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也好,没了京城里面的束缚,或许能自在些。"
"玉堂,你已经辞官了,彻底丢了从前那些束缚,你可要回陷空岛看看?"说到束缚,展昭心心念念白玉堂已经多日没有回去,此时无官一身轻,便劝白玉堂会去看看。
"束缚我的永远不是官职,让五爷心甘情愿留下来的,是你,猫儿。"白玉堂笑笑,"陷空岛是要回去的,可是不是现在,什么时候你随我一起回去,我再回去。"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是让你回去看看大哥他们。"展昭慢慢的阖上眼睛,在白玉堂怀里蹭了蹭。
"怎么也得等你这边稳定些了我再回去。"看着展昭安心的表情,白玉堂也闭上眼,轻轻的说:"行了,睡吧。"
十五
"恭喜元昊得偿所愿,随后有大礼相赠。"一张素白的信笺,上面只有这么区区的一句话。
李元昊看罢,嗤的笑了一声,将手里的素笺送到烛火上燃了,笑着同德朗说:"宗真也是,这么远就只为了这么一张纸,真是难为他了。"
"少主不问问辽国皇帝那边的情况?"德朗知道李元昊与耶律宗真两人相识日久,惺惺相惜,远比西夏的一些朋友还要亲厚。
"宗真是个有主意的,兼具契丹人的彪悍和汉人的狡诈,打小便只看贞观政要、看孙子兵法长大的他,自然要比那些读什么礼仪圣贤的南人要强的多,别说在契丹,就算是去了他们南朝,那些汉人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既然他还有闲功夫专门发了这么一张纸来恭贺我,他那边肯定是没事了。"李元昊手里握着一卷《黄石公三略》,一边看一边说。
"元昊太子,汗王请你过去,说有辽国的使者来了。"门外传来了一个小兵的声音。
李元昊笑了笑:"宗真还真快,这么快便送使者过来了,我到要去瞧瞧,他搞什么鬼。"
德朗随着李元昊来到李德明的书房,见李德明有些愁容,李元昊挥手让德朗在门口等着,自己进门,顺手将门关上才恭顺的行礼:"父汗唤我何事?"
"契丹国主遣使者来了。"李德明手指无意识的敲着桌子。
看着李德明有些愁眉苦脸的,李元昊有些不解:"父汗?不过就是一个使者,您为何看起来这样的苦恼?"
李德明白了他一眼:"我们与契丹人一向不睦,这回耶律宗真放逐了萧燕燕和韩德让以后,我们也没有表示什么,突然派了使者来,还说要求亲,你不觉得奇怪吗?这分明就是看上咱们党项,弄个钉子插进来。"
李元昊看李德明气哼哼的样子,忙递给他一杯茶:"父汗且放宽心,儿子想着契丹国势初定,应该不会有兴兵的念头。"
"一时不会兴兵不代表一辈子不会兴兵,好端端的弄个女人过来,难道还看不出他们的企图吗?"
"求亲?"李元昊看着李德明。
"是啊,契丹使者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却在言语之间屡屡探及你的婚事,若没有求亲的意思,问这干吗?"李德明早有意思,在党项的贵族里面给李元昊选上一门亲事,此时看契丹人有求亲的意思,自然有些抗拒。
"父汗,儿子想要亲自送契丹使者回去,正式向契丹人求亲。"
李德明万万没有想到李元昊一听说求亲便会这样热衷,皱着眉头:"我党项这么多好女儿你偏偏不要,难道要一个异族的女人做我们党项人的太子妃吗?"
"父亲何必拘泥于这些,原本我们联宋抗辽,便是权宜之计,这些年,除了岁币,什么也没有,反而与契丹交恶。现在契丹日渐强盛,已经有草原之王的架势了,我还一直正愁没有什么机会同契丹缓和关系,现在不是个大好的时机吗?若是我们仍同契丹交恶,于我们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若是此举惹怒了宋朝皇帝,你又该如何?"
"儿子这半年在宋朝游历,颇见识了一些宋土的风物。不错,宋朝的确锦绣边地,可是军务却是乱七八糟,他们的兵士远不如我们的族人骁勇,不是儿子夸口,咱们的一个人,能打得过他们五个人。"
"可是我已经遣了使者到宋朝去了。"看着李元昊惊讶的睁大眼睛,李德明咬牙说了一声:"也是求亲。"
"父汗!"
