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萤流转君 上
淳朝我恶毒的笑,瞧瞧你的样子,活像条疯狗!
我大叫,姬绍隆在哪里!!!叫他出来见我!!!
大哥日理万机,怎么有空见你?
我不理他,继续叫嚷,淳皱起眉头,越发使劲地拉扯我的头发。04FA72789:)授权转载
看你这样,实在有失体统,你若还不住嘴休怪我不客气!
我双眼充血眶目欲裂瞪他,道,反正我不过是个冒牌皇子,体统不体统与我何干!今日就算是死我也要问个清楚!!!你们究竟对百恭干了什么!!!
哦?你说那个胡人啊。
淳的眉间舒展开了。
对付胡人自然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所以……所以你们就剜了他的舌头?!
那又如何?
果然……果然是你们做的!一切都是你们编造的!什么证据,什么背叛,全都是你们弄出来的!!!是你们!!!你们剜了百恭的舌头!!!你们叫他有口难辨!!!所以他才一言不发,任由你们诽谤诬陷!!!
淳冷笑,哼,诬陷,用得着吗?!那胡人本就是赫连氏的儿子,密谋造反,证据确凿!至于你,密谋弑兄篡权,也是铁铮铮的事实!
你们若不是诬陷,又何必惧怕他开口辩驳!
你要说那胡人被剜了舌头,所以不能辩驳?真是笑话!你当辩驳只能用嘴?就算他没了舌头难道还没了手脚?!不会写字难道还不会笔划?!再不然,张开嘴巴让你看看便行!你离他那么近,他若是被冤枉的,有一千种方法可以让你知道,又何必等你寻死觅活!更何况那时舌头还好好长在他嘴里,他是能言而不言。姬绍熙,你少自欺欺人了!
我停止了谩骂。
内心变得空空荡荡,连愤怒都找不到理由了,淳说的有理,百恭若是有什么异常举动我早就察觉了,只因我直到现在仍然不愿相信他的背叛,才千方百计的寻找借口替他开脱。
刚刚燃起的一点点希望在瞬间化为泡影,一种名为虚无的阴冷攀爬上来。
……原来……百恭……还是背叛了我……
淳却突然大笑起来,轻蔑的笑,不屑的笑。
姬绍熙,我便知道你是个废物,是个蠢人!只是没想到竟然比我想得更废更蠢!听风就是雨,你难道都不会用用脑子?
我抬头看他,这人话中有话。
有些事情我若不说,你便永远想不到,自然也少了许多痛苦。可我最见不得你这样的,之前哭天抢地要死要活,一转眼还不是好好在这里过你的逍遥日子?姬绍熙,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我要叫你自责一辈子。
你究竟要说什么?
淳微微一笑。
我只是想让你仔细想想那日在狱中的情景。那些胡人诬陷你是同谋,你才自觉被背叛了。我且问你,这些胡人是何等倔强,连番酷刑都不能使他们开口招供其他人,为什么见了你便一口咬定你是同谋?
我想起那日看到的场面,不禁寒毛林立,即便这样那些人都未曾招供,所以永宁的诬陷才叫我愤怒到不可思议,认定他是蓄谋已久,要拉我做垫背。
我再问你,你那时自以为被那胡人背叛,痛哭流涕,声嘶力竭,可是真情流露?
我沉默,百恭的反应是我始料未及的,若非全不知情,当时又怎么会备受打击,痛苦至此?
淳道,若你真是同谋,即便做戏也做不到这种痛心疾首的地步。宫里不都是你这种蠢人,自然有人发现这两点不合理,开始怀疑。而若是在这个时候,又发现所谓证据其实是伪造的呢?
……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这便是了。
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漫漫汇聚,一个模糊而可怕的念头渐渐成形。我不敢继续想下去,只愣愣的盯着淳,他便再次轻蔑的笑了。
还不明白?那我问你,你觉得那些胡人为什么要陷害你?
因为……他们当我是父王的儿子……因为……他们憎恨父王……
所以要拉你做垫背报复父王?这种理由也只有你这蠢人才会相信。
什么?
