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靡音————寂越

玄弈突然握住凛宸的手微微颤抖着，而脸上也布满了泪痕。
"弈，怎么了？电影都是为了煽情，别哭了。"凛宸拿出手帕为他拭去泪水，"早知道你那么多愁善感，我们就应该去看《海底总动员》这种类型的。"
可是这个不好笑的笑话让玄弈笑了，"老头子，我们不会那样的对吧？"黑暗中他的眼神坚定却有一闪而过的脆弱。
"当然，时代已经不一样了。电影不悲不好看。"说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一会哭一会笑，两个眼睛开大炮。"
玄弈彻底输给他，不过刚才阴郁的情绪舒缓了很多。
走出电影院，外面依旧是霓虹闪烁点亮了每个路人的脸，这个世界因为有身边陪伴的人而不寂寞不恐惧，但也是因为有了他我们学着保护自己保护他，也是因为他我们变得患得患失......
"谢谢你，宸，这个圣诞节是我这十年来最快乐的一次。"玄弈踮起脚尖在凛宸脸颊轻轻啄了一口。虽然两人经常滚滚床单，但是这突如其来的一吻还是让凛宸脸红了起来。
"老头子，哈哈，你脸红了～～哈哈哈，好清纯啊--"说罢玄弈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撒腿就跑。
"小鬼，你捉弄老年人，不得好死--"凛宸以前也玩过几年田径，刚蓄势待发却发现跑出几米的玄弈停住了脚步，顿时隔着两人仅仅几米的距离被无限拉伸。
"弈--"凛宸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宸，不要说死，这个词太可怕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我身边的人死去。你知道吗？"玄弈声音不大却饱含悲怆。
凛宸没说话拍了拍他的背，最后说道："来，我背你到车库。"
"啊？"
"我从来没背过，我的第一次啊，你珍惜点吧。"说着已经蹲下身子，玄弈破涕为笑一下子跳了上去，将头枕在他肩头是那么安心那么温暖。
"今天我是不是太娘啦，我也受不了，但就是控制不住，放心，以后我不会了。"闭着眼睛玄弈决定要比以前更坚强。
凛宸轻笑道："偶尔撒撒娇也是很可爱的嘛。"让我来保护你的脆弱吧，凛宸在心底许诺。
那一夜，玄弈缩在凛宸的怀里说了很多关于他母亲的事情，而凛宸也说了很多他童年的事，以及他父母那段失败的婚姻对于他幼小心灵的留下的阴影。
"你不相信爱情是因为他们的关系吗？"
"也不是，也许我天生就感情淡漠，只是更怀疑人心也更谨慎自己的一言一行。"凛宸按按太阳穴，那段往事虽不快，但也让他学会了克制自己的情感渐渐地他便也很难对周围的事物产生感情。
"HOHO，那我到底是有什么魔力改变了你这么个石头？"玄弈洋洋得意。
凛宸亲了亲他的额头："大概是你的眼睛吧，至少第一眼就激起我想了解的欲望，几乎很少有人能让我有心跳的感觉。"
"所以我是起勃器？"玄弈嘿嘿笑着，心里是得意的，他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是特别的。
"哈哈，这个说法是张遥告诉你的？是啊，也许就是那段你和我同一屋檐下的日子吧，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吗？"
凛宸望着玄弈闪烁如星的眸子，在他的唇上印上一吻。

25.

