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义再度苦笑,只得打断大哥的念叨:"哥......你再这么下去,小心找不到老婆哦......"
大约没有一个女人,能忍受自己的丈夫比她还要唠叨吧......
"嘁......我才不稀罕女人呢~~大不了,让老爸组织一下相亲大会,随便娶一个回去蹲家就好!"提到自己的终身大事,想到最近老爸越来越露骨的期望,戚任的心里没来由的开始烦躁。
明姚的眼皮突然一跳,有些心惊。
他竟然要结婚了?这样一来,确定还来得及吗?!
"哥......你又说这种话......"戚义愈发的无奈,看着大哥眼底的挫败有些感伤:"你还是记着那个人吗?"
"我没有。"戚任眼里的所有感情在戚义的话中瞬间消失,声音也恢复到最正常的状态。他甚至回过身去,准备开车。
"如果你还记着他,就回去吧!"戚义的神色有些黯然。那么多年了,大哥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我没有。"简单的三个字肯定而且没有余地的响应着戚义的问题,戚任开车开得平稳,反光镜里的表情没有迷茫,似乎从来都知道自己该怎么应对。
明姚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小谣,你还真是会给我找麻烦。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的几率,根本就是负数好不好......
他们二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注意到戚义转向车窗的脸上,满面的苦涩。
送戚义和明姚回寺庙后,戚任驱车向预定的方向驶去。
那个家伙!每次一到交稿日期,就躲在自己的窝里死不出来,一点新意都没有!但该死的,那家伙从来不理会别的编辑,偏偏要自己这个堂堂的主编大人,每一次每一次毫无新意的往他窝里跑,彻夜监督,才能逼得他乖乖的把稿子赶完。
总是交到这样的损友,这个人生,果然是被老天爷诅咒过的!
憋气的把车给停稳当,戚任抓起放在副手座上的西装,准备下车,却在瞥到一抹身影之后,动作全部停滞了。
目测,距离大约不过10米。他的衣着仍旧随意,浅灰色的旧衬衣、亚麻布质的棕色长裤,奇怪的颜色却能因为他挺直瘦削的身材而出味儿来,而伴着他随意插入裤袋的右手与左手提着的便利店袋子,呈现出悠闲的感觉。
戚任将停在空中的手伸回来,轻轻的靠向座位,头歪着,看着他慢慢的走,直到消失在自己的眼角所能到达的地方。
‘砰砰'跳动的心脏,每一次的悸动,都在脑海里对应的浮出一个数字。这个数字慢慢的在减少,即使减少的频率还是小得让人不满意,但至少,距离正常的水平,不再如此的遥远。
戚任开始笑,却又不想裂开嘴。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的笑容会有多苦涩。既然是难得独处的时间,至少,不想笑的时候就垮下脸来,这样,也不会那么辛苦。
脑袋里那根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刻还是放松不下来。
戚任终究还是凉凉的笑起来,然后拿起自己的外套,举步、躬身、下车。心里的某个地方悬着,他的动作却仍旧有力、迅速,快步的走向自己预定的地方,没有再回过头。
『你的气息,越来越远了。』
戚任没有回过头来,但男人却似后脑勺长了眼睛般,在他下车后,停住脚步,轻轻的回过头来。
"明明看到他了,怎么不打招呼?"身旁的人自然知道他在看谁,在便利店的门旁边时就发现了戚任的车,但还是顺着他的意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那个干练的身影:"霄宣,还不承认你放不下......"
戏谑的声音响在耳边,霄宣却不多加理会,只是安静的看着他的身影穿过街道,走向那固定方向的大楼。
"唉......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珊珊,你到底也是我的未婚妻,这个时候该做的事,是吃醋吧......"看戚任的身影消失在小巷中,感受到身旁人越来越得寸进尺的幸灾乐祸,霄宣终于叹了一口气,回过头看向身旁这个得意的小女人。
"嘁......"林姗姗立刻一副半吐的表情:"我又不是自虐狂,干嘛要对着你这种面部神经坏死的木头吃醋啊!我看这个世上,会把你当宝的人,就只有他一个而已!"
