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媒饺子仙 上——周礼

　　咦？饺饺呢？
　　饺饺原来睡着的那个位置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刘家明将被褥彻底掀开，卷到一边，在床上仔细搜索......仍然没有。
　　会不会是睡相太差，滚到床下面去了？
　　想到这里，刘家明忙跳下来，将搜索行动拓展到床以外的其它区域。
　　没有，还是没有！在床的四周甚至整个房间都找遍了，依然没有发现饺饺的身影。
　　「饺饺，你在哪儿？快出来！」
　　没有人回答他。
　　「你是不是在跟我玩捉迷藏？快出来！再不出来，我就生气啦！」
　　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他呼吸饺饺的回声，没有任何声响。
　　刘家明是真急了，扯着嗓门大叫：「饺饺！饺饺！饺饺......」
　　房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波波怒气冲冲地探进头来，骂道：「叫什么叫！饺什么饺！」
　　刘家明被他突然杀进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张口结舌道：「......饺、饺，骄阳如此明亮，我们的前途像太阳。」
　　第六章
　　时间不管人，刘家明来不及去考虑饺饺的事，就被波波给拖出家门，一块儿上学去了。
　　刘家明慢跑在去往公车站的路上，脑子便出现了自己因为上学迟到而背着饺饺飞奔在大马路上的画面，饺饺那时候的头发，就像坐上了云霄飞车一样有趣。
　　刘家明坐在公车上靠窗的位置，冷风吹过面庞，不长不短的发丝轻轻飞扬。他想起自己曾经用借口错开与波波的上学时间，与饺饺两个人在公车上悄悄地斗嘴、讲笑话，还引来车上众人的侧目。
　　走在学校里，耳边仿佛回响起饺饺曾经的声音：「学校里有好多漂亮的姐姐哦，如果现在是夏天就好了。」自己就马上骂他是色狼、淫棍。
　　终于坐到了熟悉的教室里，周围都是那样闹哄哄，到处是同学们的欢笑声。还记得饺饺不止一次地逗弄着老师，还和自己一起探讨同学们的各种私密档案。
　　刘家明觉得自己很奇怪，才一会儿没儿着饺饺，就想他想得不得了。心里头好象有猫爪子在不停地挠，痒痒的、疼疼的。
　　真希望饺饺能突然莫名其妙地跳出来，告诉他，他是在和他开玩笑。
　　饺饺啊，你不是想看女生们穿裙子的样子吗？现在还只是冬天啊，耐天地等到夏天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人和他耍贫嘴，刘家明只能一个人愁眉苦脸地趴在课桌上。因为脑子里胡思乱想的关系，整整一天的课都没上好。
　　晚上放学，刘家明无聊地背起书包，向家的方向走去。
　　他走了一段路，突然停下了脚步，差点给忘了，今天晚上还要去灵媒饺子馆呢。唉，瞧他这个饺子铺开的，要是饺饺不在了，开这店铺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再一想，饺饺是调皮去饺子铺玩了也说不定啊！
　　想到这里，心里突然点燃了小小的希望火苗。他打从心里觉得，饺饺是不会不告而别的，一定是太贪玩了，一定是这样的。
　　来不及多等，刘家明就心急火燎地朝相反方向的灵媒饺子铺跑去。
　　人一心急，就容易咋咋呼呼，等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店铺门口时，已是风尘仆仆，灰头土脸了。
　　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连忙取出钥匙去开店铺的门，可心急就吃不了热豆腐，钥匙一阵零碎地乱响，锁倒是还没打开。大冷的天，刘家明急得满头冒汗，捣鼓了好一会儿，终于解锁了。
　　他「啪」地一下用力推开店铺大门，提高分贝大叫一声：「饺饺！」
　　店铺里面黑忽忽的，一股阴风扑面而来，里面除了他的宝贝桌子、椅子，好象没有活物的迹象，刘家明失望地打开灯，一抬头，正望见挂在供桌上方的天痞老爹的画像，顿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个箭步冲上去把画给扯了下来。
　　他掐着画像上天痞老爹的脖子，恶狠狠地质问道：「说！是不是你把饺饺给掳走了？快老实招来！」
