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得可怕。
原来他的公寓这麽地寂静,欧阳头一回感受到孤独。
没有刘承在身边,时间过得好难熬。
欧阳两手交握著,快被寂寞和思念吞噬。
抬了头,他看了一眼挂於墙上的时钟,已经凌晨两点了。
刘承怎麽还没来?
正常这时候差不多刘承已经到了。
欧阳不安地朝大门望了望几眼,手把毫无动静。
手掌不自觉地颤抖,欧阳压下心里的不安感,握紧拳头,力道过大,手指泛白。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门外始终没听见期待中的脚步声。
随著时间慢慢移走,欧阳的心渐渐地冷了下来。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欧阳坐得腿都发麻。再次看了时钟,已经邻近四点多。
......刘承没有来。
他真如他今天所说,不来了吗?
心掉入冰窖中,寒得刺骨。
欧阳抓起一旁的电话,将早已刻在心板上的那串电话号码按了一遍。
这是他第一次打电话给刘承。
之前不是不敢打,而是不想打。
若打给他时,他正在陪伴那些莺莺燕燕,和若听见刘承和客人打情骂俏的声音,他的心会痛得想死掉。
所以他不想打、不愿打。
可,现在是他不得不打的时候。
铃声非一般普通的声音,是位歌手的音乐。
电话的那头很快就接通,欧阳一见刘承接电话,慌慌张张地开口著:"你、你今天怎麽没来──"
他止了口,因为电话那头非刘承的声音。
是女人独有细软的娇声:"刘承吗?他现在不在这里,你是他的朋──"
一听见女人的声音,欧阳赶紧挂断。
他真的去找别人发泄他的欲望了......
这念头刚进脑袋里,眼眶内的泪水,立即汹涌掉落,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落在沙发上。
欧阳冷得发抖,全身不受控制地抖动著。
刘承不爱他,刘承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刘承不爱他,刘承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
不爱他、不爱他。
欧阳咬著下唇,不敢眨眼,他克制著自己眼眶内的泪水。
为了一个游戏人间的情场高手哭得肝肠寸断,到底值不值得?
刘承到底还是不属於欧阳,他从来没有属於过他,从来没有。
两条平行线曾经交会过。
可仅是交会。
交会过後,他们还是不同的两条线,朝著不同的方向前进,距离愈来愈远。
心情由慌乱到伤心欲绝,而後开始冷静。
身体也不再颤抖。
欧阳抬起头,眼睛里明亮清澈,不再迷惑。
离开吧,离开公寓、离开这个都市,离开──刘承。
他们有不同的人生要过。
刘承想玩,可欧阳却玩不起这样的游戏。
他,不玩了。
曾经用情至深,以为抛不开感情的枷锁,可绝望过後,要放弃竟是如此简单、轻松。
欧阳爱的人 之九
欧阳收拾行李,退掉公寓,连工作也辞职了。
他也不知道该上哪,总之不会再继续待在这个城市。
看了存摺,这几年他存了笔不少的钱,足以让他再外头生活一段长时间。
欧阳也不打算和刘承告别,反正他只是刘承人生内一个短暂的过客罢了,既是过客,就该有过客的样子。
别再死缠烂打,以为刘承会恳求他别走,不可能的。
这时候该是欧阳表现心胸大度机会了。
让他怀著祝福刘承的心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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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带著行李离开台北,到日本走马看花几天。
看到日本的骄傲──富士山及神社,然又逛到东京铁塔,之後辗转到了大阪,晃了几天、玩了几天。
直到自己的心情逐渐平复後,才坐著飞机回到台湾位於南部的小港机场。
欧阳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胡乱搭上公车,往了下一个未知地前进。
公车的终点站在台湾的最南端县市──屏东。
下了车,是一片荒芜而绿油的农田。
屏东的冬天不如北部的寒冷,欧阳仅穿一件长袖。
拖著行李走了好长的一段路,才隐约间看到农村,从小再都市生长的欧阳第一回看到三合院,心里有些新奇。
花了点时间找到落脚地,和屋主签了合约,欧阳开始在屋子内打扫起来,好几个月没人住的屋子积了厚厚的灰尘,欧阳一边咳嗽一边清理。
夕阳落下,他才满头大汗地整理乾净。
村里唯一的超商离欧阳的住处有些远,欧阳又花了十几分钟的路程来到超市购买食材。
欧阳其实不饿,但他需要动,不动他就会开始想起同样和他生活在台湾同一块土地上的那个人。
所以从日本飞回台湾,一刻也不敢让自己歇息。
欧阳的记性明明不太好,可是现在眼睛一闭起来,刘承的笑容就会在他眼前浮现。
虽然要忘了刘承有点困难,也许一年不够、两年不够,但至少,十年、二十年之後,当刘承的面容在欧阳心理开始糊模以後,欧阳想,那时差不多就是忘了刘承的时候了吧。
日子过得有些无趣,为了打发时间,欧阳和当地人租了块小农地。
为了让农作物生长得好,欧阳请教左邻右舍,南部人爽朗豪迈,又十分热心,不吝啬地教他如何种植农作物。
欧阳甚至於跑到书店买了几本相关书籍研究。
欧阳每天周旋於农田和住处,生活有了重心,对於时间感也渐渐觉得快了起来,不再缓慢得令人难熬。
不知不觉间,已过了一个月。
偶尔间,虽然刘承的脸庞还会浮现在欧阳的脑海中,但欧阳已经不再那麽为他揪心了。
冬天的夜晚暗得快,才六点多,天已暗下。
欧阳拿著锄头,脸上沾了些尘土,用手臂的汗衫袖抹掉额上的汗水,朝著回家的路走。
暗下的街道使人看不大清楚,离低矮三合院不到几尺的距离,门外隐约有著一道身影,有点熟悉。
欧阳脚步往门口愈来愈近,步伐停顿,他瞠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前方不到一公尺的身影。
怔了几秒,锄头落在地上,当欧阳回神时,他往後移了几步,慌乱地转身。
他怎麽会来?
