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事,最难是一笑之......
1.
这世上,有两个地方,专出骗子跟疯子
一个是皇宫,一个是妓院
要说谁人更胜一筹,却不好说......
大铭王朝的四皇子易斐长得俊秀无比,好些朝中大臣的女儿都为他倾心不已,可他的母妃──珍妃却每每为此摇头叹息。
自己的丈夫怀仁帝不喜欢男子生得这般柔媚,觉得这样的男人难托大事!於是即便自己儿子生得再天资聪颖,也难讨他夫君欢心。
易斐却不这麽认为。父皇独宠大皇子一人,还不就是因为他是皇後所生!自己这个庶出的,自然是没比就矮人家三分。
记忆里,大皇子看他的眼神总是透著一股不可一世,好似谁也不叫他放在眼里!而自己永远都是"看似云淡风轻,心中苦闷无人知"
这天底下有不喜自己长得太像母亲的,自然也有哀叹自己长得太不像母亲的......
应夜名字很优美,长得却一点也不柔美,记忆里母亲永远都懒得多看自己一眼,不像妹子,像极了母亲,十足的美人胚子,天仙儿一样的人物,引得来楼里的男人个个口水直流!
要说这男孩子长大了,园子里留不住,可应夜是个例外,应采青虽然早已年过三旬,可天生丽致的她还是那样光彩夺目,几个年轻儿的都没能比得上她。再说她那女儿,更是美丽不可方物,老鸨子见著她们娘儿俩就跟看著钱一个样儿!至於应夜,反正正是岭上的岁数,园子里又都是姑娘,有时候干干活,打发打发人还是用得著的。小时侯吃白食都留下了,更何况如今呢!
易斐的功夫底子很好,可这事儿除却教他们的武师傅,即便是他贴身侍卫也不知道。往日里他总是遮著掩著,惟恐露了锋芒,就是平时嬉闹,那也是不敢占了大皇子的风头。
应夜的功夫也不差,可那是自小挨打遭罪的功劳,不过没有师傅教导,便是再好也有限度,所以他只能用这身拳脚做个好哥哥、好儿子,尽力保护她们不受人欺凌,而在之後与易斐的交手中却从未能出其右。
这二人按说天差地别,没有交集,缘何就走到了一起?为的那还是易斐那张脸庞!
易斐愈是长大,愈是英姿勃发,为此易斐刻意做出玩世不恭,爱玩爱闹的样子。府里的侍妾妃子,加上家妓零零总总也有三四十号人,可他还总是爱往外跑。
整个长安城里的勾栏院,没有他不熟的门道。说来也奇,宫里朝廷规矩大,有官阶儿的不准往这种下三滥的地方走,就是大皇子也只得躲躲藏藏,惟独易斐,皇帝老儿明知他三不五时出入这样的地方,还是睁只眼闭只眼,丝毫不以为意。
易斐爱美人,一来是作出模样给父兄看,二来确也是生性喜好;
应夜虽说出身娼门,倒也儒雅得体,不仅如此,自小所闻所见的关系,待人接物更是有股子不羁在里头,倒也惹得不少姑娘小姐们争风吃醋。
要说这二人唯一相同之处便在这里: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不同的是,一者为权,一者是为钱。
权与钱,宫廷与娼门,各自有它认同的法则,其他的任何东西,诸如羞耻与自尊,情爱与仇恨,都游离於法则之外,全不重要......
早听闻"听雨楼"如今是个绝妙的去处,易斐哪儿有不去瞧瞧的道理。带上贴身侍卫裴若谷,就往那处进发。
"若谷,可有听闻这‘听雨楼'里的应离儿?"两人高头大马,座上英姿非凡。
"回主子,略有耳闻。可她不是园子里挂牌的姑娘。"还能不知道他那主子那点嗜好?!既是他喜欢的,他也只有特别去留意了。
"嗯,所以说有点儿意思,你说若是你主子我去了,她会不会也像那些个姑娘似的,蝶儿一样飞扑过来?"......
事实证明他的自信不是没有道理,应离儿只是远远与他对上一眼,早已春心荡漾,少女情怀总是春......