你心里清楚的,姬绍熙,你不是父王的孩子,这是宫中尽人皆知的秘密,只有你一人被蒙在鼓里罢了。你以为凭那些胡人的神通广大,会连这点事都弄不清楚?
……
尽管这样,他们还口口声声说要拉你做垫背报复父王,你可知道为什么?
难道……
姬绍熙,你现在明白了吧?那些胡人背叛你,一致诬陷你,还故意弄什么漏洞百出的证据出来,无非只有一个目的!
……他们在……救我?!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只觉得心头一紧,许久以来一直郁结在心里的东西忽然间明朗了。
怪不得永宁要用些我闻所未闻的事情来诬陷我,怪不得百恭任凭我如何声嘶力竭都不回应。
原来,我恨了那么久,怨了那么久,痛了那么久,竟是这样!
假装背叛!假装诬陷!!假装拉我做垫背!!!
却只是为了帮我开罪!!!
而我,竟然怀疑了你,竟然以为你对我一切的好都不过是做戏,你不过是在利用我而已!
百恭,为什么要那么傻?!
为了帮我洗脱嫌疑,为了让我活下去,竟然不惜扮演成一个背叛者!不惜叫我恨你!
姬绍熙不值得你这样对他!
不值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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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放开我的头发,任我跌在地上,用头蹭着地面的砂石,痛苦的呜咽。
他高举临下,道,这主意很妙吧?若那些胡人不这么做,反其道而行之,洗脱了你的嫌疑,你以为你能那么容易脱身,在这开阳宫继续当你的皇子?
无处宣泄的痛苦终于从口中化作狂躁的嘶吼出来。
我抬起沾染了血污的脸庞,狠狠瞪着淳,吼道,既然知道你为什么不说!你不是恨我吗!恨不得除掉我吗!既然知道为什么要眼睁睁看他替我脱罪?!为什么不揭发?!!!
揭发?向谁?大哥?
淳突然大笑起来。
他早知道了。
——!
姬绍熙,用用脑子吧!你以为那么精妙的主意是胡人能想出来的?自然是大哥教他们这么做的。否则那些胡人又如何众口一词故意诬陷你?
不可能!隆凭什么这样大费周章的救我?!
救你?哼,别自以为是了。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除去赫连氏的余孽罢了。
什么意思?
其实没证据表明那个胡人参与了你们的计划,他虽然是赫连氏的儿子,伺机潜伏在宫里,可单以此论罪罪不至死,但他救你心切,这才与大哥合伙演了这场戏,硬把鸿的死也算在身上后,自然……哼哼……可见他也是个蠢人,自以为承认杀鸿,保住的是你和贺广,却不知道自己只是头替罪羊罢了。
鸿?!
我听见这名字突然一个激灵,一切都是从那场密谋开始的,若不是鸿真的死了,又怎么会多出这许多反复纠葛?我一直以为是贺广授意所有人背叛我,但既然百恭只是假装陷害我,那事情显然另有蹊跷。越想,越感到不安,如同抽丝剥茧般,假象一层层的被剥落,隐约露出里面的东西。
可怕的东西。
非常可怕的东西。
我抬头盯着淳,缓缓的问,鸿究竟是怎么死的?
如同肯定我的猜想般,淳嘴角噙着阴寒的笑。
他道,既然有人早谋划好了,正好将计就计。
我抽气,只觉得身子一阵阵发凉。
果然是隆!我早该想到是隆!!!
鸿早已是强弩之末,毫无威胁,人人心知肚明,如果他真死了,即便一切迹象表明是太子党干的,也不会有人去怀疑隆,只会当作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以隆的手段,弄些线索,叫大理寺的人查到百恭他们的身份并不是难事,大理寺抓到了胡人,自然对鸿的死有了合理的解释。
隆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杀了鸿!无需半点遮掩!却可骗尽天下之人!
这是何等的心思!!!
这是何等的谋划!!!
……他竟如此的恨百恭,绞尽脑汁去对付他!
淳道,怪只怪那胡人太小心,太机敏,面对大哥的刁难也能一次次化险为夷,才迫得大哥不得不用影卫查他,却没想到这一查便拉出一串来,也算因祸得福。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究竟有什么让姬绍隆非杀他不可?!
