “等等等等！！怎么你这九天谪仙一下凡，就把屋子里所有人的头上都标上了魔道二字，莫不是一会连我天肇後家你都要说曾经臣属蓬莱山？”方才拔剑在手想攻其不备的帱琅凤早已在看过紫檀宫主动手制服万事通的时候就还剑入鞘了，他太清楚以他那点微末道行，想碰到对方衣角都是痴人说梦，干脆放弃敌意听他说些什么，结果越听越惊，终于忍不住先发了问，这一点上，他倒有几分“无不问”何谓的架势。

    长发如瀑的中年男子还是嘴角带着一丝浅笑，不注意看都会以为他原本就长着天生上翘的唇，但方才在他提到一个名字的时候，那微笑也确实曾经湮灭。“天肇後家的人啊，呵呵，从来他们都置身事外，这江湖无论怎样风云变幻，後家都极少插手，紫檀宫对这种明哲保身的作风向来佩服得紧。”一席话说得後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毕竟他家祖训中的确多处强调过要独善其身，这也是究其原因为什么他一开始并没有放手去帮曹拾壶两人去救他好友。

    最后，那双流光溢彩的大眼终于对上了始终坐在残羹冷炙旁自斟自饮的曹拾壶：“大师，你在气我么？”

    “师父此言差矣，拾儿没有生气。”对着壶嘴往口中控了控，连最后一滴酒也入了曹拾壶的肚子，这才抬了眼皮对上武林正道中人称为大魔头的无，“师父你既然是宇文盟主的师兄独问天人，又是紫檀宫的宫主，那么就是说宇文盟主也是紫檀宫的人了？”

    “呵呵，留离啊，你是不是也猜到了呢？”没有答复徒弟的问题，无却扭身问后面始终持守武器杀气凛人又曾经与他情同师徒的万事通，见他也是了然与不屑的神情，终于无把笑容扩大了一些，“没错，宇文无舆既是我师弟，那么他自然也曾经是紫檀宫的人！而且，那个出卖了你爹，用这个方法一石二鸟杀人灭口，又得以巩固他武林盟主地位的自然也是他！”加重了“曾经”二字的力度，无正气凛然的样子才和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独问天人一般无二！

    “卑鄙小人！”
      么厶幺咬牙切齿的这一句也不知骂的是谁，然而提到盟主，他却突然想到一个不吐不快的问题：“你说闻人戊堰是你小师妹玉素桦的儿子，但据我所知玉素桦是宇文无舆的结发妻子，只育有一女宇文润泪，且在十五年前被你们紫檀宫的人杀死了啊，难道她在嫁给宇文无舆之前先与旁人生了闻人戊堰？还是说闻人其实是宇文的儿子？”最后一个推论简直让在场参与过搭救闻人计划的人不寒而栗，当爹的看上了自己亲生儿子？

    “胡说！我娘现在还活得好端端的，她也根本不叫玉素桦，魔道的妖人果然满口胡言乱语！”率先抗议的自然是方才听了无认亲的话，也产生了疑惑只是一直静观其变的闻人戊堰。

    “嗯，说对了一半，你娘是还活着，然而她的真名的确叫玉素桦！至于留离说的么，嘿嘿，再没旁人比我清楚，因为嫁给宇文无舆的根本就不是素桦而是素枫！”看看周围的小辈全神贯注地听他揭秘，无继续道：“她们是双胞姐妹，当年师父许给我与师弟一人一个为妻子，素枫是姐姐自然是嫁我这个大师兄，素桦是妹妹本应被宇文无舆娶回家，然而素桦自小就有主见，她认为宇文日后不可能成就什么大作为，于是在我和师弟还被师父派下山赢取正道中人信任、以图日后饲机给他们重创的那几年里就私自下山嫁了个名不见经传却势力财帛独踞一方的如意郎君。”

    紫檀宫主声色不变，仿佛说的只是别人的故事：“可谁知本应嫁我却红颜薄命的素枫师妹偏偏爱这宇文至极，当年小师妹下山之后她没有通知闭关的师父和山下的师弟，只偷偷叫我回去，哭着求我成全她，帮她隐瞒事实，只说离家出走的是姐姐素枫而不是妹妹素桦，我原本对男女之情看得也很淡，就答应了她的请求……”无的眼光流转，扫向众人，说到这里后面的事情已经不必明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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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十九]

    “师弟，一别经年，怎么今日你见了我开口就喊打喊杀的呢？！”眨了一下眼睛，独问天人面色无波却笑语连连，倘若是闭上双眼只听他说话，没有一人会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

    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宇文无舆眼光上下扫视着眼前明明已经四十有五却只一副而立之年样貌的人：“一别经年？月前咱们不是还在京城见过面？”

