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咒语————膘骑小将军[上]

以后要好好注意姚灿，林风暗暗在心里记下。
姚灿倒底只是个姑娘家，火气上来压不住，然后就会做蠢事。第二天，姚灿一早就去敲导员办公室的门。
"进。"辅导员从来不讲客气，"请"字就没从她嘴里出来过，至少，在面对学生们的时候没有过。
"老师，"姚灿不等辅导员开口，也不管房间里还有其他学生，就跟蹦枪子儿似的开口，"我要请假去整形。"
辅导员吓了一跳，工作十来年，没遇到过这种事，"那个，姚灿，呃，你对你的容貌不太满意？"
"嗯，"姚灿说，"我要去整一个跟姜晓阳一样的鼻子，刮一下就能准假。"
21
班里都是女生，对辅导员不满的人大有人在。短信、纸条满天飞，姚灿的请假事件在第一节课就传遍了全年级。
"姐姐你太彪悍了！"关萦笑抽了。
林风也在一边笑。很多年来，难得有他真正让他开心的事。现下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件事，林风平素冷冷的脸显得有些特别，甚至有一点温柔。与平时对姜晓阳的笑脸在一些细小的末节上有些不同。
"导员说什么了？"林风问，有点为姚灿担心。
"半天没吱出个屁来。"姚灿的脸由于兴奋而闪闪发光。
"这下你可威风了。"林风说，手里的笔杆敲着桌面。姚灿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其他班级也有来参观的。姚灿一直坐在林风前排，基本只转过身来和林风搭话，姜晓阳一贯坐在林风边上，有点喘不过气。
"散了，都散了，上课了，"班长在讲台上叫，"观摩姜晓阳鼻子的同学都回到座位上去。"
姜晓阳很有点尴尬，觉得受到特殊照顾很难为情。好在班上都是女生，不会对清秀优雅的男生姜晓阳产生什么敌意。没过几天，就宣布周五要开个班会，林风心里一跳，知道肯定和姚灿脱不了关系。
"最近，"辅导员亲自主持班会，"有些同学对我不太满意......"
林风轻轻的按着姚灿的背。姜晓阳有点嫉妒地看着林风把来自自己的支持用手掌传给她。
"我希望，有话要直接告诉我，不要搞些小动作，更不要自作聪明的讽刺别人......"
林风看了眼姜晓阳，觉得他实在有点可怜兮兮的。
"马上就要考试了，精力还是要放在学习上，精力多余就去跑步，体侧很快就到了啊，别给我一个个的全都不达标......"
"体侧什么啊？"姜晓阳迷惑的小声问林风。
"体能达标测试。"
"跑步？"
"嗯。"
"一千米？"姜晓阳的声音有点痛苦。
"都太闲了吗，"导员还在说，"二十分钟耐力达标都没问题了？"
姜晓阳的眼睛瞬间瞪大，"二十分钟耐力达标，"僵硬地转向林风，"我听错了吧？"
"要是你听见的是‘二十分钟耐力达标'就没错。"
"告诉我我听错了，其实只考考踏台阶什么的......"
