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帮主朱俊一听是三人,一皱眉头看着叶烽。叶烽倒只是笑笑,说了:“走,我们看看去。”
叶烽带着朱俊前脚走,那个传讯兵突然拔剑,当归身旁的侍卫反应不及,被他一剑一个杀了。当归一看是闻鸦,忙问道:“哪三个人在前厅?将离呢?”闻鸦挥舞佛染尘,斩断当归身上的手铐脚镣,答道:“前面只有两人,将离和沈彬。我们快走,他们会和我们碰头。”
说完拉着当归就要走,谁知当归不肯动。
闻鸦以为她被封了穴道,伸手去摸她穴道。谁知当归只是叹息道:“你们快走吧。我中了毒,解药在他手里的。”
闻鸦顿觉一桶冰水从头淋下。如此简单的方法,他们居然没有想到。难怪进展那么顺利,只因叶烽本就胸有成竹。
10
闻鸦正在进退两难,却看见叶烽微笑着走了进来,一边鼓掌一边笑道:“了不起,了不起,一个女人,一个浪子,加一个君子,这样糟糕的组合居然能到这里。”
闻鸦一看他,反而不慌了,挽着当归的手,笑道:“过奖了。”手悄悄搭上当归的脉搏,果然异常微弱。
这时却听到朱俊进来禀报:“沈彬已被擒。”
叶烽一挥手,“带进来”。
果然沈彬双手被缚,身后两名护卫将他擒了进来,腰间一大片血渍。将离跟在后面,潇潇洒洒地进来,剑还在手上。闻鸦就像脑袋被八十斤的大锤狠狠砸了一下,一下子就懵了。
沈彬勉强抬起头,又被押他的人压下去,连嘴唇都是黑的,看起来伤得很重。他和将离在前庭偷偷用风雷弹炸了大厅,混在人群里跟着嚷嚷,一边设法撤到事先准备的地点。同时闻鸦就装做传信兵跑去叶烽处。
可是半路上将离突然暴露了身份,沈彬和她被团团困住,只能厮杀起来。将离被火护法从背后偷袭,一口血吐出来,他沈彬不顾自己安危前去营救,将离却给了他一刀。正在腰处,点住了软肋,剑上有毒,立刻下身一片麻痹,又被将离顺势封了几处穴道,倒在地上。
叶烽走到沈彬面前,“这就是沈彬?”说着,叶烽抬起沈彬的下巴看看了,放开道:“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转过头,冲闻鸦笑了笑,“他该比你小好几岁吧?”闻鸦不知他问这个做什么,脸色更加难看。
将离有些不耐,朗声道,“叶帮主,人我们已带到了,该给解药了吧?”
叶烽一拍头笑道:“看,我都给忘了。”走过去,把下棋的棋盘打开,里面一个暗格,装着三个小巧药瓶。叶烽取出绿色的那个药瓶丢给了将离。将离接过打开嗅了嗅,拿出七彩银针往里插。叶烽看她如此小心,笑道:“久闻申三公子擅毒,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将离看并无异样,才倒出一颗递到当归嘴边。当归不肯开口,只是看着将离。将离无奈道:“这是大少爷的安排。三少爷的吩咐,我并没有忘记。”
当归这才含了药丸,垂下眼睛,谁也不看。等了一会,将离看当归气色红润了不少,知道毒解了,说了声告辞,牵了当归要走出去。
叶烽却说了道:“请留步。”
将离握住剑柄,转身问道:“叶帮主莫非想失信于我家庄主?”
