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时点点头,谢过了店主,拉著衣澄就往外走。m
等到走出一段路,花时才慢下了脚步,看向衣澄:"怎麽了?"
衣澄只是摇头,并不说话。
"衣澄......不能跟我说吗?"
衣澄还是摇头,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像是有点不耐。
花时脸色一变,声音也轻了:"讨厌现在这样?讨厌跟我一起了?"
衣澄一惊,猛地抬头,看到花时的表情,连忙捉著他:"不是不是!我,我......"
花时脸色稍霁,见他一脸为难,便更是软下声来哄他:"究竟是什麽事?"
衣澄抿了抿唇,始终没作声,站了一阵,突然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花时下意识地後退了一步,却只觉得有什麽迎面罩了过来,眼前一黑,就失了意识了。
衣澄一把接住他软下来的身体,找了个角落,扶著花时坐了下去,又闭上了眼默念起来。
不一会,花时便生生地消失了。
明知道是这样,张开眼时衣澄也还是吓了一跳,最後咬著牙伸手去摸,触碰到花时的身体,才确定这真的只是把花时隐藏起来而已。
心里安定了下来,衣澄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再一次站在一居外头,望著眼前大宅,衣澄心里竟冒起了强烈的恨意。
被自己的恨意下了一跳,衣澄站了好一阵,才慢慢舒出一口气来,正想走前一点看有没有办法偷偷进去,却突然感觉到身後传来一阵声响,猛地回头,却看到泱庭慢慢地转著轮椅走了过来。
"爸......爸。"有点惊惶地僵在了原地,衣澄艰难地叫了出口,从前的称呼,现在叫起来居然觉得讽刺。
泱庭笑了笑,停在离他三四步远处:"最近过得好吗?"
声音慈祥,就像是什麽都不曾发生过,他依旧是那个温柔而 带点迷糊的爸爸。
可是衣澄却觉得一股寒气自心头冒起,一时间什麽话都说不出来。
"你是想要这个吧?"泱庭似乎对衣澄的反应并不意外,缓缓伸出手,他手上托著的是一个小巧精致的锦盒。"记忆之魂。"
衣澄诧异地看著他,张了张口:"这......"
"你想要,就给你。"泱庭很大方地把锦盒塞给了衣澄,笑容里却有一丝诡秘,"只是你要想清楚,一旦与记忆之魂融合,你现在所有的记忆,就会显得很单薄,说不定还会被完全覆盖了。"
衣澄傻傻地捏著那个锦盒,不明白泱庭话里的意思。
泱庭依旧温柔慈爱地看著他:"要想融合,只需要把手放到盒子中就好了。融合之前,你还可以先窥视一下从前的记忆。"
"我......不明白。"
泱庭扬了扬眉,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转过了轮椅,一副要走的模样。
"爸爸!"衣澄下意识地追了上去。
泱庭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递了给他:"忘了,还有这个,也要给你。"
衣澄茫然地接了过来,才发现是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坐在秋千上,背景天色昏暗,竟让那小男孩的身影看起来有点寂寥,站在他身旁推那秋千的,居然是花御。
"这......"
衣澄的话没问出口,泱庭已经再不看他一眼,慢慢地转著轮椅走了。
衣澄看著泱庭的背影消失在马路尽头,站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举起了那个锦盒。
指头伸进去时都已经有点颤抖了,似乎触碰到什麽冰凉的东西,衣澄慢慢地合上了眼。
只一会,他便像被灼伤了一般抽回了手,猛地张开了眼,怔怔地看著那个锦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惊惶爬上了他的眼,有眼泪一点一点地渗了出来。
融合之前,你还可以先窥视一下从前的记忆。
他窥视了过去。千年前的过去。
清晰的记忆,却不是本以为会看到的景象。
记忆之魂里的那个人,不是花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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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衣澄回到原处时,花时已经不在了,他怔怔地站在那儿看著自己安置花时的那个角落,完全做不出任何反应来。
一直站了很久,他才慢慢地动了一下,跌跌撞撞地靠到那角落上去,像是想要感受一下花时残留下来的气息一般。
过往行人大多不会留意到这样的角落,偶尔一人注意到了,也只是奇怪於一个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孩子为什麽会坐在那儿。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气温也降了一点,衣澄哆嗦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惶然地拨下了花时的电话。
电话已经关掉了。
衣澄心里迷茫,一时却也没有害怕,只是怔怔地看著手机,好久,才无意识地把手机合上,慢吞吞地放回口袋了,慢慢地挪动了脚步。
学校并没有什麽特殊结界,衣澄很轻易地便翻墙进去了,躲过在那儿聊得正火热的两个保安,摸索著往教学楼走了上去。
天气尚暖的时候他们会直接在天台上的那个小房间顶上躺一夜,只是随著入秋,天气一天天地凉了下来,花时便拉著他在四楼找了一个教室,每天等晚自习的学生走尽了便偷偷地开门窝进去。
这时衣澄一路把四楼的教室都找了一遍,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却还是不死心地又回到楼下把每层的教室也看了一遍,才有点挫败地确认了,花时确实不在。
空荡荡的教学楼在月色中有种惨白的阴森,衣澄站在那儿,强烈的无助迅速地渗透他全身,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不出来。
"花时......"很轻很轻地呢喃,却在楼层间清晰回荡,带著颤抖,很有几分吓人,衣澄抱著肩蹲了下去。
"干什麽?"过了一阵,却有一个声音回答了他。透著强烈的冷漠,却分明是花时的声音。
衣澄猛地跳了起来,一转身就看到花时站在楼梯口,安静地看著自己。
他先是一阵惊喜,随即又僵在了那儿,像是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两人就那麽僵持了一阵,衣澄才动了动,很快便像失控了一般跑到花时跟前,一把扑住了他。
花时也就任他抱著,久久没有说话。
衣澄把脸埋在他胸前,好一阵,才抬起来一张笑脸,带著点讨好的意味:"花时,生气了?"