　　他在老爹的脖子上掐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自己跟张画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
　　「唉，算了，我就放你一马。」他随手将画一丢，那画像便飘飘荡荡地落在了地上。
　　在这样的心境之下，刘家明哪还有什么心思开店营业，早早地关了店门，在店铺里头等着饺饺。
　　时日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在闪耀。刘家明看了看手表，已近九点钟，为免家人担心，便打了个电话回去说是今晚要留宿在朋友家中。
　　挂上电话，环顾了一下空空的店铺内部，突然有一股寂寞之情袭上心头。
　　他移动桌椅，将三张四方桌拼成了一张床，从里间的大柜子里取出备用棉被铺在桌子上，躺下了。
　　黑夜降临，万籁俱静。
　　偶尔有西北风呼啸而过，一会儿又安静下来。
　　刘家明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很快，他发现自己真的很蠢，自己睁圆了眼睛，怎么会睡得着呢？
　　他望了一眼悲惨地躺在地上的天痞老爹的画像，猛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捡起画像看看，有些皱皱的了，赶紧抚平皱夜，恭恭敬敬地挂回到墙上。又找了几炷香，点了起来。
　　他双手合十向画像拜了又拜，口中喃喃道：「老爹啊，刚才是我不好，对您老太不尊敬了，我在这里向您赔礼道歉，希望您通融通融，抽空给饺饺放个长假吧。」
　　他嘀嘀咕咕地说了一遍，这才安心地重新爬回到被窝里，闭上了眼睛。
　　屋子里飘散着香火的淡淡味道，这味道中仿佛添加了催眠剂似的，刘家明闻着闻着，居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深夜时分，浅眠的刘家明忽然被一阵奇怪的笑声惊醒了。
　　他翻了个身，侧耳倾听。那笑声持续了一阵，停了一会儿，又响起来，时断时续。
　　刘家明强装镇定地披上衣服，蹑手蹑脚地来到店铺的大门前面，他将一只眼睛凑近门缝，透过微小的缝隙向外头张望。
　　店铺外面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光线很暗淡。经由仅有的一点微弱光线，刘家明能看到的只是被路灯直接照射下的青石台阶，以及冷风撩拨起的摇曳树影。
　　这时，奇怪的笑声，又幽净地飘摇到了耳边。刘家明突然意识到，这个笑声好象并非是从外面传来，而是来自店铺的内部。
　　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瞳孔慢慢的收紧。他联想起那位胖胖的，戴眼镜的租屋中介所说过的话--这里曾经死过人，而且那个人还是因为中了彩券而莫名其妙笑死的！
　　笑死？！和现在的这个笑声......此刻，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有鬼！
　　本来嘛，刘家明这个被现代科学武装了头脑的社会新青年，是从来不相信有鬼怪这类东西存在的。什么神仙啊灵魂啊，都是迷人骗人的东西，他一个接受良好科学文化教育的大学生，能相信这些吗？
　　但是自从他的身边出现了一个披着白色的「外套」，个头只有鸭蛋那么大的饺子仙以后，他以前的信仰就被彻底推翻了。
　　有一句话说的好啊，一切皆有可能。说不定哪天都能发现外星人、UFO了呢，所以说啊，对于妖魔鬼怪的事情，还真不能全不信。
　　刘家明的心口怦怦地加速跳动着，他鼓起勇气回过头，眼睛慌乱地扫视着店铺内的角角落落、屋子里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他警觉地瞥了一眼供桌上方天痞老爹的画像，猜想会不会是这个老不正经的没事笑着玩吓唬他。
　　不过，那张惨兮兮的画像好好地挂在墙上，依旧是那幅颇为写意的风格，并没有什么不妥。
　　这时，古怪的笑声再度响起，轻轻的闷闷的，而且不像是由一个人发出，倒像是很多人在齐声大合笑。
　　乖乖，原来还不止一个鬼呐！
　　刘家明蹲在地上，用耳朵贴着地面仔细聆听，并没有发现什么蹊跷。