叶烽摇摇头:“不敢!叶某也知道申大庄主不好惹,何况此次多谢了申大庄主,才能生擒这个卑鄙小人。此人杀我结发妻子,叶某恨之入骨,今日要将他祭奠亡妻,想请两位观礼。”
将离脸色一滞,勉强笑道:“叶帮主不是说要等到叶夫人七七么?”叶烽道:“未免夜长梦多,不如先行了断。”
这边早有人抬出了铡刀,香案,灵位,摆放在庭院中间。
将离和当归对视一眼,同时向叶烽攻了过去,被叶烽一挥手挡住了攻势,打个倒趔。叶烽冷笑道:“知道你们不肯死心!”两个女孩又攻上去,叶烽无心杀她们,只是压住两人攻势。这边闻鸦佛染尘出鞘,挥向抓住沈彬的两人,沈彬随手夺过一柄长剑接连三招立刻逼开身边的敌人。闻鸦见他动作毫无阻滞,知道沈彬受伤看似流血不少其实很轻,这才放了心,专心致志应付接二连三的敌人。
天英帮帮众没有帮主命令不敢擅自攻击当归将离,团团将沈彬闻鸦围了个密不透风。但沈彬快剑天下少有,只是一片剑气护住了自己和闻鸦,周围地势狭窄,两人被墙而战,天英帮高手众多,一时之间也拿不下他们。
当归将离缠住了叶烽,叫两人快走,叶烽却忍不住笑了:“两位小姑娘还真以为自己能缠住我?”运起真气,全力出击,只三招就缴了将离的兵器,一掌打在当归胸前,两人被迫倒退两步,身后的长剑就架在了脖子上。
这里叶烽拍拍手,冲当归笑道:“你们两个武功不怎样倒是很会配合,倒像对姊妹花。”说完转过身,喝退这边围攻闻鸦和沈彬的帮众,道:“两位是束手就擒呢,还是要叶某人亲自上阵?”
沈彬皱了皱眉。他倒不惧怕叶烽,只是刚才一战,自己为了给闻鸦挡开攻击,肩上和腿上都已受伤。闻鸦情况更加狼狈不堪。那两个女孩又已经在叶烽手上,加上周围一干高手林立,实在胜算不大。
闻鸦突然小声说了句:“待会你设法带着当归走吧。”四人之中,沈彬最强,当归轻功最好,要是有乱子的话,这两个人逃出去倒是问题不大。
说罢,闻鸦冲叶烽大声道:“叶帮主,你想要的不过是闻某人的项上人头,何必劳师动众,又伤及无辜呢?”
叶烽轻笑:“你现在没资格和我讲价钱!”说得好听,他们三个跑来帮里大闹一番,眼看落败说两句漂亮话就想开脱不成?
闻鸦却道:“未必!”,指着当归将离道:“这两个女子是申迟的左右臂,你杀之无益,却会招来一大堆麻烦,申迟难缠毒辣,天下皆知,你何苦为了区区小事和他对立?”复又指着沈彬:“沈六公子不过助我前来救人,本无恩怨。他又是天山派的嫡系,打断骨头连着筋,就算他被逐出师门,杀他仍有无穷后患。其实你就算胜了,这三个人你一样不会杀得。叶帮主真正想要的,无非在下的人头,在下愿意束手就擒,请叶帮主放了他们,也免去叶帮主诸多麻烦。”
叶烽耐着性子听他说完,想看他到底怎样,听完了,低头想了想,还是觉得无聊,说了句:“杀”。
也在此时,闻鸦摸出怀里最后一个风雷弹往东面一丢。那里原本是三丈高墙,因此防守人数最少。闻鸦手准,风雷弹正好砸在墙根处,轰轰隆隆,整整一丈宽的墙被砸开,土石飞溅开来。周围的帮众纷纷往两边躲避,一时之间整个包围圈漏洞大开。
刚才闻鸦废话一通,拖住时间,沈彬乘机运气,止住了流血。现在一片混乱,沈彬一脚踢起两个小石子解了当归肩上腿上穴位,身形转动,瞬间移到当归那里,一掌击退火护法,一手抱住当归,只往后一跃,轻飘飘退开两丈位置,一下子就到了墙外,却没有继续往外逃走,只是站在那里,剑尖指向叶烽。
叶烽凝神看着沈彬,然后摆摆手。周围的帮众离开停下了攻击。
沈彬的一双眼睛清如山泉,剑上寒光却如千年冰封。刚才的打斗中,叶烽一直在观察他。沈彬的剑很稳,不毒不辣,只是奇快。四平八稳的招式和厚道宽仁的套路,本不可怕。只是因为他快,褪去了复杂的变化,反而变为格外犀利,难以招架。用脚力发石子打穴的功夫和后退两丈的轻功里面流露的内力功底更加惊人。几次危险之极,并不见他慌乱,伤敌至胜,也不见他丝毫欢喜。这样个人,若是在江湖中多行走几年,将是极可怕的对手。
很久没有人这样向叶烽赤裸裸的挑战了。就算有,也不够分量。
叶烽的眼里有些光芒忽闪忽灭。
沈彬知道他动心了。叶烽是天英帮的帮主,冷静理智。但他也是个剑客,是个男人。有机会只靠着手里的剑,而不是智慧和权力而让敌人倒下,总是令人心痒难熬。何况当着闻鸦,当着他的帮众。
叶烽突然觉得很开心,沈彬,你好样的。他冲沈彬扬扬眉,:“要单打,就整点有意思的吧。打个赌。”
沈彬冷冷问道:“赌什么?”
