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该?我看她眼中只有兴奋,没有不应该。
果然,她双眼更亮了,接着说:“不过,小衍你也不用迷惘,不用自责,想当年汉武帝、卫青、霍去病也是搞三角恋情的……”
我的头开始痛起来。我抽手止住她说:“悦灵,这种事情以后有机会再讨论,现在告诉我,你到底干什么来了?”
她笑靥如花,“我对你很有兴趣,刚才在园子里见你魂不守舍的,便跟来看看。”
我说:“现在呢?”
她说:“我发现了更有趣的事情。”
她紧紧握住我与尹秋临的手,一脸坚定的说:“让我们一起为你们注定艰险,荆棘的恋情之路而奋斗吧。”
这下我是彻底趴下了,这个彪悍的女孩子到底是受的什么样的教育啊?
章十 太后
微熏的酒意,迷醉的思绪,沉溺放纵的心情……都因梅悦灵的出现而被打乱了。只恍惚记得,费尽唇舌打发掉她后,迷迷糊糊的一头栽倒在床上,谁帮我换下一身酒气的衣裳,谁为我盖上的被子都记不清了。
宿醉的结果是,第二天头痛得我几乎想把它给摘下来。但如果不是梅悦灵的一阵胡乱搅和,恐怕现在痛的不只是头而已。
不得不承认,昨天的我失了冷静,失了常态。对,我承认,我对尹秋临是有好感,即使是说抱有某种欲望也不为过,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慧,我也有感情需要发泄。但我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份软弱实在是太糊涂了,他是敌是友我尚未分清,我可清晰的记得,那一剑穿胸的痛楚,而我也明白的看到,那个时候的他下手时并没有一丝的犹豫。当然,我并不后悔让他吻了我,毕竟都是男人,况且他长得比我漂亮,谁吃亏都还不一定呢。
仔细想想,这十几年来,我为人谨慎,淡薄权势,虽说做得不是十全十美,至少也没有大的过失。可现在身陷深宫,孤军作战,被莫须有的罪名软禁不说,最让人懊恼的是我根本不知道原因。天生的敏感,让我一早察觉到入京之后的种种不合常理,及时遣散了家臣。我知道皇上有心钳制、拉拢我,但却在他有意无意的温柔中迷茫、沉溺而动了真心,尽管作了最大限度的思想准备,但当他真正在我面前让尹秋临现身时心还是狠狠的痛了一下。
只是不明白,那种温柔的眼神,那种宠腻的语气,那种细心的关怀真是装出来的吗?换句话说,像我这样一个无所谓轻重的人,真需要皇上动心机动到如此的地步吗?
昨夜,并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也不是色不迷人人自迷,真正让我失了常态的是皇上吧。万丈红尘中,谁喜悦长伴青灯古佛,用一生的辛勤擦拭一粒洁净的珠?茫茫人海里,谁身心不动,从一记钟声的余韵里去领略白发红颜?
我捧着脑袋懊悔的想,这么多年的书算是白读了,根本不足以解释我现在的心态。
小太监端了粥上来,清清淡淡的上面还漂着几丝菊瓣。咦?这倒奇了,明明才入秋,暑气还没有散呢,这菊花就开了?
小太监说:“尹大人吩咐的,说这粥醒脑最好。”
尹秋临?他这是在讽刺我头脑不清吗?
我默默接过粥一勺一勺的细嚼慢咽,门外太监报张公公求见。
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起身迎客,迷惑也迷惑过了,放纵也放纵过了,现在的我依然得努力的,很好的活下去。开玩笑,我人生才过四分之一,美好而充满希望的未来我为什么要白白放弃。
张公公见我一脸堆笑,先道:“听说景王爷病了,奴才十分担心,一直想来探望您,只是被院子里的侍卫们拦下,说任何人都见不得。”
呵,任何人都见不得,皇上当我是洪水猛兽、麻风瘟疫吗?
我装模作样的轻咳了一声,说:“有劳公公挂心,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张公公又说:“皇上对景王爷真是宠爱有加,老奴甚感欣慰,想必九泉之下的娘娘知道了也会安心的。”
呵,这话怎么听来听去都像在托孤。不知道为什么,我听见“宠爱”这词就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我讪讪的笑,问他:“不知公公前来所为何事?”
我不是傻瓜,皇宫内人人唯利是图,时间宝贵,毫无意义的闲聊从来都不是真正的目的。皇上有心孤立我,张公公能进来想必定有能人在背后撑腰。
果然,他说:“王爷进宫有段时日了,太后想念得紧,请王爷到兰芳阁叙叙家常。”
我一愣,现在的太后并不是皇上的生母,皇后因病早就随先帝去了,为巩固皇上的地位,防止太后弄权,先帝特意选了没有子嗣的梅淑妃在他死后立为太后。这个与我完全没有过交集的太后,到底找我所为何事?
