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好几场战役亦皆如此。每当米尔族军精干部队出外应战,后方军营便三番四次遭榴莲军队侵袭,总将领于是不得不拨出一些人力回防总部,因而造成前线队势出现小部分漏洞,此时胡虎又率领另一路人马出其不意攻其弱势,慢慢消耗对方军力。
骁勇善战的米尔族军渐怠于应付战争,接二连三的正面攻击和不知何时出现的突袭搅得他们烦躁不已。米尔族派出众多探子试图打听那不明势力究竟来自何方,藏密何处,皆不得要领。
胡虎夫妇甚至没有向宇文豪将军禀报,所有计划自始至终都在暗中实行。
一个月后,终于按捺不住的米尔族皇帝再次提出和谈请求。宇文豪将军一封急函上奏皇上,引起了朝中赞同与反对两方权臣之间重重争论。
“依老臣看来,和谈之事万万不可答应。”李丞相依旧气焰嚣张,高昂着脖子冷眼望天,兀自以功臣自居,一心为国的口吻道,“大漠蛮族心术不正滥用奸计,只要战局稍偏向皇上这边,他们便借口言和,实则暗渡陈仓。宇文尊将军早已深陷敌营,难道我们还不吸取教训,而要继续轻信蛮族?”
“呵呵!”我冷笑,引来李丞相极大的不满。
他原就不把我这卑劣的下臣放在眼里,与他同立一个大殿之上已是侮辱,于是用尽鄙夷不屑之姿态。而我现在竟还胆敢开口嘲笑,更是触及他的死穴。
“宁大人!”他白眼都懒得瞟我,唯恐弄脏高洁的眼珠,“为何你讲话之前总喜怪笑?难道是生于旮旯之地残留下的陋习?既然来到皇宫多时,至今还不得改除,这可否称之为本性难移?”
我弯腰深深一鞠躬,丝毫不为所动,笑言:“李丞相出生名门,自小礼教甚严,下官自不可与您相提并论。丞相大人大量,相信不会计较我鲁莽的行为。”
他明明怒火中烧,偏要维持自己的虚妄大度,益加仰起脖子:“那是自然!”
“那么丞相可否不计前嫌,为下官解惑呢?”
李丞相虽有前车之鉴,却也不好当面拒绝,于是谨慎万分答我:“可以。”
“我想问,此次皇上派军出征的目的何在?”
“自然是为了将大漠蛮族彻底赶出汉人领地,使其不再侵扰我朝子民。”他交握双手敬对皇上,讲得大言不惭。正合我意。
“那么下官便难以明晓丞相拒绝和谈的意图。”我也转身面向皇上,作揖道,“如若不与米尔族首领坐下会谈,签订不侵犯条约,愚笨似蛮族之流怎会想见皇上良苦用心?诚如丞相所说,即使一朝将米尔族人赶出边境之外,他们又会寻找时机转而攻回境内。照此发展,双方军队只能一路征战下去,岂不更加烦扰百姓生活?”
“宁大人所言荒谬!”李丞相高声反驳,面庞皱纹里刻尽了不满,“难道宁大人以为坐下会谈便可解决问题吗?不遵守承诺的大漠蛮族即便签订了条约,难保他们何时反悔重来。与其这样,倒不如乘现在形势大好,杀他个片甲不留,好挫挫大漠蛮族的锐气,叫他们以后不敢再犯!”
我摇头否定:“或许现在我们赢了,米尔族不敢轻举妄动,但这种余势能够作用多久?一年?两年?五年?到时他们养精蓄锐完毕,卷土重来,谁能保证我们还有必胜的把握?大漠蛮族尽管愚笨,他们也不是没有脑子。为何要无事侵扰我国边境?必定是有所需求。会谈只是一个契机,让双方各取所需,然后做出承诺,摒弃争斗,维持长久和平。而我们顺便也得到了他们缺乏之物的情报,即便以后米尔族妄图反悔,也能及时扼制住对方所需,加以操控。岂不一举两得?”
