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半点心————苏晓秀

一个念头闪过，我抓住他，"佑成哥，我能代替雨帆吗？"。。。思贤，我能吗？
。。。不可能吧。。。我抓起酒瓶，被佑成哥拉下。他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秀逸，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不看他，一股脑发泄出来，"是不是在你眼里我代替不了他？我。。。我没他好看，没他温柔，没他贤惠，我任性，我暴力，我呆傻，我难看，我，我连声音都难听，我比不上他，根本比不上。。。"
思贤。。。你就是这样想的吧。不知不觉眼泪流了满脸。

佑成哥温柔地帮我擦泪，却不说话，我知道，我没说错，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半晌，他紧紧握着我的手说，"秀逸，告诉哥，发生什么事了？"
突然觉得委屈，泪水更停不住，"他。。。。他不要我了。。。他和、他和。。。"我看哥一眼，不能说啊，"他和别人在一起。他们幸福快乐，思贤他不要我了。哥，我没有幸福了。。。"
佑成哥很生气，大力一拍桌子，"跟谁在一起？怎么会呢？你不是都告诉父母了？他怎么可以这样？"

是啊，那时的我以为，让父母接受，我们会好好的。可是。。。父母不同意，思贤的心又不在我身上，现在我这么脏，连争取他的力气也没有了。
"哥，别怪他。。。"也别去打扰他们。。。
如果佑成哥去的话，事情。。。就不能控制了。

以为佑成哥无暇他顾，所以才倾尽苦水，谁知，他扯着我，硬要找思贤算账。

站在熟悉的公寓楼下，我全身止不住抖。好害怕。。。
我拉住他，最后挣扎，"佑成哥，求求你。不要破坏他们，不要去了。他好不容易找到喜欢的人。。。"
"他不是喜欢你么？！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佑成哥为我着急，可又能怎样呢？
我噼噼啪啪掉泪，看不清哥的脸了，"是，我是说过，可是，他从来没说过。那天，他告诉我，他找到喜欢的人了。不要，不要去。。。"

我们争执不下，直到两个熟悉的人影从楼梯走下来。
--完了。

一个多月未见，他胖了，脸圆圆肉肉的，眼睛挤成狭长的缝，跟雨帆哥说笑着，酒窝若隐若现。
看到我们，两人愣在那里。

总觉得佑成哥会哭，没待看清，我已被他大力甩开，站不稳，跌坐在地上，屁股好痛。
最先反应的雨帆哥把我扶起，然后走到佑成哥面前。
他们说话，思贤硬挤进去，把雨帆哥拉走。

呵，早该预料到的。他在乎的，始终只有雨帆哥。
我站在那里，十足的看客。

雨帆哥对思贤说，佑成是他过去的一个朋友。一个朋友？我愣。
佑成哥被打击得站不住，我连忙接住他，被思贤瞪了一眼。
最后雨帆哥说，"对不起，佑成，我现在不能跟你走了。"

--兜兜转转，还是这样的结局。佑成哥失魂落魄地走了。

我不想走，好想跟思贤说话。我们已经两个月零七天没说过话了，最后一次说话，是我拒绝他的邀约。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吗？他还会对我笑吗？
我走到他面前站定，努力装作老朋友的样子，"嗨，你，你，你好吗？"没办法，舌头总是在关键时刻跟我较劲，我狠狠咬一下，破了。
他注视着我，很忧伤，完全没有笑，眼睛定定的，不眨一下。

想听他的声音，我拉一下他的衣角，说，"我很想。。。呃，想。。。听你弹琴。"不敢说出想他的话，只好临时起意。
他的脸皮在笑，勾起嘴角，说，"好呀，不过恐怕你的未婚妻不喜欢吧？毕竟我跟你。。。不是普通的关系哟。"
轻浮的语句钻进耳朵，压在我的心口上。