如果经历风雨就能迎来彩虹，那么即使是暴风雨我也会甘之如饴。
玄弈没有收到那个人的任何骚扰，渐渐他也忘记了这件事，直到他接到了小六子的电话。
"老大，大少爷他已经到上海了，你要当心点，听说他最近要处理点事，可能没空去找你，但是等他忙完了，就难说了。"小六子担忧到。
"我都那么大的人了，还怕他不成！"玄弈冷笑道。
"老大，六子我不敢说多了解你，但我绝对是知道大少爷的手段，能明着他不来暗，但这也不代表他是什么正人君子，他知道你的弱点，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玄弈哈哈一笑："知道你人好，我这次是下定决心和他斗到底，他还能杀了我不成？"
"他杀不了你，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他不就比我多活了几年，他凭什么主宰我，他凭什么？"
"老大，你保重，我会关注那边的情况。"
陷在沙发里的玄弈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是祸不单行。
门铃惊扰了昏昏欲睡的玄弈，快递公司送来的包裹，收件人是凛宸。
一个大信封里究竟藏着的是什么呢？
"嗯？我的快递？你帮我拆开看看吧。"
"呵呵，不大好吧，万一是什么不方便我看的东西......"玄弈故意坏笑道。
"小子，让你看你就看，我还没什么要瞒你的呢！"
换成扩音模式，玄弈放下手机去拆包裹。
倒出来的一堆东西让玄弈觉得有一百双一千双眼睛在看着他让他冷汗都冒了出来--照片，全是他们亲密的照片，有手牵手的，有两人相互依偎的，还有玄弈吻凛宸的，很多很多，任谁看了都能明白他们是在恋爱。
"弈，是什么东西啊？"久久没有听到声音，凛宸有点急。
"呃，没什么，你的听众送你的小礼物，你自己回来看吧，一些明信片什么的。"这个慌撒得太不圆滑了。
"弈，你说谎的时候声音会发颤的。我基本上猜到是什么了，烧掉，然后去睡一觉。什么都别想。"凛宸果决的话语其实是最温柔的体贴。
那些原本该纪念的温馨片刻，为何成为隐疾般不愿曝露，玄弈不舍得烧掉，他一张一张看过，不得不佩服摄影者抓拍的角度和时机都是那么完美，他们笑得太过甜蜜，所以连老天都妒忌。
而当天傍晚，玄弈再次收到一个包裹，这次的署名是他自己。
他竟然知道了凛宸的住处！玄弈握紧拳头狠狠砸向墙壁，他的假想敌似乎就在墙壁上，他狠命地垂打直到疼到不知疼。
他知道里面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但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个。
颤抖的双手想要撕碎一切，但是，他没有，这段往事他想遗忘却生生被揭开。
原来两年前撞死雅希的人竟是他自己？当时他害怕极了，加大了油门逃之夭夭，提心吊胆过了很久，才在电视上知道因为没有目击证人，调查难道很大，所以也就不了了之。
原来大少爷不愧是大少爷掌握着他所有的把柄，很好，很好......玄弈仿佛得到解脱般淡定地等待着凛宸的归来，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他不该藏掩，坦白是因为爱他，哪怕两人都受到伤害。
手机总是在万籁俱静的时分响起。
陌生的号码，但却是熟悉的声音。
"莲恩，我的圣诞礼物虽然迟了些，不过你还满意吗？"
"沈先生，谢谢你费心我很喜欢，我也终于知道了真相，良心也得到宽慰。如果你是想要挟我什么，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玄弈不卑不亢道，"还有，我不喜欢你叫我莲恩。"
"难道你喜欢我叫你‘弈'？"男子揶揄道。
"算了，你还是不要叫我的好。没什么事我挂了。"
"也好，我很期待不久后我们的重逢，再见，我可爱的弟弟。"
毛骨悚然的笑声回荡在屋里，是玄弈的--沈良恩，我不信这次我还怕你！