应离儿倒是借故想接近易斐,易斐也是有意如此,偏生也巧,这一幕瞧在了应夜眼里。
廊上......
"你们做什麽?!"应离儿头一回如此痛恨这笨哥哥没有眼力价儿!以往那些个狂蜂浪蝶打发也就打发了。今天这位翩翩公子确实不凡,自己心生爱慕,怎麽半路又叫他给杀了出来!
"你想对我妹妹做什麽?!你......"停顿了下来,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见著易斐容貌的人很少不为之倾倒,"......这位姑娘真是爱胡闹!你女扮男装以为人瞧不出来了吗!这儿可不是你玩笑的地方,速速回去了吧!别在这里寻我妹子开心!"
有钱人家大小姐多是如此,一个好奇什麽地方都敢闯,应夜遇著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了。他哪里想得到自己的一番话大大地刺激了易斐,也根本想不到为此他将付出怎麽的代价......
"这位小哥哪里话来,来寻欢作乐不假,可把我认作女子那就......"
一个人的声音是骗不了人的,易斐又不是唱戏的,所以这一开口,误会也就解开了。
得知他确是男子无疑,应夜更是防备了起来,将自家妹子挡在身後,应夜戒备地望著俩人。
"哥......"反倒是作妹妹的不乐意了,应离儿拉扯了下他的衣摆。
"看来小哥是误会了,我是见姑娘的珠钗儿落了地,这才想拣起来,也要物归原主。"易斐是什麽样的人物,早看出这是姑娘故意步的棋,既是对他有意,他没有推托的道理,只是眼前这人,煞是可恶!
"那就多谢这位公子了!"把珠钗儿取回,应夜递给妹子手里,依旧面色不善。"这是这後院儿是姑娘们起居生活的地方,公子在此逗留,恐多不便!"
唷!倒是叫小瞧了他,没成想这莽夫也能将话说得如此圆滑饱满,丝毫不见不妥失礼之处.
"那是在下叨唠了,在下也是头一回来楼里,对这儿不太熟悉,这寻这芳踪不知不觉就来到後院了。"再瞧应离儿,听了此等夸赞之辞果真羞红了脸,煞是好看。
当下易斐就下了决定,定要将这国色美人儿接入府里,侍妾也好家妓也罢,想必长久是个乐子。
"嗯。"含义不明,只是应了一声,应夜之意,你若知晓速速离去便是,哪里愿与他多言语!
易斐又怎会听不出他的意思来,罢了,反正美人又不会就这麽跑了,我且回去,此等容颜倒也不枉他多费些心思。
再有就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且看他日後如何收拾他!
待这年轻公子离开,应夜这才转向自家妹子。
"我的好离儿,不是叫你晚上别出来了嘛!来这儿的都是些牛鬼蛇神,咱们可别再给娘亲添事儿了啊!"
"哥哥!你这是什麽话!又不是我要去招惹他们的!"哼!人家公子风度翩翩,哪里就成了牛鬼蛇神了呢?!应离儿打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从来不觉得看中一个男子应当娇羞回避。
"来到这里的怎麽不是牛鬼蛇神?刚刚他看你的样子我看出来了!好妹子,你还小,有些事儿你不懂。可不能光是看著眼前公子长样不凡就当他是好人啦!"
"我最不爱听你这样的话啦!怎麽我还小啦?外头我这麽大的姑娘都嫁人啦!"
"臭丫头片子!还真不知羞!说这样的话!"虽是责怪的口气,可应夜却是亲昵地将宝贝妹妹搂在了怀里,"你急什麽,哥哥自然会替你物色个好的!"
"哥!别开玩笑了,从勾栏院里出身的女孩子,还求什麽好的?!能把自己嫁出去就算不错的了!"这儿的娃子,眼里满满的世态炎凉,应离儿什麽都有,惟独没有的是些许天真。
应夜沈默了,他知道这是事实,妹妹要貌有貌,要才有才,如若生在普通人家,怎麽也是个倾国倾城旷世奇女子!可怜生在这里,纵有万般才情,也只能落个为小作妾的下场......