    “喔？是么，你见到我的脸了？你看见的只是个面具吧？别忘记了咱们都是双面人，只要你宇文盟主应了我那声师弟，我便是倜傥不羁潇洒走天下的独问天人，而不是穷凶极恶莫敢谁何的紫檀宫第十七代宫主！”话语虽然严厉，然而那人的嘴角已经习惯性地勾了起来，眼神却还是那么冷冷的。

    厉了独问天人一眼，宇文盟主不动声色地保持着可以随时出手的姿态，“我想忘性大的是无宫主吧？二十年前我被推举为武林盟主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再也不隶属你们那为非作歹的紫檀宫了！”

    “呵呵，说的好！二十年前你不过二十二岁，何德何能被众人推举为盟主？！哪怕你十五岁开始出来闯荡江湖，可短短七年就能让你挣得交口称誉，众望所归的坐上你的盟主之位么？！当年你干了什么事才有了如今这地位的你难道忘记了么？！”平心静气的质问才最让宇文无舆胆战心惊，无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波澜，但他的话却掀起了惊天骇浪，他不由得压低了声音：“你还是来和我翻旧帐的对么？当年你不是答应了素桦再不跟我追究此事么！”

    默然无语，无掉转了眼神，看向不远处还呆呆望着冉再辰离去方向的宇文润泪轻轻一叹：“润泪都这么大了，你却连她娘到底是怎么死的都没对她提过吧。”

    “我……我怎么对他说？”宇文盟主对这个像极了他的女儿疼爱得很，不仅因为她性格虽然刁蛮任性却很贴心，更因为他对女儿有万分的愧疚之情，所以无论她如何娇纵也都宠着她。

    “师弟，既然你不敢说，那我便替你了却了这件心事！”突如其来地，无提一口气飞身奔了宇文润泪，直惊得宇文无舆措手不及，只能举掌拍向他的后心想阻挡住他，却发现他根本追不上对方的脚步，最后慌忙喊道：“师兄！”

    “哈哈哈，从幼时你轻功就不及我，近年我又得奇遇，枉你号称内外双修功力过人，也不可能赶上！”伴随着笑声，独问天人疾风一般来到了宇文润泪的面前，看也不看身后杀气逼人的武林盟主劲力十足的铁掌，因为他知道这盟主一贯还是在他女儿面前竭力做个慈爱和善的好父亲，定要收了劲力，只自顾自道：“丫头，还认得我么？”

    “吴昀大哥……爹？你们认识的么？”宇文润泪还在愣神想着刚才冉再辰那个迷人微笑的时候，就有个熟人风驰电掣般来到她眼前，后面还跟着她那追了许久也怕了多时的亲爹。更惊讶的是做父亲的，他才想不清楚女儿怎么认得独问天人，还张口就叫出他的真名——“泪儿你认识他？”

    “呃，我离家出走想去重九谷的时候，结识了吴大哥，他告诉的我冉……冉大哥去了滁州的。”怯生生地，宇文润泪实话实说，她很怕她爹看到刚才她与冉再辰道别，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如何拖住他，也异常希望突然出现、尽管相交不深却知其金相玉质的吴大哥能多说些话帮她拖延时间。

    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无，知道这从小就常常行事荒诞不经的师兄又做了件任性的事，宇文盟主对女儿怒形于色：“你叫他大哥？胡闹！他就是我师兄独问天人吴昀，叫师伯！”

    “啊？”宇文小姐一脸茫然，在她看来眼前举止闲雅丰神俊朗的吴大哥最多不超过三十五岁，怎么可能是她爹的师兄、那位纤尘不染逍遥自在的谪仙独问天人？所以当初尽管她知道对方的名字是吴昀也还是没能联想到那里去，于是只能此时不知所措地问道：“你真是我师伯？”

    “怎了丫头，嫌我长相太嫩了？呵呵，也难怪，虽然我比你爹还大三岁，但他心事太重心机太深，自然比我老得快些，现在看来倒比我大了快十三岁了，你愿意叫我大哥就叫吧，值当我又多了个小妹妹，哈哈哈哈~~~”放声大笑中，独问天人也没忘记侧脸去看他师弟千变万化的表情。

    “师兄，小孩子家家，您就不要作弄她了。”宇文无舆晓得他现在不能戳破这独问天人就是紫檀宫宫主的事，他真是恨方才他怎么就脱口而出叫他“师兄”呢？要是直呼他为“无”，相信接下来就好打发这人了！他二人武功本就在伯仲之间，以他一人之力虽然想打赢无胜算不大，但如若有女儿同仇敌忾，相信即便是他这武功傲视天下的师兄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嘿嘿，那有什么关系？说起来我和你这女儿还挺有缘分的……”独问拉开了一些与二人的距离，小心注意着宇文父女的一举一动，自嘲似的一笑：“毕竟她六岁时，就是我下令绑架她的嘛！”