房间太大，暖气不足，玄弈瑟瑟地缩在沙发里，看着一桌子的照片看到眼睛都直了酸了糊了，凛宸还没有回来。
"弈，弈......"不知过了多久，那个温暖的鼻息将他唤醒。
"宸，你回来啦？"仿佛想起什么，玄弈原本惺忪的眼一下子清醒过来，"那些照片！"
"我看到了。"
"还有，那个，你看到了吗？我，其实，是我撞死了雅希，怎么办，是我--"玄弈狂乱地翻着照片和一堆资料。
"怎么没有了？宸--我不想瞒你，你笑什么？"
凛宸笑得更放肆："我笑你傻，那种PS过的假证据就能把你唬住！我一直以为你很精明的呢！"
玄弈瞪大着牛眼一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他耍我？可是我知道我当年的确是撞到什么的！"
凛宸搂着他："的确是，不过我已经将照片发给我的一个朋友，他分离出原始影像，那是一只流浪狗。你以后好好养只小狗来弥补就好。谁寄给你这些的都是为了动摇你，让你离开我或者让我抛弃你，越是这样我们越是要冷静，要相信彼此。"
"那么，你在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有没有一丝怀疑，或者惊讶或者......？"玄弈还是想要更多的宽慰。
凛宸诚实地点点头："的确我是吓了一跳，但是破绽还是有的，比方那个街口和雅希出事的地方不一样，虽然晚上光线很暗，但我还是看出来了。如果真的那么巧的话，那么我们就一起用下半生来赎罪吧。至少我不会放手。不会！"
"谢谢你，宸。可是那个人，他不会放过我。"玄弈还是心有余悸，"他会加害于你，他是那种人，变态！"恶狠狠仿佛想要将那人生吞活剥般。
"他，是我仇人。从小到大看不顺眼，长大了也想控制我。别管他。"
"你和他......"凛宸还是不明白两人的关系。
"我不想说，我不想提起他的名字，我不想说--"玄弈扑进抱枕里反复呢喃那几句话。凛宸没见过玄弈这样，连忙拉起他："好好，别担心，大不了我们远走高飞，去荷兰，去意大利，去德国。"纷纷落下的吻平复了玄弈内心的焦躁不安，狂热的回应着彼此的欲望。

26.

过了元旦，玄弈开始帮小非上起美术历史文学等人文学科的课来。
"哇，原来王尔德是同性恋啊！"小非像发现新大陆般大叫起来。
玄弈心一惊，现在的他变得特别敏感，问道："很奇怪吗？"
小非摇摇头："我崇拜这样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能在那样的环境下这样勇敢，真了不起。为什么喜欢同性就不对呢？真奇怪。"
"小非，你还小，有些问题不是对与错能概括的。你长大也许能明白一些。"玄弈有些无奈，他想起《断背山》里那被人杀死割去下体弃尸荒野的场景，他很想大声喊出自己的爱，可是，那样的后果太恐怖了。
小非嘟着嘴继续看其他的书："对了，今天爸爸妈妈说要留你吃晚饭，辛叔叔也会来。"
其实现在玄弈就想和凛宸多呆一会，换成从前他一定高兴地跳起来，可是现在也只是淡淡表示自己的高兴。
突然一阵狂躁的开门声让人觉得仿佛是有人入室盗窃般的凶猛。
"小非，拿好电话，听我指挥。"部署好后方，玄弈蹑手蹑脚躲在沙发后面，门啪地被推开！等等，高跟鞋，这个不是姚姚姐嘛！
"姚姚姐？"玄弈看着风风火火的姚姚不解地问道："你开自家门为什么那么拼啊？"
"小弈--因为，诶，你跟我到书房来！"原本和善可爱的脸庞此刻扭曲起来变得恐怖。
小心地关上门，玄弈对这个书房实在没什么好感，上次是张遥这次是姚姚，看这架势凶多吉少。
"姚姚姐？"玄弈一脸迷惑，但女子射出的不屑眼光却让他料到了什么。
啪--一堆报纸甩在桌上。r
"你解释啊？你和凛宸到底什么关系？你告诉我这都是假的，是有人要诬陷他，对不对？"女人歇斯底里地摇晃着玄弈，她眼里的恨意那么明显，为什么会这样？
"姚姚姐，你冷静一点！"玄弈不知如何安抚，"你听我说。"
"好，你说，快说！"颓坐在椅子上，女子依旧盯着玄弈。
"这些都是真的，我们是情侣，报纸没有乱说。"玄弈说得很平静，也很解脱。