"少胡思乱想,有哥呢......"嘴里说著安慰的话,应夜却是心知肚明。现如今不比小时候,大小孩欺负,他可以挡在前头,可妹妹的终身幸福,却不是他能左右的......
□□□自□由□自□在□□□
且不说应夜兄妹俩,再说易斐和裴若谷二人离开这"听雨楼"。
"去打听打听。"这吩咐了一声,易斐便翻身上马,准备去往宰相俞湛府第。
这老家夥最近与太子一党过往甚密,今日是他小儿纳妾的日子,听说日里,太子也去过道喜,现今他没有道理不去拜会一声。
"爷!您要独自前往俞府?"他这位爷什麽都好,就是对美人儿是一点抵抗力没有,留他这贴身侍卫打探美人消息,自己一人去闯宰相府!有时候裴若谷真不明白,怎麽这四皇子胆量如此之大,常有如此惊人之举!易斐此时瞧了一眼街角儿,"哼!谁说只我一人儿的?"而後留下裴若谷,跟著人影而去。
那个不停探头张望的家夥引起了他的好奇心,没成想一路尾随,竟是往宰相府侧门而去。易斐知觉,这事儿有点意思......
堂堂四皇子前来道贺,总不能侧门而入吧,皇家体面何存?易斐爱玩爱闹,可正事儿上从未出过岔子。想了想,掉转马头,往宰相府正门而去。
此时已过酉时,宾客们早已入座,再加上易斐从未来到过这宰相府,一时间那看门的势利小人有眼无珠,见他未能呈上请帖儿,又是只身一人来的,竟将其挡在了门外。
瞅瞅边上,一个能证明他身份的人也没有,易斐直觉著好笑。
有意思,瞧他这主子当的,上自家奴才家贺喜来,都不得其门而入啊!
"成!那小哥,烦劳您替我跑一趟......"易斐取下身边佩玉,递给了他,"把这玩意儿给少爷送上,权当我贺过喜了!"
"哼!"这样的玉石宰相家要多少有多少,相爷高兴的时候打赏下人的也比他这块儿大呢!
见他不接,易斐又笑了。
"行!是我的不是了,小哥这般辛苦,我怎可失了礼数!"又掏出来一大锭银子来。
"得!我就替你跑上一回,这麽块破东西我家老爷未必肯要!你呀就在这儿等著!"
"多谢小哥,那就有劳小哥了!"易斐又怎会与这奴才一般见识!谁的奴才,由谁教训!
倒还真没让他等得太久,宰相府家大门儿、重门儿、小门儿一字排开,全敞到了最大。
为首的俞湛带领一家老小急急忙忙跑了出来。
"臣、俞湛罪该万死!不知四皇子大驾有失远迎!"阖眼望去,众人都跪在地上。
嗯!这还成个礼数!
"俞大人快请起!这是做什麽!我这是便服出来的,就不必多礼了。"把这老狐狸拉了起来,易斐接著说道,"您老可是我朝元勋,令公子又是国之栋梁。我这就想啊,好些时候都没走动走动了,父皇皇兄还不责怪我倦怠了呀!这不,知道公子纳妾之喜,特地是过来道喜来了!"
"四皇子可是折煞老奴才了,小儿纳妾而已,怎就惊动了四皇子了。那可真是四皇子瞧得起奴才,是奴才天大的福分!哪成想叫那狗东西有眼无珠,如此怠慢了四皇子!老臣真是罪该万死!"说得比唱的还好听,真叫他哭得出来!
见他又跪了下去,易斐忙伸手扶他。
"咳!多大点事儿!我怎会放在心上!和他能置什麽气啊!俞大人多虑了!"
"那狗奴才!臣定命人打死他个不开眼的!"咬牙切齿的,不知道还以为跟他深仇大恨的呢!
"得了!俞大人,您这奴才怎麽教训我可管不著,我呀,今儿个就指著讨杯水酒喝!"言下之意是默认了俞湛教训他那奴才。俞湛听他这麽一说心中大石才算放下。
忙起身引他入大堂座,身後众人这才敢起身尾随而入。
在场官员一一与之作礼,而後易斐叫他父子二人引入上座。
"大家夥儿可别拘束了,都坐。"易斐这麽说道。
众人这才敢放下身段入座。
俞湛适时站了出来,将那块玉佩双手奉上。
"四皇子,这是您的物件!"