李丞相还欲回辩什么,忽然被皇上开口打断。
“朕明白了。”
他轻敲宝座边的龙头把手,眯眼笑望我所在方位,细长的手指爱抚一般触摸龙须,一丝一丝,施力轻重有嘉。我亦毫不萎缩地抬头瞪他,几分视线却不经意被那指尖的微小动作吸引过去。
颇有技巧的抚触仿佛落在自己身上,我渐感到喉头干涩难耐,双颊莫名染上一层红晕。
自从为宇文尊请求出兵援救以来,皇上似有近一个月没踏入太子殿半步。
“皇上!”李丞相忽然拱手请示,打断我的思绪。
皇上硬生生移开我们黏着成线的目光,看李丞相一眼,遂招手向一旁的信使道:“传命给宇文豪将军:朕要他将米尔族再逼退三百里。”
“皇上!”闻及此命令,我难以置信地出声,意欲挽回颓局。
“不必多说,朕自有打算。”
26
灯油在槽里炸出嘶哑的呻吟,奄奄一息。光线渐弱,我推开纸墨仰头叹息。
史书已经记叙到先皇时代。每每提起笔来都思绪万千激动不已,却不敢贸然载述,唯恐点滴疏漏。诚惶诚恐地将该收录之事一一理清,直到有条不紊成竹在胸方才动笔。
起身洗梳更衣,准备休憩,许久未来的皇上忽然驾访。
我不及换上长裤,也不行礼,径自坐躺于床,寝服松松垮垮地半掩在白嫩两腿之间,若隐若现。
“皇上今晚怎的有空光顾太子殿?”轻倚床背,我歪头用了一付闲散的模样觑他,手肘往后撑起身子,愈加扯开胸前衣襟。
他不露声色地静静凝望,把我从头到脚欣赏够,这才宽衣解带来到床边,俯身撩开那层极单薄,我用以遮蔽身体的素白袍子。
“天气炎热,宁大人休寝时还穿得这般累赘。”
他笑着解了我的发髻,长到堪比后宫嫔妃的一头乌丝顿时铺散满床,打着圈一环一环扣住两人。皇上蓝红丝缎的外衫轻巧覆盖过我的身体,含带他舒适体温的修长手指暗藏其下,颇有技巧地轻轻扫遍赤裸肌肤,爱抚起某处按耐不住的燥热。
他戏谑地等待情欲喷涌而出操控住我的身体,于是自负道:“一个月没来,很想念我吧。”
“不……想……”眼中泪光闪烁,我高高扬起头,双腿颤抖,不自觉夹住他健壮的身体。
“真可爱。”
他双手搂住我的腰向下压。禁欲一月,我早已饥渴难耐,自当尽量配合,于是稍一用力,他便整个没入我体内。
仿佛遭遇雷击一般,久违的快感通遍全身,我再难压抑,尖叫出声。
“呃……啊啊啊…………”
任我在他身上虫般扭动,皇上忽然叫唤我的名字:“常华。”
“嗯?”我颇有些神志不清,只顾抓着他的背脊摇摆腰身。
“为何你只爱帝王?其实我可以为你放弃很多东西。”他攉住我的头部深深按在肩头,调子中有股含泪欲泣的气味。
我不禁抬头看他,用唇去吻他的眼角,尽管那里并没有溢出什么。
“不要放弃,不要放弃。”我说。“皇上就该威风凛凛地立在群山之巅,傲视一切,统领一切。我喜欢的正是皇上您啊!孤高的,明智的,绝断的您!而并非其他任何帝王。”
“那么……宇文尊呢?”他明白此刻提起他对于我俩都是个挑战,却仍然不甘心地问了。
闻言,我抽身而起,隐忍着尚未发泄的欲望坐到对面,神情严肃。
“皇上,臣只打算说最后一次。臣和宇文大人没有丝毫朋友以外的冗余关系,请不要因为私人原因而耽误国家大事。”
他愣了一下,随即低头自嘲地笑,手指捋捋方才被我弄乱的长发:“宁常华。你究竟何方神圣?为何遇上你之后,我所有的自信骄傲全部都被消磨精光?没想到我刘梁竟也会有嫉妒他人的一天。呵呵!我多心了。”
见他终于悟透,本想把和谈一事也顺便解决:“那么臣请皇上不带偏见地重新考虑今早的决定。”
但他似乎没有那个心思。“常华啊!休寝之时勿谈政事。何况那件事早在我掌控制,不必担心。”他凑到我面前,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笑容,“我们还是继续刚才未完之事为妙。”
看他毫不忧心,我明白自己原来又被他设计其中,心有不甘,抓起一旁被单掉头睡下:“皇上自己做吧,我累了,先歇息。”
他霎时绿了半张脸,探手扯我的寝服,拉落一边,显出细嫩的肩膀。
“常华……”
我不理他,将寝服重又整好,闭眼再睡。
皇上在一旁坐了很久,最终还是妥协,躺下悄悄拥我入眠。
27
