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疼他也是白疼--长大了,翅膀硬了,一样拍拍翅膀飞走了。我的爱是不值钱的,你付出的再多,没有人会珍惜。"我一屁股坐在院里的石礅上,泪如雨下。
周五哥看我伤心,劝道:"怎么这么说呢?小爷,小睿不是那没心没肺的孩子,他心里可想着你呢--这不前两天陈爷跟小睿商量,说陈尚书要他和孩子搬过去住,小睿非说要走跟你一起走,你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孩子多懂事啊。"
"陈尚书要陈湘带了孩子搬过去?"
"是啊,陈爷现在这么出息,陈尚书也不怪他了--听说是皇上亲自给调停的,太后因为陈爷治好了她的病,钦赐陈太太一品诰命夫人,常到宫里陪伴呢。"
"陈爷原来这么风光了。"我一抬头,看见陈湘出来,向他拱了拱手,"我这里庙小,只怕容不下这么大的菩萨!尚书府多宽敞,陈爷还不快搬过去一家人团聚?"
"这话怎么说的?小爷,你跟陈爷绊什么嘴?他整天忙着治病救人,累得什么似的--他也不是真不顾家,不是忙的吗?"
"他忙的就是正事,我为这个家里里外外就是白忙?这多少年了,我除了值夜班,哪天我不陪着小睿吃饭做功课?我推了多少应酬不敢去!我晚回来这么一次,一家子念叨我!是啊,谁叫我没本事啊,我除了带孩子不会别的,我就合该当保姆,这家里的事有人跟我商量一句吗?"
陈湘过来拉住我,"进屋去说!"我一把甩开他,"有什么背人的要进屋去说?顾峋风堂堂正正的汉子,用不着藏着掖着--我没本事,我也没想拖累你。陈湘,你不是想带着孩子搬走吗?走吧,明儿就搬,省得我这没廉耻的人玷污了你的清白名声!"
周五哥也垂下泪来:"小爷,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一向最体谅陈爷?你们俩一起经历患难过来,怎么日子好过了,倒吵起来了呢?"
陈湘道:"五哥,是我的不是,我惹他不痛快了--我来劝他,你回去吧。"看着五哥进了屋,陈湘蹲到我身边,低声道:"我那天是气急了,说话没分寸,我收回那句话,你别放在心上。"
我站起身来,迈步进到房里,关上房门就歪在床上。陈湘好半天才推门进来,道:"我给你兑好了水,过来洗洗再睡吧。"
我困乏得很,摇了摇头,懒得起来。陈湘过来拉起我道:"你不是最爱干净?这一身酒气你睡得着吗?"扶着我走到外间,就帮我宽衣。我睁开眼睛,推开他道:"我自己来,你回去吧。"自己迈到浴盆里,胡乱洗了一回。
陈湘拿着浴巾在旁边等着我,等我出来赶紧给我擦了,把裕袍披上。我见他跟着我进房,一回身拦住,"你快回房去吧,我是个没定力的,回头又玷污了你。"
陈湘一咬嘴唇,道:"我说错了话,我道过歉了。"
"好,我听见了,陈爷可以回去了吧?"
陈湘一呆,道:"我知道那句话伤了你心,我"他转身出了我房门。我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坐到自己床上--刚听到钱茂卿说他调到太医院我还一肚子气,想回来质问他为什么不跟我说!等听到五哥说他要带着小睿搬走,我倒什么都不想说了--我的心虽然凉,却也想明白了!
陈湘跟我就不是一类人,他是书香门第的贵公子,一肚子锦绣文章--我当初追他,不就因为他像天上的月亮,让人觉得清华满地,举目遐思?他是一弯弦月挂西天的时候,我可以暂时拥有它;当他冉冉升起,越来越饱满到光华四射,我若还留着他,就像那片不自量力的云彩,迟早要遭人嫌恶!陈尚书岂能容我跟他在一处?我何不放了他走?大家好离好散?
我虽想得透彻,真进了房里,眼睁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还是痛彻心肺,凄凉难耐。我抹了一把泪--男人大丈夫,既然决定送他走,我还婆婆妈妈的干什么?
