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局势马上就会发生致命的变化,他勾起了丑陋的嘴角,阴狠的笑容让身边的士兵不寒而栗,他微撇了头,"希望我们之间合作愉快。"
回应他话语的,是阴暗角落里一闪即逝的亮白衣角,消融在一片冰天雪地中。
沉闷苍天回荡的,是奇淋势在必得的刺耳笑声。
藏马独自坐在帐内,其余人都已去攻打叛军。
在临行前藏马也想去战场第一线,但被众人阻止,并不是不相信他的实力,而是觉得如此轻易的战斗,都各抱着去玩耍的心态,体谅藏马,让他在帐内休憩。藏马也不坚持,神色有些凝重地嘱咐了句:这次请万事小心。
空荡荡的帐内,他似在沉思,似在独冥,直到黑色的影子打扰了他的思绪。
"飞影。"藏马缓缓抬首,如往日般对他盈盈一笑。
飞影站在那,身上透出的火焰气息与帐内的冰冷空气形成强烈的对比,"为什么是他?"
藏马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为什么不是他?"
飞影被反将了一军,倒是愣住了,随即很愤恨,"别拐弯抹角!回答我!"
"你该选择躯,你对我的情谊与黄泉对我的并不同。"藏马收敛了笑容。
"这不用你告诉我。"飞影有些涨红了脸,白了藏马一眼。
藏马反倒呵呵笑了:"躯是个好女人,与你很相配。"
飞影冷哼了一身就出了帐营,打算用剑好好招呼招呼那帮叛军,以发泄近日压抑的不满。
"我是否该谢谢你呢。"躯拉开了帐帘,带来帐外的冰雪。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很欣然接受。"藏马拉了拉肩上的披风。
躯闭眼摇着头:"飞影真交错了朋友。"
藏马也不客气的回了句:"我想他比你更早认识到。"
两人沉默了些许,立刻发出统一的笑声,这笑声中有着共同的赏识与钦佩。
这一战并没有与想象着的那么美好,就如藏马所嘱咐的一样,几乎都是带着伤回来的,幽助气愤地握紧了拳。
藏马叹息着一一为众人包扎好了伤口,一切都如他预料的一样。
"这该死的出了什么事?怎么实力一下子悬差那么多!"纣疼地呲牙咧嘴,虽都不是什么重伤,但多被冰雪伤到,遇暖后又疼又痒,抓挠着心肺,这股难受自是不在话下。
"我们太轻敌了。"躯与黄泉、冻矢等做事较沉稳些的都只是受了点擦伤,如幽助、纣他们卤莽型的,这次可就吃足苦头了。
"藏马,是水妖。"冻矢告之。
"我知道。"藏马为幽助小心裹着伤口的绷带,一边的飞影坐在地上擦着剑上的艳血,看样子对方也没讨到什么好处,双方的损伤基本持平。
"那些水妖在雪地中下了陷阱,我们吃了不小的亏。"铃驹很是不高兴。
"藏马,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水妖,人数要比以前翻了数倍!镇压军的人数已经根本无法与其抗衡!"铃木皱拢着眉。
"这就是幽助所预感的阴谋。"藏马为众人都泡了暖身的茶,递给大家。
"水妖也要夺魔界?!"死死若丸惊道。
藏马略微笑了笑,但翠绿的瞳孔中可毫无笑意。
"那些水妖各个难缠,很耗损我们的战力,再这样下去即使我们再强也有垮掉的一天。"冻矢看着藏马,希望他能有对策。
"加上藏马的战略,因为天气的关系,至少人数上不能太过悬殊,否则将万分辛苦。"躯已经喝完了杯中的茶水,径自又倒了一杯。
"我们可以让烟鬼再调派人手过来!"铃驹提议。
"不可。"黄泉否决,"如果水妖参与叛乱,那在其他地方同样也会揭杆造反。到时候同样需要兵力进行抗衡。"