战争又持续了将近一个多月。期间,米尔族皇帝不断派遣使臣前来皇宫请求和谈,皆为皇上所拒。米尔族人忍无可忍,调集所有精兵,重布战局,预备绝地反攻。
皇上当机立断,大手一挥,扬言再拨四十火炮输往前线。米尔族皇帝听闻这消息,即刻没了声响,随后便遣人运送大漠珍宝九千箱,稀贵裘皮九千张,旱世药草九千盒,精壮牛羊各九千头敬献本朝,以表其热切诚恳的求和之心。
皇上对此颇为赞许,他高坐大殿宝座之上,伸出纤长食指点那使臣道:“贵国皇帝果真有意结束争斗,于我们双方都是好事,朕会详加考虑的。那么,就请他先放人吧。”
没过多久,宇文尊由当初被蛮族一并缴获的那十一万士兵安然无恙地护送回皇族军营。人虽无大碍,但自觉颜面尽失,几欲自刎谢罪,终还是被宇文豪将军拦下,同回京城。
至于胡虎夫妇,他们如同出发时一般悄然折回,无人知晓。
米尔族皇帝应允一个月后令大漠贵族前来洽谈,于是先行收兵,后撤到边界那端。边境战火这才得以暂熄,双方修身养性,等待和谈。
☆☆☆☆☆
得知宇文父子已回到京城,我带上皇上御赐补养身子的人参灵芝前去探望,前腿刚迈出太子殿,就听身后响起柔韧含媚的清贞嗓音。
“宁大人。”
一袭清雅花香忽而飘过鼻尖,转身回望来人,果真是皇后。
“皇后娘娘。”我弯腰行礼,态度十分恭敬。
“宁大人不必多礼。”她蝉丝薄衫拖地,婉手香扇轻摇,仙娥小步缓缓而至道,“今日前来拜访,实为向大人道谢。”
“道谢?”我抬头见她翩然自面前踱过,来到御花园石凳旁。动作拘谨好似一位初涉人世的仙子,颇感几丝怪异。
皇后抬手邀我坐下,我回头望一眼宁儿手中大大小小的礼盒,不觉为难。她斜眼觑宁儿,微微一笑开口:“宁大人原来要出门吗?”
我其实很赶着看宇文尊,又不方便推拒皇后好意,只得与她客套:“臣正打算前往宇文府邸拜访。不过难得皇后特意前来,还是先陪您聊饮一杯。”话是这么说,我可压根没坐下喝茶的意向。
“原来如此。”皇后轻叹,颔首笑言,“那还是不烦扰大人的计划,让我送你出宫吧。”
她稍一招手,身后的红带丫环便倾前两步,抬手扶住皇后织细的胳膊搀着走动。我无奈跟上,双眼紧盯前方步态轻盈但是略显迟缓的两人。照这速度,等到城门口就该先吃午饭了。
皇后悠闲地指点我环顾宫中美景,忽然冒出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我最近向皇上提议在皇宫之外为大人另建一尊别院。不知大人可否喜欢?”
我抬眼望她,心中暗忖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皇后言笑。宁常华何德何能,竟能叫皇上特为我建筑别院?”
“宁大人谦虚了。”她停下脚步调转身姿,用高深莫测的眸子锁定我的脸。我这才发现皇后原先尖细的下巴似有圆润趋势。“太子殿虽舒适非常,但要久住亦非长远之计。大人还是接纳我的建议为妙。”
我简直听得一头雾水,直愣愣暴露在皇后逐渐转凉的视线之中,不懂反应。过好一阵子,才恍然大悟般明了话中含义,霎时瞪大了眼低头看向她尚未显现任何形状的肚子。
“皇后有喜了?恭喜皇后娘娘!”
我嘴上说着恭维的话,暗地里却百感交集喜忧参半。喜的是皇上终于有后,不必背负断绝皇家血脉的罪名,同时又不觉忧心起自己的未来。皇上有了亲生骨肉,今后会否一如既往全心全意疼爱于我?
为何当初竟没有想到这个大问题呢?他如若有了皇子,那么原本令我容身的太子殿则必定要腾出给新一任太子居住。难道是我过分沉溺于皇上关怀,竟至习惯成为自然,俨然以为自己变了那小小宫殿的主人?
发现自己兀自嫉妒起那个未待出生的孩子,强烈的罪恶感不禁沿着脊背一路爬上脑后。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顽劣之徒。
“张太医说我已怀有两个月的身孕。”皇后的表情那样慈祥,纤手轻抚过裙下小腹,果真不愧将为人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