姚姚怒目而视："你们怎么可以？是你诱惑他的对不对，他喜欢的是女人，怎么可以，你们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我们到底妨碍了谁，为什么连你也要反对？"玄弈不解，他真的不解。
"这太可怕了，凛宸他不会这么糊涂的，是你，你太漂亮了，是你这张脸引诱了他，一定是的！"姚姚失去理智般从笔筒里拿出一把美工刀就向玄弈刺去。
"姚姚姐？"玄弈惊恐地躲避，女人发狂地攻击让他无处可躲，只能看着那小刀向自己挥来。
啪嗒--小刀掉落的声音清脆，和着血滴落的声音嘀哒嘀哒衬得房间更为安静。
玄弈捂着自己的脸颊，伤口应该不深，玄弈倒是担心跪坐在地上的女子。
"姚姚姐？你没事吧？"
"你走开，你滚--"
书房的门在此刻被推开，张遥一脸惊恐地看着两人。看着鲜血还在不断从玄弈指缝里淌出，张遥知道这件事闹大了。
"小非，把你弈哥哥带走。把医药箱拿出来。"
"小弈，你快走。最好快点去医院看看。"张遥抱歉道，"是我连累你。凛宸该怪我了。"
玄弈听不懂他的话："没事，姚姚姐可能是太关心宸了。我不怪她。"
"诶，凛宸会向你解释的。"
"小弈哥哥，你的脸？我来帮你包扎。"
"不准走，谁让你走了。"姚姚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眼神怨毒，"你们太恶心了，你毁了凛宸也毁了你自己！你知道吗？"
玄弈异常坚定道："我爱他，所以我们会一起挺下去的。"不屑地看了一眼报纸，写标题的人真无聊，什么"著名主持竟有断背情缘"，没才华！
拿着酒精棉花替玄弈消毒的小非犹豫了很久问道："刚才妈妈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和辛叔叔......"
"是真的。"玄弈不逃避，他明亮的眼睛在小非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那么的美，仿佛一团火光不会熄灭。
贴上迪斯尼的OK绷，小非得意地说道："血止住了，不过要去医院看看。那个美工刀很脏的。"
独自走在街上，冰冷的路灯没有温度地投下吝啬的光线，即使如此玄弈还是觉得身后有异样的目光粘在自己身上，如一根根小刺肉眼难以看出却让人难受至斯。
一下子曝露于众目睽睽之下的恋情，在大多数人眼里依旧是那么的惊世骇俗离经叛道，这种感觉和被人剥光衣服游街的感觉差不多。
无助地惊恐地在人群里穿梭，故意避开人们的有意无意的视线，感觉自己此刻仿佛是个*注定要接受正常人猎奇的目光。终于走到一个小巷，玄弈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那只是一个古旧的弄堂，四通八达而此刻玄弈却觉得像个迷宫般令人恐慌。
他错了吗？他真的会害了凛宸吗？全世界仿佛都在反对他们，为什么？
掏出手机的双手在不住的颤抖，快要崩溃的玄弈蜷缩在角落里，手机的光线照亮他的脸，而手机的通讯录也停在"老头子"那一栏。
能说什么呢？撒娇，哭泣？说什么呢，似乎说什么都不合时宜。悄悄地关机，屏幕一下子暗去的瞬间仿佛世界终结。
《断背山》中的情节在回放，姚姚的话在回响，报纸上的评论在浮现......
玄弈没有哭，他只是在想办法，也许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不甘心，非常不甘心，如果一开始自己不是那么无聊去"试验"人心的话，也就不会沦陷了吧？
"莲恩......你怎么躲在这里？"皮鞋踏着石板路慢慢逼近，熟悉的气息令人厌恶。
"沈良恩，你凭什么监视跟踪我！"原本的斗争被这突如其来的敌人搅乱，霍地起身玄弈做好应战准备。
男子无谓地耸耸肩，点了根烟懒懒地靠着石墙，"和我回家吧。"
"老子就不，你绑呀！"玄弈挑衅到，而且那中囚笼才不是家，他和凛宸住的地方才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