"没错。有很多的妖怪是冷眼旁观这场战役,就等两败俱伤后出奇制胜,所以我们要保留战力。"藏马肯定黄泉的判断。
"那该如何解决?"修罗抱胸坐在藏马身侧。
藏马似是没听见地低语,"也许......是该去一次了。"
黄泉有些担忧地握住了藏马冰冷的左手。
魔界没有暮色,厚实的云永远遮挡住了阳光的亲善,就如战场上无法扫去的阴霾。
第13章
浓稠密集的风雪激荡着广大的魔界,整个大地一片沉默死寂,入眼的仍旧是白,耀得无法睁眸。
一大早,藏马就如来去的飘雪,消失在了营地,没和任何人打过招呼就不知去向。
黄泉如坐针毡,这样一个当口就销声匿迹,怎能让人不急,虽然深信藏马有能力自保,但心下还是一阵烦躁。
修罗深知父亲的感受,但他也插不上什么安慰的言语,只能默默陪在身侧,期盼藏马的早日归来。
叛军由于那一战也耗损了相当的兵力,所以近日内不会群起反攻,幽助也已经通知了烟鬼水妖参与叛变的情况,让他小心对应突发事件。
仍旧没人了解藏马去了哪。
这是藏马消失的第三天,今日风雪渐小,有望拨开云雾。
黄泉坐在雪地的大石上,那也许曾是个不矮的山丘,但现在一切都掩埋在银雪中。
一身黑衣,一壶清酒,一架瑶琴。酒杯是融入雪中的白,寒冷的天使得清酒在冰镇下更显特色;琴身是古朴的黑,素雅无花纹的点缀,但透出幽亮的光,吐露岁月的痕迹,玄闪的七弦不染尘气,不结冰霜。
银白中唯一的墨黑,显露着突兀,描绘着不羁。
黄泉修长指尖一拨,低柔略显苍劲的音震向四方,他是习武之人,但那并不代表会粗陋不堪,在藏马的熏陶下,他能文能武,更喜弄乐。
连续拨弄带来微漾的碎音,如耳边低喃思恋的爱语,猛然音线急起回转,显示等待爱侣回归的坚定信念,从温柔的缓抚直至猛烈的点扯,一如心情中的爱怜与痛苦。
受心情之影响,无自觉的释放妖气于音色中,旋起身边的积雪荡向四周,形成一个近乎真空的漩涡,而黄泉就在这个中心内,倾诉着心中酝酿的情愫。
一个不同于低沉琴声的笛音,高亮轻盈,直上九天,拔起伏地的琴声,胶结缠绵。笛音如一素白纤手轻轻揉开黄泉剑眉间的纠结,黄泉觉得心定了,神安了,唇笑了。
被妖气扯起的雪片失去了依靠,缓缓飘散在空中,柔柔地再次落向大地,在与苍天所赐予的飞雪中形成了一道娇媚的银帘,把黄泉包裹在其中,宛如爱人宽容的胸怀。
黄泉仰起傲首,藏马正在朦胧雪片的后面温柔注视着他,纤细冰手间持着一支银白晶莹剔透之长笛,薄美血唇轻靠笛口,吹奏出如此感动神明的仙乐。
黄泉一弹琴弦,音色骤变,引导着笛声,护卫着笛声,紧牵着笛声,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不远处的枣拭着微湿的眼眶,真乃是此情可问天,永生至不悔。
飞影悄然行至正在赏音的躯身后,摸索着拉起了躯微带细茧的掌心,躯有些愕然地回头,映上飞影的火焰灵眸,两人相视一笑,并肩共享雅乐。
笛之所以音色清脆,变化多端,是因为孔内加上了一层薄细的笛膜,过滤了杂音,而藏马的笛却没有这种薄膜,略带硬质的音线比加工过的笛更显完美,甚至还添加了份真实,以及生命中坚忍不拔的意志。
弦音渐缓,黄泉满腔的焦急即将脱口而出,但一见丽人的绝世笑颜,又不舍地把质问吞下了肚,"你的出现总是那么突然。"
藏马左手持笛,双手背在身后,笑意昂扬地走进黄泉,"出奇才能制胜。"
"把我作为对手?"黄泉就着瓶喝了口酒。m
还没等黄泉放下手,藏马已从他手中接过冰凉酒壶,毫不做作地也仰头灌了一口,不同与往日的细品,揭示着另一面的豪迈,"你不够格吗?"
