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焦急的打着电话,一边紧张的注视着我的情况,我伏到桌上,好像是睡了一会,忽然感到有人在搬动我,我睁开眼睛,就听到柳青欣喜的说:
"好了,好了,他醒了!"
"谢遥!谢遥!你别怕,没事的!"
是夏明雨的声音,我觉得怕的是他吧,怎么声音发抖呢,我根本也没觉得害怕,只不过是睡了一会而已。我转脸看着他笑笑。
"我没事,是阑尾捣乱。真是资本主义的尾巴,欠割。"
前几天听老师聊起文革时期的轶事,觉得"资本主义尾巴"这词很好玩就记住了。
"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他的表情又好气又好笑的,连正在给我检查的老师也笑了。他按了一下我的右下腹,我忍不住痛叫了一声,卷起了身子。
"是阑尾炎。急查血尿常规,准备手术。"
咬牙换了病号服,夏明雨帮我备了皮,他现在正好是外科实习。
进了手术室,我为了掩饰尴尬--当着年轻女孩子的面不得不暴露身体,不尴尬才怪!--我调侃的对正在消毒的夏明雨说:
"便宜你了,正好给你练手,待会仔细点,别给留下后遗症。"
"你这张乌鸦嘴,我现在就给你缝上。"
夏明雨大概看我没大事,脸上表情也放松了许多,知道我的尴尬,他尽快的消毒完毕,遮住让我难为情的部位。
"咱要求不高,粗针大麻线就行。"
我笑着继续贫。麻醉医生也打趣。
"嘴这的麻药不归我管,你就将就点吧。"
忽然他们都没了声音,我奇怪的转过脸,看到是外科主任进来了。我冲着夏明雨伸了一下舌头。
"这么调皮,看来可以起来跑一百米了。"
外科主任拍拍我的头,笑着说。我心里忍不住悲鸣了一声,怎么所有人都爱拍我的头?!这样会笨的不知道啊!
手术中我一直想吐,不知他们用了什么镇静剂,我一直睡到晚上才醒。
"遥遥。"
是老妈的声音。我禁不住的皱起了眉。
"妈!拜托!"
我都多大了,还这样叫,也不怕恶心出人命来?好歹咱也是书香门第吧。
"现在几点了?我想喝水。"
我想动动,可下半身还不那么听使唤,老妈忙倒了点水,给我润润嘴,一边回答。
"现在已经九点了。小夏他们刚刚走。还有一个叫文靖的人也来看过你。"
"哦。我几点出来的?"
"大概五点多吧。"
"怎么这么长时间?我是阑尾炎吗?"
"是阑尾炎,不过,拖的时间太长,已经化脓穿孔了。听小夏说,再拖就会出危险的。你这孩子,生病也不知道?还是知道懒得看?"
"哎,老妈,我可是病人,不可以这样刑讯逼供的。"
"你这个油嘴滑舌的,好好听着,以后不许这样,有病就马上看,自己还是医生呢,怎么教导病人的?"
老妈伸手就要拍我头,我马上习惯性的抬起右手一挡,却不料拉动了伤口,痛得我一皱眉。
"老妈,别老拍我头,我又不是小孩!"
我气哼哼的说。老妈却紧张的掀开被子,查看伤口。
"痛得厉害吗?要不要紧?"