林风看着姜晓阳急切的脸，一字一顿，残忍地说道：
"体·能·达·标·测·试·二·十·分·钟·耐·力·跑 "
姚灿的身体在前排抖了一下。c
"好了，没什么其他事了，回去吧。"辅导员凉凉地走了。
"你怕什么啊，"见导员走了，姚灿回过头，"你这么好的鼻子还用跑测试？"
饶是姜晓阳这么不会察言观色的人听到这句也明白了，本来暗暗的来自姚灿往姜晓阳去的敌意现在彻底透明。
"是啊，你去求求导员吧。"林风知道，别说达标了，就算慢慢跑，姜晓阳也绝对没办法一直跑二十分钟。花五分钟跑一千米都不行的家伙。
林风的视线移到姜晓阳的鼻子上，果然是一支大好的鼻梁。
姜晓阳面对他认为的情敌，爆发出巨大的勇气。
我还偏要跑了！
姜晓阳脸上的表情变得坚定起来。眉心用力地皱着，嘴角也抿紧，微微梗着脖子与姚灿对视。这个人还真好懂，林风想，要不是那些因素，自己恐怕还真的会觉得他很可爱。
可是不行，永远不能。即使有时会觉得姜晓阳可爱，林风知道，即使觉得姜晓阳非常可爱乖巧，和他在一起，自己心底永远会有一根刺。一点点肉体的欢愉或者心里的疼爱遮挡不住两人间天堑般的鸿沟。有些事情会顽固到不会随着情爱改变。

"你要怎么办？"晚上，方哲文问姜晓阳，"你最多也就能跑十分钟吧。"方哲文瘦小的身躯蜷缩在椅子里，几乎被搭在椅背上的衣服埋住。
林风想判断出方哲文的语气里是不是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抬头看他。方哲文低头去拨弄脏衣服，遮住表情。
"练练吧，我明天六点去跑步，"姜晓阳羡慕地捏了捏林风的肌肉，紧实的肌理让他有点恍惚，"你真好，肯定没问题。"
"那我陪你跑？"林风无意识地回答，"早起锻炼也好。"
"好啊！！"姜晓阳高兴得几乎都要感激体侧了。
林风的表情瞬间冷下来。下意识地就说出陪着姜晓阳跑步的话，而不是经过精心计算才作出的决定。虽然如果作计划，陪姜晓阳跑步肯定是必然的决定，但是不经思考，随口就说出来......
太危险了。
林风反复自省，把自己的心翻了个底朝天：我没有爱上姜晓阳，但也不很讨厌他。林风彻底检查自己的感情，姜晓阳有时很可爱，一个乖乖地跟在自己身后的人没有人会讨厌。
还没到要警惕的地步，我还清醒，林风想，有时觉得挺喜欢一个人是人类最正常不过的感情了。
"六点有点热，"林风故意说，不想就这么随了姜晓阳的意，"你要想跟我一起跑步就要五点跑。"
姜晓阳只在乎和谁一起，哪还管几点？当即高兴地答应，开心的表情清清白白......
22
清晨五点很凉快。校园里几乎一个人都没有，体育场空荡荡的。和林风一路走来，姜晓阳开心坏了，觉得学校里每一棵树上都有鸟儿在唱歌。体育场空旷得很，只 有林风和姜晓阳两个微小的人，姜晓阳有种仿佛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存在的感觉。反正也没差多远，姜晓阳的世界里只有林风最清晰。
"看能不能坚持十分钟吧。"林风带着姜晓阳开始跑圈。
"谢谢。"姜晓阳知道林风是照顾自己，才跑了现在这么个速度。
"别说话，会累。"姜晓阳听话地闭上嘴。
意志虽然重要，但也有个极限。慢步颠了五分钟后，已经很累了。就算跟林风一起跑步的愿望非常强烈，姜晓阳还是觉得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耳朵里自己的喘气声粗重得吓人，身边的林风还是很轻松的样子。
林风看看表，"再坚持两分钟。"姜晓阳咬着牙，跟上林风再次放慢的步调。
姜晓阳觉得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沉得抬不起来，肺叶也好像快爆炸了。冷空气吸进肺里，胸口辣辣的疼。体育场四百米的跑道就好像是魔鬼，圈道大得吓人。姜晓阳都能感觉到自己腿上的肌肉正在痛苦地拉伸，呼吸变得异常痛苦。