黄泉一听哈哈笑了起来,伸手揽住了藏马的纤腰,也不回答,引领他进了帐,幽助他们可是等急了。
帐中的炉火耀得很高,吐露着焰舌,温暖着周遭的冰冷空气。
藏马没有与众人解释他去了哪,也没有任何人问起,就如初生的婴儿般,联系起彼此的就是信任。藏马拟订了个计划,总结两个字,就是‘牺牲',众人都不理解,藏马笑了,略微眯起了眼,透出专属于妖狐的寒冷气息,让北神把精神传达下去,不愿意作出牺牲的人大可以离开这里,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决不追究。
北神根本不懂,但他还是做了,那些战士没有人退缩,他们的血中流动的就是奋战,如果终究要一死,那他们会选择荣耀地死在战场上。
藏马说了句好,伸手拿来这附近的地势图,众人都把脑袋靠了过去,成败也许就在明天。
第二日的雪大了,猛了,烈了,让人在雪中行进都非常困难,而更让众人惊讶的,是桑原与雪菜的到来。
桑原仍旧大大咧咧地评论天气的糟糕,灵巧秀美的雪菜则礼貌的鞠躬与众人招呼,飞影可愣住了,然后红眸狠狠锁住了藏马正笑得欢快的俊颜。
藏马调侃道,"妹妹在是不是会更有干劲?"
得到的是飞影挥上来的快剑与一个大白眼,藏马轻松躲过后乐呵呵直笑,飞影又白了他一眼,惺惺然地与迎上的雪菜答着话。
黑衣的王者站到藏马身后,"你让他们来是为了提高战力?"
"这是战争,可不是单打独斗。"黄泉仔细消化着藏马的话,最后叹了口气,在唇边绕成一团透白水雾,"你说话总爱莫棱两可。"
藏马乐得回头看他,"让你动动脑子啊。"秀白的指尖揉揉戳了戳黄泉饱满智慧的印堂。
黄泉实在是败给他了,抬手握住不太平的细白手指,"那我是否是你整个计划中‘牺牲'的一部分?"
藏马这次笑而不答,只问了句,"你不愿?"
这次轮到黄泉笑得很贼,没有回答。
两军经过几日的修养,战力基本已都恢复,奇淋大军似有极大把握般一举攻上,镇压军自是不会客气,战鼓已经全面打响。
站在大军中部的幽助想起开战前帐内部署的情形。
藏马的计划说起来非常简单,"你们可以尽全力打,但这个帐内的所有人不要上主线,请以战力集中在队伍中央,因为你们战力强大,让实力一般的士兵打头击,肯定不敌,边打边退,引敌军进前面的那个山谷。"
铃驹提出疑问,"那个山谷极小,根本就不能做到易守难攻,我们要引叛军入内,势必我们的大军也须进去,这样陷入的局面就是我们被包围。"
"藏马,你想怎么做?"黄泉看着地图。
躯也想不明白,"你不让主力进攻就是让对方有时间攻打我们,而且水妖的战斗实力很强,如果要战力一般的士兵进行阻挡,那我们的损伤将会很严重。"
"这就是你所说的‘牺牲'?"冻矢突然觉得有些寒冷。
"没有必要嘛!"纣表示不同意。
藏马却柔柔笑了,环视了一下众人,"如此做却是保存我方兵力最好的办法。这样想,你们打冲锋,的确会使对方的先锋部队受到重大创伤,但是你们不可能丝毫不放敌兵进入队伍中央,两军对战,队形是关键,而你们在分心战斗的时候,势必会引起混乱。奇淋不傻,他一定料到你们斗志高昂,想速战速决,那他所迎击的先锋部队一定不会是大量的水妖。"
一番话说得众人心服口服。
藏马顿了顿,指着地图继续说道,"这样等到你们杀光敌军的先锋时,已经损耗了大量的战力,而涌上的水妖不光会使你们疲惫,还导致你们精神上极大的压力,奇淋的后期部队就会布下陷阱等你们热血沸腾的自投罗网。我知道你们身经百战,但还是一句话,这不是单打独斗,这是战争。如果按我说的做,的确会牺牲先锋部队,但奇淋并没有讨到好处,因为他的先锋也将倍受损失。但你们却一个个生龙活虎,保证了战斗的最后胜利。"