我刚要歪在床上,和衣而睡;房门一声轻响,陈湘又回来了--手里居然还拿着一根荆条。
上回他打我把那根荆条打断了,显见这是根新的。陈湘放到我手里,咬着牙道:"我说话没分寸,伤你太过,你不肯原谅,那就责罚我好了。"说完一俯身便伏在我腿上--我这才发现他身上也换了浴袍,光着两条腿,显见里头什么也没穿,好让我打起来方便。
他的身子一贴上我,我下边立刻又不争气地挺起来。我只恨自己没血性--再跟他缠绵也留不住他,还不如断个干干净净!想到这里,我把荆条往地下一扔,道:"你起来吧。明天就走了,别再惹我了!"
陈湘腰杆一挺,直起身子,抬头看着我道:"谁说我明天就走?"
"你不是想带小睿去你大伯家吗?又何必瞒着我,我又不会拦你。"
陈湘低头道:"我想去大伯家,一来是想尽尽孝,二来是为大伯家的私塾请的是饱学宿儒,对小睿的学业有好处--咱俩闹着别扭,所以我先跟小睿商量,希望通过小睿知会你--你要恼我没先跟你商量,我也认罚,荆条不是都给你拿来了?想怎么罚我都行。
我惨然一笑:"我罚你?你是我什么人?不是你的,终究留不住--陈湘,你是天上的月亮,我是地下的尘土,我配不上你!我不拖累你!"
陈湘身子一颤,呆呆盯了我半晌,忽然垂下眼帘,伸手拨开我的浴袍,略一迟疑,在我跨间埋下头去。
我那躁动的坚挺一下子被温热的口腔含住,腾得又涨大了一倍。我一声惊呼,浑身都软了--陈湘何曾干过这个?我能觉出他的生涩,他的牙齿甚至碰疼了我--他是我心里的神仙,他怎么能跪在我脚边干这个呢?
可是我的身体已经不听我主宰,下边疯狂贪恋着这温软--我的腿夹紧了陈湘的身子,我听见他干呕的声音!可是他也不放开,固执地更张大了口。我下边越涨越大,我浑身燥热地失去理智--直到陈湘的身子剧烈抽动起来,我这才发现他脸憋得紫胀,已经快晕过去了。
我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摁着陈湘的头--我的坚挺直顶进他喉咙深处,堵住了气管,难怪他憋成这样!我发现自己已到了爆发的边缘,赶紧放开他的头往外急抽,却还是有些射到了他嘴里。
陈湘身子都软了,我不搂着他的头,他便往地上倒去,脸几乎贴到了我脚背上。我赶紧抱了他起来,却发现地上一摊精液--早听说窒息会令人兴奋,他竟然也射了!
我把陈湘平放在床上,急叫道:"陈湘,陈湘"。陈湘喘息了好半天才缓过来,我有点不好意思--"你这是干什么?"边说边伸手抹去他嘴角的精液,"不嫌脏吗?"
陈湘看着我--"你不也没嫌过我脏?"
原来是为了这个!我的心一下子又冷了--"好,投桃报李,有借有还!你真是君子--还想为我做什么?"
陈湘的脸一下子红了,半晌坐起来,重新拿起荆条递给我,然后撩起衣服在我身边趴下:"要是方才惩治我还觉得不够?就接着打吧。"
我把荆条在手里转来转去,眼里的泪也转来转去--陈湘,你是想把欠我的一股脑都还干净了,然后一身轻松地离开是吗?好,我成全你!--"你觉得打多少合适?二十行么?"
"你觉得行就行!"
"好,自己数着!"我手里的荆条向着陈湘两瓣雪白的玉球抽下去,他头也不抬,一声不吭地让我把红线染在他身上,直到二十下打完,他道:"你还想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做!"
"不必了,你什么都不欠我的了,你可以回去了!"