他怎麽找到这里的?
他、他来这里做什麽?
"欧阳。"
刘承独有的嗓音从身後传来。
提起的左脚僵住,缓缓放下,像是生了根般,无法移动半步。
背对著他,眼眶又热了,欧阳连忙仰头抑止软弱的泪水滑落。
"你......怎麽会来这里......"
"找你。"
"找我做什麽?"
後头沉默了下,"我以为你知道的。"
知道?欧阳怎会知道?刘承的心一向是最难臆测。
"你高估我了,我不会读心。"
"爲什麽不告而别?"
不告而别?欧阳是怕要是亲自告别,他会离不开,所以才选择默默离去。
"你自己做什麽心知肚明!"
欧阳爱的人 之十
"你自己做什麽心知肚明!"
莫名地,欧阳感到气恼,刘承凭什麽质问他,他有什麽立场好逼问他?他是最没有资格的!
突然,欧阳被一股力道转过身体,刘承皱著眉愤怒,欧阳第一回看见刘承生气的模样。
"我就是因为不明白才跑来问你!莫名奇妙的被人打了一顿,住院一个月,回来找你的时候,房东却跟我说你早在一个月前解约,杀到你公司,他们说你辞职不干了,我待在医院的这一个月内,我究竟做了什麽事让你不告而别?你说啊!"
听他说完,欧阳愣住,泪水悬在眼眶边,脸上是不解和疑惑,"啊?"
住院?这是怎麽一回事?
"我想你也知情,还没和你遇见时,时常和客户过夜,只要她们邀约,通常我都不会拒绝。可和你见面後,我婉拒她们的邀请,不再和客户做,有位黑道的情妇时常暗示我,但一个月前,在我拒绝她後,她恼羞成怒,和黑道老大哭诉我染指她,不顾他的意愿碰了她的身体,就这样子,我送医院。"最後两句,刘承轻松地带过,不再多谈。
欧阳听得心头一颤一颤的,心里知道刘承受得伤肯定很严重,要不然他怎会在医院待上长达一个月?
可欧阳又忽然想起那晚接电话的女子,问道:"可我打电话给你时,是一位女人接的......"
"哪天?"
"......你来没找我的那天。"
刘承低眉想了会儿,似乎是想到了般,他开口,"我是那天送医院的,你说的那个女生,大概是送我去医院的路人。"
欧阳张了张口,"我以为、以为──她是你的客户......"
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误会一场,他流的那些泪水,是白流了。
"搞清楚一切了吧!那麽和我回去台北吧。"
回、回──去?
退後几步,欧阳摇摇头。
刘承皱了眉,"摇头是什麽意思?"
"不,我不回去。"
"你──"
"我在这里过得很好,我喜欢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回去台北,不想过著爲生活而庸庸碌碌。"
"就算哪里有我也一样?"
"一个人很自由。能帮你解决欲望的人太多,并不缺我一个。"
"你是铁了心不走?"
"不走。"
"好,这是你说的。"刘承别开视线,倒也没勉强欧阳和他回去,毫无表情地朝欧阳身旁左过。
左肩擦过欧阳的肩部,他走得不留情。
欧阳僵住身体,过了几秒後,转头望著他,刘承的身影愈来愈小,如同刘承一步步地走离他的世界。
泪水模糊了视线,连刘承仅剩的微小背影也看不清。
欧阳掩唇,嚎啕大哭,哭得肝肠寸断。
转回头,调回目光,他克制自己别再念念不忘。
拿起地上的锄头。
欧阳微弱地啜泣。
正欲推开门,瞥眼看见门缝下有张白纸,欧阳弯身拾起,摊开,上头只有短短几字。
欧阳红肿著眼低头望,手指松脱──
轻若羽毛的白纸飘然落下,方才还握住不放的人已消失在门前。
欧阳拼命地跑,用尽全身力气在农村小路里快速地奔跑,心脏噗通地乱跳,手心不知何时已出汗,欧阳左右来回地察望著。
刘承......刘承人呢?