“赌命。”
叶烽笑着道:“赌命。如果你赢,你们都可以安全离开。如果你输了,从此以后,你入我帮。”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都是一变。
当归一把捏着沈彬的手,想阻止他,却又说不出口。闻鸦脸色却已一片惨白。
叶烽看看他们表情,微笑道:“这个条件很宽裕了。要知道,你们本没有机会全部离开的,一点都没有。”
沈彬点点头,承认他说得很对,又问道:“这样吧,如果我在三百招内胜出,你保证永不再找我们麻烦,怎样?过了三百招,就算你赢。”
叶烽闻言,忍不住睁大眼睛,微笑道:“这算投桃报李还是看不起我?可以啊。三百招,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赢我。”
闻鸦只觉得身上的血全部往下沉,脑袋麻了。以沈彬的实力,要胜叶烽本就十分不易,三百招内更是难上加难。闻鸦实在不知道沈彬在想什么,提出这种条件。
当下沈彬走向院中,向叶烽抱拳一礼。手下将叶烽的百墨拿来,叶烽接了,也冲沈彬微笑一礼,说道:“你有伤在身,在下让你三招。”
沈彬道了声多谢,一挽剑花,一招情网千结攻了上去。叶烽侧身躲开,沈彬下一剑定魂摄魄递到胸前,叶烽不得已剑鞘挡开,错开一步,沈彬再一剑星河耿耿贴了过来,沈彬勉强避开却已退了三步,喝彩道:“好剑法!”
这三招俱是天山派的“封”系剑法,招式缠绵入骨,力求封住对方攻击,牵敌手脚,沈彬三招连发,叶烽又三招全让,结果完全被沈彬缚住了手脚,竟连百墨都抽不出来。一时之间沈彬只是快攻,不给叶烽喘息之机,不求伤敌,只要缠住他,不让他出招。
叶烽竟被他一连缠住了十几招,只能用剑鞘抵挡,实在佩服沈彬。二十招过后,叶烽天魔掌出手,逼退沈彬,百墨剑出鞘,沈彬攻势受阻,立刻转为防守。双方你进我退,杀个不相上下。
叶烽攻势强劲,不可阻挡,犹如狂风扫落叶。沈彬却如一只海燕,灵巧游走,在风暴中取得平衡。闻鸦眼看着刀光剑影中两人身影越来越快,渐渐模糊,自己的拳头也越捏越紧,渐渐,血开始往下渗,而他浑然不觉,只是眼看着两人,不能移开视线。闻鸦体内仿佛有一根绳子,只扯着五脏六腑,渐渐勒着,越来越紧,喘不过气来。
两百招过去,沈彬却渐渐处于劣势,几次试图反攻都被叶烽招架了,形式越来越危急。眼看三百招快到,叶烽左膝盖出现瞬间破绽,沈彬一剑刺过去,叶烽却轻巧移开,百墨整个没入沈彬的右肩,肩胛骨脆裂的声音异常清晰。
几乎同时沈彬寒冰剑从右手交到左手,侧身转开,百墨从他右肩撕裂出去,沈彬的长剑却已到了叶烽的咽喉。
“认输。”沈彬说的时候,右肩的肉翻开,血如同泉水一般涌出,整个手臂垂下来,废掉了。
叶烽脸色苍白。他知道沈彬会急于在三百招内胜出,一定心慌,买个破绽就会上当,却原来,对方也是将计就计,自己才是真正心慌的那个。叶烽嘴唇喏动一下,问了一句:“你会左手剑?”