易斐只是瞧了一眼,"这是做什麽?送出去的礼哪有拿回来的道理?!我呀今儿个来得匆忙,也没带什麽象样的礼物,这东西权当我一份心意了!"
"四皇子!这老臣怎麽敢受!折煞奴才了!"
说到这枚玉佩,就成色、质地而言,也就是块平常的羊脂白玉,可再细瞧那上头刻的字儿──斐!以及四爪盘龙文饰,难怪他只瞧了一眼,便吓得不轻,如今又怎麽敢收!
"行了,叫你收你就收下吧,又不是赏给你的,是给俞鸣兄的!"
"臣谢四皇子赏!"俞鸣一直躲在父亲身後,实在不知他今天来意,现如今冷不丁叫提了起来,实在有些惊讶,可也只有接过。
"瞧你!咱们小时侯还在一块儿读的书,感情也真是不错,如今怎麽反倒生分起来了!快些坐吧,新郎官儿!"
於是易斐一句话酒席就正式开宴了,众人无不心生好奇,哪里还吃得去其他滋味来。
酒过三巡,易斐突又想起之前那个人影来,於是借了方便之名,想上宰相府内宅去瞧瞧。
说实在的,易斐心知宰相府这麽大,哪儿这麽巧,竟就能撞上,更何况,瞧他侧门而入,料想也是要躲著藏著的。
可偏生他俩有缘,即便这样,也还能碰上!
应夜原本今儿晚上没准备出来,知道宰相家置备喜酒,宾客众多,如若叫人碰上,那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可俞二小姐特地叫人传来的口信,与他有要事相商,请他今夜务必一聚。思量再三,应夜这才决定冒一次险。
假山里道路迂回曲折,向来是偷情幽会的好去处,如今里头就有一对。
......
"我该怎麽办才好?!爹爹在替我说亲事了!"俞二小姐话里都透著哭音。看来对这应夜用情不浅,想到要与情郎分离,心中不舍吧。
"喔?怎麽就先替你说了?你不是还有个姐姐嘛!"一听就知道,丝毫不觉意外。本来就是,应夜知道自己出身,怎会指望与这样一位千金小姐一生一世!那也未免太过天真!
"姐姐与七皇子早有婚约,如今爹爹又要我嫁给哥哥......"
那七皇子与大皇子均是皇後所生,不像他们,毕竟是隔著一层肚皮的,易斐躲在假山背後边听边盘算著,幸好他也不差,十四弟与他从小亲昵,比起七皇子与他哥哥各怀心思明争暗斗来,那是好上太多了。也得亏他,不然宫里朝堂以他一己之力,毕竟要更吃力些的。
"云儿,那你要我如何?当初你与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便与你说过,我们俩在一起的时间,那是偷来的!"
"我、我知道......可是......我不甘心!"哭得更是可怜,可声儿却是闷闷的,想必是躲进了边上男人怀里了吧......
"云儿别哭,这全是命,你我今生有缘无份......"
易斐在边上心想:这应夜果然好手段,将俞府二小姐哄得团团转!
"呜......"又是哭!最烦女人哭,好似天底下数她最惨似的!
"应大哥!要不我们逃吧!"看吧!多麽天真的小姑娘,只要能与情郎在一起,什麽样的事都敢做!
"别傻了!"应夜给她浇了一头冷水,"与你定亲的是大皇子!你要是跑了你父兄怎麽办?!你身边丫鬟仆人怎麽办?!更何况,我也是有母亲有妹子的,无论如何,我不能丢下她们不管!"
经应夜这麽一说,好象还真在理,俞二小姐如此进退两难,只得作罢,无计可施之下,又是哭了起来。
之後的事儿易斐没兴趣再多知道了,今儿个进俞府已经有了意外收获了。
就知道一向保持中立的俞湛突然与大皇子跑得勤一定有什麽事儿,原来,老狐狸坐不住了,想必他以为将来大皇子做皇上,那是铁板钉钉的事,这才想著锦上添花!哼!哪里有这麽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