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的感觉蹿上了心头。
然则,我名为黑鹰老大的秘书,事实上全无实权,进来一周有多,黑鹰上层的联络方式几乎一概
不知,包括老奶奶和海伦。
唯一知道的只有辛铭恩的手机号码。
我深吸口气,拿起电话拨下他的号码──
铃响至停,无人接听。我并不气馁,按下重拨键。
每一声嘟都让我的心跳加快,直到心脏跳动的速度已经快得让我耳鸣,仍然是无人接听。
果断得放下电话,我叫过管家,问他是否知道辛家老奶奶的联络方式,管家迟疑了片刻,转身到电话
旁按下一串数字,然後他将听筒递给我。
听筒内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我只听一声喂便迫不及待得开口:海伦,辛铭恩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
阿恩?怎麽?他没回去?呵呵,不用那麽著急吧......海伦显然没有察觉我口气的紧张,犹自在开
著玩笑。
我立刻打断她:别闹,今天上午我收到情报,M帮的杀手随时可能行动,你们跟辛铭恩联络了没有?
没有,我一整天没见他。你等等。她搁了电话,我从听筒中听到一阵紧张的脚步声,很快,海伦的
声音再度传来,老太太也说没有消息,她现在安排人去找。
他可能去哪里?若不是心急如焚,我简直都想笑了,问一个床伴的去向,还是向他的未婚妻?
海伦沈默了一下,很快得回答:不是非常清楚,但我想,他可能会去海湾区的C道,最近刚刚得了一
块地......
我没等海伦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三步并两步跳到管家面前,几乎是吼:有没有车钥匙?快给我!
白发的管家被我那追债鬼的模样吓了一跳,但还是默默得从里间取出一串钥匙,告诉我是停在花园最
左边的那辆宝马,我冲出门的时候,好心的老人甚至在我背後喊了一声当心。
我用逃亡的速度疯狂得踩著油门,不幸在城市里便是不想遵守交通规则,前面的车却规矩得在每个红
灯前停下。还好海湾区属新开发区,几乎就是郊外了,我出了城,风驰电掣得赶往C道。
临海到处能见到修建中的建筑,多以房产为主,我在红狼的时候知道辛铭恩当时向政府买下了风水
最好也最贵的一块地盘,但却迟迟不动工,现在只能求上帝保佑海伦的判断没有错,辛铭恩真的来了这里
。
还好,上帝听到了我的祈祷。
就在地皮的入口处,我看到了辛铭恩的车。
急刹车的同时我提枪滚出了车门,四处张望,然而周围一切安静非常,已是死寂,我心一沈,莫非对
方已经得手离去?
空地很大,堆满了建筑器材,还有几辆吊车停在这里,在黑暗中这数个庞然大物看起来就象在张牙舞
爪。
我小心翼翼得握紧枪,一步一步得往里探──就在此时,数道强光伴随著轰隆隆的声音打下,我抬头
看去,竟然是两架直升机在上空小范围得盘旋起来。
很快,不到三分锺,一排的车队亦闪电般飞驰进来,我看得眼花缭乱之际,数十人从车上下来,在一
位美女的指挥下开始秩序井然而紧张得搜索。
海伦。我跑过去叫了她一声,海伦看到我,很勉强得笑了笑,苏先生,你还是先来了。
我冲她点点头,安慰了一句废话,加入了找人的行列。
人多还是好办事,不到十分种,我们找到了三具尸体,以及两个尚有微弱心跳的人,在一个集装箱的
背後,都是身中数弹,所幸并非要害,尽管严重失血,总是还有命在。
其中有一个,是辛铭恩。
并非是我找到的,所以当我看到辛铭恩浑身浴血得被抬出来的时候,顿时呆在了当场,脑中空白一片
──直到有人喊了一声老大还活著!