"好了。"林风减速，抱住姜晓阳。姜晓阳腿一软，瘫在林风怀里。
偌大的体育场，没有人声嘈杂，风声呜呜响着。空旷的场地里两个人倒坐在旧得有点发白的红色跑道上，远看好像就只有一人。姜晓阳的身体全部倚靠在林风怀里。
林风温柔地环抱着他，两腿屈起在姜晓阳的身侧。姜晓阳身体大半地躺在地上，腿无力地软在跑道上，上半身被林风的躯体支撑着，才没有全部瘫软在地上。
"好了，还很难受吗？"
姜晓阳在林风说可以停的时候不可遏止地倒下去，虽然没有晕倒，但也是头昏眼花。
"好多了。"姜晓阳脸红红的，不知是因为累，还是因为羞涩。
"那去看台下面歇着吧，还凉快。"林风把姜晓阳带到看台下，姜晓阳找了个台阶坐下来。
"你看我跑好了。"
姜晓阳一个人坐在石阶上，头晕想吐的感觉好很多之后，不可避免的回想刚才被林风怀抱的场景。刚才很不舒服，眼冒金星，头震得嗡嗡的麻。虽然身体在林风怀里，却没来得及感受那种甜蜜欣悦的感觉。现在想起来很是后悔。
林风穿着篮球背心和短裤，跑起来篮球衣飘飘的，很潇洒。林风迈步的动作很轻快，全身带着一种弹跳的感觉，不像姜晓阳，沉重、看的都觉得累。林风一圈跑完，靠近了姜晓阳。姜晓阳集中精力去看，看见林风腿上的支持着身体的肌肉鼓了起来。林风跑得不慢，一会就又跑远了。
姜晓阳愈发不能抑制地想到自己刚才就倚在那样一具充满着力量的身体里，刚平缓下来的心又跳得砰砰的。
过了一会，林风跑近，示意姜晓阳接着上去。姜晓阳还是很累，却鬼使神差地跑上了跑道。
"不行了吧？我还要有一会，要不你先回去？"
"不用，回去也没事干。"姜晓阳才不要回宿舍。跑累了有林风关心，就算守在台阶上看着林风也那么美妙。
"那再坚持一下。"
林风不间断的跑了一个小时，姜晓阳跑跑停停加起来也有差不多十五分钟，训练目标达成就回去了。
姜晓阳运动一下，饿死了。平时早上没食欲有时只喝杯牛奶的人等不及回房间，直接去食堂吃掉两个馒头。
"看，果然运动还是有好处的吧。"林风一直看不惯姜晓阳早上吃饭的样子，小家子气，这不吃、那不吃的。从来不会饿得人才会挑剔。姜晓阳的脑袋埋在粥碗里，点了点，呜呜哼了两声。
回到房间的时候六点半，其他人还没起来。林风在自己的位子上拨拉了一会，"你不走？"
"去哪？"姜晓阳扭了扭身体，衣服被汗粘在身上很不舒服。
"去洗澡。"
姜晓阳又喜又怕。和喜欢的人赤身相见总是高兴的，但又害羞，更怕会发生一些恐怖的情况。比如那天的图书馆，今天的震撼只怕会更大。
浴室里要是人多还好，可是七点不到哪会有什么人？所以林风才专门要挑这个时候。姜晓阳第一次憎恨起自己的好视力。能看见的都看得清清楚楚。
"给你搓背啊。"林风把姜晓阳拉到自己面前。
姜晓阳的脊背洁白光滑，水珠偶尔从肩上滑下来。林风骨感分明的手扶上姜晓阳柔韧的腰，有些用力地捏紧。又顺着脊柱抚上去，按住肩膀。
林风对着姜晓阳的肩膀就是一口，很重。
"啊--"姜晓阳转过身，看见林风的眼神，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林风的眼睛里有他从来没见过的原始的野性，像一团烧灼的火焰。姜晓阳看呆了，直觉告诉自己不该说话，所以又转回身去。
"你很好吃。"林风第二次说出这种话，上次是在图书馆。姜晓阳小心地偷看林风，眼睛里的火焰已经熄灭，林风回复到平常冷峻的样子，姜晓阳心里有点遗憾。
林风胡乱地在姜晓阳身上一阵乱擦，又更胡乱地擦了擦自己，飞快地洗完，姜晓阳跟在他后面一阵好赶，怕怕的不敢说话。
这个游戏太危险，林风上课时又难得的走神了。不，不是游戏，从一开始就不是。是他下的一盘棋，黑白方都是自己，姜晓阳是棋子。但这颗棋子又太过漂亮，纯净得让人舍不得落下。
林风摸着姜晓阳的背脊，当时很想亲吻下去。费尽全力的克制住自己亲吻的欲望，真心在那一瞬惊鸿一瞥。林风绝望地咬了姜晓阳一口，恨他是那么讨人喜欢，或者，爱......