我微笑,“是我不知礼数了,应该我去向太后她老人家请安才是。”
张公公说:“甚好,那就让老奴带路。”
才入秋的御花园虽不如春夏两季花团锦簇,争奇斗艳,但也显得郁郁葱葱,别有一番风味。遥见,绿意中霓霞点点,相信便是太后一行了。
皇上是万岁,太后王爷是千岁,但她到底是一国之母,皇上见了她也是要磕头的,更何况我等。在兰芳阁外,我低头,敛眉,弯腰,下跪,行了大礼。
“景王爷不必多礼,入内赐坐吧。”这声音温润动听,随着话儿几缕熏香飘入鼻中,馨香几醉。
“谢太后。”
我起身,让宫女引着入了阁内。呵,除了太后,居然朝阳郡主也在,她今天身着正装,珠围翠绕,雾鬓风鬟,衬得她芙蓉如面柳如眉,自有一股玲珑风致。此刻,她正对着我微微笑,笑得落落大方,好一派大家闺秀。
呵,这小姑娘,再过个几年,必然出落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如果不是她那样的个性,倒不失为一个好的相亲对象。
另一边,太后温和可亲,大概四十出头,保养得极好的皮肤依然展现着年轻时的光彩,不难想象她曾经的花容月貌。
我在瞧她,她也在仔细的打量我。只听她说:“这孩子长得真漂亮,长得真像……”
“母后这是说谁像谁呢?”门外话音未落,人已掀帘而入。
一身朝服,神采奕奕,俊逸非凡,这样的人中龙凤,不是皇上还有谁?皇上一见我,愣了一下,他显然是才下了早朝,并不知道我在此处。我看他的动作随意,显然与太后的感情不错。
我连忙弯下身去,就要行礼。皇上上前一把扶住我,讪讪的说:“九弟……”
贴近的距离,淡淡的檀香味飘入鼻中,我鼻子居然有些酸酸的。
只听太后说:“都是自家兄弟,又不是在朝堂上,青衍不用太过拘束。”
皇上松开手,我松了一口气,太后重新赐了座。
太后闲闲的问了些朝堂上的事情,又关心了一下皇上的身体啊、饮食啊等等,总之是一个母亲最关心的一切。
突然听见梅悦灵插了一句进来,“姨娘刚才说九哥像谁?”
皇上笑着说:“母后,我早说过了,青衍像董妃。”
太后摇了摇头说:“如果说模样,确实比较像他母亲,只是我倒觉得他更像先帝,特别是那一股气质……”
皇上看了看我,若有所思。
太后又问:“青衍的病好些了吗?”
我正襟危坐,回答说:“谢太后厚爱,我已经好很多了。只是一直没有过来问安,失了礼数。”
太后笑道:“身体好一切都好,一家人,什么礼数不礼数的。”
我连忙唯唯诺诺。
太后又问皇上:“御成,青衍现在在何处任职?”
皇上看了我一眼,回答说:“九弟尚未入朝为官呢。”
太后有点惊讶,说:“青衍早到了出仕的年龄吧,怎么没有给他安排官职呢?你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自家的兄弟到底放心些。”
皇上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我的眼光悄悄的从一个人脸上转到另一个人脸上,除了梅悦灵趁众人不注意朝我挤眉弄眼之外,我倒没有看出其他的端倪。
太后叫我出仕,到底是何用意?纯粹的关心,还是别有用心。
我听见皇上问我,“九弟意下如何?”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顺从的回答说:“听从太后、皇上之意。”
这回答十分中庸,太后表了态,我顺从他,皇上没有表态,我也顺从他。反正横竖左右都挑不出我的毛病。
太后听了眉开眼笑,满心欢喜。我看着她的慈眉善目,心中突然一动,难不成她是因为听了宫中某些传言,嫌我粘在后宫媚主,故意借出仕之名,早早把我赶了出去安心?
我骇笑。不会吧,我沈某人居然成了这样的角色?
※※z※※y※※b※※g※※
章十一 朝阳别院
其实,太后组织的亲情茶话会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枯燥难熬,而太后本人似乎也比想象中的要单纯。大概是因为没有子嗣吧,所以少了膨胀欲望的目标,生活和想法也简单些。深宫之中的女人与外界接触少,平日的话题除了胭脂水粉、珠钗罗裙、书画刺绣之外实在是贫乏得可以,此刻,她们睁大眼睛认真的听皇上讲前来朝奉的外族的趣事。
“布搭的房子如何住人?刮风下雨会如何?”
“他们的女人不缠脚?还要习武?”
“他们真的与狼为伍?”
“他们一生只娶一个女子?”
……
皇上倒也耐心,从他们的衣着讲到他们特殊的生活方式,满足了一群女人的好奇心,难怪从八十岁到八岁的女人都喜欢他。不过,这话题确实也挺有趣,有些习俗即使是我也未曾有所耳闻。
临近午膳,太后有些乏了,便吩咐散会,她自己则携了皇上去用餐。知道他们母子定有话要说,我与朝阳郡主识趣的退下。
走出兰芳阁外,这小姑娘也不避嫌,迫不及待的摒退左右,提着罗裙拉着我在御花园内疾走,大家闺秀的风范通通丢到脑后。
我叹气,同样生长在深宫,这孩子的行为和思维为什么与其他宫人差别这么大?