"契丹新王即位,正是国力动荡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我们与宋朝联合,征服草原的并非只是梦想。"李德明虽然不是个英明之主,可是却也还算是心心念念要开疆拓土。
李元昊苦笑,如果自己和赵祯没有过那场荒唐,或许赵祯还会顾及着和契丹的关系同意和亲,可是现在的赵祯,恨不得将自己拆骨抽筋,怎么又会同意和亲呢?何况,与宋朝联手远远不如自己与宗真联手,毕竟宋朝的土地广大,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完,如果要与辽国决战,此刻的党项是绝对承受不起的。
"父汗大人,宋朝皇帝年少气盛,对我党项和契丹均恨之入骨,长怀荡平之心,父皇这个时候遣了使者前去,且不说宋朝是不是能够答应,就连契丹,我们也大大的惹怒了他们,届时若腹背受敌,那境地的滋味可不好受。"李元昊试着劝说李德明。
"还是看看去宋朝的使者的消息吧。"李德明始终不愿意放弃和宋朝的和缓关系。
李元昊看父亲的心意很是坚持,于是便不再多说,慢慢的退了出去,一出门,便伸手叫过父亲身边的小令官,问明白辽使的住处,便与德朗一起过去看。
刚走到辽使居住的小院落门口,李元昊便看见两位辽使正在收拾行装,忙踏进去,微微一笑:"两位使者怎么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其中一位使者看见李元昊进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向李元昊行了一礼:"我看汗王没有和我朝结亲的意思,再逗留也不过是笑话罢了,还不如早点回去,禀告皇帝,再作打算。"
李元昊看另外一个使者连礼数都忘了,满脸还是郁郁愤慨之色,便知道定是他们知道了自己父亲的决定,心里面觉得不忿,于是脸上笑意更加深厚:"看使者说的是哪里话,我与宗真皇帝神交已久,他这般看重与我,我怎能故作不知?"
听李元昊这样说,两位使者的脸色便和缓许多,方才那位向李元昊行礼的使者便道:"人皆言元昊太子乃党项的光辉,今天看看,果然名不虚传。"
李元昊趁势道:"父亲老迈,贪恋宋土的锦绣,也是有情可原,上了年纪的人,自然怕神召唤,怜惜生命,相信尊使可以理解。"看两个人不由自主点点头,李元昊又道:"我等马背上的英雄,终日在草原沙漠上,神亦不容,若我党项能与辽朝结为秦晋之好,草原沙漠的神的子民们便可以也过上富足的锦绣生活,何乐而不为?还请两位尊使稍安勿燥,待我劝劝父汗。"
看李元昊这样说,两位辽使觉得面上有光,便答应再多住些日子。
李元昊看他们应允了,心里面稍稍放下心来,吩咐德朗挑选几名美貌的侍女送到这边,德朗出去了一会儿便领着几个样貌清秀的女子回来了,待李元昊与辽使应付了几句出来后,凑在李元昊耳边,说前阵子平了回鹘,得了个美女,已经送到了李元昊的寝宫去了,看李元昊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便知情知趣的告辞了。
李元昊看天色已经不早,草草的吃了个饭之后,便回到寝宫,果然看见一个极为艳丽的回鹘女子妖娆的侧卧在自己的床上,只看见她皮肤白皙柔润,呼气犹如兰花吐芳,身体轻柔弱不禁风,正是李元昊最喜爱的类型。可李元昊却仿佛兴趣缺缺,勉强的与之调笑一番,前戏之后,便长驱直入,两三下便觉得身下的人婉转的样子忽然变得可厌,于是便直起身子,披了件外袍便离开寝室,急急的朝着书房走去。
一进书房,李元昊便将自己的身体扔在椅子上,脸色有些阴沉,原本自己虽不耽于女色,可也从未在这上面亏待过自己,可是从辽国的萧秋水开始,无论是自己的姬妾,还是美丽的回鹘女子,原本喜爱美女的自己却分毫没有兴趣,难道这就是未老先衰?