霄宣不知所谓的笑笑,转过身朝家的方向迈步,脸上僵硬的线条有一些软化:"也不能这么说吧!要知道,现在很多少女,可是对我持有非常浪漫的幻想呢......"
"嘁......"林姗姗更加的不屑一顾:"你也就只有拿着这种幌子当令箭了!不过就是写了一些奇怪的小说而已,居然就会有这么高的人气。那些女孩要是知道你的真实个性,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为幻想破灭而来暗杀你呢......"
"姗姗,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吐槽了?!"
"什么!你这个家伙,我是好意提醒你哎......"
"是,是。我知道了,姑奶奶。"
"......霄宣,你是不是嫌活的时间太长了,我这么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怎么可能有你那么大的晚辈!"
"是,是。美丽的大姑娘,你上次想买的那枚戒指,这家店正好有货,自己进去看看吧!"
"真的吗?!太好了,那个花式很漂亮呢~~那我进去了,霄宣你自己先回去,今晚要做红烧狮子头哦......"
"嗯。"
......
成功转移了身旁这个多嘴女人的注意力,让她乖乖的离开。霄宣又想起她适才在自己耳边不断嘀咕的话。
『这个世上,会把你当宝的人,就只有他一个而已!』
"......一个而已吗?......"霄宣喃喃自语,嘴角拉开一抹几乎不可见的笑容。脑海里浮现出刚才看见的身影,有些失神。
这几年来,这并不是唯一的一次见面。事实上从三年前开始,就经常会在各种场合看到他。在杂志社的创立纪念会、笔者的生日宴席、各种大型的联合签售会、杂志社的联合酒会之类的聚会里,总能见到他的身影。有时还能被朋友拉过去,当作不认识的人来作介绍,寒暄几句。
大概很少有人能想像,这样两个南辕北辙的人,竟然曾经在同一个屋檐下,共渡三年的时光。
只是短短几眼,却能看到他的变化,或者该说,他的成长。终于不再是那个独占欲强烈、由着性子横冲直撞、衣着奇怪另类、爱撒娇爱黏人的孩子,而是一个年轻有为、做事分寸有礼的成年人了。岁月在他身上刻过的痕迹,那么明显却又似乎无迹可寻。
轻轻掏钥匙打开铁门,再打开里面那扇被棕红漆涂得乱七八糟的大门,霄宣在心里无声的叹口气。这么多年来,怎么可能说忘就忘。那个坏脾气的小孩,在这个家里肆虐横行过的痕迹,一直都鲜明都停留着。被涂坏的门、贴着两个粉嘟嘟的天使娃娃的墙壁、有半个头那么大的马克杯、书架最顶格那堆乱七八糟全是灰尘的漫画书、一张丑陋的小红漆板凳,甚至当初被霸占了一半的衣橱,都静静的呆在5年前停留的地方,以后除了大扫除,再也没有被移动过。
不过那个孩子,笑起来嘴巴张大得像路飞(漫画《one piece》的主人公)的孩子,现在却是西装笔挺,见面时寒暄有礼、笑容含蓄而有风度的大人了。
把手里的东西扔进冰箱,霄宣慢慢的坐在沙发上,拿起茶几上早已凉却的咖啡,啜上一口。然后点上一支烟,仰躺着身体,望向窗外仍旧明朗的天色。
脑海里浮现出两个月前,戚任与自己见面时,脸上和煦的笑容。
那时候他说:"你好,霄宣。我是『零章』的编辑戚任。很高兴认识你!"