这声高喝唤回我的理智,我挤到了前面帮忙将辛铭恩放上担架,往直升飞机上抬,黑鹰诸人似是知
道我的来历,自动得给我让了个位置。
海伦迅捷得上了机,一声令下,直升机快速得升空,往市内飞去。
整整六分锺,我和海伦均保持沈默。我一直将手搭在辛铭恩的手腕处,默默得心算他越来越微弱的脉
搏,偶一抬眼看海伦,她那美丽的脸光彩不再,面色白得惊人,一双眼睛牢牢得盯著辛铭恩的胸口。
我张了张口,想说些什麽安慰的话,视线落到辛铭恩那毫无血色的脸和与到处是血的身子,又将话咽
了回去。
六分锺漫长得象六小时,我从高处看见医院的顶楼已经聚集了不少医生护士,突然间涌现出一种不真
实感,恍恍惚惚,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方──我赶紧狠命得掐了一下大腿,警告自己无论如何要保持清
醒。
直升机降落之後,辛铭恩很快得被推进了手术室进行急救。
黑鹰另一位幸存的成员伤势较轻,在飞来医院的途中就清醒了一小会,只吐出伏击两个字便又昏
迷过去。
不久,老奶奶也到了,尽管强自镇定,仍然能看得出她老人家的脸色不好。海伦迎上去,报告辛铭恩
的情况,我有些发怔,茫然得看著这一兵荒马乱的一幕,唯一能够让我保持最低程度清醒的就是手术室里
那始终亮著的红灯。
呆了不多久,海伦跟老奶奶耳语了一会,走过来对我道:苏先生,老太太让我们先回去换身衣服,
待会回来。
经她这麽一提醒,我才发现衣服的胸襟处血迹连成一片,是刚刚搬动辛铭恩的时候沾到的,原本想著
这个时候还管什麽衣服呢,欲开口时却见海伦直勾勾得看著我,我苦笑了一声,点点头,跟著她走了出去
。
到地下停车场,海伦要我先等一等,她去开车,我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说时迟那时快,她的动作快得
甚至我都没有看清,冷硬的枪口已然抵在我的下巴上。
我及时得摊开双手,笑道:需要这麽反应过度?
苏先生,海伦的微笑依然甜美,但枪在手中纹丝不动,这是不是反应过度,你自己应该清楚。
不是我。我有些无力,之前的不真实感再度涌了上来。
暂时,我还不会相信你。为什麽那麽凑巧,你不在他身边?
她的声音不愠不火,却让我无言以对,真是凑巧──中午心眉刚给我电话,晚上辛铭恩就遭袭,而我
这个保镖秘书兼床伴偏选在这个时候不在他身边。
我笑得象听了什麽笑话,继之冷淡得看著这个笑容似鲜花的女人:我说不是我,就不是我。把枪拿
开,别逼我动真格。
海伦同样冷笑,我容她笑了一秒,左手猛挖向她那对漂亮的大眼睛,右手同时拗住那非常纤细的手腕
。海伦一声尖叫,倒也身手不凡,上身一仰,右腿向我的胯下狠踹过来,标准的对付色狼的招数。
我不是色狼,也不吃她这套,右手抓紧她的手腕奋力一提、一摔,海伦便坐到了一米开外的地板上,
枪滑到我的脚边。
微叹口气,我捡起枪,重新上好保险。被美丽的女人如狼似虎的目光瞪著,真是无奈,但我知道此时
我说什麽她都听不进去,我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海伦在背後痛叫:苏进,如果阿恩有什麽万一,我一定杀了你!
我没有回头,稍顿了脚步,道:他不会有事的。
辛铭恩不会有事的。
我相信这点。
只不过,我依然低估了事情的变数,摆脱了海伦,当我走到停车场出口的时候,黑鹰的数十个成员
已经恭候在此,每个人手中的枪都直指著我。
看著这密集的火力网,我不得不苦笑,早知如此,我又何必把海伦摔得那麽惨呢?表现得怜香惜玉一
点,展现一下绅士风度,也许接下来的日子会好过些?