我向后退，他紧逼一步，"怎么？怕了？看你那个小娇妻，如果真知道了不会自杀吧？哈哈。"
我看着他的笑脸出神，不知有没有被眼泪出卖。
他闭了嘴，抬手到我面前，一顿，随即插回兜里，表情变得严肃，说："放心，我嘴巴没那么大。你。。。"低头看了看鞋，他说，"你好好过吧。再见。"
再见。
我向两个远走的影子摆摆手。很知足。我听到了他的声音，还看到了他的笑脸。该知足。
脚步变得虚浮，我慢慢走回去。

不进你心门换了锁
我只是你感情的过客

不想看你为难自己
让眷恋从此画上了句点

说不想不念 笑着红了眼
想欺骗想敷衍 却泥足深陷

我不恨不怨 无悔的成全
眼里的遗憾 你看不见

----邰正宵《成全》
□□□自□由□自□在□□□
第十二章 狼来了

思贤过得好吗？他在做什麽？这是我时刻思考的问题。
日子好慢，才过去四天。如果能一下子到八十岁就好了，那时就可以期待下一世的重逢。下辈子，我一定要比雨帆哥先遇到他，不管他是否愿意。
雨帆哥。。。佑成哥。。。

我找佑成哥喝酒，联系不上，秘书说他已经四天没来工作了。不对劲。
赶到佑成哥家里，发现倒在浴室的他，不知道在那里多久，他全身冰凉。
来不及叫救护，我直接背起他赶去医院。
饮食不规律导致上吐下泻虚脱晕倒。医生给输了营养液。可是，他不醒。
他一直做梦，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手一直伸著抓空气，嘴里喊著"雨帆"。

我上前握住他的手，心疼不已。
喂他吃东西，送什麽吐什麽，就这样折腾了一天。姐姐来了，也没辙。
事到如今，只有一条路。

我来到有天家。一进门就抓住雨帆，求他救佑成哥。
他险些晕过去，揪起我的衣领，"他怎麽了？发生什麽事了？"从来不知道雨帆哥的手劲儿那麽大，我被提离地面不能呼吸。。。

雨帆哥狂奔出门，留下我和思贤。
两个沙发各霸一方，大眼瞪小眼。良久，他开口，"你的佑成哥怎麽了？"
"在家晕倒，住院了。"
他又不说话，坐在那里盯著我。
忍受不了沈默气氛和他炯炯的目光，我开口道歉，"对不起，思贤。佑成哥他。。。对不起，实在是没办法了，不然我绝不会打扰你们的。"

"不打扰？你一直在打扰，你一直都在打扰我！"他变得激动，站起，一屁股坐过来，差点压到我的腿。
我不自觉向後挪，被他拉住。他开始摸我的手，一根根手指仔细地摩挲，左手，右手，然後是脖子，衣服口袋，嘴里嘟囔著，"哪里，在哪里。"

我莫名，只好出声，"你在找什麽吗？我。。。我没拿你的东西。"
"不是我的！"他更气，瞪著我问："你的婚戒呢？怎麽不戴？"
他急得额上都出汗了，"你和那个千金小姐的戒指呢？你们接吻了吗？做爱了吗？你。。。你爱上她了吗？"
"。。。"我目瞪口呆。

他更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爱上她了？她爱你吗？她对你好吗？她会弹钢琴吗？她陪你玩游戏了吗？她会做什麽菜？我。。。我学了很多新菜的，她一定不如我，我。。。我现在很厉害的。呜呜呜。。。"
一点都没变，还这麽能哭。思贤呐，你是在吃醋吗，再这样我要当真了。

"唉，"叹了口气，我掏出口袋里必备的纸巾，帮他擦脸，"傻瓜。真是爱哭鬼。"
他泪眼婆娑地看著我，钳住我的手不放，"她不爱哭是不是？我也可以不哭的！"赶紧撩起T恤把脸抹干，鼻涕都粘到衣服上，"我不哭，我不哭！"
天，不要再戏弄我了，"狼来了"的谎话我受不了第二次。
是不是我就像小时候的玩具，明明不好玩也不会再玩，可是给别人又心有不甘？