再那之前,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自己几乎都快忘记的从前,记得他一看到自己,就会快乐的奔过来,拼命跳起,来摸他只摸到过一次的头发,想要把它弄乱。那是他独特的打招呼的方式。
他说:"因为拨乱别人的头发,这是一种很亲密的举动,只有在自己最亲密的人面前,才可以做。"
他说:"我想要拨乱你的发,因为你是我最亲密的人。"
多么任性的孩子!r
这个任性的孩子,来的时候气势汹汹,走的时候也不拖泥带水。他什么都没有带走,只是在某个深夜莫名的淋着大雨跑来,问了一句话,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待到再见面时,他的脸上已经有了谦逊而疏离的笑容,眼中开始闪耀的,不再是自己熟悉的光芒。
人类,果然是善变的生物。有人一生都想不明白的事情,有的人却能在瞬间做出决定。
霄宣狠狠的吸了一口烟,思绪追溯到了更久更久以前,那个还没有认识任性的孩子式的戚任、自己也还是个任性的孩子的从前。
那个时候,自己在那个人的眼里,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有着一张冒失、冲动、羞涩、独占欲强烈、笑容鲜明、似乎满手都是幸福的脸。
然后,这张脸,慢慢的消失,开始往脸上粘贴更多的表情,来掩盖原始的面容。因为难过,因为觉得受了伤害。
再然后,也是慢慢的,原始的面容变成了自己的一个从前。在新的表情里,自己慢慢的适应,慢慢的心安。
这个奇怪的循环,一环套上一环。在人善变的心理下,逐渐的扭曲着成长的痕迹。
而他们说,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必须经历的艰难。
戚任,如果我是你最艰难的一步,那么,你又会是谁最难过的一环呢?
Ch 3 喋喋不休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在重复按那个白色的按键多到自己数不清的次数并成功惊动N家住户打开门对他行注目礼后,门终于应声开来。而映入眼帘的,果然是这个家伙永远睡不醒的熊猫眼。
"啊......"长长的打一个哈欠,看到来的人是戚任,唐糖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没有聚焦的眼神在盯着戚任盯到看到他头上逐渐加多的黑色线条后,他才终于醒悟,慌张的要将门关上。
但很明显的晚了。对一个看起来永远处于半睡眠状态的人,戚任的力气还是有用武之地的。轻轻的将脚拐进门边,反手一掰,将门硬生生的推开。
"你这个家伙!还敢关我的门!"几乎是爆吼着挤进屋去,戚任‘砰'的大力甩上门。不过左邻右舍早已习惯了这种每月两次的阵仗,开门只是为了象征性的看看帅哥而已。
其实戚任的外貌实在是称不上帅气,虽然就背影来看,他也算是有一副虽瘦削但颇有看头的身材,但谁叫偏偏他生着一张标准的娃娃脸。圆润的脸颊生气时鼓鼓的堆在脸上,加上与他的脸实在不怎么相符合的阴沉表情与他那恰好一米七的矮小个子,这样一个生气着的活宝站在人面前时,大多数人都会忍不住扑上去,揉揉他那肉嘟嘟的脸。
但是,这个世上谁都敢去捏他的脸,就只有一个人,在他生气的表情下,噤若寒蝉,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这个人就是拖稿天王--唐糖。
这个在业界出了名懒包,在戚任面前,总是规规矩矩的,从来不敢造次。不管在别人面前多么的嚣张,只要戚任一出现,立刻就温温顺顺的,叫他往东,绝对不会往西。
而现在,可怜的小糖果又在愤怒的魔王主编戚任面前,乖乖的坐在沙发上,一副任其宰割的可怜模样。
可恶啊!如果知道是戚任来的话,死都不该开门的!都怪自己睡过了头,听到门铃声就傻傻的去开门。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看戚任越来越阴沉的脸,唐糖有些心虚的别过头,生怕他一下子就看穿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你这个月的稿子怎么还没交?!"看小糖果规规矩矩的模样,戚任的怒气硬生生的被自己压了一半下去。算了,他到底是『零章』的王牌写手,不能在这时候坏了他的心情。
"我......不知道该怎么写下去......"偷偷的看了一眼戚任貌似平和了许多的面容,唐糖开始在心里盘算,这句话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哦,是吗?‘又'写不下去了?!"似乎早就已经准备着应对他的托辞一般,戚任的脸色‘雨过天晴'似的好转起来,只有额间浏海下若隐若现的青筋,昭示着他正极度恶劣下去的心情。
到底是和戚任相识多年,即使看不到他似乎完美的脸上的不悦,但唐糖只用大拇指想,都能猜到戚任现在想把自己除之而后快的念头。
"不是,不是,这次是真的!"慌张的站起身来,然后清楚的看到因为自己比戚任高了半个头,突然的起身要让他仰视自己而造成他头上的青筋直冒的场景,唐糖立刻再度乖巧的坐下,似认真的与戚任对视:"因为这一次要写的故事,要用到很多佛家典故......你也知道,最近几章,正好是收鬼的部分,处理得不好会很麻烦......可是现在这种书或者文章很难找到......"