总而言之,继红狼之後,我又隆重得被当成了黑鹰的叛徒。
但我仍然活著,真是不可思议。
即便现在生活的质量非常得糟糕,但好歹是活著。我也懒得提这段时间里我到底受了些什麽折磨,把
後果报告一下──两条腿肿得似大象腿,这是最明显的。手还好,就是手指有点运转不灵,但可以肯定只
是普通的淤血紫黑,骨折什麽是没有的。身上的骨头都还完好,尽管有段时间我呼吸困难至严重怀疑是不
是肋骨断了插到肺里,不过事实证明,这只不过是我的错觉。
头部比较不好描述,因为我自己看不到。但从脑後那可以摸得到的大包,以及总是在流血的伤口看,
也许我的脑袋会象一个涂满了红漆的球?
不晓得。
但最大的问题是,从我被关入这个黑乎乎连窗子都没有的小房间以来,那些家夥只给我喝过一次水,
而且还只有三口!
我可以将一切折磨都看作游戏,唯独不能把缺水问题视为小可。缺粮也就忍了,可是缺水......
事实上,我已经记不清究竟是什麽时候我的意识开始模糊,那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在我意识到估计我
就要这样死在黑鹰手下的时候,各种各样的幻觉就出现了。
最後几个还算清醒状态下的念头是(排名不分先後,因为是交替出现的):
苏晶还好吗?洛翔会照顾她吧?想见洛翔。辛铭恩脱险了吗?忘记谢谢他了。心眉和全国不知道怎麽
样了。学校里的孩子们还好吗?
最後,万众归一──真的,还想再见洛翔......我不想死在这里,作为一个叛徒......
最後的神智之弦终因缺水,断裂。
第十六章、
幻觉。
走马观花得过去数张人脸,摇晃个没完没了,我仿佛是睁著眼睛的,偏又能清楚得感受到眼皮的重量
,脑袋针扎似得疼。
恢复正常的视觉是从一张脸突然在眼前放大开始:浓黑而形状呈140度朝下钝角的眉毛,若!曜石一
般深沈而发亮的眼睛,配备一个高挺绝对是架眼镜最好支撑的鼻子跟一张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
啊!我一鼓作气彻底清醒过来,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然後天崩地裂一般得发现这个人不是幻觉,
不是上帝听到我临死前的祷告而恩赐给我的幻觉。
他看著我,不语不笑,没有任何表情。
我用拳头猛捶了一下头,痛楚证明我还在人间:洛翔?
苏进,好久不见。也许是我的动作太滑稽,终於引得洛翔微微一笑,开口道。
好久不见。我苦笑著应景,酒店一别,不过数日,若以事件翻覆起伏计算,也称得上好久。
环顾四周,这不是在洛翔平素的居所,房间不大,除了床之外还摆了一张大沙发跟两三张椅子,我霸
占了那张唯一的大床,打著点滴,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还好对面没有镜子,否则会更加郁闷。
洛翔坐在我旁边,房间内再无第三人。
要命的就是,他一直盯著我看,却什麽都不说,直把我看得芒刺遍布全身,我忍无可忍,只好主动开
口:你救了我?
好像是废话。
所以没有得到回答,他的眼神对我道:废话。
你怎麽知道我在什麽地方?
答案有两:
一、碰巧。有可能吗?
二、我的行动一直在洛翔的监视下。至少从辛铭恩遇害那个时候开始了。
这两个解释,我当然只能认为是後者,然心底却又泛起一股寒意,不及谢洛翔的救命之恩,竟然直接
脱口而出得问:林缪的事,你知道吗?
我很没技巧得用了知道这个词,可是另一个代用句是你做的吗却在嘴里打了滚,没有出去。
知道。洛翔冷淡得答道,他站起来,走向门口,猛然顿住,你还是什麽都不愿意说吗?
我笑了笑,同样刻意冷漠:你不是什麽都知道了吗,还要我说什麽?我只想问你,苏晶好吗?
没想到,这小子扔给我一个冷笑,以牙还牙:你不是早都知道了嘛,还问我做什麽?