"没事。老妈,我还想喝点水。"
早上,夏明雨来接替老妈,让她回去休息。我昨天半夜里体温又上来了,高热到39.8度,把护士、值班医生和老妈折腾的够呛,早上体温下来了一些,人却昏昏沉沉的睁不开眼睛。只知道人来人往的,却记不清是谁,和说过什么。肚子被按过几次,伤口痛得要命,也没力气说。迷迷糊糊中,我想着,下次再检查病人一定要轻点。
不知过了多久,觉得被子又被掀开,有人打开我的伤口敷料,我想着又要痛了,不由皱起了眉,反射性的移动身子想躲开。
"谢遥,别动,我给你换药,马上就好。"
是夏明雨的声音,他轻轻按住我。我睁开眼睛,外面已经天黑了。我点点头又闭上眼睛。觉得头上有人给我换冰毛巾。
"妈,你别再守着了,早点回去吧,我没事了。"
我疲倦的说。老妈有高血压,守一夜已经够呛了,再守一夜怕会吃不消的。
"哦,我让伯母回去了。今天我在这。"
文靖的声音让我吃惊的再次睁开眼睛,转脸看到他微笑着看着我。
"文靖?你怎么来了?我没事,不用你陪着。真的。"
我又看了夏明雨一眼,他低着头正小心的换药。
"明雨......"
我叫了一声,又顿住。他明天可能要上班,也不能麻烦他。
"他今天值班,会时常过来看你的,别担心。"
文靖在被子下面轻轻握了一下我的手。我懒得再说什么,昏昏沉沉的感觉再度袭来,我知道热度又开始上升了。
只记得头上的毛巾不停的被换着,输液的手臂也一直被轻轻的抚着,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渐渐的消退,我真的睡着了。
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近中午了,看到是柳青坐在床边,我笑了。
"诶。是你。我好像饿了。"
我撑坐起来,柳青把两个枕头垫在我身后,先让我擦了脸,漱了漱口,才递给我一碗温热的稀饭。
"好感动哦。照顾的这么周到,我后悔认你作姐了。"
我感到神清气爽多了,嬉皮笑脸的说。
"什么意思?"
她愣了愣,转念回过味来,脸一红,打了我一下,啐道:
"死谢遥,一好点就这么讨厌,再贫就真让夏明雨把你嘴缝上!"
"医生打病人犯法的!......乘着还没被你们缝上嘴,赶紧吃了要紧。"
旁边的病人和家属都笑起来,柳青也忍不住笑了。
第 8 章
第四天,我就抱着肚子,在病房里窜来窜去,很快就跟病房的护士医生都熟悉了。夏明雨威胁我:
"不要老是笑,当心伤口裂开!"
我冲他做鬼脸,却被他抓回床上按在那里,强迫我睡觉。
"再不听话,我就告诉你妈!"
我马上投降,我妈这两天因为着急,高血压又犯了,我可不敢再让她担心。好,算你狠!
手机响了。
"谢遥,好些了吗?我晚上晚一点会来看你的。"
是文靖。他温和的语气,总让我想起他似笑非笑的样子。
"啊,不用了,你也挺忙的。"
"不忙。我晚上来。拜。"
我看着电话,耸了一下肩。夏明雨看着我,微微一笑。
"文靖?"
我点点头,小心的看着他的脸色,这几天我们的关系好像又回到从前那种兄弟般的无间,我不想破坏它。
听柳青说,那天我晕倒,夏明雨急得眼睛都红了,一把抱起跟他几乎一样高的我,直冲外科病房,把一路上的人都吓了一跳,我爸妈一时赶不到,是他帮我在手术同意书上签的字。也是他安排了我们一帮兄弟白天轮流值班,让我老爸老妈可以放心。还有,就是那次王桂芳找我,柳青之所以会那么晚去病房,也是夏明雨出去时看到王桂芳,怕她死缠烂打,他自己那会困的不行,正好看到柳青,便请她帮忙的。
我心里感动的要命,只希望能这样化开上次的疙瘩,上次,实在是我不应该的。大概觉察出我的小心翼翼,他拍了我一下,笑得很开朗的样子。
"有这么多的朋友关心你,我嫉妒了哦。"
"嘿嘿,最关心我的是你,我知道的。"
我冲口而出的话,让他怔了一下,他随后又满不在乎的一撇嘴。
"你知道个屁!我恨不得好好抽你一顿呢!"