　　他察觉到那笑声有些闷沉，应该是隔着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他走到墙壁旁边，又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听了一会儿，声音的来源似乎也不是这里。
　　那么，只剩下一个地方了。
　　他战战竞竞地走向店铺的里间，抬头仰望天花板。铺子的天花板是木制的，上了一层薄薄的墙粉，看着还挺顺眼。
　　刘家明把柜子移动过来，再到外间找了一把椅子回来，将椅子叠在大柜子上，然后一脚踩上柜子，慢慢地攀爬到椅子上。
　　他小心翼翼地试图站直身体，掌握住平衡，仰头一瞧，天花板就在离自己的头不到一寸的地方。他又稍稍地弯了弯腰，使头部离开天花板一段距离。
　　举起右手，他渐渐向天花板接近，终于摸到了它的外表。表面有点粗糙，但是感觉很实，上面就是屋顶，应该不会存在什么暗阁。
　　他摸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动静，正准备从椅子上下来时，却忘记了近在咫尺的天花板，一个不留神，脑袋便对准了天花板撞去。
　　哎呀，不好！
　　刘家明心中惊叫一声，头颅头已然「亲吻」住了天花板，但令人惊讶的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他的头部甚至根本没有感觉到任何硬物。
　　他睁开因为惊吓而短暂闭合的眼睛，顿时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因为他的脑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穿透了天花板，来到了天花板之上的另一片天地！
　　说它是天地，真是一点也不过分，本来以为会是实心的屋顶，却有着一个很大的空间，仔细看来，居然有下面铺子的一半大小，只是高度要矮一些。
　　更为震惊的是，就在他的头突破了天花板的同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大呼小叫声。叫的话话刘家明听的很清楚：有鬼啊！
　　有鬼？！在哪里？
　　他惊愕地转动着夹在天花板里，活动起来不太方便的头颅，找寻着鬼的影子，却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坐着几个小人。
　　其中一个和饺饺差不多，白白胖胖，只是头大得似乎和身体不成半例。
　　坐在那「大头」身边的一个显得略有些瘦，只是脑袋上顶着一个像拖把一样的东西，遮盖住了小半个脸。
　　「拖把」的旁边挨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妙人儿，之所以称他妙人儿，是因为他那明显的S型身材，真可谓曲线玲珑、婀娜多姿。
　　这三个小人的身后，还依稀站着三人，其中两人分外抢眼，一个瘦长得犹如一根竹竿，另一个胖得好似一颗足球，活像金庸名着《鹿鼎记》中的瘦头陀和胖头陀。第三个小人背对着自己，看不真切。
　　刘家明还没来得及看清第三个小人的样子，那一干小人便气势汹汹地大叫着向他这边奔过来。他还在诧异之际，那帮人已经杀到他的脑袋旁边，每人抡起两只肉拳就对准他头上砸下来。
　　他的头被卡在天花板中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能如待宰羔羊一般，被众小人一通好打。
　　那几个小人一边打一边还直叫唤：「打鬼啦！打鬼啦！」
　　两点般的粉拳落在脑袋上，刘家明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闹了半天，原来这帮人把他当成鬼了啊！
　　「先别打！先别打！不是，我不是鬼啊！」眼看着那些小人越打越起劲，刘家明不得不出声澄清自己的清白了。
　　那「大头」停了一下，大喝一声：「鬼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鬼啦！给我继续打！」
　　眼看着又要承受新一轮的攻击，突然有一双白白嫩嫩的手分开了众人：「大家快别打了！」
　　听到这声音，刘家明的一对大耳朵顿时立了起来，这声音听着怎么这么像饺饺啊？
　　他定睛看向迎面往自己走来的小人儿，差点喜极而泣。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饺饺啊！