(十九)微服私访
我说完这句话,只觉被人抽了筋一样,心仿佛都被人摘走了,浑身一丝力气也无,闭上眼睛歪倒在床上。
觉出陈湘默默呆了一会儿,带上门出去。
第二天去上工,上司说有个案犯跑到天津卫那边,要派两个人过去追捕--这种差事辛苦又危险,没有人愿意去,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我也正想离得远远的,我没那么坚强,可以眼睁睁地看着陈湘走。
上司和同事见我勇挑重担,对我大赞特赞,中午一起请我喝酒,兼作饯行。我酒到杯干,来者不拒。为小睿的缘故,我几年不怎么喝酒了--喝酒的感觉真好,可以把什么不痛快的事都忘掉,虽然那酒液很苦涩,很辛辣--男人,要的不就是个痛快么!
回到家正要倒头大睡,小睿回来了,冲过来扑到我怀里,随即又跳开,捂着鼻子道:"讨厌,一身酒臭!"
我苦笑一声,"对不住。"小睿看着我道:"昨天你干吗去了?我等了你两个时辰你都没回来--晚课我自己做了。"晚课是我每天晚饭后睡觉前让他练半个时辰的功夫,三年来从没间断过。
我摸摸小睿的头:"你很乖,以后师父不在的时候你还要坚持早课和晚课,知不知道?"
"我知道"小睿点点头:"可是你为什么会不在?"
"师父要出公差,一两个月才能回来,你要听爹爹的话,自己把功课作好--爹爹很忙,你要知道心疼他,别让他操心,知道么?"
小睿点了点头,不情愿地道:"什么叫出公差?不去不行么?"
"当着官家的差事,领着官家的钱,就得听官家调遣啊--官家说有事要到外地去办就得去!就好比你要听先生的话,师父也得听上司的话。"
小睿点点头,道:"师父,我会想你的。"
我的眼泪几乎掉下来--这小小人儿,居然像个大人般说起话来!我搂住她,"小睿,师父虽然不在,爹爹会带你去爷爷奶奶家--你乖乖的,爷爷奶奶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陪着小睿背了会儿书,吃晚饭时陈湘还没回来,我告诉五哥五嫂明天要出差的事--我让五嫂这几天收拾一下东西,都跟着陈湘搬到陈尚书家。
"那你呢?"五哥问我,"你也跟着过去?"
"等我回来再说!"当着小睿我怎么说?我要说不去,他肯定也不走,那不是给陈湘添乱吗--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七叔公去世已经让陈湘追悔莫及,好容易得到素来疼他的伯父伯母认可,他要过去尽尽孝心,我又怎能拖累他?何况这样还对小睿的学业有好处?
小睿做完晚课陈湘仍没回来,我哄着小睿,自己也跟着睡了。
一去天津卫一个多月,把案犯押解归案,上司对我大加褒奖,准了我两天假,然后递给我一封信--是皇甫骏写来的,说找我好几次了,让我回来之后去缎库胡同找长安。
一身风尘地回到家,家里空空如也--看来都搬到陈府去了,可是我的屋子依旧收拾得很干净。桌上也留着条子,陈湘说先带小睿去陈府了,让我回来之后到太医院去找他。
一个多月不见,我是真的很想陈湘了。看看快到他下班的时候,于是疾奔到太医院--我也不想去找他,见了面又能说什么?我只是想远远地看他一眼罢了。
可是一直等到天都黑透了,也没见陈湘出来--整个太医院已是漆黑一片,没有一丝灯光,我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断了--罢了,我和陈湘注定有缘无份,既然都离开了,我还这么牵肠挂肚地干什么?
第二天我直接去了缎库胡同--皇甫骏府上已经改造过了,从原来的门进去成了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四合院,我报上姓名,不一刻长安就来了。他带我到两条胡同之外,从另一个门曲径通幽--上午皇甫骏要上朝,当然不会在,不过府里始终有爱玩的人,只是换了一批新面孔。
这些人当然是他新找来的;跟我同批的人都被皇后打了一顿--知道了他的身份,谁也不敢再拿性命开玩笑;就是有人想再来,门面也换了--不想见的人长安压根都不会露面。
我当然知道分寸,玩归玩,不会提主人家的真实身份!皇甫骏午后过来,见着我又笑又闹,直赖我说走就走,也不告诉他一声。听我说了在外追捕的经历,一时羡慕无比。第二天居然让我陪他出京去!