我推开他，凶恶地说，"你哭不哭跟我无关！张家小姐也跟我无关！你别再烦了！"
他倏地睁大眼，一副惊喜模样，"你说什麽？你刚才说什麽？"
"我说别烦了！"我故意大叫，然後被紧紧抱住。

我被勒得喘不过气，胸口贴著他的。我推，他不放。
又哭了，泪水渗到我的肩膀上，濡湿一片。他抽噎著，说不清一句完整话，"你。。。你没结婚。。。是不是？你。。。不爱她。。。是不是。"

干嘛，嘲笑我吗？笑我孤家寡人，笑我仍然等著他，即使明知道比不上雨帆哥？
我没好气地说，"是──，我没人要。你满意了吗？"
他松开我，咧著大嘴笑，鼻涕眼泪糊成一片，"满意，我好满意，我太满意了！秀逸~~"
这什麽人呐。我躲开他的吻，"不要，脏死了。"

他脸色微变，站起来冲进洗手间。再出来时，泪迹不见了，眼睛像兔子，脸搓得通红。
我皱眉，"让你洗洗脸，干嘛搓掉一层皮？"
他笑得腼腆，"呵呵，我怕洗不干净嘛。"刚要坐下，突然又想起什麽，对我大声说，"秀逸，你等等，坐在那儿别动，别动哦。"一溜烟钻进卧室。

我摸著自己砰砰跳的心。该怎麽办？要不要。。。再试试？
不待我准备好，他已经出来了。手里攥著一个精致的首饰盒，到我面前打开，──两枚心形指环，一大一小，是对戒。
第一次看到他的脸这麽红，不是搓出来的，是能觉出热度的红，眉梢眼角带著羞涩，他不看我，拿戒指的手颤颤巍巍。

我妥协了。不知雨帆哥这一去会不会回来，我只是个伪劣的代替品，可是此刻，不想拒绝。
我不说话，他就抓起我的手。
──大的太大，小的太小。我开口，轻轻说，"不合适。"
他原本就在抖的手一颤，戒指不知滚到哪里。

他窝在地毯上一片一片翻找，最後趴在地上朝沙发底下看，姿势别扭极了，衬衣湿了，变了色贴在後背上。
翻腾一个小时，没有停手的意思，我只好劝他，"别找了。一定滚远了找不到的。"
他坐起来扭头对我，满头大汗，急切地说，"找得到找得到，你别急呀，一定找得到！"

我不动也不再说话。
他继续跟沙发奋战，"啊。"好像发现了什麽，伸手进去，怎麽也够不到，再换另只手，最後搞得满身灰。
他起来，对我开心地笑，"别急，就在底下呢，我都看著了！"说完，开始搬沙发。沙发很沈，一个人根本抬不动。
他不叫我帮忙，一点一点推。

当他兴奋地拿著那不合适的戒指到我面前时，我已经看不清眼前了。
他慌了手脚，"别哭呀，秀逸，我这不是找到了？别哭。。。" 把戒指放下，顾不得满身脏污，他紧紧拥住我，"别哭，不要哭，宝贝。。。"

我的泪不停，好吧，思贤，我推走了你的雨帆哥，就暂时代替吧，等你玩够了，我再走。
只是，希望到时还有力气活下去。

最终章 还有明天

我留下了，第二次睡上他的床。
一直惊慌地等待他碰我，他只是亲亲脸颊就作罢。我庆幸，没一会儿就睡沈了。

早上醒来，睁开眼就看到思贤的脖子，我一惊。
太不像话了，妈妈总说我睡姿差，我没在意，如今竟像个八爪鱼压在他身上，把他当成抱枕。

我连忙爬到旁边，他微张开眼，一把把我捞回去，含糊地说，"再睡一会儿。"我就不敢动了。
迷迷糊糊睡到中午，醒来时思贤就在身边，一手支头，笑看著我。
心里一突，如果一直这样。。。多好。。。不敢想。不能想。