    “什么？！”哪怕眼睛肿得像核桃，宇文润泪还是瞪大了眼睛，神色中充满了吃惊与不解，她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当日那个与聊得她天南地北光风霁月的吴大哥、她爹那几乎已被神化的师兄竟然作出过那等为人不齿的事！

    “吃惊什么？我不光是你爹的师兄，还是紫檀宫现任宫主，这小小不言的事还值得一提么？”已经从腰间把随身的兵器抄在了手中，无还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仿佛一点都不担心这宇文两父女的合力攻击，要不就是他对手上握的那把三尺六寸长的黝黑铁尺太有自信，继续对年方十八的姑娘道：“本来我传令给我那沉雾堂的堂主去抓你这丫头就没想再放你回去，谁想他连我的责罚都顾不上也没敢动你这嗓门奇大的丫头一根指头，这倒让我觉得有趣得紧，向来杀人不眨眼的邪魅曲耀居然会怕了个小姑娘？嘿嘿，不过反正事情后来还算合了某人心意，我一高兴就直接升他做宫里的左护法了，谁让原先的长老年事已高又对我废黜右长老怀恨在心就会和我对着干呢？干脆打发他回老家，落得清净！”

    还没等宇文盟主想好万全的方案如何用言语对付自寻死路报上身份的无，让女儿对无接下来的话置若罔闻，他那天生就急脾气的千金就破口大骂抽剑攻上：“没想到堂堂当世武林名宿，众人景仰的独问天人竟然弃明投暗、自甘堕落去做那妖人的头领，啐，真枉我爹与你有同门之谊！今日就让你恶贯满盈葬身于此！”

    轻巧地挡下那在他看来不过是花拳秀腿的攻击，无面不改色话中带刺继续道：“呵呵，那你爹可跟你说过他是什么门派的么？他的出身至今无人能明言，你怎么不说他原本就出身我紫檀宫！我弃明投暗？错了错了，是他宇文盟主识时务者为俊杰弃暗投明才对~~~”

    “你——”数招之后明知不敌宇文润泪也就赌气地停下了攻击，她想听她爹反驳这人面兽心之徒的妖言惑众，回头却只看到她爹阴森森的脸上全是杀意，那并不是她宠辱不惊的盟主父亲往日受到一些诬蔑时的反应。

    无也顺着女孩的眼神看到了宇文无舆那副新仇旧恨咬牙切齿的模样，于是横了铁尺在身前道：“被说出了秘密恼羞成怒了么？我又没对江湖中人宣扬，不过是不想你女儿胡里胡涂一直被你蒙在鼓里！最后落得和她娘一样的下场！嘿嘿，记得当年你让人传讯说崆峒派和青城派仇怨极深，对你的调解定会口服心不服，要我暗中派人到你家中捣乱，造成你为正道人士鞠躬尽瘁后院起火都顾不得的假象，我念在泪儿她娘对你的深情厚意勉为其难地应了，我答应了她的事我都会做，可心中实在不忿！当年师父和我在暗中帮你做了多少让你出人头地的事想保你登上武林盟主之位，只想你能一如计划去旧革新为紫檀宫一统江湖开辟道路，可谁知你——你最终如愿以偿当上盟主却是在忘恩负义打伤师父，以致他老人家伤重不治而死之后实现的！”

    “住口！！！你对天发誓答应素桦此事绝口不提的！！！你不怕天打雷劈粉身碎骨么？！你可是指着紫檀宫传位灵玉发的誓！！”宇文无舆多年来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尽管他一度以为他这经常出人意表的师兄还是很享受那种被正道人士交相赞誉的感觉，但看来此时他也准备好最终舍弃那可以和少林方丈、武当掌门、各大门派名宿并称的虚名了。

    “哈哈哈哈，是，我十五年前是对弥留之际的玉素桦发过毒誓，她做女儿的都原谅了你间接杀了她爹，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可你没忘记吧，我当天说的是‘吴昀今日对玉素桦发此毒誓，绝不对江湖中任何人透露宇文无舆出身紫檀宫之事，在能力范围内相帮他坐稳武林盟主之位，决不拿往事要挟他，有违此誓灵玉佐证天诛地灭！’，然而你万万没有想到的却是——死在你怀里的那个根本就不是素桦而是素枫！那个在你印象中早就不知所踪的玉素枫！”无一面接下虎虎生风的那双铁掌，一面不假思索的说出他隐藏得更深的秘密，他的目的很简单，眼前的人越恼羞成怒心烦意乱，对他就越有利，这攻心之战原本就是两人的师父重点教导过他们的。

    “不可能，不可能的！！！那是素桦，我从小就爱着的素桦！我爱入骨髓的素桦！”更加疯狂的宇文无舆施展着他那雷霆万钧的赤砂修罗掌，尽管劲力十足却乱了章法，一个不慎便被铁尺抵住了咽喉，却听对方说道：“拔剑吧，你赤手空拳我也胜之不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