没有人能踢一条乖巧的小狗，林风悲哀地想，但是亲抚的愿望已经不是踢小狗所能解释的了。认识了姜晓阳之后我常常会走神，林风看看表，还有十分钟下课，而他的笔记一片空白。
姜晓阳把自己的笔记本推给他，林风烦躁地又推回去。连你都看出我的失常了吗？所以知道我无心听课就送来了笔记是吗？
这下栽了......
23
姜晓阳之前想不到自己会喜欢男人，当然更不觉得林风会喜欢男人。林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男性魅力，怎么看都不是那种变态。
姜晓阳有点伤心：我还挺软弱的。
就这样算了吧，姜晓阳绝对不敢把喜欢说出来。姜晓阳觉得只能一直藏着，偷偷的喜欢林风。之前对女生，姜晓阳不用主动去追，即使在一起了，他也从没对人家说过喜欢。姜晓阳只会靠暗示，或者找朋友侧面游说。现在对象是林风，姜晓阳有了把秘密带进坟墓的觉悟。
林风把心底的每一寸都翻了过来，仔细审查他到底对姜晓阳是什么感情：有多喜欢他，又有多恨他。
恨多就很好办，一切按原计划进行；但如果是更喜欢姜晓阳，喜欢到舍不得伤害他......
林风想了很久，无论多少的喜欢都不会挡住自己要爬上顶峰的决心......
有一点喜欢，林风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别扭的人，看见别人的成功或者幸运会极端嫉妒到憎恨他。曾经有师姐嫁给学校的外教，跑去了英国。林风在两个月后听到她离婚的消息，带着无比的满足。
说起来是讨厌所有不劳而获的人，林风悲伤地明白其实自己只是忌妒，想到自己的生活，便看不得其他人幸福。喜欢姜晓阳的感情是真的，但只是有时候。如果和姜晓阳在一起，心中的恶念便永远会蚕食自己。
而林风想的是摆脱它。
位居底层只能永远阴险地看着别人。身处高位则可以豁达地看待很多事，不用再靠封闭自身来维护自尊，也不会再带着那种阴暗的忌妒心理。只有自己最终达到成功才能彻底地结束之前的过往，心里的不堪才能消除。
到那个时候，林风想，我可以回头去找姜晓阳，如果他还需要......

姜晓阳接着每天早上和林风跑步，终于也能勉强达标。差个一百米的样子，体育老师也会就这么算了。
体侧当天，天气突然变得很热。班上下午四点考试，热气从地面翻滚到空中，地表蒸腾得吓人。姜晓阳本来还挺自信，现在就有些担心。姚灿优哉哉地在周围身边转着，表面上是在和林风说话，其实是在跟姜晓阳挑衅。
"好了--"林风推推姚灿，他看着姚灿，心里不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姜晓阳见林风帮他，高兴的两脚直跳，体侧哪里还放在心上，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清晨才能刚刚跑达标的姜晓阳，在这个突然变热的下午实在太勉强了。林风想他应该会尽力地跑，差一点肯定难免，可是姚灿越来越不正常的表现让他有点担心。倒不是说姚灿会直接做什么，但这样的挑衅，姜晓阳肯定会憋着一口气一定要拼了达标。
姚灿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地写着：你还跑个屁啊，卖脸蛋找导员好了，小白脸就你还跑步？
林风看看姜晓阳，觉得有时这个人的性格真的很讨人喜欢：不服输，默默地倔强着，较着劲。
姜晓阳果然就跟姚灿杠上了。
十九分钟后，在体能到了极限时，姜晓阳还靠毅力拼着加速跑完最后的两百米。
笨蛋，这点你都忍受不了，林风看见跑完步的姜晓阳眼神都散涣了，累到连吐的力气都没有。
根本没必要争气的时候瞎爆发一点好处都没有，就像姚灿会去找导员请那个假，出气了却也惹恼了导员：你以后还怎么请假？她会怎么给你写评语，更别说推荐工作了。
林风只会考虑一件事是不是有用，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做。这种完全只是争口气的事情在林风看来并不值得。
姜晓阳头昏脑涨地被林风扶着回到房间，一阵眩晕袭来，还是吐了。趴在水池边干呕，最后勉强无力地爬上床想休息。
方哲文踩上姜晓阳的椅子，"还行吧？"
"还好。"姜晓阳累集极，讲话有气无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