"噫,那也等我拆了线吧,不然又要麻烦你重缝伤口了。"
我一副"我是病人我怕谁"的样子,他"喷"的笑了出来。又轻叹了一下。
"谢遥,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让我遇到你。"
他声音极低的说,连我也是勉强能听到。他说完转身就走了。我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下乱成一团。
文靖来的时候,已经过了熄灯的时间,可他自有他的办法,病房的小护士怎禁得住他的攻势,只是一个看似纯洁无暇的微笑,就让她们放弃了原则,哼!
我怕影响别的病人,带他到了病房一头的小会议室。
"谢遥,你看,喜欢吗?"
他拿出一个精巧的最新款的笔记本。我看看他,白了一下眼睛。
"干嘛?送我?"
"嗯。我从美国带回来的。"
"不要。"
我干脆的拒绝。这算什么?就因为我曾经无意中说过喜欢这款国内暂时还买不到的笔记本,他就送我?这哪跟哪呀?!
文靖并没有生气,他有点玩味的看着我,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换个说法吧。我这次去美国,对这款机子很感兴趣,可又没时间好好使用体会,你就算帮我免费试机,不然,我找人试用还要付费的。"
"当我三岁孩子啊?!"
"怎么,我十四岁上大学还嫌老了,三岁才是神童?"
他哈哈大笑起来,刚想拍我的头,又记起我对此的愤怒,改为拍拍我的肩膀。
"谢遥,我跟你说的是真的,并不是为了转弯抹角的让你收礼。"
他收敛了笑容,认真的说,又拿出了一堆要测试的要求和数据,还有一大堆软件。我呆住了。
"我,我不太懂笔记本的,可能达不到你的要求。"
我有些心虚的看着他说。他开心的一笑。
"以你的智商,不出一个月就可以把这些玩的烂熟,我有信心。不行的话,还可以随时问我。"
我胡里胡涂的就这样着了他的道。
"我们先看看最主要的东西,其他的等你好了慢慢的弄。"
他打开笔记本,指点着我一一找到需要的东西,又先测试了两个数据给我示范,倒也不如想象的那么难,我有点入迷了。
不知不觉的,他和我坐的很近,他身上有股好闻的古龙水味。我又试着独立测试了一个数据,竟然意外的顺利,他高兴的搂住我的肩膀。
"你看,一点也不难。我说一个月还是低估了你。"
"那是啊,我是谁呀。"
一得意,我又开始忘乎所以的贫嘴。他搂紧我的肩膀,压低声音笑得直抖,我被他笑得有点难为情了,挣开他的手。
"喂,太晚了,你该回去了。"
他倒听话,马上点头。
"嗯,是该回去了,不然小护士们该挨骂了。"
"看不出,你倒挺怜香惜玉的嘛。"
我翻了个白眼,大概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让他感到有趣,他笑道:
"吃醋了?"
"我?!我吃哪家的醋?让我吃的醋还没造出来呢!"
我给他气乐了。
"走你的吧。我也得回病房了。不然,明天少不了要被他唠叨死。"
"他?谁呀?"e
文靖站住了,转身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还能是谁,夏明雨呗。比我爸妈管的还紧。"
我笑着说,心里有着一种感动。
"他,真的很关心你,看的出来的。你也很在乎他,对吗?"
"那当然。我们是发小,铁哥们。"
我想也没想的说,然后又想到什么,沉下脸,皱起了眉。
"你想说什么?"
他愣了一下,随后又笑了,退后一步。
"就是你刚才说的那样,你们是铁哥们。......你生气的样子像一只要捕食的小豹子,有点可怕耶。我走了。"
看着他潇洒的走出去,我呆了一会,才收好一堆的东西回了病房。
躺在床上,我睡不着,夏明雨的那句低语,还有文靖的那句"你也很在乎他"一直在脑子里打转,转的我心烦意乱,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嘛!