语毕,头也不回得离开房间。
我颇有一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愣愣得看著洛翔的背影消失,才蓦然醒觉到自己做错了什麽:
洛翔是不会动用帮派的力量去救一个红狼叛徒的,他一定是靠自己以及几个忠於他本人的部下把我
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而我,对这麽一位不计前嫌为我出生入死的兄弟,竟然连声感谢都没有!
将针头从手背上拔下,我翻身跳下床,追出了房间──这里,并不是我熟悉的地方,偶然瞄了一眼窗
外,竟然还能眺望到海──我赤脚跑到楼下,洛翔正和另一个中年男子在说著什麽,倒是那男子先看到了
我,叫了一声:苏进,你还不能下床啊。
洛翔回头,蹙起眉峰:你这是干嘛?离开?
不。我有些好笑,我这模样能去哪里?只是生人的在场,让我刚刚满腹的感性词语胎死腹中,有些
悻悻然,只好转而打量起这位陌生人来。
这人年龄应当不到四十岁,文质彬彬,身上还散发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一闻可知是位医生,我只奇
怪,若他是红狼中人,怎麽我竟然会没见过他?
那医生瞅瞅洛翔,再看看我,大笑起来:苏进,你没见过我,觉得奇怪对吗?其实按照辈分,你该
喊我一声叔叔。
叔叔?我大吃一惊,洛云有弟弟?这个也是惊世奇闻,洛家人的保密功夫早有领教,却连自己有个弟
弟也能捂得密不透风,实在不能不佩服。
海叔,苏进......洛翔瞥了我一眼,继而移开视线,没什麽大碍吧?
生死关头走一遭,跟死神握手的感觉如何?这位海叔笑容可亲,问我的同时也是在回答洛翔的问
题。
还好。侥幸。我笑道,苦恼不知该如何将话题引到向洛翔道谢上去。
海叔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脸色一正:回去躺著,你需要休息。见我只是稍微挪了挪脚步,他又对洛
翔道,你去陪陪苏进吧,兄弟两个,不是骨肉至亲,难道连手足都算不上麽?有什麽事情,不要藏著腋
著,摊开来谈。
闻此言,我不禁想笑,从初见时起,跟洛翔吵过多少次架,每次总是有个人先投降而最终不了了之,
倒没想到,到这牛高马大的份上,居然还要长辈来化解矛盾。
洛翔显然也是不适应海叔的好心肠,他看了我一眼,意思是单挑,我忍笑,点头同意。
於是,我谢过海叔,与洛翔两人一前一後得再度回到房间,独处。
点滴还有约莫半瓶的量,见我自作主张得拔了针头,洛翔的脸色并不好看,我不等他发话,重新回到
了床上半躺,听凭他叫来海叔重新给我插上针头,继续输液。
海叔临走,口气凌厉,严重警告我不要再乱来,若说之前我还因著外表并无太多相似之处而对他有所
怀疑,但如今就那股让人不得不低头的气势,已让我确信他是洛家人无疑了。
当房间里又剩下我跟洛翔,沈默静寂的藤缠绕了整个空间,甚至连大气都变得沈重起来,这样的气氛
,别说是开口,我渐觉呼吸也有些困难了。
洛翔一反前态,没有看我,默默得遥望窗外,面无表情。
我一时间也找不到什麽话,真要开诚布公得谈,又觉眼前迷雾重重,只有山穷水尽疑无路的感觉,什
麽时候柳暗花明还要靠老天的慈悲。
心念一转,我猛想起一事:洛翔......,未问出口,顿感荒谬,忙闭了嘴。
洛翔的身形不动,声音冷漠:辛铭恩没死。暂时没有。
是嘛......我放下心来,同时心中五味杂陈──不过一声呼唤,他便已知我所想何事,这种相知默
契,当年还曾被苏晶嘲笑,说我跟他才该是正经的血缘弟兄,到如今,已分道扬镳,可是直觉竟丝毫不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