我不动声色,任她拉着走,这孩子定是有事要告诉我,我等她开口。她拉着我走出御花园,又穿过几重宫楼,最后在一个小小的别院跟前停了下来。
她说:“这是我的院子。”
我抬头看,小院的门扁上写着“凤鸣朝阳”,门的右边写着“凤凰鸣矣,于彼高冈”,左边写着“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大概说的是贤才逢明时之类的事,但我总觉得这种歌功颂德的词调与女孩子的别院搭配起来怪怪的。
梅悦灵拉着我进了院子,我粗略的打量了一下,这朝阳别院与我住的那处差不多大小,四面花开,小桥流水,十分的风雅别致。院内的宫女太监们看见我们,齐齐跪着行礼,个个目不斜视,表情自然。我敢打赌,这些人绝对不知道我是谁,堂堂郡主与一陌生年轻男子拉拉扯扯却视而不见,是因为早已习惯了郡主的作风,还是特意忽视的结果?现在的我再次下定决心,绝对不可以迎娶这小姑娘当王妃,我的心脏还没有强壮到可以随时接受一顶绿帽子。
梅悦灵拉着我穿过正厅,又转过几道门,几缕淡淡的熏香幽幽的飘了出来,最后,她拉着我在一个精致的房间停了下来。她正欲推开门,我说:“这可是你的闺房?”
她点头。
我说:“为了你的清誉,我还是不进去的好。”
她呵呵的笑了两声,说:“青衍哥哥真是君子,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她说这话的同时,手却没有停,“吱呀”一声推开房门。她使劲拽我进去,我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踏了进去。
少女的闺房我不是没有见过,屏婷的我就见过多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踏入这房间我却感觉怪怪。仔细看来,这房间布局搭配并无不妥,地上铺着名贵的软绿茵毯,碧绸外挂,一袭红萝薄帐吊在床头,一张乌木书桌摆在旁边,上面摆着几本书和文房四宝。
目光逐渐后移,我终于找到奇怪感觉的源头,在那张乌木书桌后面的墙壁上,竟然悬挂着许多男子的画卷,其中颇多名人,诸如韩子高、潘章、安陵君、秦宫等有名的美男子,也有比如卫青、霍去病、赵云、兰陵王等英雄人物,以我看来,画中的人物画得过于俊俏,甚至带有几分女子的妩媚。不过,最诡异的是,这些人物大都是二人一幅或者三人一张,钩肩揽腰,挽臂牵手,举止十分轻浮暧昧。
我只觉得背后一片恶寒,这小姑娘究竟一天到晚想的是什么啊?
梅悦灵说:“我有好东西要给青衍哥哥看。”说着,便往里间走去。
我听见里面有翻箱倒柜的声音,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出来,便将案桌上摆放的几本书取来看,只见书的封面上写着《古今龙阳逸事》、《断袖情史》,我一看立刻满脸黑线,连忙放下。又看见案上放了一叠信笺,整整齐齐的用翡翠镇纸压着,字体娟秀,一看便知出自女子之手。呵,这小姑娘还是才女?我好奇,取了几张来看,写的好象是某种笔记小说,讲的大概是唐太宗与几名兄弟之间的爱恨情仇,总之是男男配对,龙阳断袖。我顿时目瞪口呆,一屁股坐到她的描金乌木椅上,浑身无力。这……这……这孩子脑袋里面到底装的是些什么啊!?
“耶?”她手中拿着一个卷轴站在我面前,看着散落一地的信笺,顿时明白了七八分。她嘻嘻的笑,唤了宫女来收拾。
她说:“我要给小衍看这个。”说着,便要铺开手中的画卷。
我连忙止住她的动作,说:“悦灵,我的心脏承受能力有限,我不希望自己英年早逝。”
她瘪瘪嘴,一脸不悦,“我以为我们是同盟。”
我倒!真不明白,我全身上下,从头发到脚指甲哪一点暗示我与她是同盟!?
她说:“这是我托人好不容易画成的青衍的画像”,一脸可怜兮兮。
我的画像?我偷瞄了一眼尚未完全展开的画卷,图中的人,修长的身形,肤如凝脂,色如春花,朱唇微启,星眸半闭,秋瞳似水,凝视着身旁之人,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真真应了那句“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我承认,这画确实是好画,技巧上无从挑剔,样貌也十分相似,但是,但是,我堂堂景王沈青衍,向来以冷静沉稳,谈笑自若,处变不惊,义气担当为最佳卖点,居然被描绘成卖弄风情、倚门卖笑、钩三搭四、以色悦人的风骚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