李元昊不由自主从怀里掏出一块温润的玉佩,下意识的摩挲,脑子里面却想起那个倔强又美丽的宋朝皇帝,眉毛慢慢的皱了起来,那样一个倔强的人,看见来自党项的使者,会不会打发雷霆之怒呢?
正如李元昊所想,当赵祯手里拿着西夏使者求见的折子的时候,手指用力的发白,原本冷静的脑子一下子便被怒火点燃了,请求姻亲?在那个野兽一般的人对着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怎么还能这么若无其事的遣了使者来求亲?难道只有自己还在意,这对于他来说,连耻辱都够不上?
想到这儿,赵祯尽力持重的道:"宣。"
耐着性子听完党项使者半生不熟的汉话,赵祯觉得自己引以为豪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他盯着党项使者:"你们汗王要给他的儿子求亲?"
党项使者点点头:"我们元昊王子是整个沙漠里面最骄傲的英雄,因此特地向天朝请求一位美丽的公主和王子匹配。"
赵祯只觉得一阵无名火燃烧的越来越旺:"边塞蛮夷之地,居然还敢向我天朝求亲?我天朝贤淑的公主,焉得配与你们?"
龙图阁大学士包拯看着赵祯眼中的怒火,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可如此在朝堂上折辱一国使者,势必要引起战祸,此时朝局初定,契丹忙于内务,正是整饬国势,练兵布阵的好时机,若能与党项联姻,是朝廷求之不得的好事,于是朝前走了一步:"陛下,还请三思。"
若是平日,赵祯必然要让包拯陈述一番,可是此刻,赵祯冷冷的扫了包拯一眼,也不接话,转过头看了看殿前的禁军,扬扬手:"拉出去,斩首立威。"
十六
环州本是边陲之上称得上富庶的所在,百姓安居,日子过得安静平和。可是自从西夏皇子李元昊凭借甘州一战被立为太子之后,整顿军务,四处征战,率军连续攻掠府、庆、环等州,宋夏战争复起之后,环州便已经成了人间地狱,彪悍的西夏兵士掠夺成性,宋朝子民除了逆来顺受,什么也无能为力。
"什么?环州也失落了?"赵祯看着手里的军报,眉头拧的紧紧的,双目澄净如水也变成了大海怒涛,一干侍立的大臣将军们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赵祯看他们这个样子,心里更是着急,眼睛看着狄加南:"狄卿家,你先说,你们不是都说府庆环三州固若金汤,说什么边砦排列甚密,且有宿将刘平、赵振等把守,说党项人素不知其山川道路,很难打开缺口,怎么不到半个月,便让人家如此轻易的便拿下了?"
狄加南有些为难的看了看赵祯:"陛下,刘将军所部,为李元昊所围,断绝了粮食水源,刘将军力战殉国......"
"既然这般忠心不二,为什么还是将环州失陷?难不成我大宋朝的军队真的不如西北蛮夷吗?"军队的失败让赵祯承欢李元昊身下的屈辱感更加鲜明起来,平时冷静持重的少年天子的样子已经消失大半,唯有一腔平定西北的热血不住的沸腾。
"臣请亲往延州,平了党项之患。"狄加南没有亲到前线边陲,自然什么也不能说,不过他始终觉得与赵祯素有知遇之恩,此时见赵祯脸色不善,显然是极怒,便主动请缨。
赵祯听了狄加南的话,心中一动,那晚上自己的话突然就这样跳出来......
"我会亲率大宋的铁骑踏平你那不毛之地的。"
想到这句话,赵祯神色一凛,神情慢慢的稳定下来:"狄卿拳拳爱国之心可表,只是这等蛮夷小国,罔顾我天朝的恩义,兴兵作乱,朕决意御驾亲征,将天威远播边土。"
一听赵祯这话,下面的重臣们便开始骚动。
庞太师看看皇帝眼神坚决,便垂手站在八王的身边,一言不发。而龙图阁大学士包拯直言敢谏,只觉得此番深入太过冒险,于是道:"陛下杀敌之心臣等十分敬佩,只是前方战事多变,安危难测,还请陛下坐镇京城,运筹帷幄,自有狄将军等奋勇杀敌。"
"包卿家爱护之心,朕心甚慰,想先皇在世的时候,亲临澶州,登上北城门楼督战,诸军皆呼万岁,声闻数十里,气势百倍。朕不敢自比先皇,但天子亲临,军心必将为之一振,若是对西夏人的战役第一场便输了,以后的仗还怎么打?"