心慌意乱地村里跑了一圈,泪水频频滑落,他抬手抹掉。
忽然,远间他瞧见熟悉的背影,他停下脚步,喘著息大吼:"刘承──"
前方的人停下,却没有转回头。
欧阳知道,那人是刘承。
"刘承......别走......"
一步一步靠近,张手,从後面抱住刘承,脸庞埋入刘承的後背。
"我看见了、看见了......"
他呜咽著声音。
刘承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你愿意和我回北部了?"
"......愿意、愿意。"
"我的性欲很大。"
"......没关系。"
"每天会做很多次。"
"我受得住。"
"我不是个好情人。"
"......嗯。"
"我不体贴。"
"......嗯、嗯。"欧阳只是连连地点头。
刘承笑出声,"你这傻瓜,没有任何话想反驳吗?"
欧杨迟疑了下,"你──可以试著爱我吗?"
"笨蛋,答案不是早和你说了。"
刘承牵起欧阳的手,十指交扣,往回家的路走。
街道的路灯微弱,两人的影子在路灯在映照下,拖得好长,地面上的影子紧紧依偎,不分离。
大门前的白纸被抛置在地上,上头的字迹在月光照射下,隐约可见──
"我辞了牛郎的工作,以後只有你一人。"
风一吹,白纸被刮起,在空中翻滚了好几圈,欧阳没瞧见背後其实还有三字:
"我爱你。"
─欧阳爱的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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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了
如同我一开始所说,这只是篇短篇故事,本就不打算写长篇
所以故事会较为紧凑
欧阳爱的人番外──刘承爱的人
刘承还记得,高中时期,他曾经喜欢过一个人,谈不上爱,但却挺有好感。
可刘承爱的那个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男人,刘承为此挣扎一段时间,最後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事实。
他喜欢的那个人,个性阴沉,不喜欢笑,那人时常缩在自己的世界内,不肯往外踏出半步。
那人总是躲在暗处,安安静静。
为什麽会喜欢上那人,刘承想了半天,明知那个人的优点乏善可陈,成绩普通,人际关系也谈不上好,脸蛋也和赏心悦目勾不上边,可喜欢就是喜欢了,因为那人吸引了刘承的目光,很莫名奇妙的。
刘承的目光追随了他好一段时间後,突然发现──那人似乎喜欢看他?
不管刘承走到哪里,那人的目光总是跟著他,为此,刘承在心里骄傲及开心了好一番。
他故作清高地没和那人说半句话,看著那人为他深深著迷模样,令刘承十分快意。
高中三年转眼间就过去,对那人的好感也逐渐加深,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可刘承仍是未开口和那人说话,一句有没有,直到毕业。
毕业那天,班上许多女生都和他告白,刘承以为那人也会如此,毕业那天他刻意在那人面前兜转好几遍,可直到典礼结束,回了家,刘承仍然等不到那人的告白。
之後,刘承和那人断了音讯,再也没见到半面。
刘承升上令人称羡的大学,也顺利地毕了业。
此时大好前程的他,正准备展翅高飞,可刘承却觉得累,身体累,心里也累著。
这时候刘承的人生出现转折点,长年在国外位生活打拚的父母,因飞机失事而罹难。
刘承顿时成了孤苦无依的人,户头里多了笔能让他不愁吃穿的钱财。
可刘承可高兴不起来。
他心里的疲惫感加剧,不想再每天庸庸碌碌地过著生活,太累了。
人生是如此地无常,奋斗了一辈子,死掉时还不是什麽东西也拿不到,正如他的父母。
他不想跟他的父母一样。
简单办过他们的丧事後,刘承放弃进入大公司的机会,在家休息好一段时间。
之後在某次公园慢跑时,他遇见某俱乐部的经理,应他之邀,到俱乐部里当起牛郎,每天周旋於女人之间。
在牛郎俱乐部里,谎言及笑容不可或缺的,久而久之,他练就了就算在愤怒中,也能笑出声的假意功夫。
转眼间已经过了七、八年,刘承渐渐又开始觉得疲惫,似乎得休息了。
以为自己会在每天无趣中老死的刘承,这天他在去俱乐部途中,巧遇在高中时期曾经爱过的人──
那人坐在广场上,两手拿著咖啡,视线望著眼前的圣诞树,眼里满是孤寂,刘承瞅著他,心里顿时刮起巨浪。
那人一点也没有变,还是和十二年前一样。
也不知那人心里在想什麽,突然地叹了口气,起身丢了瓶罐,往他的方向走来,但他一直低著头,没瞧见刘承。
刘承勾起笑。
也许以後的日子并非如此无趣。
刘承抬起脚步,张了口──
"欧阳?你是欧阳悯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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