视线接触到戚任头上明显得再突出不过的青筋,唐糖乖乖的把后面的话全部吞到胃里去。
"你就是为了这种狗屁原因,所以拖了一个月的稿!"戚任几乎是咆哮着吼向唐糖,脸涨红着,却越发的可爱。
唐糖当然也很想捏捏这样可爱的脸,但是,这么做的话,估计今天自己就会被黑白无常捉去跟阎王下棋。自己还是二0年纪,青春正好,可不想英年早逝。所以,唐糖很聪明的低下头,一副受教的表情。
唉!什么收鬼文章找不到佛家典故所以写不出稿子,全是屁话!自己的稿子早在两个月前为了应付这个魔鬼主编就准备好了。早知道,就不应该为了见小瑛一面而答应戚义,帮他这个足以让自己细胞坏死半数的‘大忙'。
要知道,戚任发起飙来,估计自己很有可能直接下地狱,与小瑛天人永隔。
戚任当然不知道唐糖的心思,看他似乎很‘难过'的低下头,以为他真的是因为找不到素材而写不出东西来,心下愈发的愤怒,但却只能压下大火寻求解决之道。
几乎以足以将整栋大楼震垮的音量,戚任丝毫不理会自己扰人的举动,大声的呵斥那坐在沙发上一动不敢动的人,直到惊得他跳起来,四处拾掇自己杂乱的行李,戚任的火气才尽数发泄干净。
"唐米唐,给你十分钟,收拾停当就跟着本大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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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旧是小雨淅沥的天气。
手上提着大大的箱子,里面装着的,不是衣服而是大堆的文件。戚任的脸色堪比包青天,全身上下泛着寒光下了车。
可恶......重死了......
为了监督那个拖稿天王尽快将这期的稿件赶出来,而又考虑到别的小编恐怕都拿他没辙,在这种危急关头如果他又上演失踪戏码的话,自己那半年的薪酬,估计真的会被老爸全给扣押了!所以,戚任只能带上所有工作的文件和唐糖一起来到他这次取材的地方--明远寺。
开玩笑!自己那么兢兢业业,那么辛苦的工作换来的血汗钱,怎么可以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被全数没收!赌气的甩上车门,戚任站在车前,心里又是一阵火大。
戚义倒是一早就在门前等着了。看戚任摔东摔西的走下车来,他只是微微一笑,举着伞准备向自己那坏脾气萌发的大哥走去。
但迈出的步子被人轻轻的阻拦住。明姚不发一言的拿过他手里的伞,对他使使眼色,自己轻轻的踩着水迹走了出来。戚义的脚不方便,所以很多事,明姚能帮的都帮了。
"谢谢。"感受着明姚的关怀,戚义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也就听话的缩回脚去,乖乖的站在大堂里,等明姚将戚任给接过来。
"嘁......"距离不算太远,戚任当然可以看到明姚和戚义的互动,挑剔心理作祟,他的脸色愈发难看。
"喂喂,小人儿,我说你也不要把戚义守得太死了。"感受到戚任对戚义身边那个男人的敌意,知道他的独占欲又开始作祟,做着搬运苦工的唐糖不禁苦笑。
有时候,他真的不能理解这两兄弟的感情。他们表现出来的,比之大家所能想到的亲情这一层外,似乎还要更深,仿佛世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