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天“天下第一人”因为意见不同而决裂,乖巧的丁雨砚选择了帮助我一途,而尹秋临则很道义的选择了保皇一途,宇慕华不喜欢我,但是同时又舍不得丁雨砚和尹秋临,以他的话来说就是“手背手心都是肉”,于是他很鸵鸟的选择了中庸,干脆躲在一边看变化。后来确实见尹秋临不是丁雨砚的对手,才冒出来上演英雄救美的白烂戏码。他用金针封了尹秋临的全身经脉,让他气息全无,一方面是为尹秋临伤势着想,一方面也是为了骗过丁雨砚。
以他的话来说,他见当时的情况胶着,而丁雨砚又太死心眼,给他台阶下也不懂得下,非要见他与尹秋临两人罢手才肯放手,再加上他明白有有心人在一旁观察(当然,他完全没有说是如何发现的),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乘机让“天下第一人”散伙后隐入背后,免得日后被人利用,这是其一;其二,他早就不再满意称丁雨砚为师尊,地位的不平等总让他觉得是恋爱路途上的障碍,但碍于之前的赌约一直不能实现,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了岂可白白放弃。
虽然我与宇慕华彼此看不对眼,对对方亦无好感可言,但在分裂“天下第一人”这一点上倒是出奇的默契,无论大家的初衷是怎样的。
其实,他的话没有说完,我觉得宇慕华是迷恋丁雨砚,但对尹秋临也抱着目的,说他想脚踏两条船也不为过。他想的大概是分裂之势既是成,不如采取个个击破,先让尹秋临看清我的“真面目”,对我彻底失望,投入他的怀中,再针对丁雨砚让好友受伤而产生的愧疚之情下手。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李锦的突然介入,让丁雨砚来不及深深愧疚就紧追而去,他只好抱着尹秋临进了密室疗伤,又封了西锦谷。
尹秋临醒来之后,始终不能对我忘情,一心一意的要寻我,他觉得尹秋临被我背叛如此还这样死心踏地,于是对对方彻底失望。
即使爱人无缘,朋友情谊仍在,他不忍看见重伤在身的尹秋临为了寻我日夜劳碌奔波,所有只得派出人手帮忙寻找。
据他所说,本来在遇到李锦之前他们就已经发现了我行踪,但就在尹秋临正准备救我之际,正好看见我在萧千誉为我举行的接风宴上强吻美少年花爵,尹秋临一气之下便放弃了动作。
后来,尹秋临气了好多天,好不容易想通了,本又打算深夜潜入山庄来救我,谁知在挑开房门之际,又恰好听见我与李锦在床上忘情纠缠,据宇慕华描述,那声音可以说是情欲高涨,到了让人面红心跳的地步,尹秋临这下气得不轻,当即飞跃而出,狂奔整整一百多里才停下,当天夜里甚至失态到差点儿与宇慕华发生关系。
一席话听得我是冷汗直冒,想不到误会这么多,真是该看到没看到,该听到的没听到,不该看的不该听的全被看见听见了。
我真的很庆幸,幸亏我在与尹秋临想见之时重伤在身,性命垂危,所以才让他份外的珍惜我,要不然,我真是几条命都不够他杀的。
五十六 知你心,如我心
宇慕华的一席话听得我冷汗直冒,想来尹秋临在我醒来之后完全没有提到此事,甚至一点儿异状都无,要么是他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乘船,见爱人红杏出墙,捉奸在床……呸呸呸,我这是啥形容?不过,他向来自恋,自尊心又强,应该不会这么容易的就放我过关啊,难道是……心口不一,表面上对我柔情蜜意,其实心里恨不得将我拆骨入腹,只是顾忌我重伤在身,一时不能下手!?
俗话说这咬人的狗是不叫的……
呸呸呸,我怎么会把我的美人比喻成狗!?我一定是太过惊慌失常了。
冷静冷静,我只要认真的告诉他,这只是误会,迫于时势,不得不为,如果站在同样的立场上,尹秋临你也不会有更好的选择等等。他一定会理解我,同情我的。
不过,说起来是误会,想想看,亲吻花爵确实是事实,与李锦倒在床上时也不是完全没有动情……啊,啊,怎么办?
我抱着脑袋,头疼欲裂。
我听见宇慕华坐在一旁夸张的笑,一边笑还一边拍着手说:“有趣有趣!”
我恨恨的说:“说完了?那就出去!”