周摸着下巴,"你说得很有道理。"
"再从另一点上来说,奇淋看你们是主力部队,却无法与他的士兵相抗衡,他一定会怀疑内有阴谋,到时候计划就全面崩溃。"藏马眨了眨碧眸。
"但是把敌军引入山谷后呢?我们在人数上无法与敌方相抗衡。我知道你想利用包围战术,可我们哪来的兵力进行包围?"枣困惑。
"就如你说的,奇淋不傻,再加上水妖的灵敏,那我们的计划他也许依然会料到,万一他不跟来怎么办?"黄泉疑问。
"他一定会跟来,因为他知道我们已经没有后方部队去包围他军,在他看来,我们的做法就等于送死,自信如他,怎么会不趁胜追击。"藏马回答。
"他一旦料到计划,也许就不会如此做。"飞影冷眼。
"奇淋只可能知晓一部分,人在看到胜利的曙光时,可是考虑不了那么多的。"藏马依然一脸愉快。
"连他知晓的那部分你都已经算进去了?"躯开始真正认识到妖狐藏马的可怕,如果当初藏马帮助黄泉夺魔界,那自己可是毫无胜算。
藏马扯上优美的唇线,"仍旧如我说的,出奇才能制胜。"
幽助的回忆被冲锋的旗帜所摇醒,直到最后藏马都没有表明他的最终计划,以幽助的单细胞头脑是想不明白的,藏马所说的‘出奇制胜'是什么,是桑原和雪菜?幽助猛摇着头,脱离这个想法,桑原可不会成为整场战役的关键。
藏马谈着牺牲,每一个鲜活的生命连消亡都在他的算计中,不可不谓之可怕了,但这却根本无法避免,有硝烟的地方就有死伤,如那些士兵在临战前的宣誓。
以死亡换取最终的胜利。
"幽助!你在干什么呢?走了。"藏马清亮的声音在他耳边掠过,一个回神,一黑一白的身影已在雪地上飞驰,黄泉紧随藏马之后,幽助也不示弱地跟了上去。
现在想什么都是多余的,因为一切藏马都已经思考好了............
果然一切都逃脱不了藏马的预料,他手中似牵引着命运的丝线,操纵着每一个生活的傀儡。镇压军的先头部队与敌方的冲锋都死伤惨重,但这边打边退的策略反倒使一些原本濒死的士兵有时间从死神镰下逃脱,奇淋冲动好胜,一见形势大好就挥旗追了上来,对那些受伤的兵将也无空理会。
桑原握紧了拳,他在阵营中守护着雪菜,藏马告之他雪菜很可能受到伏击,所以由他留在身边较好,桑原自是义不容辞。但是从高地上他清楚地看到战地的形势,他不解,同盟的生灵一个个消失在互相的搏杀中,而战场上的众人却无动于衷。
藏马站在一块尖锐大石顶端,挥动着手中翠绿的蔷薇鞭,闪烁青光的同时肢解着敌人的尸体,血丝毫未沾染上银衣,只映进微漾的双眸中,那里独透出森冷的寒意。
残忍的绝美,那才是真正的藏马。
冷汗沿着桑原的额头急速滑下,一瞬便凝结在冷然空气中,透明白霜渐渐覆盖他额。
第14章
战争不是胜就是败,所谓的和解也是建立在一方的优势上,最终仍是输赢的区别了。
幽助没有用武器,他仍旧喜欢用拳头来解决问题,记得曾经有一只很强的妖怪问幽助,"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择用匕首吗?"最后的答案是,当刀切入敌人腹部时能感觉那奔流而出沸热的血,那是一种杀戮的快感。
幽助当时是笑了,这之后他依然用了拳,因为打伤对方的同时自己也痛彻心肺,那是一种警告,以防自己坠入修罗之地的鸣笛。
他往后腾空一跃躲过一个敌兵刺过的亮白刀刃,那士兵的棕色眼中,有着恐慌,他了解自己面对的是雷禅之子,他知道自己毫无胜算,那为什么仍选择了这条无法回头的路呢,藏马的话提起了他的注意,人在看到胜利的曙光时,是不顾一切的,那存着的侥幸,终将断送掉他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