从小到大我一直当他是哥哥,一直像亲兄弟一样无拘无束的跟他嬉笑打闹,撒赖放刁,有时也会把他气得半死,但他最多也就是拧住我的胳膊别到背后,威胁一通作罢。大二以后,他对我的态度是有点不一样了,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管头管脚的多了点。
校园里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流行起男生和男生牵手的风尚,我可没那个兴趣赶时髦,还跟他笑过那几个娘娘腔的男生,说那么想做女的,不如变性一下就成了。他笑着说过,如果我那天突然想跟男生牵手,不许跟别人,找他就行。我记得我威胁他,再敢说这样无聊的话,我就跟他绝交。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呢?我苦恼的抓了抓头发,我根本就没这样的想法,又不愿意失去这个一直多少有点依赖的哥哥样的朋友。天哪,这是怎么回事嘛!头都痛了!
晚上没睡好,早上就睡过头了。感到有人摸我的头,我睁开眼睛,是夏明雨。
"怎么了?我还以为你又发烧了呢。"
"没。哪有那么娇气,还没完没了了呢。"
我坐起来,揉揉眼睛,看到他带了早饭,伸手就想拿过来吃。他打了我一下。
"手也不洗就吃。先去洗漱。"
我撇了一下嘴,爬起来去洗漱,嘴里嘀咕着:"法西斯。"
上午查完房夏明雨他们都去手术室了,我拿出那个笔记本,开始按部就班的进行测试和记录数据。下午快下班时,夏明雨才回到病房,他和柳青陪我一起吃了晚饭,柳青有事先走了,我献宝一样的拿出那个笔记本,跟他说了文靖要我帮他免费测试的事。夏明雨看着我已经非常熟练的测试着,一天的时间我已经完成了大约三分之一的测试,当然是很得意的。到出院时我大概可以全部完成了。然后就是一一的测试那些软件了。
夏明雨沉默的坐在我边上看着,我沉浸在其中忘了时间和他。忽然,我听到他轻轻的叹了一声。
"谢遥,我走了。早点休息。"
我一下惊觉,看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我收起电脑,跟着他走出来,由于线还没拆,吊的有点痛,我下意识的捂住小腹,他看到了。
"伤口痛?"
"是线吊的痛,没事。明雨,......"
我看着他,张了张嘴,一下没想好怎么说,他转脸等着我的下文。
"呵,我,我送送你。"
他眨了一下眼睛笑了。
"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客气了?你那点小心眼我还不知道?我不会生气,放心,赶快回去,早点睡。听话。"
"不,我就送你到电梯口。"
我固执的说,夏明雨也没坚持,我们并肩走到电梯口,正是家属探望结束的繁忙时间,我们一直都有个习惯,不喜欢挤电梯,有时情愿爬楼梯。他转身就向楼梯走去,我跟了过去,楼梯口他拦住我。
"好了,回去吧。"
"房间里闷的很,我正好下去透透气。"
"谢遥,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他敏感的看着我,我一笑,用有点无赖的口气说:
"是又怎么样?你不想听?"
第 9 章
他二话没说,转身又走到电梯那。
"那就乘电梯下去吧,我们等会。"
我摇头,拖着他往楼梯走。
"我嫌气闷,走楼梯,好吗?没几层,走吧。"
他被我拖着走下了楼梯,一进入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他反手握住的我的手,一下把我抱进怀里,紧紧的拥抱着,我吓了一跳,惶急的推他。
"明雨,明雨!你干什么?快松手,求你,快松手!让别人看见了!"
我小声的说,生怕被别人发现,这算什么!
"你,你弄痛我的伤口了!"
这句话果然管用,他松了手,我忙退到了一边,平息着呼吸,发现自己很没用的浑身发抖,他拉起我转入一个极少有人的角落,我不敢叫,只是用力的挣,他的力气一向比我大,身体也比我强壮,我根本无法挣脱,心里暗自叫苦,我这是自己送上门的,怪不得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