"醒了吗？想吃什麽？"他轻抚我的发，我一手拨开，坐起。
受不了。。。如果什麽都不知道，会开心死的。现在，是折磨。

吃完饭，我平静地开口，"咱们去看看佑成哥和雨帆哥吧。"
我承认我自虐，但如果不帮他把雨帆哥追回来，如何全身而退？总不能一直这样。。。
他说好，去看看。
我心里叹息，立刻站起来。

佑成哥还没醒，雨帆哥趴在床边睡著了，一定很疲惫吧。。。经过昨天，我明白雨帆哥心里有佑成，可是思贤怎麽办呢。
我们尽量放轻脚步，但还是吵醒了雨帆哥。他揉揉眼，对我们笑，"怎麽来了？"
思贤走上前，扬起手里的粥和盒饭，"雨帆哥，我们带吃的来啦。"两人坐到一起拆食物。

我向後退，走到佑成哥另一边坐下。他睡得安稳，眉宇平和，嘴角微微上扬，比起昨天强太多了。我问，"佑成哥他。。。醒过了吗？"
雨帆哥放下盒饭，轻轻摇摇头，虽有愁绪，可我看到了无比坚定的眼神。他的视线纠缠著佑成哥的脸，微微一笑，道，"我来了，他会好的。"
我不再出声。

病房里很安静，隔壁床上躺著一个小男孩。五六岁年纪，脸色苍白，柔柔的深棕色头发稍长，挡著眼睛。他在睡，被子被踢开，手上吊著瓶子，旁边一个人也没有。
他父母呢？孩子这麽小怎麽放心啊。
我走过去，帮他把被子盖好。
一转身，思贤就在面前，吓我一跳。他小小声地问："秀逸，你认识这孩子？"
我摇摇头，坐回去。他跟著坐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我想挣脱，挣不开。

"雨帆哥，"思贤看著对面狼吞虎咽的人，说，"你回去休息一下再来吧，我们帮你看著。"
雨帆哥摆摆手，拒绝。
思贤回头看我，我只好开口，"雨帆哥，你不能也倒下啊，昨晚一定睡不好，回去睡一会儿吧。"
他抬起眼睛，"不，我要守著佑成。" 又转向思贤说，"对不起，我要跟著他，思贤，我不能再离开他了。"

我心里"咯！"一下，转头看思贤。
他皱皱眉，横伸出另一只手握住雨帆，"你说的，是真心话吗？雨帆哥，你真愿意跟著他？不勉强？"
雨帆坚定地点头。思贤抽回手，说，"好，我同意。"
我追悔莫及。不该。。。不该向雨帆哥求救的。
思贤一直抓著我的手，有点疼。

晚上回到家，我战战兢兢，等著他发脾气。可一顿饭吃下来，连句抱怨也没听到。
吃饱喝足，他的眼睛忽闪忽闪，对我说，"秀逸，想不想听我弹琴？"
我点头，心虚的紧，他。。。不在乎吗？他。。。其实是想让雨帆哥听吧？

"在遥远宇宙中的那片角落 像这样两个人偶然相遇
想称之为奇迹的这份心情 只想告诉你听
只是 想要说的话无法顺利表达
一边迷茫著一边寻觅著 活到现在
如今 我感觉自己找到了一束阳光"

"下雨的时候让我成为你的伞
刮风的时候让我充当你的墙壁
因为不管夜有多深 必定还有明天
只想告诉你 因为一定还有明天"

他说，这是他作的歌，叫《因为还有明天》。很动听，可我不敢有什麽表示，一直静静听著。
如果雨帆哥听到了，他还会不会坚持在佑成哥身边呢。我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直到思贤拿著那对戒指到我面前。

"秀逸，这戒指我趁买饭的时候改了，应该合适了。"他很认真，眼睛定定地看著我。
"你。。。你是不是。。。那。。。那个，你的戒指是哪里来的？"其实我想问，你是不是搞错对象了，可那会让他难过吧。

他笑起来，露出明显的酒窝，开心地说，"几年前我参加一个钢琴比赛，最後得到这个奖，那主持说了，这对戒要送给心爱的人一只，将来一定幸福美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