"没有。"花时淡淡地回了两个字。
衣澄低了眼,闷声道:"你就是在生气。"
花时沈默了很久,才慢慢地伸出手,回抱著他,轻声说:"我是生气,我生气你居然对我动手,生气你不听话地回一居。"
"我没有!"衣澄一下子挣脱了他的怀抱,抬头看他,"我只到了门口......然後就回来了。"
花时像是完全没有想到,这时听他这麽一说,脸上才浮起了表情来,是几分诧异。
衣澄抿了抿唇,垂下眼不去看他:"我......想起答应过你的话,所以就没进去了。"
花时看了他很久,看得衣澄一阵心虚,才慢慢吐出口气,表情也缓和了下来:"好吧,这次就原谅你了。"
衣澄先是愣了愣,随即一声欢呼,整个人扑向花时,把花时也撞得退了两步,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地安分下来,嘻嘻地傻笑著。
"小笨蛋!"花时笑骂一句,伸手去把他拉了过来,拥在怀里,磨蹭著走向平日"寄居"的教室。
衣澄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绝望扑面而来,等他静下心去感受时,却已经消失了。
"真的只是到了门口就回来了?"两人窝在角落里,花时的手不安分地摸上衣澄的身体,一边笑著问。
"真的!"衣澄一脸委屈地应。
虽然有隐瞒,可是他确实没有进一居。
花时开心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别激动,我就是问问。"
衣澄一脸忿忿,却老半天想不出话来反击,只好作罢。
花时的手已经慢慢探进了他的裤子里了。
"花时。"衣澄却突然开口叫了一声。
花时应了一句,并没有收手,反而越渐深入。
衣澄像是没有感觉到似的,只是微微蹙了眉:"花时,如果你不是我的主人,那怎麽办?"
花时手上一僵,慢慢地收回了手,脸色已经沈了下来:"你回去听到了什麽吗?"
衣澄微微一颤,只是强作镇定地说:"如果真的不是,那要怎麽办?"掩饰工夫到底是不足,最後一个字终究泄露出一丝颤抖来。
花时慢慢地抱紧了他:"不会的,只有我一个,所以不可能弄错。你是我的。"
花时没有说谎,衣澄感觉不到一丝花时可能说谎的气息,可是,记忆之魂里的那个人,不是花时,那麽,究竟是哪里错了?
他觉得惊慌而无助,却下意识地并不想让花时知道。
"怎麽了?你害怕什麽?"花时却很敏感地察觉到了,扳过衣澄的脸,他说,"如果不是,你要怎麽做?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选择我了吗?"
衣澄全身一震,瞪大了眼看著花时,像是完全怔住了。
如果花时不是那个人,就不选择他?
只是因为他是那个人,才会跟他在一起?
答案是很明显的。
衣澄突然笑了,那个笑容像是释然,灿烂得有点过分,又似乎带著诱惑,动魄勾魂,那是从来不曾在衣澄脸上出现过的笑容。
花时怔住了,傻傻地看著眼前的那张脸,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心底深处,那潜伏的绝望却一直往上涌,压抑不住。
直到衣澄主动地凑过来吻住了他的唇,直到陷入了那过分浓烈的吻中,花时都没法做出任何反应来。
关河令.番外
不觉已经多年。
毓弋对著满园的桃花,突然觉得有点灰心了。
将手中捏了三天的纸片撕碎时,觉得有点憋闷,纸揉在手心三天,字迹早已化开了,纸张皱皱的像是块破布。
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听到一点消息,然後不日不夜地找,到最後证实了是假的,然後失望。到後来好象已经不会心痛了,或者是,已经痛得麻木了。
攻下凤临後留了半年,新春回盛京一趟,年後又回来了。想起那个人曾经说起的桃花,便又花了一年选来了良木,种在院中。
然後一年一年地等下去。
悠悠经年,魂魄不曾入梦来。
可是他已经等得快要绝望了,已经快要相信那个人真的已经不在了,已经死在了那一年,死在凤临城头上。
"王爷......"j
身後传来一声轻唤,毓弋回过身去,脸上的表情已经敛尽。
伺候的丫头也是见惯了,等他回过头来,才垂手低眉地请示:"王爷,皇上遣人快马从盛京送来了各式小食共二十样,王爷是要今天品尝,还是先储起来呢?"