这个人性好游玩,初登基时为此被身边的太监借机揽权,还好没闹出什么大事;如今宁靖了一两年,依旧本性难改--他说朝中诸事托给了李阁老和陈尚书,尽可以放心,又搬出一堆什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大道理!我自己想想,他整天在这里和一班纨绔子弟混闹,还不如到民间体察一下百姓疾苦--加上我自己也一个人凄凄惶惶的,出京逛逛也好。
我跟上司请了两个月假,皇甫骏带上我和贴身太监小福子便出了京。他去过南边,所以这回便往西北走--这人虽养尊处优地惯了,倒是不娇气,加上性子随和,走到哪里就入乡随俗,跟一群人挤一辆大车、错过了宿头住寻常百姓家里也不以为意--与其说是主子,倒不如说是个很好的游伴!
一路出了雁门关,便到了蒙古草原,在这里体验了真正的骑马射猎,我们都兴奋不已。不过这人也真够胆大,没几天听说了鞑靼小王子犯边的消息,不说赶紧回京,居然执意要去增援,亲冒矢石去争杀一场!
我和小福子拦也拦不住,只好跟着他去--这可把我担心坏了,战场上是玩命的地方,他不管不顾,我这做侍卫的可是干系重大--他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争执的结果是,上战场可以,他必须先进关和地方官打好招呼,派兵护卫--这么大的干系可不能让我一个人担着。
战场虽然去了,我拉着他的马缰绳不许他轻易出阵,他急了,见喝令我不听,拿起马鞭子便抽我的手--我疼得手一松,他立刻放马奔向敌阵。
我只好拍马跟上--他虽然也练过武功,不过是仗着小聪明有模有样,战场上真正的拼杀血腥而残酷,哪是他这样养尊处优的公子爷可以应付的?
果然,他打归打,杀归杀,最后却被一个被砍了一刀却又血淋淋扑过来的人吓住不敢动,幸亏我一剑将那人刺死。我也不求杀敌,全副心力都用来护着他,他那一队卫兵也是如此。最后这一战的结果是他杀敌七八个,我方却因为太多人分心护卫他而损伤数十人。
他兴头头回城,又加封又庆贺,地方长官当然是全力奉迎--我为了护卫他臂上被划了一刀,他便封我为游击将军;全城的官兵都官升一级,战死的赏银数百不等。
我看他过了一回上战场的瘾,便劝他赶紧回去,他拗不过我,终于开始往回返。可是不知是着了脏水还是赶得上了火,我伤口居然有些溃烂--晚上住店第二天竟发起烧来。皇甫骏见我脸色实在难看,拦住不叫再走,等养好了伤再回去。
没想到住了几天店也住出事来--第三天早上醒来,我的头终于不疼了,却听身边悠悠叹道:"你对陈湘真好!"
我看着躺在我身边的皇甫骏,吓了一跳,掀开被子,两个人都赤条条的,我一下子又盖上,脑子里乱成一团,我跟他--我怎么又跟他搅到了一个被窝里?
"想想陈湘这个人也真是太幸运了,一个我,对他念兹在兹,明知道得不到手还不能忘情!一个你,对他刻骨铭心、全心爱重--真是万千宠爱在一身,这样的情深意重之人,只要能让我碰上一个就知足了!"
(二十)御驾亲征
这是什么屁话?两个人胡天胡帝之后,感慨对另一个人的情深意重?这皇甫骏脑子进水了?我怎么居然跟这个花痴上了床--难怪陈湘生气,我也真够把持不定的,跟谁在一起就跟谁上床,这不是花心大萝卜吗?可我真没对别人动过心啊--那是我魅力太大了?可就算别人投怀送抱我也不能照单全收啊!
"你怎么到我床上来的?"
"你把我拉进来的--你昨天烧的迷迷糊糊,把我当成陈湘了。"
"我拉你进来你就进来啊?你白痴啊?"
"谁白吃啊?是你占我便宜你知不知道?想白吃,没门!回头我非得也上你一回不行。"
"你敢?"我已经不小心失身了,好歹还是高烧中情有可原,要再跟他搅在一起,我再也没脸见陈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