沈彬剑往前递:“不会也可以杀你!”这倒是实话,叶烽完全在他控制中,只要沈彬左手运力,就可割破他的喉咙,并不需要精妙剑法。
叶烽又问了一句:“他值得吗?”
沈彬的伎俩其实并不高明,很容易想到,但很少有人能做到。百墨剑绞碎了他的右肩骨,再无复原可能。他的右手算是废了。剑客的右手,和剑客的生命,并没有太大差距。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闻鸦。
何必呢?叶烽也喜欢闻鸦,他爱他的风情万种和偶尔流露的真心温柔。可是叶烽也很清楚,这个人,并不值得他牺牲。像沈彬这样的人,头脑清醒,意志如钢,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怎会如此迷恋上他?
所以叶烽明知道这样问很傻,还是问了。沈彬没有回答,只是把剑往前再一送,血就从叶烽的脖子往下流,“认输或者死”。他必须逼叶烽尽快认输,他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血大量的流出,他的眼睛已经麻木,保持神智清醒都很困难。
叶烽点点头,“我输了。”
沈彬倒在地上。
当归远远看向将离,两人脸色铁青。
11
沈彬一直昏迷了三天。
他失血过多,虽然叶烽认输后,闻鸦立刻给他止血,还是非常危险。叶烽叫人拿了归魂丹给闻鸦,叫他给沈彬服下,闻鸦怕有毒,放在口中咬成两半,自己吃了小半的,运功行血,觉得无碍,才给沈彬服用。
四人离开天英帮,将离当归联系到了申尉的人,把沈彬送到了藏雪谷。名医和药材都调过来,保住了沈彬的性命,却保不住他的右手。沈彬躺在床上,面无血色,就好像那天山上常年笼罩的雪,并不是晶莹剔透的白,而带了一点乌黑的陈旧,越发看得人心如刀割。
闻鸦在沈彬身边守了三天三夜,寸步不离。帮不上忙,只能守着,只能看着。他守在身边,小心翼翼,目不转睛。好几次,当归看到他似乎想伸出手去触摸沈彬,却又飞快的收回来,好像生怕沈彬一碰就碎似的。当归看着,心里有些恍惚,就推门出去,帮着将离熬药。
等到第三天,沈彬苏醒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闻鸦。不是往日那个风流倜傥,潇洒动人的闻鸦,而是一个蓬头垢面,满脸憔悴,双目通红的闻鸦。闻鸦见到沈彬醒来,嘴角浮起一抹笑,奇怪无比,渐渐的,竟有化作哭的趋势。
沈彬看着他,微笑了一下,轻声道:“你没走。真好。”
闻鸦摇摇头,握住他的手,握得很紧。他想说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走,却又觉得说不说都一样。
沈彬的右肩上了板甲,不能动,闻鸦怕他伤心,整天陪着他,用各种各样的东西哄他开心。沈彬说他把应付女孩子的那一套都拿出来献宝了,闻鸦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男人和女人,真正的需求都是一样的,无外乎,想要个人陪着,一起开心,一起伤心,如此而已。只要能让心爱的人笑一笑,怎么样献宝,也是值得的。
闻鸦四处打听左手使剑的方法,又托当归飞鸽带信与申斓,想请她为沈彬医治。当归为难地说:“沈公子的右手以后要能动都是万幸了,要用剑实在是……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医得了病,医不了命,有些事,命里注定。”
闻鸦忙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就帮我问问你家二小姐,就哪怕有一点子希望也好。实在不行,问问三少爷,他说不定有办法。”
当归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着他,闻鸦看她眼光突然心中一动,,微微一滞,慢慢道:“那个,不用麻烦三少爷了。帮我问问二小姐吧。”当归还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