他笑,“出去多无聊,光看你的表情就够消遣一天的了。”
“你……”如果我手中现在有把剑,一定戳到宇慕华那嚣张的脸上,但是,以我的武功,也不知道能不能戳得中?算了算了,气是气自己,我懊恼的转过身,用沉默的背影来表示我的不满。
一个人唱独角戏始终无聊,他笑了半天,见我不肯搭理他,终于停了下来。只听见他说:“小尹这人一直有点儿孤僻,凡事也没什么热情,特别不爱与人相处,思维经常有点状况外,经常与他说着说着就不知道他的心思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说起来除了那张脸以外基本上是十分无趣的一个人……”
才不是,我的尹秋临才色双绝,气质清雅,光是看着他就是一种享受,才不会无趣呢!
“平时,大家在一起,他在不必要开口时一定不开口,让人觉得好象很好说话,其实,他才是‘天下第一人’中最难缠的一个,他啊,对一旦认定的人和事绝不让步,哪怕是错了,他也会力挺到底,他就是这点儿可爱……”
宇慕华到底想说什么?我转过身去看他。
他斜斜的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托着下巴撑在把手上,表情很平静,漂亮的凤眸中流动着温柔的色彩,他说:“……我认识他在丁雨砚之前,那时还没有‘天下第一人’,那时的我才是刚出江湖的毛头小子,一心一意只想扬名天下,为求捷径用过很多狠毒邪恶的方法,拿活人来练剑试药更是常事……”
用活人练剑试药?我吞了一下口水,果然是很歹毒……
“……因此结了很多仇家,正道人士也数次追杀我,但是,但是,与我一起逃命,陪我到最后的都是小尹,他不赞同我的行径,却愿意与我同生共死,他平常冰雕的一样儿的人,身上的血却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热,我一直在想,这样的小尹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既不冰冷也不凌厉,却让我本能的向后移了一下。
他说:“……后来,他遇到沈御成,这是他第一次为了一个外人而离开我们,那时我以为那就是他所喜欢的人,结果我错了,哼,离开算什么?他为了你居然可以放弃我们,放弃沈御成,什么‘天下第一人’的地位啊,什么朋友啊,尊严、原则、性命啊,什么都可以不要……他怎么可能为一个人做到这个地步!?”
拽紧被单的手微微颤抖,我无法形容心中这种又麻又痛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只是拼了命才能努力忍住从眼中流出的泪水。
“谢谢……”我对宇慕华说。
“哦,话说到前面,无论是出手救你还是协助江显,都不是因为你,我为的是我的小尹。”
我低着头,点了点头。
他说:“你有你的立场,你的责任什么,但是……如果下次你还敢这样对待小尹,我绝不饶你!”
我又点了点头。
他接着又说:“好好考虑吧,其实处在你的位置上你也蛮难选择的,所以啊,我早就说,江湖人何必去淌上朝廷内争这趟浑水,可惜这样的明智之言,两个人都不肯听我的,结果到最后还不是要我来收拾残局……真是真是麻烦的家伙呢……”
声音逐渐远去,宇慕华背手慢慢度出了房间。
我的思绪很乱,我捧着脑袋将自己埋到被褥里。一直犹豫不决,一直逃避的我其实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原来既想顾全立场又想要不伤害自己重视的人只是作白日梦而已。
不知道尹秋临什么时候进来的,从背面紧紧抱住我。身体被温暖馨香的气息包围,别样的安心。
我说:“知道我的心意吗?”
埋在我颈窝的脑袋闷闷的发出声音,“知道啊。”
是吗?真的是知道吗?
我转过身,反手抱住他的腰。
近在咫尺的脸,美得如梦如幻,淡色的唇凑过来,轻压在我的唇上。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尹秋临的味道是最好的,他的唇软软的,湿润的,如同在晨露中润泽过的花瓣,馨香而美味,让人舍不得离开。我们并没有进一步的深入,只是反复亲昵的触碰着嘴唇,温柔得连心都要颤抖起来。
反复的亲吻,大概是有些动情了,我感觉身体有些燥热,呼吸也粗重起来,我抱住他,缓缓压倒在床上。
尹秋临很温柔,倒下时稍稍调整了身体的角度,让我趴在他身上时不至于碰到伤口。
我的手抚过那黑缎般的发,挑起一缕发丝,把玩着放在唇边轻吻,说:“你真的明白我的心思?”
他的手搂在我腰上说:“我已经想好了,凡事不能做到十全十美,我以前太过自负,总认为既能帮助御成,又能保全你,其实,这样的我根本保护不了任何人,我……”
我伸出食指按在他的唇上。
我说:“我也是男人……”
他挑挑眉,不明所以的看着我。
“所以,单方面的保护只会让我觉得无能,这样寄生的爱,只让人觉得纤弱易折,我也想要保护尹秋临……
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我也想抱尹秋临……”
尹秋临微微皱了眉头,看起来有几分的不悦。
他既没有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当然更没有配合的意思,我就这样趴在他身上不上下,不尴不尬。
半晌,我轻咳了一下。
黑亮的眼眸对上我,他说:“你是认真的?”