　　「家明，原来真是你啊！我说怎么听声音这么熟悉呢。」
　　饺饺的声音又细又软，刘家明第一次觉得没有什么比这声音更动听了。
　　他眼眶略微有些发红，哽咽道：「这一整天你都到哪儿去啦？害我一通好找啊！」
　　饺饺看着他被卡在天花板里动弹不得，被打得满头小包的糗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你们认识。」那个打人打得最凶狠的「大头」收起手来，若无其事地面向着饺饺，朝刘家明撇撇嘴。
　　「原来你不是鬼啊。」「瘦头陀」和「胖头陀」面对着刘家明，异口同声地说道。
　　那位曲线玲珑、婀娜多姿的S型妙人儿，左手叉着腰，右手翘着兰花指指着刘家明的鼻子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装神弄鬼的，害我的手打得又酸又疼！」
　　刘家明无奈苦笑。
　　「大家先把他拉上来再说吧。」这个时候，饺饺总算还算还有点良心，向着自己。
　　众人答应一声，七手八脚地把刘家明往上拽。
　　刘家明觉得世界很奇妙，刚刚还被困在天花板里动弹不得，现在大家将他向上一拖，他居然轻轻松松的就突破了天花板的桎梏，顺利的上来了，丝毫没有感觉到天花板所带来的摩擦与压迫。
　　更为奇怪的是，他的身体刚被完全拉上来，后一秒，身下那个身体才穿过的大洞就一下子自动愈合了，伸手摸了摸，竟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太奇妙了！」刘家明不禁喃喃自语。
　　安全脱离了天花板之后，刘家明顿感浑身轻松，扭扭腰、拉拉手臂，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才仔细地观察起这个别有洞天来。
　　脚边是一条涓涓细流，蜿蜒曲折地向远处伸夸，侧耳倾听，甚至还能听到流水叮咚的声音。
　　向前面走了几步，不远处出现了一些连绵的假山，中间隐约可见一个小亭子，古色古香、玲珑别致。亭子下面设有一个圆面的石桌，四周还摆放着几把石椅，细细看来，在石头圆桌上竟然还陈设着一把紫砂茶壶和几个茶杯。
　　刘家明凝神看着这些精巧得堪称工艺品的小玩意，不禁入了迷。
　　饺饺蹲在肩膀上，拍拍他脖颈说道：「抬头看看上面。」
　　刘家明朝上一望，竟然看见了蓝蓝的天空，天空上万里无云，一片晴好的清丽风光。溪流、假山、亭子还有这万里晴空。怎一个美字了得！
　　刘家明兴奋而急切地问：「这是什么地方啊？」
　　饺饺神秘地向他眨了眨眼睛，说道：「一会儿再跟你说，我们先去亭子里面坐坐。」
　　众人簇拥着刘家明一起来到亭子前面，刘家明无言地指了指亭子，再指了指自己：「你们不会要我和你们一块儿坐进亭子里吧？」他这么个庞然大物，可要么塞进里面啊？
　　那个「大头」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们自有办法。」
　　那一帮小人在他身旁围成了一个圈圈，煞有其事地走起了太极八卦步，嘴里还「喝」、「哈」地直哼哼，手也不消停地乱划乱舞，好象是在施展什么法术。
　　「妈米妈米轰！」
　　只听得众小人齐声大叫，刘家明还在想着原来济公的这句口头禅真的很流行时，他的周围已经升腾起一股白色烟雾。渐渐地，这股白色烟雾越变越大，慢慢地将他整个身体都包裹了起来。
　　他被浓烟熏得睁不开眼睛，两眼泪水直流......
　　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刚才的那帮小人居然都变得和自己一般大小。
　　「你们怎么变得这么大啦？」
　　饺饺哈哈笑起来：「不是我们变大了，而是你变小了！」
　　刘家明惊奇地环顾四周，眼界分外开阔，天高路长，原本涓涓的小溪流变成了碧波荡漾的湖水，身旁那个好似玩具的小亭子，也变成了一座红柱飞檐的雅致凉亭。
　　「我真的变小了。」他喃喃自语道。
　　「走，一起去凉亭里面坐吧。」大大的饺饺挽着他的手，一起迈入了凉亭里。
　　众人各自找了一个椅坐下，刘家明便迫不及待地问道：「饺饺，今天一整天你都上哪儿去啦？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要死！」
　　「你先别急嘛，先喝口茶再说。」饺饺好象故意让他着急似的，笃笃定定地替众人泡起茶来。