毓弋愣了愣,才随口应道:"那就今天吧。"顿了一下,他才接下去,"皇上可有传话?"
"有,皇上说,新春不见王爷回京,心中挂念,想王爷远在凤临,团圆佳节怕也有思乡之情,所以特意选了几样盛京特产,以慰乡愁。"
毓弋点了点头:"你替我赏过使者,请他回复谢恩吧。"
那丫头应了退下,只留毓弋一人站在原地,望著满地香尘,又不知不觉地出了神。
无论多少年,都不愿意回去面对凤殇,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明明知道错不在他,可是,还是会忍不住迁怒,看著那张脸,忍不住神伤。
怜更,怜更。
其实我已经快要忘记你的模样了。从前的事,也已经记不清楚了。
说不定再过几年,便会连你也忘记了吧。
毓弋抚著桃木,手无力地慢慢滑落,眼泪一滴接一滴地打在手背上,眼前模糊成一片,他却茫然地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好歹是春来了,雪都开始融了。你看,那边的桃花都开了。
其实,做皇帝也不是什麽快乐的事,倒不如做个富贵闲人,什麽都不必想,不必算计,春看桃花开,能看得年年花开,也是一种福气了。
毓弋,毓弋,明天带我去看新桃,可以麽?
毓弋,毓弋,明天带我去看新桃,可以麽?
毓弋,毓弋......
记忆都成了幻觉,那个人软声央著,带著一抹轻柔,叫人心中一软。
毓弋突然僵住了。
"毓弋。"
并不是幻觉。
他仓皇地回过头去,桃花之间,远远地站著一个人,一身清瘦,狐皮大衣披在身上,让人更显得单薄。
眉目如画,姿容若雪,只是那眉间的病弱,怎麽都抹不去,唇边含著一抹浅笑,却并不怎麽精神。
毓弋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什麽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喉头紧得发涩,手脚也似僵硬了,动弹不得。
那个人走上了一步,便又停了下来,目光微微地黯了下去,却笑得明朗:"我......只是来看看你,一会就走。"见毓弋始终没有说话,他的笑容也黯淡了下来,勉强留著一分,有点狼狈,"马上就走。"
"不要!"一声惨叫,两人都是一颤,半晌毓弋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声音。
快步走到那人身後,伸出去的手却又在离那人半分之外停住了,始终不敢再递前一点。
失望了太多,已经不敢相信真实了,怕依旧是幻影,伸手去触就会烟消云散。
过了不知多久,那人的手小心翼翼地伸过来,慢慢地握住了他的。那微凉的触感格外分明。
然後似乎有什麽温热湿润之物打落在手上,沿著两手之间慢慢地渗入,风吹过,便一片冰凉。
毓弋突然伸过手去一把将人搂进了怀里,疯了一般,死命地搂著不肯放,身体像是极恐惧,不断地颤抖著,那一声呼唤却终於脱口而出。
"怜更!"
怀里的人同样微微地轻颤著,过了不知多久,才听到极轻极轻的啜泣声从怀里传出来。
泪水湿了他衣襟。
他仿佛用尽全力地抱住怜更,怕一松开手,便又要失去。
"对不起......"
心里似乎有什麽坍塌了,毓弋下意识地咬住了牙,没有说话,没有放手。
"对不起,对不起......"怜更只是不断地重复著那一句话,到最後,已经哽咽得快要发不出声来了。
我不在乎你的对不起。
不想计较,不想回忆。
毓弋低头,轻轻地吻过他的眉,带泪的眼,微凉的鼻尖,然後堵住了那不断说著对不起的唇。
一吻深处,尽是苦涩。
怜更似乎微微地挣了一下,便合上了眼,没再挣扎。
"怜更。怜更,怜更,怜更。"一声一声地叫著,好象把多少年的思念和埋怨都倾倒一空,叫得悱恻缠绵,宛如叹息。
一吻罢,怜更依著他低低地喘息著,手依旧死死地捉著他的,张了张口,好一阵,却什麽都没说出来。
毓弋苦涩却温柔地一笑,轻轻拍了拍他:"没关系。"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都没关系。"
怜更只是死死地捉紧了不肯放,拼命地摇头,毓弋怔了怔,有点惊惶地看著他。
"我......"怜更终於开了口,声音很轻,像是用尽了力气才挤出来一般,不敢再看他,怜更闭上了眼,却终究把话说了出来。"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王爷,王爷......"
毓弋慢慢睁开眼,看著眼前一切,不觉有点茫然了。
"王爷,这里风大,睡著要著凉。"
只是一句话,便把什麽都打破了。
原来不过是梦。
不过是......
毓弋低了眼,只是站起来,整了整衣服,没有说话,脸上表情已经敛尽。
那丫头见他站了起来,才退了一步,恭谨地道:"王爷,皇上遣人快马从盛京送来了各式小食共二十样,王爷是要今天品尝,还是先储起来呢?"
毓弋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抬头看著那丫头,那丫头也是一脸的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