我点点头。
他又说:“你真的知道该怎么做吗?”
我迟疑了一下,又点了点头,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看过猪走路吗?与他又不是没做过,再说,以前还看过春宫图呢……
他凉凉的说:“我看还是算了吧”,他放在我腰上的手一紧,轻轻一带就将我翻了个转,轻轻松松压在身下。
我呔!所以说我最讨厌武功比我好的人了!
他在我鼻子上刮了一下,“身体还没好呢,色心就起了,忘了在西锦谷起的誓了?”
他一说,我倒愣了一下。
事情是这样的,在西锦谷的某夜,我死皮赖脸的留在他房中不肯离开,他就说不离开也可以,那就必须给个约定,目的是为了防止我以后变心,不听他的话。
当时的我被他迷得个七荤八素的,哪里还分得清这变不变心与听不听他的话究竟有何关联之处?
便立刻赌咒发誓说以后绝对不做对不起他的事情,否则将永远被他压得死死的,永世不得翻身。
大概意思就是这样,至于具体措辞什么的就完全记不清了。
刚想反驳说我根本没做对不起他的事,却突然想起宇慕华的一番话,便什么都不敢说了。
“男子汉大丈夫,要一言九鼎哦。”
我欲哭无泪,我不知道“永世不能翻身”里居然包含有这样意思!
我怨恨的瞪着尹秋临,看他俊美的脸上透着得意的笑,实在是不明白,宇慕华为什么会说这家伙经常会“状况外”?明明时时刻刻都很精明的嘛。
被人算计始终不是好滋味,我生气了,翻过身不理他。他拍拍我的肩膀,将我抱在怀中,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你如果真的这么想要,至少等你的伤好了之后……”
我感动,在这种上下关系的微妙问题上,大方的男人其实不多。
他又说:“你昏迷那阵儿,江显来过……”
我连忙翻过身,急切的拉着他问:“江太傅他?”
他点点头,比起我的热情和欣喜来,他的反应显然冷淡得多,他说:“你醒后他会再来,说起来,他应该是要到了……”
五十七 顺其自然
我完全没有想到在这个当儿口,尹秋临会正正经经躺在床上与我说江太傅。
一下子从春色满室过渡到冰冷现实,让我在惊讶和欣喜之余有点适应不过来,甚至形容成垂头丧气也不为过,毕竟说到这样的话题有几个男人还能立得起来?
心情有点矛盾,欣喜是欣喜,高兴是高兴,毕竟太傅对我亦师亦父,他待我既像长辈般疼惜又像朋友般关心,但一想到一见到他就必须立刻挑明自己的立场,一见到他就必须有所取舍,就浑身不舒服。
这几天我甚至不负责任的想:要是他一直都不出现,让我昏昏噩噩的一直这样过下去该多好。很鸵鸟的想法,很自私的心思,很无理的要求!
此刻,我甚至有点责备尹秋临,怪不得宇慕华说他有点”状况外”,刚才一片春色旖旎,气氛正好,他却刹风景的跟我说”江太傅”,要说也要等做完了再说嘛,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呔!
他看出我有点儿不高兴,却不明所以,只是奇怪的问:”你不想见他?”
我撇了撇嘴,”也不是……”
他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就不说了。”
”呃?”这家伙究竟什么意思?
他说:”这几天我一直在苦恼到底该不该告诉你他来过的事情,一想到你知道后必会跟他走,就难受得要命,但又怕你以后怪我……”
”唔,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在他带走你之前就带你离开这里,离开南隅,退隐也好,去别国也好,反正我是再也不想与你分开了……唉,如果不是考虑到你与他感情非常,我甚至考虑过干脆在半途中将他解决掉好了……”
”呃……”他还真狠……
”……这段时间,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抉择得这么痛苦,我有时就想干脆就不抉择好了,大家一起逃走好了……”
尹秋临在说这话时,皱著形状极好的眉,淡色的嘴唇有些苦恼的抿著,怎么说呢,居然让我感觉有些孩子气般的可爱。
他的武功高强,一直以来处事成熟稳重,说话做事立场坚定(否则我也不会想到要分裂’天下第一人’了),但现在他却很鸵鸟的在我面前说要逃走,这情形很像我小时候,江太傅说零嘴吃太多长不高又容易长虫牙,所以在睡觉前只允许我在最爱吃的桂花糕和茯苓夹饼之间选择,那时,我想来想去,吃了桂花糕的话晚上一定会想茯苓夹饼想得睡不著,吃了茯苓饼又一定会后悔为什么不尝尝桂花糕,结果赌气什么都不吃就上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