原因简单得很。
淳恶毒的笑了。
只因那胡人是你最依赖,最中意,留在你身边最久的。若杀了他,不知道你会如何反应。
我在瞬间气血尽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淳道,大哥老早就说过,要真正击溃一个人不仅要折磨他的肉体,更要刺激这个人的精神。所以他不直接派人杀那胡人。他只是在等待时机。
你以为大哥会不清楚你私底下那些勾当?他故意纵容你挑唆太子党与鸿那派的人相互争斗,看你逐步壮大,然后,在你以为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时再让你狠狠摔下来,看你被胡人背叛,如何寻死觅活,看你了解自己的身世,如何生不如死。
他如此折磨你,反反复复,却不让你死成。叫你绝望却又给你丁点希望,不过是想看你究竟会变成怎样,看你如何被一步步打落到底谷,看你如何消磨了意志。
对,就像现在这样,即便是在他身下,你也麻木了,倦怠了,不再挣扎抵抗了。而慢慢的,当你开始习惯性的依赖他,寻求他,你便彻底完蛋了,因为你已经被降伏了。毫无威胁,十足的废物,你的下场便只配和鸿一样了。
因为他对你的兴趣只在于要征服,你的一切都操纵在他手里,你不过是他用来游戏的一枚棋子。他要你起你就起,要你落你便落。难道你还真以为自己有什么份量?!若不是因为那个末代宣王的预言,他根本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我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却并非因为害怕。
用力咬住下唇,克制自己,我一字字的问,什·么·预·言!
那相士说你会当上第九代宣王,也是最末代的宣王,大宣的气数会断在你的手里。父王原准备杀你,但他更相信自己的力量,何况他需要一个对抗的敌手斗志斗勇,而你就成了这样的角色。大哥也是如此,他要击败你,更要彻底的降伏你。他既然说过不会让你死,你就只能这么活着。他要你好好活着,眼睁睁看他登基,看他如何将大宣治理得繁荣昌盛,延续子孙万代!
血液在身体里沸腾,万千声音同时高声尖叫,身体如同要被胀裂开似的。
可笑!可笑至极!
弄了半天,不过因为一个相士不着边际的话,我和百恭就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若我有统驭大宣的力量,又怎么会叫你们折磨得如此不堪?!
你们要名,要利,争夺便好,何苦将我也卷进这一切!!!
父王,隆,整个大宣宫,如同一张大网,将我捆在其中,不断收紧。
就像猫儿捉到了耗子,不吃,只慢慢的玩。
迫得我一步步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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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心充斥着什么,比起愤怒更为黏稠比憎恶更为阴暗。
淳朝我狰狞的笑。
他说,你可知道我今日为什么要来费这些口舌?我正是要带你去看那胡人凌迟。大哥特地发下的话,说要你亲眼看那胡人如何被碎尸万段,你不去怎么行?
他拽我的头发,我却抵死不动,用力抓着手里的砂石,牙齿咬出了血。
忽然有太监前来禀报,对淳附耳几句,他便皱起眉头。
算你运气,那胡人竟然已经死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当年他老爹可是撑足了三日才断气,怎么这个那么快便不行了……
他还在说什么,我看得见他口唇在动,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百恭死了。
百恭就这么死了。
我抓着胸口,眼泪流不出来,难过得几乎无法喘息。
无处宣泄的痛苦从四面八方涌来,只能用额头撞击着地面的砂石,一次又一次。
很久以前乳母对我说,……殿下,很多事情并不是能用对错来衡量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所以你要学会忍耐,很多事情忍一忍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她必定是知道什么的。
但她却没有说。
在她看来,只要忍一忍熬一熬,一切便海阔天空了。
姬绍熙向来听她的话,所以一直忍耐着。
但他错了,这个世界不可能因他的忍耐而调换了模样。
他的世界本就构筑在所有人的遮掩和谎言中。
脆弱得不堪一击。
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狗屁!!!全是狗屁!!!
我处处忍让,他们却处处相逼。
姬绍熙没有高远的志向,他的一切挣扎,都只是为了保住百恭。
只有百恭,是唯一值得他珍惜的。
现在就连这样的百恭都没有了。
百恭,一切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