"陛下,三思......"包拯还想再劝。
可赵祯却异常的强硬:"陈琳,传朕的旨意,削去李元昊的官爵,停了边境互市,朕要让他们看看我天朝的国威。"
与众臣商讨了亲征的细节之后,七日后,赵祯亲帅大军,祈天焚香后向着延州方向迤逦而行。
天子出征,虽然不如汉朝武帝那般"勒兵十八万骑,旌旗径千余里",已经是一切从简,但仍是仪仗招展,浩浩荡荡,旌旗耀日,盔甲鲜明。
赵祯此番如此大规模的扬威出兵,早有探子在赵祯甫一出城门便飞马告知党项。
"报,启元昊太子,宋朝皇帝御驾亲征,带了十万兵马初七便已经向延州而去。"
原本懒洋洋的坐在椅子里面闭目养神的李元昊双目倏的睁开,眼睛里面闪烁着不知名的光彩:"宋朝皇帝御驾亲征?"
看着素来沉稳的太子忽然变得毛躁,报讯的小兵一时有点不知所措,结结巴巴的:"是......是,听探马说......是......这样......的。"
李元昊扬扬手,看着小兵忙不迭的跑出去,脸上慢慢的露出笑容,右手不由自主的从怀里面摸出盘龙佩,想了好一会儿,扬声吩咐道:"德朗,传我的命令,延州之战,我要亲自上阵。"
"少主可是为了那个宋朝皇帝?"深知李元昊在汴梁所作所为的德朗听了自己主子这样吩咐,心里面有些猜测,但仍不敢确定,于是小心翼翼的开口一问。
李元昊高深莫测的笑着,偏不回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开口:"德朗,去修书一封,向宋朝皇帝请和,就说我们并非有意冒犯,而是对于宋朝斩了我们的使者表示愤慨。同时这信,送到延州守将的手里去。"
德朗有些疑惑,但仍然点点头,转身准备出去。m
"慢着,德朗,吩咐将士们,连夜起程,改变行军计划,向保安军的方向去。然后叫上耶布移守贵和李彝千,带上五千精兵,咱们去金明寨。对于,把宗才也叫来。"
半个时辰不到,德朗便回来了,身后跟着三个看起来便骁勇善战的武将。
一进帐,最先进来的那名武将便大刺刺的坐在虎皮上,抓起一杯马奶酒便咕咕咚咚的灌下去,抹了抹嘴之后才炯炯的看着李元昊:"元昊太子,你叫咱们去金明寨干什么?不是要攻打保安军吗?"
后面跟着进来的武将撇撇嘴:"守贵,我真是奇怪,你怎么还能有党项第一勇士的名头啊,脑子里面装的什么?"
耶布移守贵挥起一拳就往这名武将的鼻子上而去,只见他轻巧的一闪,躲在李元昊身后,露出头,满脸促狭:"守贵,你的技击之术可退步多了。"
看耶布移守贵挥拳还要打,李元昊忙拦着他们俩:"什么时候你们两个都是这般德行,让那些敬你们如天人一般的兄弟们看见,定要笑破肚子了。"
最后进来的武将知道李元昊这个时候向金明寨的方向而去,定然有打算,于是正色道:"元昊太子,我军主力可是要佯攻保安军,其实是要攻打金明寨?"
李元昊点点头:"宗才,彝千,你们先坐下。"
见三员爱将都已经安坐,李元昊展开悬在帐内的地图,手指指向延州:"此一役,父汗仅以保安军为目的,全军也一直按照父汗的意思在攻打,可打了这么多天仗,我想着,若是单单打保安军,动用这许多兵将,不甚值得。方才宗才说佯攻保安军,其实说对了一半,现在环州、庆州已在我们的手中,泾源熙河,要么壁垒坚固,屯兵颇多,唯有鄜、延一带地方广阔,道路颇多,加上延州知州范雍怯懦无谋,若是我们此举不仅仅是保安军,连延州都拿下来,却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